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銀飛
(銅陵學院 辦公室,安徽 銅陵 244000)
李維楨(1547-1626),字本寧,明末五子之一,是繼王世貞卒后晚明文壇上一位重要人物,其詩學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大泌山房集》的詩序及文序中。
在末五子中,李維楨是一個較為獨特的詩人。與屠隆、胡應(yīng)麟等不同的是,李維楨的文學活動時間幾乎貫穿于整個晚明,從嘉靖二十六年到天啟六年,歷經(jīng)嘉靖、隆慶、萬歷、泰昌、天啟五朝。而這一時期又恰恰是晚明社會最為動蕩、思想最為解放、詩壇最為活躍的黃金期。“雄飛豈復吾曹事,狎主憑君異日盟”[1]的李維楨,在王世貞卒后,試圖主盟文壇,但此時的李維楨所面臨的文壇,不再是唯后七子派獨尊的局面,而是一個復雜的、多重性的文化語境。即使李維楨有“高倡白雪言,誰能不披靡”[2]之才,在面對這種復雜的文化語境時,一時也很難做出準確且有價值的判斷。
這種復雜的文化語境的產(chǎn)生,與詩歌主流的嬗變是分不開的。李維楨經(jīng)歷的詩歌主流嬗變就有以下幾種:一是以李、王為主的后七子派以及末五子派;二是李贄的“童心說”、徐渭的“真”、湯顯祖的“法與變”等公安派的先驅(qū)們,拋離一味復古的論調(diào),在不同的層面奠定了詩學多元化的格局;三是公安派;四是竟陵派。此外,還有閩中詩派,“本朝詩人與李唐等埒。閩則林子羽,正始鄭善夫,中興其在于今,項背相望。就余所見,若葉學士進卿、曹憲長能始、鄧如高參議、謝在杭工部,旨高廷禮所謂大家名家也?!盵3]737這些詩人不僅在地域上有巨大的影響,而且在明晚期的整個詩壇上都備受關(guān)注。實際上“晚明詩歌經(jīng)歷了一個從獨抒性靈、張揚個性到獨拔隱秀、滌空孤旨,再到世運、性情、學問合一的主流演變過程”[4]6。由于詩歌主流在不斷嬗變,詩歌派別之間必然會發(fā)生激烈的理論爭論,從公安派批判復古論便可初見端倪。而這種詩學理論爭鳴的核心即“尊‘道’還是宗‘文’?守‘格’還是主‘情’?泥‘古’還是重‘今’?”[4]6這些伴隨著詩歌主流在嬗變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不同的文化語境,李維楨經(jīng)歷著和體味著。更為復雜的是這些派別及其詩論主張又都與李維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李維楨面對如此復雜的文化語境,在各種詩學思潮中如何確立自己的詩學觀就尤顯得重要和急促。是繼續(xù)做“格調(diào)”復古論的堅守者還是革新者?是主張“幽深孤峭”還是推崇“自然”的詩風?等等……“外表平和,內(nèi)心急懟”[4]59的李維楨會作出怎樣的詩學觀抉擇呢?在《小草三集自序》中,李維楨以小草自命,“處則遠志,出則小草,取晉人語,自嘲爾。”[3]270其中除了飽含仕途坎坷的嘆息和無奈外,更多的可能是處在人生暮年時,面對詩壇的風云變化所帶來復雜的文化語境,似乎顯得有些無助,力挽狂瀾但卻力不從心??v觀《大泌山房集》,在李維楨的詩學理論中,就呈現(xiàn)了這種在多種文化語境下形成的所獨有的詩學觀。在其所有的詩學理論的構(gòu)建中,對詩學辨體有過深入探討和研究的李維楨,面對復雜的文化語境,又會怎樣建構(gòu)起屬于自己的詩學辨體理論體系?是值得我們研究和探尋的。
在王世貞卒后,或者更為準確地說是在其晚年努力的為后七子復古陣營選拔新人即末五子時,詩壇多元化的格局及復雜文化語境就處在形成和發(fā)展的準備階段,隨王世貞的大力提拔,末五子逐漸奠定了自己在詩壇上的地位。盡管五人的詩學觀及其詩學成就不盡相同,但和而不同的思想沒有造成他們各自的詩學觀出現(xiàn)嚴重地沖突。李維楨雖沒有像胡應(yīng)麟那樣有詩歌理論的專著《詩藪》,但他的詩學觀在《大泌山房集》的集序或詩序中有一定的體現(xiàn)。其中對“法”與“體”的認識較七子復古派而言就有一定的突破與新變,而這一突破及其新變就恰恰是李維楨對詩學辨體理論的新認識。
第一,“法不病我”“我不病法”論。李維楨的詩學辨體觀不是簡單的、膚淺的、粗糙的認識論,而是建立在對“法”的正確認識和理解基礎(chǔ)之上的。李維楨對法的重視程度決不亞于七子派和末五子中的任何一位,他在《太函集序》中指出:“文章之道,有才有法。無法何文?”[3]526在《謝工部詩集序》中再次強調(diào)“詩家之美,集大成矣。抑何修而臻此?蓋詩有法存焉。離之者,野狐外道;泥之者,小乘縛律”[3]738,“詩體無不有法,法無不入”[3]760。如此重視和強調(diào)法在文與詩中的重要地位,李維楨不是漫無目的隨意闡發(fā)。“作于法之前,法必不可以述;述于法之后,法若始作;游于法之中,法不病我;軼于法之外,我不病法。擬議以成其變化,若有法,若無法,而后無遺憾?!盵3]526可見,李維楨所提出“法不病我”“我不病法”論不僅僅是就“法”而論“法”,也不是王世貞所強調(diào)的“首尾開闔,繁簡奇正,各極其度,篇法也;抑揚頓挫,長短節(jié)奏,各極其致,句法也;點掇關(guān)鍵,金石綺彩,各極其造,字法也”[5]的篇法、句法和字法,更不是謝榛的“更有切要處不言”[6]而所謂“天機”的詩歌技法。李維楨更多的是站在“無法何文”的詩學辨體理論的高度和結(jié)合具體的文學及詩歌創(chuàng)作而深入地談“法”與“體”的關(guān)系。這是在七子派對“法”認識的基礎(chǔ)上的進一步深化。更為重要的是李維楨想把“法”與“體”相結(jié)合,熔揉一體,來指導詩歌創(chuàng)作,避免導致再次陷入死“法”、死“體”之中,從而使自己的詩學辨體理論具有很強生命力和擴張力,顯現(xiàn)出活性與靈性,最終達到“不為李杜乃其能為李杜”[3]762“若有法,若無法”的境界,使得文學作品在法的范式下,風行水上,一片神行,一片天籟。
李維楨在強調(diào)“法不病我”“我不病法”的同時,對“法”與“體”的關(guān)系上還有更高的要求,“循古法而中有特造孤詣,體無所不備,變無所不盡”[3]738??梢?,“古法”是詩歌創(chuàng)作中應(yīng)該遵循的最基本的原則,但李維楨更注重的是在“古法”的基礎(chǔ)上要進一步的“特造孤詣”。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做到“體無所不備,變無所不盡”??梢妱?chuàng)作主體要具備創(chuàng)作各種詩體的能力,不離開“古法”,關(guān)鍵是在遵循“古法”的前提下,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要“特造孤詣”,“使古人受吾役而不為所役”[3]157,最后才能達到“景之所觸,情之所向,思之所極,匠心自妙,恒超于聞見格局之外”[3]517。
第二,“惟按法而后體正”論。李維楨對“法”與“體”關(guān)系突破及其新變,還表現(xiàn)在“惟按法而后體正”[3]730論上。在《玉光齋詩草序》中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其中以“玉之琢”來喻詩法,“玉之琢有鎮(zhèn)、有命、有恒、有信、有躬、有榖、有蒲璧、有蒼琮、有黃珪、有青琥……”[3]730在李維楨看來,詩法和玉的雕琢一樣,形式多樣,手法不一。并進一步地認為要雕出好玉,不是僅有好的雕琢手法就可以完成,更為重要的是針對不同的玉體要采取不同的雕琢方法,這樣才能雕琢出好玉,創(chuàng)作出好詩。此外,還以玉外形的不同來比喻詩體的多樣性,“夫玉為圭、為璧、為冒、為裸、為璋、為琮、為案、為肉、為好、為羨、為射、為坻……”[3]730李維楨還進一步地指出了不管玉的外形怎樣,其中定有“長、短、廣、狹,有法存焉”[3]730。并認為詩之法具有同樣的道理,于是緊接著就提出“詩之法具在方策,而信心者往往離之”的結(jié)論。從詩學辨體的角度來闡發(fā)“法”與“體”的關(guān)系,對當時不良詩風從辨體學的角度進行了有力的批判。
李維楨用大量的語言來描述“玉”的雕琢手法和玉的外形,明顯地看出不是就玉論玉,也不是就詩法而談詩法,更不可能是單獨探討詩體,而是有更深層次的想法。李維楨首先就明確地指出是以“玉喻”,而后以“玉”的外形來喻詩體,以雕琢手法來喻詩法,以“玉”為體,很好地將外形與雕琢結(jié)合起來。實際上就是為了說明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創(chuàng)作主體如何處理詩法與詩體的關(guān)系,這就上升到了對“法”與“體”復雜關(guān)系的探討和研究。更為重要的是,李維楨根本的目的是為了提出“惟按法而后體正”的觀點,揭示出詩法與詩體間本質(zhì)而核心的關(guān)系。在“法不病我”“我不病法”論的基礎(chǔ)上推進了對“法”與“體”之間的聯(lián)系,不僅在認識上取得突破,更為可貴是在辨體論上促成了新變。
第三,“古不必備今,今不必劣古”的詩體發(fā)展論。李維楨在《亦適編序》對詩學辨體的思想有了更深的理解。這種在認識上的突破與新變也就表現(xiàn)得更為具體?!啊度倨?、騷、選、歌行、近體、絕句,莫不有法存焉,有至境焉,異曲而同工。古不必備今,今不必劣古也?!盵3]749這種“古不必備今,今不必劣古”的論調(diào),實際上是對復古派提出“文必須秦漢,詩必盛唐”復古論的反駁與修正。只是這種修正的視角不是從“童心說”或“性靈”論出發(fā),來對復古派加以徹底地否定和打擊,而是從詩學辨體的角度來談這一問題。李維楨身為明末五子之一,又是晚明左右詩壇的核心人物,其身份和地位決定了他與李贄、公安派甚至后起之秀的鐘、譚不同,他一方面要站在王世貞及后七子派的肩上去展望復古派的未來,試圖繼續(xù)努力去維護復古派的基本理論并保持住詩壇上的盟主地位;另一方面,還要從詩歌自身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著手,遵循詩歌本質(zhì),去構(gòu)建、實現(xiàn)并完善自己的詩學思想。這樣,以詩學辨體理論為切合點,就融合了李維楨詩學觀的矛盾層面,顯得既自然且合理,符合其詩學追求。而這種詩學辨體理論,在李維楨看來,是以“法”為核心建構(gòu)起來的。認為各種詩體“莫不有法存焉”,正因為有“法”的存在,詩體也就沒有古、今的優(yōu)劣之分,實現(xiàn)“古不必備今,今不必劣古”的辨體學思想。
胡應(yīng)麟在《詩藪》中指出:“四言變而《離騷》,《離騷》變而五言,五言變而七言,七言變而律詩,律詩變而絕句,詩之體以代變也?!度倨方刀鵀轵},騷降而漢,漢降而魏,魏降而六朝,六朝降而三唐,詩之格以代降也”[7]。李維楨的《大泌山房集》也提出類似的看法:“自風、雅、頌為騷、為五言、為七言、為律、為絕,而體有代異矣。自唐虞三代為春秋、戰(zhàn)國、為漢、為魏、為六朝、為三唐,而格由時降矣”[3]749。對“體”與“格”的態(tài)度都是以流變和發(fā)展性眼光來審視的。雖然,李維楨的詩學辨體理論始終沒有達到和胡應(yīng)麟一樣的自覺狀態(tài),但他并沒有放棄對詩學辨體的進一步探求。認識這一問題,是在與胡應(yīng)麟“體以代變”“格以代降”的理論保持較為一致的基礎(chǔ)上,再深入地發(fā)掘和建構(gòu)的。從“體”的角度認為“無古今而有古今”[3]749,既認識到在“法”的作用下,詩體存在古今的差別,又認識到古今詩體又有相通之處。從而在“古不必備今,今不必劣古”的基礎(chǔ)上,提出“體由代異而適于其體者善”[3]749的“適體”詩學思想。
在李維楨的詩學辨體理論里,對“法”與“體”關(guān)系的重視是不容被忽略的。在《大泌山房集》中,李維楨試圖構(gòu)建以“法”為中心的詩學辨體理論,雖然他沒有構(gòu)建成一個獨立、開放且具有自覺意識的詩歌理論體系,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否定其對詩學辨體的貢獻。從“法不病我,我不病法”“惟按法而后體正”到“古不必備今,今不必劣古”,再到“適體”詩學思想的提出,其詩學辨體理論無不與“法”保持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種從詩法的視角來審視和建構(gòu)的詩學辨體理論,在認識上的突破和理論上的新變都是他人所不及的。
“古體之意象馴雅,歌行之才氣宏肆,近體之律韻均調(diào),絕句之風神跌宕。”[3]750李維楨在審視自己的詩學辨體理論的同時,積極地從事詩歌風格論的建構(gòu),指出要“因體而別其旨”[3]750。更為重要的是,對這種風格論的建構(gòu),不是孤立的,而是在對詩學辨體理論進行觀照時,逐漸建構(gòu)起來的。這一詩學風格論的探討,在為謝肇淛的詩歌集作序時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在詩序中針對謝肇淛的各類詩歌指出:
賦則旁引廣譬,窮態(tài)極思,馳驅(qū)不失興寄殊遠平子、文考、安仁、士衡之流也。樂府則豐約文質(zhì),適得其中,房中饒歌之流也,府而為六朝白苧、子夜之流。五言古澹而不俳,華而不靡,或樸茂渾成,或清虛曠逸,鮑、謝、陶、韋之流也。七言古鮮明,氣勢沉郁,抑揚闔闢,變化超忽,高、岑、王、李之流也。五七言律與長律,比偶精嚴,骨力勍挺,刻畫不過巧,瑰麗不近夸,盛唐諸子之流也。絕句意在筆先,韻在言外,春容警策,短長合度,太白、少伯之流也。[3]738
雖是就謝的詩歌而言,但李維楨并不是一概而論,從其論述中就能很清晰地看出辨體的痕跡,其中論 及“ 賦 ”“ 樂 府 ”“ 五 言 古 ”“ 七 言 古 ”“ 五 七 言 律 ”“長律”“絕句”七種詩體,這一主張是與自己所提出的創(chuàng)作主體在創(chuàng)作詩歌時要“體無所不備”[3]738的宗旨是一致的。在《雷中丞詩選序》中也指出“讀公全詩,諸體備矣”[3]747,只有這樣才能有“變無所不盡”[3]738的詩歌創(chuàng)作方法。李維楨在此辨體,其目的不是就體而論體,而是在辨體的視野下來審視各種詩體所含有的獨特特性與風格。結(jié)合到謝肇淛具體的詩歌,認為賦要具有“旁引廣譬,窮態(tài)極思”;樂府要“豐約文質(zhì),適得其中”;五言古要“澹而不俳,華而不靡,或樸茂渾成,或清虛曠逸”;七言古要“鮮明,氣勢沉郁,抑揚闔闢,變化超忽”等等……一方面突出地表現(xiàn)出“因體而別其旨”的詩學主張;但從另一角度來把握,李維楨對每種詩體風格的審美判斷也是不一樣的,不是單一性的,而是多重性和可變性的,不簡單以某一朝代、某一人的詩歌作為評價的標準,不再陷于“詩必盛唐”的漩渦之中而不可自拔。在此基礎(chǔ)之上,進一步地闡釋了“骨質(zhì)”“聲調(diào)”“銳穎”“柔曼”“自然”“用奇”“方格”“雍容”“聳拔”“沉遂”十種詩歌風格,且指出十種詩歌風格的特點?!吧桃椭芏楣刨|(zhì),而薛談秦青為聲調(diào)。干將莫邪為銳穎,而高唐下蔡為柔曼。行云流水為自然,而削鐻弄丸為用奇。敦陳整旅為方格,而冠冕佩玉為雍容。絕巘喬林為聳拔,而幽谷寒泉為沉邃”[3]738。由此不難看出李維楨詩歌辨體理論特別強調(diào)在不同詩歌體制規(guī)范之下對詩歌藝術(shù)風格進行辨析,且在這種辨析之下,促使詩歌的創(chuàng)作者在實際創(chuàng)作中無可回避地來審視詩體,并把詩歌辨體意識帶入到詩歌創(chuàng)作中,最終形成不同詩體具有不同的詩學風格。指出“詩家之美集大成矣”[3]738,“集大成”就是要求詩人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要諸多風格皆備,不局限于一種詩體、一種風格。這一點是符合李維楨創(chuàng)作思想的,在其《大泌山房集》中,詩歌創(chuàng)作雖僅有六卷,但卻包含諸多詩體,其中古體詩:古樂府、四言古、五言古、七言古;律詩:五言律、六言律、七言律、五言長律、六言長律、七言長律;絕句:五言絕句、六言絕句、七言絕句。由此可見,從理論闡發(fā)到實際創(chuàng)作,李維楨的詩學辨體理論貫穿始終,辨體視野下的風格論也就清晰得以彰顯。
[1]王世貞.李本寧大參自楚訪我合中,紀別二章[M]∥弇州山人續(xù)稿:卷十七.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2]王世貞.末五子篇[M]∥弇州山人續(xù)稿:卷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3]李維楨.大泌山房集[M].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150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
[4]李圣華.晚明詩歌研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5]吳文治.明詩話全編 [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4201.
[6]謝榛.四溟詩話 [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72.
[7]胡應(yīng)麟.詩藪[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