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汝
從小我就篤信自己是只天鵝,老師夸我美,父母的同事夸我美,從周遭人們的嘴里,我知道自己是漂亮的女孩。
媽媽是一所藝術院校的舞蹈編導,很早就帶我開始舞蹈啟蒙訓練。那時的我,很樂于穿著美美的舞蹈裙跑到大院的孩子群里亮相。漸漸地,我越來越在乎自己美不美,更在乎別人覺得我美不美。這種“臭美”的習慣很快被媽媽覺察,她不準我將舞蹈裙穿出家門,沒收我房間里所有的鏡子,但她發(fā)現(xiàn),這些辦法還無法泯滅我“臭美”的習慣。
怎么辦?媽媽不停地想對策。爸爸對此看得很開:“女孩子愛美,天經地義!沒必要太緊張?!眿寢寘s說出自己的憂慮:“女孩子從小把美當做獲取贊賞的資本,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就像一只驕傲的小天鵝,整天對著水面顧影自憐,會逐漸喪失高飛的稟賦。”最終,媽媽不顧家人的一致反對,果斷地將9歲的我送進軍藝,成了一名小舞蹈學員。
女兒才9歲就讓她離開舒適的家,開始嚴苛的部隊生活,很多親友都覺得媽媽太狠心了。不僅如此,媽媽還為我選擇了最艱苦、最難學的古典芭蕾作為主修舞蹈。
有一次,不記得為了什么事,我終于對媽媽爆發(fā)了憋屈很久的不滿:“你為什么要剝奪我愛美的權利呢?”小小的我不知哪來的維權意識,捏著小拳頭氣勢洶洶。媽媽反詰道:“你說,究竟什么是美?”我語塞。媽媽循循善誘:“別把自己的容貌看得太重,而要看重自己做的事,這才是對美的追求!”
在媽媽煞費苦心的引導下,我對舞蹈開始看重起來,艱苦的舞蹈訓練剔除掉我身上諸如嬌氣、任性等獨生子女較為普遍的缺點。記得有一個月,我練芭蕾時總感覺右腳趾很疼,我以為這是練多了的正常反應,并沒跟媽媽和老師提及此事。直到一個半月后,老師給我壓腿,發(fā)現(xiàn)我右腳有兩個腳趾無法繃直,建議我去拍片檢查,才發(fā)現(xiàn)這兩個腳趾因骨折后未及時矯正而變形了。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我竟一天沒休息地頂著骨折的腳趾跳芭蕾,太佩服自己了!
2003年我考入北京舞蹈學院古典舞系,其后在一系列大型舞臺劇中出演過“貂蟬”、“昭君”等絕色美女,并報名參加了2007年全國大型選秀節(jié)目“紅樓夢中人”的選拔,目標直指“林黛玉”。當時,我進入了全國總決選五強,但時值大學畢業(yè),要準備論文答辯與求職,無法封閉集訓。媽媽見我舉棋不定,就建議道:“四年的本科學業(yè)要善始善終,而且我覺得你不是五個候選人中最適合演黛玉的。”媽媽冷靜的話讓我信服,我主動退出了這次追尋“美”的旅途。
后來,安心為畢業(yè)做準備的我簽約了一家大型的演藝公司,很快如愿在電視劇《寶蓮燈前傳》中飾演美女嫦娥。這時,我的人生出現(xiàn)了極富戲劇性的時刻,我收到公司群發(fā)的劇本《丑女無敵》,說有興趣的演員都可以去試裝。我饒有興味地讀完劇本,對“丑女”一角產生了好感,媽媽鼓勵我一定“追”到這個角色。
我按劇情需要把自己曬黑,并開始增肥。我隨身帶著巧克力,沒事就大口吃,晚上睡覺前媽媽還為我做可口的宵夜繼續(xù)增肥,短短一個多月,我的體重從45公斤增到60公斤,經過六次篩選,我贏得“丑女”林無敵一角。
身邊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很驚訝,我竟從“林黛玉”跳轉成“林無敵”。我也很快成為公眾討論的焦點,有觀眾對我故意扮丑的表演并不認同。但這一回,媽媽卻站在了“丑女兒”的一邊:“也許你的演技不能讓所有觀眾滿意,但你的出場確實做到了‘丑得可愛!”
不少朋友跟我說,你演的丑女有著給平凡人“心理整容”的威力,讓人相信現(xiàn)實生活里蘊藏著童話。但細細一想,媽媽才是我的“心靈調理師”,她讓我學會審視美,欣賞丑,在生活中用辯證的眼光去看清眼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