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
摘 要:“春秋筆法”是我國古代的一種歷史敘述方式和技巧,行文中雖然不直接闡述對人物和事件的看法,但是通過細節(jié)描寫、特定稱謂、某些字眼和材料的篩選來表達作者的主觀看法,包括直書和曲筆兩種。直書包括尊重歷史真實,合乎當時的倫理道德禮法兩個方面。直書現(xiàn)象雖屢遭君主專制的摧殘,但一直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體現(xiàn)的是一種正直敢言、不避強御的實錄精神。
關(guān)鍵詞:春秋筆法;直書;史實;禮法
《中國文化經(jīng)典研讀》作為新課標高中語文選修課之一,能讓學生通過研讀經(jīng)典著作,感受文化經(jīng)典的深沉哲思,領(lǐng)略先賢哲人的風采。本冊書第三單元的教學目標之一是了解“春秋筆法”的內(nèi)涵,了解中國古代史學的實錄傳統(tǒng)。
那么,什么是“春秋筆法”?
所謂“春秋筆法”,即在文章的記敘之中表現(xiàn)出作者的思想傾向,而不是通過議論性文辭表達出來,是孔子首創(chuàng)的一種歷史敘述方式和技巧。
據(jù)說孔子編寫《春秋》,在記述歷史時,從當時的倫理道德出發(fā),以定名分、明等級作為評判人物和事件的標準,有時一字暗含褒貶。行文中雖然不直接闡述對人物和事件的看法,但是通過細節(jié)描寫、特定稱謂、材料的篩選等,委婉而微妙地表達作者的看法。如:《春秋》中對“鄭伯克段于鄢”一事的記載,就集中體現(xiàn)了“春秋筆法”的特點。鄭國國君滅弟弟段的做法很陰險,所以稱其為“伯”,而不稱為“莊公”;弟弟不像弟弟,所以稱“段”,而不稱“弟”;兄弟間像兩國國君作戰(zhàn),所以稱“克”。如此,作者對整個事件的好惡褒貶就都表現(xiàn)出來了。再如,同樣是殺人,又有“殺、弒、誅、戮”等不同字眼:“殺”可指殺有罪之人,也可指無罪之人;“弒”在古代指子殺父、臣殺君,一般指下殺上;“誅”主要用于殺有罪,殺不仁者,可以下殺上,也可以是上殺下;“戮”的對象可以是有罪之人、不仁之人,也可以是無罪之人。簡單的言語就透露出社會價值觀和道德的評判。
“春秋筆法”是我國古代的一種歷史敘述方式和技巧,是以合乎禮法作為標準,既包括不隱晦事實真相、據(jù)事直書的一面;也包括“為尊者諱,為賢者諱,為親者諱”的曲筆的一面。
曲筆就是史學家曲從權(quán)貴或其個人情感而修史。曲筆的表現(xiàn),或假人以美,藉為私惠;或誣人以惡,持報己仇,或阿時,或媚主;或掩飾自家丑行,夸張故舊美德。曲筆純粹受制于主觀情感。唐代史學評論家劉知幾把曲筆視為“小人之德”。儒家思想對曲筆網(wǎng)開一面,甚至大加提倡。這是儒家在“入世”的過程中,用倫理綱常觀念迎合君主專制社會的結(jié)果。儒家在大力倡導直書的同時,也承認了諱飾的合理性。這造成了儒家史學觀念的自相矛盾:它既以至公至正的秉筆直書約束口含天憲的皇權(quán)政治,“與天子爭是非”(歐陽修《上范司諫書》);又以合乎名教的曲筆諱飾迎合君主政治,“為尊者諱”。一般認為,儒家祖師孔子在修史中具有“為尊者諱,為賢者諱,為親者諱”的諱飾觀念,即曲筆思想。作為十三經(jīng)之一的《春秋》,儒家后學堅信是孔子所作,他們認為里面包含著孔子為尊者諱、為賢者諱和為親者諱的微言大義。這種為了現(xiàn)實政治倫理的需要而在修史中進行諱飾的現(xiàn)象,為后世儒家史臣在修史中曲筆諱飾奠定了思想基礎(chǔ)。
直書就是據(jù)實書寫。它包括兩個方面的含義,其一是寫史的獨立性。史學家擺脫權(quán)貴的干擾,在“直道”和“氣節(jié)”的指導下,以獨立的人格作保證去修史。史學理論家劉知幾還用了正直、良直、直詞、直道等概念來闡釋直書。正直是從史家人品方面說的,良直是從后人的評價著眼的,直詞主要是就史文說的,這些都是直書的表現(xiàn)。這種直書,史學家雖不受制于某一具體權(quán)貴,但受制于其所處社會的統(tǒng)治思想,即“直道”或“氣節(jié)”,它們在傳統(tǒng)社會中通常是指綱常倫理。其二是寫史的客觀性。史學家擺脫個人主觀情感的干擾,根據(jù)歷史真況進行書寫。按劉知幾的說法是,做到不虛美,不掩惡,像“明鏡之照物”那樣,“愛而知其丑,憎而知其善,善惡必書,斯為實錄”(《史通·感經(jīng)》)。這里要克服的不是來自權(quán)貴的干擾,而是作者自己的好惡和愛憎。
簡而言之,直書包括尊重歷史真實,合乎當時的倫理道德禮法兩個方面,如果兩者有沖突,要按當時的禮法標準來寫。
實錄是史學的最高境界,是所有正直的史學家所恪守的準則和追求的目標。直書就是實現(xiàn)這一目標的重要手段。接下來本文重點要探討的就是這種“秉筆直書”的春秋筆法。以《晉靈公不君》這篇文章為例,具體了解“直書”這一筆法。
《晉靈公不君》選自《左傳·宣公二年》。文章寫晉靈公搜刮民財,殘酷暴虐,最終被臣下殺死,贊揚了趙盾的敢于直諫、忠于國事和董狐的不畏權(quán)貴、秉筆直書的精神??鬃釉凇洞呵铩防飳懙馈皶x趙盾弒其君夷皋”,按《春秋》的義例,凡是被殺的國君稱名,是因為國君無道,這里稱晉靈公夷皋的名,就是直書晉靈公無道。而在《左傳》中稱其為“晉靈公”,“靈”是他的謚號,謚法稱“亂而不損曰靈”,此為無道君隱諱的說法。前面提到過直書包括尊重歷史真實,合乎當時的倫理道德禮法兩個方面,這兩個方面的特點在文章中均有所體現(xiàn)。
一方面,尊重歷史事實、據(jù)實書寫。
題目中“不君”即不實行君道,直接貶斥晉靈公無道。文章里又記敘了四件最有代表性的事件來體現(xiàn)他的“不君”:“厚斂以雕墻”,即重斂賦稅來粉飾宮墻;“從臺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即他從高臺上用彈弓射人,觀看人們躲避彈丸(以取樂);“宰夫熊蹯不熟,殺之,寘諸畚,使婦人載以過朝”,即廚師沒有把熊掌燉爛,他就殺了廚師,(把尸體肢解了)放在簍中,讓女人們拿著走過朝堂;忠臣趙盾多次進諫,他不但不悔改,反而屢次想殺掉趙盾。作者通過據(jù)實書寫晉靈公不君的史實,批判了他的貪婪、荒唐、殘暴,完全不實行君道。
與之相對,作者又通過記述歷史事實,展現(xiàn)了一個忠于臣道的趙盾的形象:趙盾身為臣子,他對晉靈公“不君”的行為直言敢諫,盡了忠君之職。趙盾在職守上是做到了宵衣旰食,他盛服待朝,“不忘恭敬”。從趙盾對待餓壞了的靈輒來看,又做到了養(yǎng)民惠民。趙盾的確是按臣道而行的一個良臣。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左傳》在記敘歷史時,充分尊重歷史真相,據(jù)實書寫。而且通過選用典型史料含蓄地表達了作者對人物、事件的主觀看法。
另一方面,當客觀歷史真相與當時的禮法相矛盾的時候,按當時的禮法標準秉筆直書。
晉靈公昏庸無道,最終被自己的女婿、趙盾的同族趙穿殺死于桃園。但是,晉國的太史董狐卻寫道:“趙盾弒其君?!倍浭碌脑瓌t是不隱晦事實真相,評價事實的標準是當時被普遍認可的禮(宗法社會道德和行為規(guī)范)。之所以直書“趙盾弒其君”原因有兩方面:第一,他逃亡,卻沒有逃出國境。按照當時的禮法,臣下逃離了國境,君臣之義就斷絕了,就可以不承擔效忠君主的責任了。第二,他回來后沒有聲討趙穿。趙穿是趙盾的族人,晉靈公的女婿,按照禮法,趙穿殺死國君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趙盾作為正卿,返回國都后應該立刻聲討趙穿,但據(jù)《左傳》記載他沒有??陀^事實雖然是趙穿殺死了晉靈公,但在董狐看來,趙盾作為晉國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討賊,”應該對晉靈公之死承擔責任,所以直書“趙盾弒其君”也是合乎禮法標準的。
以上就是《晉靈公不君》這篇文章中體現(xiàn)出來的春秋筆法“直書”的特點,在此做一個簡要的分析,以具體的事例來體現(xiàn)“直書”的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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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趙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