王妃
水里的光
遙遠(yuǎn)的地平線有目光無法翻閱的山梁。一轉(zhuǎn)身,太陽就收走了所有的溫暖。
從一燈如豆到萬家燈火。率水河兩岸那些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光,因風(fēng)的牽引,終于在水里相逢。
水的清冽,脫去霓虹艷俗的心跳,還原了光的安靜;水的清漪,拔掉街燈堅硬的冷和刺,恢復(fù)了光的柔和。
路燈、廣告燈……身份的貼牌不見了。深夜在路上徘徊的醉鬼,把臉埋在桌子上痛哭,無眠的詩人,橋洞下裹著破衣爛衫的流浪漢……因為太遠(yuǎn)或者太小,他們的影子落入水里就不見了。
而那些落入水里的光,也僅僅是水里的光。裸露的河床,也僅僅是裸露的河床。
流水帶走了一切。
幸福的水鳥
是凜冽的風(fēng),吹走了垂釣者、洗衣婦、在江邊相擁的戀人。
流水帶走了在深處搖曳的水草。和鸕鶿相伴的捕魚人上岸了,空空的漁船像一片孤單的樹葉。
寒風(fēng)慢慢捆縛著人的手腳,門窗禁錮了他們的野心。
因為葉子的離開,樹的倒影看起來更顯僵硬。
正是越來越多的離開,才把真正的干凈和空闊還給了水面。
把自由還給小小的水鳥。
也只有在水里,這些水鳥能畫出如此柔軟而幸福的波紋。
山雨欲來
風(fēng)意外地息了。
云層越積越厚,遮蔽了紅日。
人間猶如一列停駛的悶罐車。鳥略帶慌張的鳴叫劃過,沉郁的空氣里傳來尖利的回音。
西裝革履的人焦躁不安,他們扯下領(lǐng)帶,解開襯衫的紐扣。是誰從虛無中伸出手扼住了他們的喉頭?
農(nóng)人急于除掉瘋狂侵襲的野草,一如既往埋身作物之間,除了偶爾側(cè)起胳膊擦汗,他們幾乎沒有時間向天空抬起沉重的眼皮。
低處的螻蟻正忙于舉家遷徙,他們托舉著一個空空的巢窠從一處搬往另一處。
雨會來嗎?還要等多久?雨會有多大?那么多的渴盼,只能向空中求援。
雨一定會來。閃電正努力撕開黑暗的幕布,把雷聲投向大地。
雨就要來了!
空樓將再次被風(fēng)駐滿,人間的專列定會沖出濕狹的隧洞。
深呼吸
把陰霾關(guān)在窗外,在心里種下一棵菩提。
海風(fēng)帶走了潮落的聲音。
擠壓。
空出身體。
讓我們一起彈撥,讓血液、骨頭發(fā)出琵琶的琴音。
騰起,飛越,讓肢體延展到無限之境,當(dāng)靈魂懸于軀殼之上,我們才能俯看紅塵;
下拉,只有低到貼地飛行,骨頭才足夠與這人世的悲涼貼緊。
如果一條河還能發(fā)出清脆的流聲,你就可以從容行走在倒立的風(fēng)景里。聽,兩岸有啾啾鳥鳴,水底有魚兒輕輕滑過水波的聲音。
我們只有親近水,才能穿過水,進(jìn)入一條安靜的甬道--
總有一束光,會引領(lǐng)我們。涉河之人渾身通透,終將與光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