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翔
白 發(fā)
有一天,我偶然發(fā)現(xiàn)母親鬢角的白發(fā)。
太疏忽了,我太疏忽了,我只知道自己的玩耍、外出求學(xué)、為生計(jì)奔波、為虛幻的夢想四處游走。
是母親的白鬢,換回了我的黑發(fā);是母親的瘦弱,養(yǎng)育了我的強(qiáng)壯。
細(xì)細(xì)的一根青絲,從黑色一直熬到白發(fā),要經(jīng)歷多少春種秋收的漫長季節(jié),多少日出月落的晝夜輪回,多少風(fēng)吹雨打的蒼茫歲月。
是不眠的月光的顏色,是大愛的乳汁的顏色,是純潔的心靈的顏色。
懂得回首的時(shí)候,母親啊,我淚水中的母親,我只看到你的新墳上,有無數(shù)的青草長出。
亮亮的愛
常常想起童年記憶里的一盞煤油燈。
我們都睡著了,而煤油燈還亮著,是母親陪伴著煤油燈,還是煤油燈陪伴著母親。
渾濁的燈光,是陽光的一部分,白天的一部分,愛心的一部分。燈光亮起時(shí),就把一大塊白天拉了回來,聚攏到黑黑的夜色中,安置在泥屋的土炕上,明亮在寂靜的時(shí)光里。
光亮里,那些針線、舊的碎布、厚厚的鞋底、生銹的剪子、衣襟的裂口、我書包上的破洞,占去了母親多少不眠的夜晚。
寂寞的深夜,有窗外銀色的月輝、閃爍的星光、唧唧的蟲聲,來靜靜相伴。
我們夜晚的無數(shù)好夢,白天的快樂時(shí)光,是母親深夜的燈光,一次次鍍亮的。
母親,亮亮的愛,攙我們走過無數(shù)坎坷的夜路。
皺 紋
母親老了,走路蹣跚了,腰身佝僂了。
為了幼小的子女,母親掏空了體內(nèi)的青春歲月,掏空了無限遼闊的夢境,掏空了千言萬語的囑托。
該付出的全都付出了,毫不保留的付出了。
年老的自己,就剩下一把骨頭了,骨頭上松垮的肌肉了,肌肉上深深的皺紋了。
這無數(shù)的皺紋,像一條條細(xì)小的河流,里面洶涌的愛心、點(diǎn)滴的心血、寶貴的生命,悄悄流走了,去澆灌膝下的子女,使其健康成長。
想起母親的教誨,就像聽到了河流的濤聲,從我眼眶里悄悄流出。
鞋 底
母親替我們最早考慮的,就是走路。
是?。∫粋€(gè)走得了路的人,才能找到活路。
在荊棘滿地,沙石遍布的路上,只有穿上母親做的鞋子,保護(hù)好稚嫩的腳丫,才能走得更遠(yuǎn),走得更久,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而這鞋底,滲透著母親無盡的心血、殷殷的愛意、真誠的囑托,還有黑夜的孤獨(dú)、窗外的月色、搖曳的燭光。
不沾塵土的走路,端端正正的走路,白天黑夜的走路。走路,便是活路,是在開啟明天的行程。
母愛里,鞋底撐著的人生,絕對不會(huì)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