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瀅
(南通航運職業(yè)技術學院 人文藝術系,江蘇 南通 226000)
長期以來,學習者的二語習得通常就是記憶大量的單詞,掌握一套語法規(guī)則,外加大量的練習。這樣的模式只注重語言形式的習得,而忽視了語言的運用——交際。語言習得的理想目標是提高交際能力,正確得體地表達自己,明白無誤地理解對方[1]。為了確保交際的順利進行,言語交際過程中的參與者都需要有不同程度的移情。所謂移情(empathy),就是設身處地從別人的角度看問題的一種意識或行為[2]。移情首先是西方美學中的概念,現(xiàn)今移情理論已超越美學領域,成為心理學、心理治療學、語言學等領域的研究課題。移情作為情感因素在二語習得研究領域中的重要性已為諸多應用語言學家認可,但其研究一直被桎梏在語言習得領域。最早將移情納入語用學研究范疇的是何自然教授,他提出了語用移情(pragmatic empathy)這一概念。不同國家的文化各不相同,因此不同文化間的交際過程其實是接受對方文化,設身處地在對方的文化背景中進行語言理解及表達,這便是語用移情[3]。正如美國語言學家H.Douglas Brown所說:“第二語言習得就是第二文化的習得?!笨梢姡谡Z言的習得過程中,學習者必須了解并熟悉目的語國家的文化。語法詞匯的失誤有時并不影響交際,但由于不了解對方文化使用了不恰當?shù)恼Z言,則會使交際中斷[4]。這說明二語習得既包括語言能力的習得,也包括語用移情能力的提升。
性別差異作為二語習得研究中的一個重要因素,近年來被廣大語言學家大量研究,但多數(shù)研究都與語言能力相關,很少有涉及語用移情能力的相關研究。本研究試圖改變目前研究現(xiàn)狀,促進英語學習者認知語用移情能力的重要性,且為二語習得的個體差異研究提供一些實證。
日本著名語言學家?guī)熘Z(Susumu Kuno)首次把“移情”(empathy)這一概念運用到語言學研究中,并提出了他的功能句法的移情觀。他認為,說話者在描述事件和狀態(tài)時必然會選定某一個視點(a point of view),與句子中的事件或狀態(tài)的參與者發(fā)生或近或遠的關系,從而就有不同的移情值(empathy value)[5]。何自然教授指出,“移情在語用學上指言語交際雙方感情相通,能設想和理解對方的用意,站在對方的角度來編碼和解碼”[6]。從交際雙方的不同立場出發(fā),語用移情可劃分為語用—語言移情和社會—語用移情兩個方面。語用語言移情是指說話人試圖從聽話人的立場上來表達自己的某種心態(tài)、意圖和信念,以及聽話人要從說話人的角度準確地把握說話人的語用含義。社會語用移情涉及到言語交際雙方的人際關系、社會文化背景及語境,言語交際雙方都要設身處地尊重對方的風俗習慣和文化。社會語用移情實際就是跨文化移情[7]。
性別差異屬于Ellis所建構的個體差異研究框架中的一個重要的因素。20世紀60年代后,隨著社會語言學的發(fā)展壯大和女權運動的興起,語言性別差異研究進入了蓬勃發(fā)展期。第一位運用語言學理論對性別差異問題進行研究的是Robin Lakoff,她在《語言與婦女地位》中圍繞形態(tài)學和句法分析男女性別的差異。在國外學者的影響下,七八十年代后期中國學者開始關注語言與性別的關系,陳原、祝畹瑾、白解紅等是其中的杰出代表[8]。但對于性別對二語習得的影響,卻似乎沒有定論。有研究認為女性二語習得的能力比男性具有優(yōu)勢,如Payne和Lynn發(fā)現(xiàn)女性在二語習得中閱讀理解的表現(xiàn)好于男性[9]。也有研究認為男性更具有優(yōu)勢,如Ellis等總結以往語言學習中性別差異研究時發(fā)現(xiàn),男性在語言拼寫、發(fā)展以及語言的歸納推理方面差于女性,而在語言類比(verbal analogy)和詞匯量方面好于女生[10]。還有研究認為男女性之間在語言能力方面沒有顯著差異,如Phakiti經(jīng)比較發(fā)現(xiàn)泰國男女學生在閱讀理解能力上并不存在差異。上述研究僅限于二語習得者語言能力與性別差異的關系,本文試圖加入語用移情因素探討以下三個問題:(1)語用移情能力與性別是否有關系;(2)二語習得者的語言能力與性別的關系如何;(3)語用移情能力與語言能力是否有相關性。
研究對象為南通航運職業(yè)技術學院鋼結構、船檢、港電、會計和多媒體等專業(yè)的123名英語學習者,其中男生72名,女生51名。受試者經(jīng)由同一教師使用相同的教材和相同課時進行授課,完成了兩年的大學英語學習,且均已完成全國高等學校英語應用能力B級考試。該群體基本能反應這一層次英語學習者的語用移情能力和語言能力水平。
本次調查的測量工具包括:(1)針對學習者語用移情能力進行調查的工具為筆者根據(jù)所授學生實際情況,參考了何自然等人提供的問卷調查的基礎上設計的一份問卷。該份問卷一共40個小題,包括語用—語言移情和社會—語用移情兩方面能力的考察。用SPSS17.0系統(tǒng)檢測此問卷可信度,結果顯示Cronbach’s Alpha=0.839>0.6,說明該問卷具有較高的信度。(2)受試群體的B級成績。以受試群體在2013年6月高等學校英語應用能力考試(PRETCO)B級中的成績作為衡量英語語言能力的工具。B級考試作為全國性的英語綜合能力測試,能較全面地測評這部分學習者的英語語言能力。
調查問卷的原始數(shù)據(jù)全部通過統(tǒng)計軟件SPSS17.0進行統(tǒng)計分析。具體統(tǒng)計程序分三步:(1)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用于描述不同性別受試者的語用移情能力、語言能力測試情況;(2)獨立樣本t檢驗,分別用于檢驗受試群體的語用移情能力、語言能力在性別上是否都存在顯著性差異;(3)皮爾遜相關檢驗,用于檢驗受試群體的語用移情能力與語言能力間是否具有相關性。
將每位學生的語用移情能力和語言能力成績使用SPSS17.0進行統(tǒng)計分析,結果見表1、表2、表3、表4和表5。
表1 男女生語用移情能力描述性統(tǒng)計Table 1 Th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male and female students’pragmatic empathy competence
表2 男女生語用移情能力測試成績的獨立樣本T檢驗Table 2 The independent sample T testing of scores of male and female students’pragmatic empathy competence
表3 男女生B級成績描述性統(tǒng)計Table 3 Th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B-level scores of male and female students
表4 男女生B級成績的獨立樣本t檢驗Table 4 The independent sample t testing of B-level scores of male and female students
從表1、表2中數(shù)據(jù)可知,男女生語用移情能力測試的均值分別為57.778、64.706,兩者的差異為6.928,由此可見女生的語用移情能力成績高于男生。標準差分別是12.302、11.019,與女生相比,男生的標準差較大,即均值離散程度較高,說明男生的成績分布不均勻。表2中方差齊性檢驗結果顯示P=Sig.=0.417>0.05,方差齊性成立,使用第一行t檢驗結果,即Sig.=0.002<0.05,男女生語用移情能力差異非常顯著。
由表3、表4中數(shù)據(jù)可知男女生B級成績的均值分別是73.792、83.784,標準差分別是11.726、8.162,男生成績均值離散程度較女生高,說明差異大,男生中成績分布不均;兩者的均值差異是9.993,女生成績明顯高于男生。表4中方差齊性檢驗結果顯示,P=Sig.=0.013<0.05,達到顯著性水平,方差齊性不成立,使用第二行t檢驗結果,即Sig.=0.000<0.001,男女生B級成績差異達到極其顯著水平。
表5 語用移情能力和語言能力之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shù)Table 5 The Pearson coefficient bet ween pragmatic empathy competence and linguistic competence
表5顯示,學習者英語語用移情能力和語言能力之間的Pear son相關系數(shù)為0.202<0.3,說明相關程度弱,基本不相關。P=0.025<0.05,具有顯著性,說明此表數(shù)據(jù)具有統(tǒng)計意義。
男女生在語用移情方面差異達到非常顯著狀態(tài),這點與以往研究結論相一致。王雪梅對英語專業(yè)學生的調查發(fā)現(xiàn),女生的語用移情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優(yōu)于男生[11]。蘭結對非英語專業(yè)學生調查結果亦是如此[12]。筆者從以下幾方面解釋此現(xiàn)象:首先,男女先天生理差異和心理上的不同自我定位以及各自性情導致語用移情能力的差異性。就生理而言,女性在語音上追求規(guī)范、文雅,語調變化富有感情,愛用升調;男性多用降調,聲調也很少變化,因此光從語音語調而言,女性更具移情性。從心理而言,男性在會話中非常獨立,將會話理解成一種競爭,其目的是掌控整個會話局面;而女性則膽怯,謙卑,在日常交際中,女性往往會自動退出言語權的爭奪,更多地扮演聽話人的角色,以移情的方式對別人的話做出應答和鼓勵,求得與異性交往中的自我保護和同性交往中的互相支持。因此,男性經(jīng)常使用控制性的語言策略,而女性經(jīng)常采取融入性策略并強調會話的交際特質。其次,社會歷史原因導致男女在語體、會話方式、語言規(guī)范等方面存在一定差異。很多國家都長期處于封建社會統(tǒng)治,屬于男權社會。男性一直把握著社會上的絕對話語權,女性則成為弱勢群體。女性被迫使用一種與男性截然不同的“弱勢語言”——女性語言。這類語言往往比較含蓄、禮貌,注重維護對方的面子,這間接地培養(yǎng)了女性的語用移情意識。此外,由于社會角色不同,大多數(shù)人認為男性比女性“有價值”;同時,社會學家認為非標準語言形式意味著社會地位低下,而語言的標準形式標志著社會地位高。所以女性要提高自身價值,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只有規(guī)范自己的言語,使其更趨向標準化,以期得到社會的認可。
男女生的B級成績差異極其顯著,女生的語言習得能力明顯高于男生,這點和不少關于性別差異影響英語成績的研究結果一致。石運章、劉振前對中國大學生英語學習的調查發(fā)現(xiàn),女生不僅在英語閱讀方面表現(xiàn)顯著優(yōu)于男生,在大部分的語言任務中表現(xiàn)亦均好于男生。郭繼東發(fā)現(xiàn)即使到了研究生階段,女生的英語成績仍然顯著高于男生。周艷關于英語專業(yè)學生學習的研究也發(fā)現(xiàn)顯著的性別差異,女生的英語成績普遍強于男生[13]。國外亦是如此,在二語習得的研究中,Burstall對6 000多名8歲開始學習法語的英國學生進行測試,結果表明女生學習期間各項考試結果均優(yōu)于男孩。Prentice發(fā)現(xiàn)男孩開始說話要晚于女孩,且對單詞、短語、句子的掌握也相對較慢。20世紀60年代之后,一些研究者發(fā)現(xiàn)語言能力的差異主要是由于兩性神經(jīng)生理差異造成的,Cha mbers認為女性在神經(jīng)生理上的語音優(yōu)勢使其比同等條件的男性具有更強的社會語言能力。Rod Ellis認為二語習得中,較之男性,女性對二語習得中新的語言形式更為敏感,對待外語學習的態(tài)度更積極一點。這可能是由于外語對女性具有重要的職業(yè)價值,而對男性則不然。也可能像Gar dner指出的那樣,“女性的社會經(jīng)濟地位較低,她們感到自己是‘被殖民的少數(shù)民族’,她們迫切地想學習英語來擺脫自己由于不懂英語而遭受壓迫的狀況”。這說明兩性不同的社會心理因素對語言習得有重要影響[14]。
從相關性分析可知,語用移情能力與其語言能力相關程度弱,這一結果與前人的研究比較一致。洪崗調查了英語專業(yè)兩個不同年級學生的語用移情能力情況,發(fā)現(xiàn)較強的語言能力并不能保證較強的語用移情能力,被試者的語用移情能力與語言能力不存在相關性[15]。楊文秀認為語言能力與語用移情能力之間互相獨立,語用移情能力不會隨著語言能力的提升而增強[16]。語用移情能力的發(fā)展可能受其他因素的影響,如文化背景,母語遷移,學習態(tài)度等。如問卷中的問題:你遇到老師怎樣問好?比較恰當?shù)拇鸢甘恰癎ood mor ning,Mr/Mrs…”,但約65%的學生選擇的答案是“Good mor ning,teacher!”這65%的學生中有約45%的學生B級考試在75分以上,說明這道題的失誤和語言能力無關,其原因是學習者仍按照母語的習慣進行交際,而不了解目的語的文化習俗。
(1)性別影響語用移情能力和語言能力,男女生在語用移情能力和語言能力上差異顯著,女生明顯優(yōu)于男生。因此女性學習者應該充分發(fā)揮學語言的優(yōu)勢,做到優(yōu)中更優(yōu);男性學習者應培養(yǎng)語言習得的興趣,提高語用移情意識。(2)學習者的語用移情能力和英語語言能力相關性弱,語用移情能力并不會隨著語言能力的提升而自動增強。交際功能是語言的原功能,因而在第二語言習得中,學習者在增強語言能力的同時,要不斷提高自身語用移情能力,才能取得較好的語言習得效果。本研究所做調查范圍較小,結果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本研究對于更深入地開展高職英語學習者二語習得和個體差異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和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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