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恩榮 趙克生
明代分封同姓諸王,封藩建國,王國的地位相當(dāng)于古諸侯,王國宗廟即相當(dāng)于諸侯宗廟。諸侯宗廟以始封之君為始祖,立五廟,祀五世。自始封君為始,歷六世滿五廟,第七世方行祧祔之制,廟制才能得到充分踐行,制度細(xì)節(jié)才能豐滿。也就是說,即使是實行分封制的王朝,也需享國百余年,諸侯廟制才能比較成熟??v觀古代王朝,只有周朝、漢朝與明朝符合上述條件。周與漢年代久遠(yuǎn),文獻(xiàn)罕存,唐杜佑撰《通典》時,已難以考詳其制。明朝距今較近,文獻(xiàn)較豐富,其所定王國廟制,較能全面呈現(xiàn)古諸侯廟制在明代的展開,其中諸多禮樂細(xì)節(jié),為明朝新創(chuàng),最具價值,并對清朝宗室家祭制度有一定影響?;实叟c士庶宗廟以大宗立廟為主,與之相比,王國宗廟以支子立廟,為小宗之祀,獨具特色,又與分封制相表里,具備禮制與政治上的雙層蘊涵,值得探討,且尚無專文研究①。故本文摭拾相關(guān)史料,擬對明代王國宗廟制度作初步探討。
王國廟制初定于洪武朝,雖仿自古諸侯宗廟,但能提供制度參照的唯有周朝與漢朝,二朝年代久遠(yuǎn),文獻(xiàn)罕存,除《禮記》中有諸侯立廟原則的簡單記載外,并未能提供更多儀文細(xì)節(jié)。因此,明初王國廟制只能在師法周代諸侯宗廟禮意的基礎(chǔ)上,參酌本朝太廟禮制,而有所降殺。洪武朝王國廟制的初步議定,可分三個階段,明初議禮階段、親王初封階段與親王“之國”階段,是隨著分封制的逐漸推進(jìn)而步步深入。
明代之議王國廟制,始于明初議禮,約在吳元年(1367)至洪武三年(1370)九月間,《大明集禮》(后文稱《集禮》)為其結(jié)晶,擘劃了一代禮樂的創(chuàng)制規(guī)模。在《集禮》所規(guī)劃的禮制藍(lán)圖里,宗廟位于“吉禮”中,地位僅次于天地之祀。宗廟又分為太廟、王國宗廟、品官家廟三部分??梢娡鯂趶R是明代宗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地位僅次于天子太廟。
《集禮》所載王國宗廟的內(nèi)容有親王祀仁祖相關(guān)禮樂圖、禮物、禮器、行禮儀注,其陳設(shè)、樂舞與同書所載太廟之制相同。牲用太牢,犢羊豕各一,籩豆十二,舞八佾,文生、武生各六十四人②,所用為天子禮樂。行禮儀注亦與太廟之制相仿,分齋戒、省牲、陳設(shè)、正祭四個環(huán)節(jié)。正祭又有迎神、奠幣初獻(xiàn)、亞獻(xiàn)、終獻(xiàn)、飲福受胙、徹豆、送神、望燎八個環(huán)節(jié)。另有王國宗廟考、樂舞名物、樂章三條有目無文。③
仁祖乃明太祖之父,第一代親王之祖父。洪武元年已追尊德、懿、熙、仁四祖為帝,享祀于太廟,為何王國宗廟僅議祀仁祖,而不及其他三祖?《集禮》成書于洪武三年九月④,而第一次冊封親王在當(dāng)年四月,故議王國廟制時,諸王未受封或初受封,尚未建立藩國,太祖亦健在。若王國創(chuàng)立宗廟,不可能祀太祖,則面臨立廟而無主可祀的局面,故議祀仁祖,為變通之策。以親王祀天子,已為非禮,若再祀及德、懿、熙三祖,則上同太廟之制,更非親王所能僭擬。所以親王祀仁祖是王國廟制初創(chuàng)時的產(chǎn)物,為權(quán)宜之議,不合禮制,實際上也未得到施行,王國廟制尚待重新議定。
洪武三年四月,明太祖冊封第二子至第十子為親王,從孫朱守謙為靖江王⑤,開始實行分封制。因親王分封,而擬議王國宮殿、祭祀等制度。四年正月,命中書省定議親王宮殿制度,“宗廟于王城內(nèi)之東南”⑥。又命定王國宗廟及社稷壇壝之制,“于王國宮垣內(nèi)左立宗廟,右為社稷廟。為殿五間,東西為側(cè)階,后為寢殿五間,前為門三間”⑦。首次議定王國宗廟形制,僅立一廟,廟內(nèi)分前殿、寢殿,各五間,當(dāng)為“同堂異室”之制,以“室”來代替“廟”,五室即五廟,與太廟之制相仿。
此次王國宗廟之議是由親王受封所觸發(fā),且與社稷壇一樣,是作為親王宮城的一個部分來議論,所以偏重宗廟形制,且語焉不詳,與同時所定社稷壇之制相比,非常簡略。至于宗廟祭期、祭祀對象、祭器、樂舞、祭儀等細(xì)節(jié),更是一言不及。說明在親王初受封之時,因未立即“之國”,分封制尚未完全建立,宗廟非當(dāng)務(wù)之急,仍停留在創(chuàng)議階段,并未進(jìn)入實施階段,相關(guān)禮儀細(xì)節(jié)尚待進(jìn)一步議定。
洪武九年(1376)正月,以諸王將“之國”,太祖命宋濂、朱右等商議王國禮樂?!坝H王之國”是分封制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諸王只有之就藩國,王國禮樂制度才有施行的現(xiàn)實條件與空間。以“之國”為契機,來進(jìn)一步商議王國禮樂制度,是王國禮樂制度由創(chuàng)議走向施行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宗廟是王國禮樂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亦是此次定議的重要內(nèi)容,主要成果如下:
首先,確立了王國立廟禮制的基本原則,并為后世所繼承?!捌渥趶R許立五廟,二昭二穆,與始祖之廟為五,以始封之王為始祖?!雹嘁皇谴_立了王國立五廟之制,二昭二穆與始祖之廟?!抖Y記·王制》曰:“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痹诿鞔?,藩王的地位相當(dāng)于古諸侯,五廟之制即祖其說。二是確定了以始封之王為始祖之制,此制隱寓了宗法社會祭祖的基本禮制,即“支子不祭”。親王相對于太子,為支子,王系相對于帝系,為小宗,所以即使親王之國,創(chuàng)設(shè)宗廟,亦不得祀其父皇,待始封王薨逝后,嗣王方得祀始封王。由于分封制層層分封,此制后來也成為郡王以下宗室立廟的基本原則。
其次,確定祭祀用王者禮樂。“其靖江王祭宗廟用冕服,文武官祭服。”籩豆各八,牲用少牢,樂生三十六人,舞生七十二人,文舞、武舞各三十六人⑨,“即六佾之制,是為王者禮樂”,此制后被收入《大明會典》,成為通行之制。相對于天子禮樂,牲用太牢,籩豆十二,舞八佾,王者禮樂在陳設(shè)、祭品、祭器、樂舞等要素上都極為相似,只是在等級、數(shù)量上有所降殺,以示尊卑。祭祀禮樂獨詳于靖江王府,而不及其他親王,何故?當(dāng)時已冊封十位親王,九位是太祖之子,即使之國,創(chuàng)設(shè)宗廟,亦無主可祀。唯有靖江王為太祖之兄南昌王之孫,南昌王前此身故,明廷特別規(guī)定“靖江王國則以南昌王為始祖”⑩。因此,當(dāng)時只有靖江王府具備立廟祀祖的條件。是年十一月,“詔靖江王守謙之國,奉其祖南昌王木主以行”?。明代王國廟制始行于靖江王府。
又次,調(diào)整了宗廟位置,并確定祭祀日期?!胺餐鯂鴮m城外左立宗廟”?,位置由四年所定“宮垣內(nèi)左”改為“宮城外左”,與朝廷太廟位置相同。祭期方面,“王壽日,冕服詣宗廟致祭,然后敘家人禮”?;又規(guī)定靖江王府宗廟,“四時之祭皆用王者禮樂”???梢娡鯂鴱R祀,四時之祭為常規(guī)祭祀,與太廟相仿。太廟一歲五享,四時孟月與歲除。
如上所述,洪武九年所定王國廟制在立廟規(guī)則、祭祀禮樂、宗廟形制、祭期等方面,規(guī)制粗備。不過仍有兩個重大缺失,一是缺乏類似“親王祀仁祖儀”的祭祀儀注;二是于郡王以下宗室宗廟,一言不及。這與當(dāng)時的分封情況有關(guān),當(dāng)時僅進(jìn)行過一次親王分封,就是終洪武朝,各王府第一代親王多在世,宗廟之禮多不修;其次,當(dāng)時親王受封未遠(yuǎn),宗廟尚且多不備,而郡王以下爵級的授封,更需數(shù)世時間,郡王以下,未有其人,又焉用宗廟?
有關(guān)洪武朝的王國廟制,尚有《皇明祖訓(xùn)》載:“若遇正旦,拜天地后,即詣祖廟行禮”;“凡帝王生日,先于宗廟具禮致祭,然后敘家人禮”。?只是關(guān)于詣廟日期的簡單規(guī)定,由于《皇明祖訓(xùn)》經(jīng)過多次修訂,尚難確定具體時間,不過從洪武朝王國宗廟議制進(jìn)程來看,很可能是在九年之后??傮w上看,洪武朝的王國宗廟制度,以親王分封、之國為契機,初備親王廟制。由于受封較近,世系未遠(yuǎn),王國廟制缺乏充足的踐行基礎(chǔ),仍顯得粗疏,不夠完備,尤其是缺乏郡王以下宗廟制度的規(guī)劃。
王國廟制雖在洪武朝初步制定,但是時立國未久,宗嗣未廣,王國宗廟多未創(chuàng)立,缺乏充分的實踐基礎(chǔ),各種儀文細(xì)節(jié)多不齊備。而王國立五廟,以始封之王為始祖,也就是說,第六世才滿五廟,第七世方行祧祔之制。參之帝系,即使是太祖派系的宗支,也大約要到嘉靖朝才滿五廟,始行祧祔之制,廟制才會趨于成熟。從史實上看,建文之后,隨著時間的推移,宗派的繁衍,宗室受封者愈來愈多,爵級也越來越多,王國廟制的實踐走向深入,針對遇到的問題,隨時進(jìn)行增補,完善其細(xì)節(jié),到嘉靖、萬歷前后,方臻于成熟。
洪武朝所定王國廟制針對的是親王,未及郡王以下的宗室。隨著宗室的繁衍、爵級的增多,郡王以下宗室廟制也就進(jìn)入了議題。成書于建文時的《皇明典禮》首次規(guī)劃了郡王以下宗室廟制:
凡嗣郡王無封土者,各立家廟,奉祀其先,四時以禮致祭。贊禮、執(zhí)事人員臨期于附近有司撥用,祭物就本王國奉祀所供辦。輔國將軍以下各立家廟,四時依《家禮》祭祀。?
可見建文時已準(zhǔn)許郡王立廟,四時祭祖。鎮(zhèn)國將軍皆為郡王支子,不得祀其父,故皆不立廟。待鎮(zhèn)國將軍宗子得立廟,已封為輔國將軍矣。輔國將軍以下,亦各立家廟,四時祭祀,但用的是文公《家禮》。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規(guī)定是用“家廟”一詞,而非“宗廟”。建文時致力于削藩,將郡王以下宗室之廟稱“家廟”,亦寓貶抑王權(quán)之意。又《王國典禮》凡例云:“《皇明典禮》定自建文,然近多行之,則國章也,故亦采錄?!?建文帝雖遜位,所定典禮卻不盡廢?!痘拭鞯涠Y》中雖規(guī)定郡王以下宗室可立廟,但具體的立廟規(guī)則仍不詳悉。
嘉靖時,夏言曾有《議立王府宗廟武臣家廟疏》,創(chuàng)議郡王宗廟用“同堂異室”之制,而將軍、中尉家廟則與品官同?,不過未被采用。至萬歷時,郡王以下宗室立廟規(guī)則最終確立?!锻鯂涠Y》載:“親王、郡王各以始封之王為祖,輔國將軍以鎮(zhèn)國將軍為祖。惟宗子立廟,支子皆從祭于宗子之家,自輔國將軍至奉國中尉皆仿此?!?寥寥數(shù)語,要旨仍以始封者為始祖,同時申明宗法制的原則,惟宗子立廟,支子從祭,與分封制度相表里。思惟此制,親王、郡王、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zhèn)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皆得立廟,奉祀始封祖以下。唯鎮(zhèn)軍將軍為郡王支子,皆不得立廟。鎮(zhèn)國將軍以下為遞降一級授封,身為宗子的輔國將軍方可立廟,支子輔國將軍亦不得立廟,以下類推。上級宗廟已祀之主,下級宗廟皆不得祀,所祀止為上級宗廟未祀之祖,各級宗廟所祀神主譜系互補。
洪武四年(1371)所定王國宗廟形制,前殿、寢殿各五間,門三間。至弘治八年,重定親王府制,“家廟一所,正房五間,廂房六間,門三間”?。與洪武四年所定廟制微有同異,仍是立一廟,用“同堂異室”之制。正房大概即正殿,廂房或與寢廟類似,不過增加了一間,門仍為三間。
至萬歷時,王國宗廟形制已有較大改進(jìn)?!罢龔R七間,后建寢廟五間,中三間設(shè)龕五,各安神主。”“左右三間為夾室,以藏祧主,遇祭則奉神主出正廟行事?!?較之前制,最大的改進(jìn)是正廟由五間增為七間。嘉靖以后,已有王府滿五廟,開始實行祧祔之制,問題隨之出現(xiàn),王府宗廟不像太廟,沒有祧廟,祧主無處安放。嘉靖六年(1527),代王府初行祧祔時,以祧主祔入始封祖“簡王之室,置襩藏之”?。一、二世尚可權(quán)宜,世次漸多,若皆祔于始封祖之室,終為未便,且不夠尊崇。是以正廟增為七間,專門以三間作夾室,以藏祧主。由《王國典禮》所載“正廟七間”之制,可知晚明王府宗廟多用“正廟七間”之制。之外,門屋由三間增為五間,另有神庫、神廚、重垣、靈星門、宰牲房、便門等相關(guān)建筑,規(guī)制更為詳備?。
洪武朝僅見靖江王府宗廟禮樂的簡單記載,且沒有樂章及行禮儀注。隨著王國宗廟制度的普遍推行,必須有可操作的禮文細(xì)節(jié)。弘治十三年(1500),寧王宸濠以“廟祀禮樂,未有定式”為請。禮部議以洪武元年學(xué)士宋濂等奏準(zhǔn)諸王國祭祀樂章用“清”字,迎神用太清之曲,初獻(xiàn)壽清之曲,亞獻(xiàn)豫清之曲,終獻(xiàn)熙清之曲,徹饌雍清之曲,送神安清之曲。時雖有曲名,但無曲辭,于是靖江王府長史司具上迎神、初獻(xiàn)、亞獻(xiàn)、終獻(xiàn)、飲福并徹饌、送神并望燎六段樂章,并頒行各王府遵守。又令“其四時祭期則于四孟月上旬擇日,并除夕共五次,所用品物、俎豆、佾舞禮節(jié),悉遵國初定制”?。首次頒行了王國宗廟祭祀樂章,祭期也更加明朗化,一歲五享,四孟上旬與歲除日。
至萬歷時,王國廟祀禮樂、儀注細(xì)節(jié)更加詳悉。牲用少牢,羊豕各一,籩豆各八?,仍為諸侯禮樂。祭儀分齋戒、省牲、陳設(shè)、正祭四個環(huán)節(jié)。正祭亦有迎神、奠帛初獻(xiàn)、亞獻(xiàn)、終獻(xiàn)、飲福受胙、徹饌、送神、詣燎位八個環(huán)節(jié)?。所用樂舞制度與洪武九年所頒靖江王府之制同???梢娡砻魍鯂鴱R祀陳設(shè)、樂舞與明初所定大體相同,只是所用樂章為迎神龕清之曲、初獻(xiàn)純清之曲、亞獻(xiàn)皦清之曲、終獻(xiàn)繹清之曲、徹饌協(xié)清之曲、還宮永清之曲?,與弘治十三年所頒行樂章不同。祭期方面,《王國典禮》所載王國宗廟祝文有“維孟春、孟夏、孟秋、孟冬、歲暮”之語。又載“凡遇宗廟忌日,則奉當(dāng)忌神主出于廟告祭如前儀,但不作樂,不飲福受胙,素服行禮”;“凡月朔,奉祠所同典膳所官具時新果品、酒醴,奉神主于廟告祭,常服行四拜禮”?。大略可知,晚明王國廟祀,仍為一歲五享,四孟之祭奉常供神主行時享禮,歲除之祭,奉祧主與常供神主行合享禮。另有忌日告祭,月朔薦新,與太廟時享與薦新之制相似。
王國宗廟祧祔制度是在正廟神位已滿五世的情況下,將年遠(yuǎn)應(yīng)祧的神位遷出,而將新神位祔入,是宗廟制度得以代代循環(huán)的關(guān)鍵禮儀。祧祔制度是明代王國宗廟最后確定的制度,也標(biāo)志著王國廟制的成熟。嘉靖八年(1529),代府奏懿王當(dāng)?shù)y廟,而宗廟已盈五廟,請定祧廟之制。禮部議,“親王祧祔之禮,會典未載,臣等竊謂當(dāng)推太廟祧祔之禮而降殺之”。于是將戾王遷出,隱王、惠王、思王以次上遷,祔懿王神主于第五廟,始封簡王仍居中。“每歲暮則出祧主,行合祭之禮?!?首次議定王國宗廟祧祔制度,雖然無典可據(jù),但太廟在成化二十三年(1487)已行祧祔之制,乃推太廟祧祔之禮而降殺之。以始祖居中,百世不遷,余以次遞遷,而祔入新主。之后,萬歷六年(1578),禮部復(fù)榮昌王翊鏡奏稱,“今家廟已盈七座,則似上同于天子七廟之制,揆之典禮,殊為不合,行令改正,依昭穆定序,以次奉遷,隨將淮王升祔,以足五廟之?dāng)?shù)。每遇歲暮,則奉請祧主出臨,以享合祭之禮”???梢娡醺趶R祧祔之制逐漸得到推行。
明代分封諸王,眾建藩國,皇室大宗與各王國小宗內(nèi)外相維,構(gòu)成一種權(quán)力保障網(wǎng)絡(luò),拱衛(wèi)朱家天下。這個網(wǎng)絡(luò)不僅需要政治、經(jīng)濟、軍事資源的維護(hù),還需要人倫精神的支持,這種精神的支持就是基于親親、尊尊的祖先祭祀禮制。因此,王國宗廟與太廟雖然不同,實際上聯(lián)為一體,以太廟為樞紐、以王國宗廟為節(jié)點所構(gòu)成的廟祀系統(tǒng)與分封體系相為表里??疾烀鞔鯂趶R禮制的特點也必須同太廟與分封制相結(jié)合。
王國宗廟制度所蘊涵的核心價值取向,是“辨上下、定尊卑”的等級觀念,通過這種價值觀念的灌輸與示范,來引導(dǎo)宗室安于分封制下的名位秩序,既尊崇大宗,又統(tǒng)宗收族,最終服務(wù)于皇權(quán)政治。
“辨上下、定尊卑”的價值取向在王國宗廟的祭祀對象及所用禮樂上表現(xiàn)最為顯著。首先,通過恪守“宗子立廟,支子從祭”的禮制原則,王國各級宗廟祭祀對象嚴(yán)格限定在本級封爵之人,而禁止上下等級之人列祀,所構(gòu)建的祀統(tǒng)體系與現(xiàn)實的封爵制度相一致。為了維護(hù)祀統(tǒng)體系的森嚴(yán)有序,不可僭越,甚至不惜割裂倫理親情。永樂八年(1410),周王 于國中作殿,奉祀太祖,成祖賜書曰:“禮支子不祭,王國廟祀則肇于始封之王,若太祖高皇帝之祀,朝廷自有宗廟,王今祀于國中,過矣?!?可見太祖與周王雖親為父子,但親王為支子,沒有祭祀皇帝的資格,在父子孝道與君臣大分間,孝親須遜避君臣大分。以此類推,郡王不得祀親王,鎮(zhèn)國將軍不得祀郡王,若爵分上下,雖子不得祀其父,孝道人倫從屬于名位尊卑。任何試圖突破王國等級祀統(tǒng)體系的行為,必定遭到反對。即使是明世宗欲突破太廟大宗與親王小宗間的祀統(tǒng)界限,追封其本生父興獻(xiàn)王為帝,入太廟享祀,也遭到重重阻力,最終觸發(fā)“大禮議”之爭。
其次,王國各爵級宗廟禮樂并非渾然無別,而有等級差別,以別尊卑。親王宗廟禮樂固然仿自太廟,而禮有降殺,以示尊卑有序。郡王以下宗廟禮樂,又視親王宗廟有降殺。洪武三十五年(1402),“禮部言造靖江王府祭祀樂器視親王宜有降殺,然舞佾諸侯六不可減,其琴笙及歌工請殺以兩,從之”?。靖江王為太祖從孫,并非嫡系,地位相當(dāng)于郡王,靖江王府仍用舞佾六,而琴笙、歌工有所減殺,可推測郡王所用亦為王者禮樂,但在樂器、歌工等細(xì)節(jié)上有所減殺,以別于親王。至于將軍以下宗室宗廟禮樂,建文時的《皇明典禮》載:“輔國將軍以下各立家廟,四時依《家禮》祭祀。”?朱子《家禮》為士庶而作,與王者禮樂有很大不同。如王得追祀五代,《家禮》僅四代;王府宗廟設(shè)主仿太廟,始祖居中,左昭右穆,《家禮》則高祖考妣居西,以次而東。王者禮樂牲用少牢,籩豆八,舞六佾,樂六奏,皆非士庶所能僭擬。以親王、郡王之尊,絕不可能改用《家禮》,會典所載王府宗廟用文公《家禮》,應(yīng)該是指將軍以下宗室家廟。王國各爵級宗廟禮樂遞相降殺的特點,要傳達(dá)的亦是各封爵尊卑有別,下不可僭上的等級觀念,尤其是輔國將軍以上宗室宗廟,差別尤著。
事實上,王國宗廟的存在與延續(xù),也是以承認(rèn)現(xiàn)有的等級秩序為前提,當(dāng)宗室挑戰(zhàn)既有秩序失敗時,其宗廟遭到了無情的毀棄,如寧王宸濠謀反,即有毀廟之罰。
王國宗廟的祀統(tǒng)體系是在分封制度下構(gòu)建的。宗室層層分封,眾建支派,小宗不斷從大宗中分封出去。在宗脈相承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xiàn)斷嗣的現(xiàn)象。若是宗支斷嗣,相應(yīng)宗廟即無合法的奉祀者,但在宗法上,又不宜使其乏祀,這種情況下,如何來選擇相應(yīng)奉祀者,又如何處理奉祀者與相應(yīng)封爵的關(guān)系?不僅僅關(guān)系到廟祀禮制,也對分封制度產(chǎn)生影響。
《王國典禮》載:“凡親王無嗣者,從祀于太廟;郡王無嗣者,從祀于王國宗廟,其犯大逆者,不在此例。鎮(zhèn)國將軍以下仿此?!?辦法是以絕嗣宗室從祀于上一級宗廟。從明代歷史看,這一辦法曾行于明初,洪武三年定親王從享,功臣配享儀,以皇伯考壽春王、皇兄南昌王等十九位親王及王妃從享?,至洪武九年已增為二十一位?,遂為定制。萬歷會典及明末所成《太常續(xù)考》,載太廟祔享親王及妃,皆止為明初所定二十一位?。又于慎行曾言:“二祖、列圣以來,親王無后者,代代有之,即禰廟未遷,不聞祔食之禮?!?可見親王祔享太廟,僅見于明初,并被當(dāng)作祖制,人數(shù)亦被固定,不增不減亦不廢,迄于明亡。其中,南昌王已有靖江王府奉祀,并非是無嗣者。
如從理論上分析,上述辦法也有不足。若將絕嗣宗室從祀于上級宗廟,必定擾亂上級宗廟祀統(tǒng)體系。若是始封者絕嗣,從祀于上級宗廟還好處理;若承繼了數(shù)代之后絕嗣,數(shù)代廟祀如何悉數(shù)從祀于上級宗廟?且以下級封爵之人入祀上級宗廟,有悖于各級宗廟止祀相應(yīng)封爵者的禮制原則,有紊于宗室封爵秩序。
關(guān)于親王國除奉祀之例,明朝規(guī)定以郡王輪流奉大宗廟祀。宣德四年(1429),郢靖王無嗣國除,宣宗命“留內(nèi)官、內(nèi)使及奉祠各一人,校尉五十人,在國專供歲時之祀”?,是以原王府官校奉祀。嘉靖四十三年(1564)議準(zhǔn),“凡親王有罪削封,本府各郡王聽自行管束宗儀,及奏請一應(yīng)事件。若迎接詔敕、大宗廟祀,則輪遞從尊者”?。也有以重新分封至該地的宗室供奉廟祀的情況,如萬歷二年(1574),張楚城曾奏:“親王故絕國除,查無附享別府事例,間有嗣封其地者,為之疏請供祀,如平?jīng)霭餐?,安陸梁、郢二王,皆出一時特恩?!?
關(guān)于奉祀嗣絕郡王之例,明朝按照“倫序昭穆至親”原則,以鎮(zhèn)國、奉國等將軍奉祀較多,中尉以下則較少。按《皇明祖訓(xùn)》所定宗室封爵制度,親王以嫡長子繼,待親王與妃年至五十無嫡,庶長子亦可繼,而郡王繼嗣則無明文。在實際施行中,如親王、郡王無嗣,親支有奉祀與繼嗣之請,若是親王宗支,親弟、親侄常得繼嗣,以奉其祀。若是郡王宗支,則多以本職奉祀,不得繼爵。如弘治十八年(1508),秦府汧陽安裕王庶長子秉楱乞襲封父爵,結(jié)果“止授以鎮(zhèn)國將軍,俾奉祀事”?。至正德時,郡王庶子亦允許繼爵,弟侄之類則仍止許以本職奉祀。正德四年(1509),武宗命“郡王、將軍而下卒無嗣,及郡王進(jìn)封親王者,其宗支止許奏請奉祀,不得營求請封及繼嗣名目”?。五年(1510),武宗又“詔以封爵重事,自今郡王無庶子,許次及者以原職奉祀,不許弟侄冒請封襲”?。
自正德四年之例看,將軍以下宗室無嗣,亦是以宗支原職奉祀。如上所述,明代王國宗廟奉祀體系的構(gòu)建,是以封爵為基礎(chǔ),但不以繼爵為必要前提,是在維護(hù)宗室封爵秩序的前提下,兼顧宗法的原則,不使絕嗣宗室無祀。這其中固然有禮制方面的因素,亦有政治方面的考量。王國宗廟奉祀者與繼爵相分離,一則可以不濫授封爵,以免破壞分封制度;一則不會因多授封爵而支出相應(yīng)宗祿,給財政造成負(fù)擔(dān)。
太廟象征著帝統(tǒng)與皇權(quán),政治地位尊嚴(yán),禮制嚴(yán)苛。而王國宗廟因無政權(quán)所寄,其宗廟象征性低于太廟,廟祀禮制有更大的變通空間。
首先,王國宗廟在追封入祀上較太廟寬松。太廟在太祖之后,除了世宗昵于私親,追尊其父興獻(xiàn)王為帝,入廟享祀外,建文、景泰二帝及早薨的太子,其正統(tǒng)性不被承認(rèn),皆未能追封入祀。與之相比,王國宗廟雖不能追祀始封者之父祖,但在始封者之后,追封入祀相對寬松。弘治十五年(1502),代王俊杖以其父曾因罪革爵,歿后復(fù)爵賜謚,奏乞改賜親王謚號入廟。孝宗“準(zhǔn)追封為代王入廟,謚曰思”?。弘治十八年,淮安懿世子薨,無嗣,其侄祐棨繼封淮王,請以世子入家廟奉祀。于是追封為淮安王,入廟享祀?。可見宗室因罪革爵,或是未繼爵而薨,若追封為相應(yīng)封號,仍可列祀宗廟。當(dāng)然,變通的尺度以不從根本上挑戰(zhàn)分封制的秩序為前提,若宗室謀反,不僅無法追封入祀,其宗廟也會遭到毀棄。
其次,女性入祀王國宗廟較太廟寬松。從原則上講,唯相關(guān)封爵者的嫡配方能入祀相應(yīng)宗廟。正統(tǒng)五年(1440),周王有爝欲加親母胡夫人位號,入廟享祀,又欲迎憲王貞烈鞏妃,祀于宗廟東一室。禮部議:“胡夫人宜仍舊號,祀于別室。又舉《春秋傳》,諸侯不再娶,于禮無二嫡,謂鞏妃宜祔于定王夫人之室?!?可見王國宗廟恪守嫡庶之分,遵循名分禮制,親王正配之外的夫人,即使是繼襲親王之母,也無法入祀宗廟。從根本上看,嚴(yán)嫡庶之分也是為了維護(hù)以嫡長子繼承制為基礎(chǔ)的分封制度。但也有非嫡配,因其子立宗廟,而入祀其子宗廟之例。景泰二年(1451),代王仕壥以祖考嬪妤廟祀為請。禮部議:“嬪妤之子既封郡王,其郡王自立小宗奉祀,嬪妤當(dāng)?shù)y其廟。”?從此例看,嬪妤并非親王嫡配,但其子為郡王,乃入祀其子宗廟,與太廟僅祀嫡后之制有異,在禮制上有所變通。
又次,王國宗廟允許宗室女性成員參與祭祀活動?;适遗猿蓡T不能與祭太廟,只能與祭奉先殿、奉慈殿等內(nèi)殿。王國宗廟則允許宗室女性成員與祭。景泰五年(1454)四月,新野王芝城奏,其祖母孫氏“一向未蒙封贈,每遇家廟祭祀,諸婦皆具冠帔,獨祖母以常服行禮,乞加封賜。詔封孫氏為夫人,賜之冠服”。可見宗室女性成員亦可具禮服,參與宗廟祭祀。
如上所述,王國宗廟追封入祀及女性入祀相對寬松,列祀的宗支譜系也就較全,且女性成員亦可與祭,相較于太廟,更便于追伸孝思。說明王國宗廟在不動搖分封制秩序的前提下,在追伸孝思與禮制維護(hù)之間,有更大的變通空間。究其原因,在于王國宗廟更為側(cè)重統(tǒng)宗收族的功用。
明代王國廟制對周代諸侯廟制只是師法其禮意,在禮文細(xì)節(jié)上,更多是斟酌本朝太廟時制而有所變通,用“同堂異室”之制,僅立一廟,五世同祀其中,祭時同時行禮,一歲五享,沒有月祭與享嘗之分,較之周制,更為簡便易行。
這種簡便易行的王國宗廟禮制對清代宗室家祭制度有一定影響。明之前,宗室廟制,史不多見,未悉其制。如東晉時曾議“皇子廟祭用大夫禮,三廟”;唐時曾追封吳王“恪為郁林王,并為立廟”,禮文細(xì)節(jié)俱不詳。清承明制,雖不行分封制,但宗室亦有封爵制,并在其基礎(chǔ)上制定宗室家祭制度,與明代王國廟制頗為相似。在稱呼上,清朝宗室之廟在《大清會典》及《則例》、《事例》中皆稱“家廟”,其祭祀入“家祭”中,已無“宗廟”之稱;在對無嗣親王廟祀的處理上,“順治五年(1468),定宗室封王無嗣者于太廟后殿兩廡祔祭”,與明制“凡親王無嗣者,從祀于太廟”之制相似;在宗廟形制上,光緒時“親王、世子、郡王家祭之禮,立廟七間,中五間為堂,左右二間隔以墻為夾室”。與晚明王國宗廟“正廟七間”之制相似;在禮樂上,清代宗室皆祀始封者以下五代,與明制相同。清代親王、世子、郡王家祭“每案羊一、豕一”,陳設(shè)“籩八、豆八”,仍為諸侯等級,但不用樂。貝勒、貝子、宗室公家祭,牲仍用羊一、豕一,但“二昭同牲,二穆同牲”,且“視親王籩豆各減二,不用樂”。已非諸侯禮樂,而近于士庶禮樂。與明代親王、郡王用諸侯禮樂,將軍以下用文公《家禮》的情況相似。此外,在行禮儀節(jié)與祭期上也頗為相似。清朝于王爵以下宗室家祭制度更為詳明,說明在明制的基礎(chǔ)上,又有進(jìn)一步的發(fā)展。
①有關(guān)明代宗廟制度的研究,有[日]松崎哲之、王柏中、趙克生、張璉等人對太廟的研究;[日]井上徹、常建華、趙克生、林濟等人對家廟、宗祠的研究。王國宗廟,僅見林哲博士論文《明代王府形制與桂林靖江王府研究》(華南理工大學(xué)建筑歷史與理論研究所,2005年,有所涉及、非專論、較簡略)。在清代,也僅見《明史》、官修《續(xù)文獻(xiàn)通考》、《明會要》三書較集中記載過明代王國廟制。《明史·禮志》列有“王國宗廟”之目,僅錄四則史事,皆出自實錄,不足300字,過于疏略,且沒有評騭。其中一則載永樂八年建秦愍王享堂之事,享堂乃宗室墳園祭享建筑,并非宗廟建筑,闌入于此,實屬不當(dāng);另一則載嘉靖八年代府宗廟祧祔之事,而將代府管府事泰順王充燿訛作秦王充燿。此兩處訛誤亦被后兩書所襲?!独m(xù)文獻(xiàn)通考·群廟考》輯錄明代王國宗廟資料六則,《樂考》中又錄王國宗廟樂章,皆出自實錄?!睹鲿ざY五》亦列有“王國宗廟”一目,輯錄史料四則,出自《明史·禮志》與《大訓(xùn)記》。上述三書所載,既不足以概見明代王國廟制,亦無新史料,還有訛誤之處。
②③[明]徐一夔等:《大明集禮》卷六《宗廟》,嘉靖九年刊本。
④《明太祖實錄》卷五六,“洪武三年九月乙卯”,(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后引實錄版本準(zhǔn)此,部分引文已據(jù)相應(yīng)《??庇洝犯恼灰灰蛔⒚?。第1113頁。
⑤《明太祖實錄》卷五一,“洪武三年四月乙丑”,第1001頁。
⑥《明太祖實錄》卷六〇,“洪武四年正月戊子”,第1169~1170頁。
⑦《明太祖實錄》卷六〇,“洪武四年正月丙申”,第1174頁。
⑧⑩?《明太祖實錄》卷一〇三,“洪武九年正月壬午”,第1737、1737 ~1738、1738 頁。
⑨?《明太祖實錄》卷一〇三,“洪武九年正月乙丑”,第1734、1733~1734頁。
?《明太祖實錄》卷一一〇,“洪武九年十一月戊申”,第1829頁。
?《明太祖實錄》卷一〇三,“洪武九年正月壬午”,第1737頁。萬歷《大明會典》卷五六與《王國典禮》卷四皆作“宗廟立于王宮門左,與朝廷太廟同”,位置敘述更為準(zhǔn)確,不過時間系于洪武六年。此內(nèi)容《王國典禮》源于《萬歷會典》,《萬歷會典》襲自《正德會典》,《正德會典》取自《皇明祖訓(xùn)》?!痘拭髯嬗?xùn)》初名《祖訓(xùn)錄》,始修于洪武二年四月,初成于六年五月,后多次修訂,最后定本,名為《皇明祖訓(xùn)》,故難以斷定書內(nèi)記載內(nèi)容的確切時間,故本文以實錄所載時間為準(zhǔn)。參見張德信的《〈祖訓(xùn)錄〉與〈皇明祖訓(xùn)〉比較研究》(《明史研究論稿》,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2011年版)。
?[明]朱元璋:《皇明祖訓(xùn)》,《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264冊,第173頁。
???????? ?[明]朱 勤 :《王 國 典 禮 》卷 四《祀 禮 》,《續(xù)修四庫全書》第 824 冊,第 373、373、371、371、371、371 ~372、372、373、373 頁。
?[明]朱勤:《王國典禮》卷首《凡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24冊,第250頁。
?[明]夏言:《夏桂洲先生文集》卷一一《議立王府宗廟武臣家廟疏》,《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74冊,第535頁。按,該疏內(nèi)容未見實錄、會典記載,可見未被采用。
?《大明會典》卷一八一《工部》,《續(xù)修四庫全書》第792冊,第195頁。
??《明世宗實錄》卷一〇〇,嘉靖八年四月乙亥,第2370、2370頁。
?《明孝宗實錄》卷一六七,弘治十三年十月丙午,第3038~3040頁。按宋濂《宋學(xué)士文集》卷一的確載有《王國祀仁祖樂章》,迎神奏淳和之曲、奉牲奏慶和之曲、初獻(xiàn)奏保和之曲、亞獻(xiàn)奏清和之曲、終獻(xiàn)奏成和之曲、飲福奏咸和之曲、徹豆奏嘉和之曲、送神奏徳和之曲,凡八段樂章。明代樂章禮制,宗廟六奏,宋濂載八段樂章,不合禮制。若該樂章于洪武元年奏準(zhǔn),當(dāng)收入《大明集禮》。而《集禮》中王國宗廟“樂章”條有目無文,僅在“親王祭仁祖儀”中載有樂章名稱,迎神奏淳和之曲,初獻(xiàn)奏保和之曲,亞獻(xiàn)奏清和之曲,終獻(xiàn)奏成和之曲,徹豆奏嘉和之曲,送神奏德和之曲。望燎亦有曲,而闕曲名,樂章則皆不載。比宋濂所載少奉牲、飲福二段樂章。二者似有淵源關(guān)系,但絕非《孝宗實錄》中所言“清”字樂章,故“洪武元年宋濂奏準(zhǔn)清字樂章”一說不可信。靖江王府所具上樂章,應(yīng)是洪武九年以后所定。
??[明]朱勤 :《王國典禮》卷五《大樂》,《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29冊,第432、433~434頁。
?《明神宗實錄》卷七四,“萬歷六年四月壬辰”,第1606頁。
?《明太宗實錄》卷一〇九,“永樂八年十月乙卯”,第1407頁。
?《明太宗實錄》卷一五,“洪武三十五年十二月丁丑”,第288頁。按:洪武紀(jì)年止三十一年,建文四年,惠帝遜位后,成祖削建文年號,改稱洪武三十五年,逾年改年號為永樂。
?《明太祖實錄》卷五五,“洪武三年八月癸未”,第1081~1082頁。
?《明太祖實錄》卷一一〇,“洪武九年十月己未”,第1821頁。對比實錄所載洪武三年太廟從享親王及妃19位人名,與萬歷會典所載太廟祔享21位親王及妃人名,新增者為蒙城王之妃田氏,盱眙王之妃唐氏。
?《大明會典》卷八六《廟祀一》,《續(xù)修四庫全書》第792冊,第530頁?!短@m(xù)考》卷二《太廟五享事宜》,《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9冊,第67頁。
?[明]于慎行:《榖城山館文集》卷三五《太廟親王祔食議》,《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148冊,第195頁。
?《明宣宗實錄》卷五一,“宣德四年二月丁酉”,第1227頁。
?《大明會典》卷五五《王國禮一》,《續(xù)修四庫全書》第792冊,第138頁。
?《明神宗實錄》卷二二,“萬歷二年二月丁巳”,第583頁。
?《明孝宗實錄》卷二二三,“弘治十八年四月戊寅”,第4230頁。
?《明武宗實錄》卷五八,“正德四年十二月庚戌”,第1299頁。
?《明武宗實錄》卷七〇,“正德五年十二月庚寅”,第1548頁。
?《明孝宗實錄》卷一九三,“弘治十五年十一月辛卯”,第3563~3564頁。
?《明武宗實錄》卷八,“弘治十八年十二月丙辰”,第237頁。
?《明英宗實錄》卷六五,“正統(tǒng)五年三月丙午”,第1239頁。
?《明英宗實錄》卷二〇八,“景泰二年九月壬寅”,第44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