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玲
一只裊然而逸的蝶凝止于我的肩頭。
震顫的雙翅微微收攏,輕踏花蕊的細足清香的立于我的頸項之側。那里,是我最鐘愛的開滿淡紫蝴蝶蘭旗袍左肩上含苞待放的一朵。
輕輕側過臉,與一只蝶對視,與一朵花的靈魂對視。
我的目光應該是柔的是暖的,竟不敢直視這美麗的精靈,分明是一顆美到極致的精魂——我的心不堪美艷一擊,在此時竟是如此的脆弱,強烈的痛感讓我的目光也灼痛。
那一襲紫黑的蝶衣,是上好的絲綢的質感,暈著點點的黃,若隱若現,不可碰觸,不敢碰觸。那般的高貴神秘那般的典雅脫俗。
破繭,是為了尋找生命的花朵,用一身的美麗,用一生的癡情,短暫的生命不曾放棄過。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美,為了尋找美,為了展示美。
因為美,而成為永恒,成為人們美的幻想和寄托。
最美的夢境是蝴蝶夢;最美的紐扣叫蝴蝶扣;最美的戲服稱做蝶衣;最美的舞姿喻為蝶翩躚;最美的愛情是化蝶而去的梁?!?/p>
那么是誰,安排我在陽光的花影間與一只蝶相遇,讓我靈魂的尖端隨蝶的纖纖細足舞出春天的芬芳?
你從哪里來?你又到哪里去?為著怎樣一段生命的軌跡,在這一刻,神奇的靜棲于我的肩頭?
靜是禪。
凈是禪。
仿佛冥冥命運中賜予我一瞬得天獨寵的美麗,讓我的心靜在蝶翼的翩然中,讓我的魂凈在蝶衣的綺夢中;使我的生命經的住歲月最苛刻的吟讀,讓我在清晨花瓣的露珠上構筑水晶的房屋,安置我們芳香的邂逅。
不期而遇的蝶啊。
顫動的雙翅萌動一樹花蕾,潮涌一河春汛。
我將以心為橋,走進春天的脈絡,將一朵最美的花融入生命。
由此住進幸福的春天,永遠的春天。
梔子花香
與好友喝茶品詩,驀地我的心被一種神性的暗示擊了一下,仿佛循著一種聲音,我看到窗外的梔子花。是的,是那一縷香捉住了我,讓我成為面對喧囂最沉默的歌者。
那是一片青青草地,一群衣白裙綠的少女,在聆聽天籟,安靜,恬淡,矜持而高貴。滿枝白色的花朵在綠葉間純潔得纖塵不染,這難于調和的白,如同藍天中經過漂洗的那朵云,白得澄澈,白得讓人目眩;像月光下的雪,白的憂郁,白的令人感傷。那每一片花瓣的轉折與重疊,張合與凝止,都是那么的恰到好處,都讓我暗暗驚嘆。
曾經盆養(yǎng)過梔子花,無奈那芬芳馥郁的梔子樹,搬回家不久,花就謝了,葉就調了,枝就枯了,我便以為梔子花太高貴,不是我這等散漫平凡之人能侍養(yǎng)好的。
而今我竟邂逅這大片的梔子花,在一片青草地上在烈日下,開的珠玉輕吐,開的清逸絕塵。
在美面前,我是貪心而脆弱的。
無心再與朋友喝茶品詩,只想將梔子花看個夠感受個夠,讓這種美融入血液,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想到美是有花期的,一旦錯過,再無緣相會。多年以后即使再見,也未必就是這一株,這一朵。
心便開始痛,面對這絕色,我想任誰都是貪心而脆弱的。
在此時,除了花香,我什么也沒有。是一只短笛提煉出的唇痕,我想一近芳澤;是琴聲在遠處,臨水而來,我想曼舞水袖。
不染一點雜色,只是一味的白,白的脆弱,白得讓人心碎,白得讓人恓惶。我看花,花也看我,兩相對視,似乎再多一絲觸想便要成淚,所有的花都逃不過季節(jié)的劫,如何的剔透繽紛,冰艷晶絕都逃不過依風而逝的命運。
花香。致命的誘惑。無可抵御的美麗,無從拒絕的美麗。
梔子花的瓣綿軟中透著瓷實的質感,捧在手心,如美人的凝脂滑過。想獨擁這份美麗,想讓這份容顏在我深情的注視下旋即消失,我無法忍受她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緩慢的消亡。我希望她像曇花那樣,在所有深深的期待中,盛開,然后枯寂,美麗因此而絕版,生命因此而永恒。
殘忍的毀滅成全一生的擁有,留住絕色的容顏。
若有花魂,該是何等的圣潔,將棲于何處的凈土?
我不是過客,是等你回完最后一眸,將美麗全部帶走的一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