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思賢

(海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海南 海口571158)

在黎語中，ts?2①本文如未交代某種方言或土語，默認(rèn)為侾方言的保定話。、k?3、p?1、?3(此為《黎漢詞典》中的音標(biāo)，《黎語調(diào)查研究》等作??3，本文中出現(xiàn)的?3與??3同)是使用頻率較高的幾個音節(jié)。作為詞，《黎漢詞典》②鄭貽青，歐陽覺亞著的《黎漢詞典》，四川民族出版社1992年出版。分別進(jìn)行了解釋;作為構(gòu)詞成分，卻未說明。文明英在《黎語虛詞的語法功能》一文中將其作為前綴進(jìn)行了較為詳細(xì)的分析，并指出四者可以構(gòu)成名詞、形容詞、動詞、副詞和象聲詞等［1］。歐陽覺亞、鄭貽青在《黎語調(diào)查研究》的構(gòu)詞方式一節(jié)中將其作為“前加成分”［2］353，并解釋道:

k?(3)－可以加在某些動詞素之前構(gòu)成新詞(k?(3)－讀輕聲)。

ts?(2)－在大多數(shù)的情況下是作為名詞的前加成分。動詞素加上ts?(2)－構(gòu)成與這一動詞素有關(guān)的名詞(也有一些仍是動詞)，形容詞加上ts?(2)－以后構(gòu)成的新詞有副詞也有形容詞(ts?(2)－讀輕聲)。

p?(1)－加在某些名詞素或某些音節(jié)之前(p?(1)－讀輕聲)。

??(1)－大部分都是時間名詞的前加成分(??(1)－讀輕聲)。［2］354

解釋中的“某些”、“大多數(shù)”、“大部分”等字眼表明了這些“前加成分”在構(gòu)詞中的復(fù)雜性。應(yīng)該說，學(xué)界對這幾個“前加成分”的研究且充分，但是一些問題尚未解決，比如，這些“前加成分”所涉及的詞性和語義范疇、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起源和發(fā)展等。

為此，筆者試圖全面梳理這幾個“前加成分”，以期有所發(fā)現(xiàn)。

一、分布、功能與性質(zhì)

黎族方言較為復(fù)雜，彼此差異大，所使用的“前加成分”各不相同。由于篇幅有限，這里僅考察ts?2、k?3、p?1、?3在保定話③材料來源主要為《黎漢詞典》，少數(shù)來自《黎語調(diào)查研究》和《壯侗語族語言詞匯集》。文中所舉的詞如未標(biāo)明出處，默認(rèn)為《黎漢詞典》。文中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是以《黎漢詞典》為依據(jù)。保定話，即樂東黎族自治縣抱由鎮(zhèn)保定村所使用的黎語。中的具體使用情況。據(jù)統(tǒng)計，《黎漢詞典》中以ts?2為“前加成分”的詞高達(dá)250個，k?3為50個，p?1為56個，?3為17個。

(一)ts?2的分布、功能與性質(zhì)

ts．2主要分布在名詞中，有208個，涉及以下一些語義范疇。瓜果:甜瓜ts?2ai1(按“甜瓜”為詞義，ts?2ai1為黎語讀音，后同)，椰子ts?2?jun2等。瓜菜:南瓜ts?2ei1、茄子ts?2tho∶k7、寬扁豆ts?2re2等。米谷:玉米ts?2lu∶k9。草木:一種草本植物ts?2nu∶n3、一種灌木ts?2vou3、黑墨樹ts?2phun3等。動物:翠鳥ts?2ɡe:?3tui3、大翠鳥ts?2ɡe∶?3tui3。體貌器官:肚臍ts?2ve?1、小舌ts?2ti∶n3kho∶k7等。器具:刨子ts?2pha∶u2、牙刷ts?2ra1fan1、硯臺ts?2ra1mok8。服飾:皮鞋ts?2ko∶m3no∶?1、紐扣ts?2ni?1ni?1等。時間:拂曉ts?2ra∶u2。在這些名詞中，草木、瓜菜等植物類的詞昀多，有107個。動物昀少，只有2個。

動詞21個，如逼近ts?2pla?3、滑倒ts?2na∶n2、仰ts?2la1、醒ts?2ra∶u2等。副詞15個左右，如逐步ts?2ba∶n3、積極ts?2man2、慢慢地ts?2tai3、單獨(dú)ts?2tsa?3、悄悄地ts?2ɡip7等。形容詞2個:可憐ts?2ɡe∶u1、害羞ts?2ɡei1。數(shù)詞1個:半ts?2tho∶n1。語氣詞1個:表疑問ts?2ra3。連詞2個:一邊……一邊ts?2fe∶?1、一……就ts?2ɡan2。《壯侗語族語言詞匯集》④中央民族學(xué)院少數(shù)民族，語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編．壯侗語族語言詞匯集［M］．中央民族學(xué)院出版社，1985。收錄了2個代詞:這些ts?2kit7nei2、那些ts?2kit7ha?2。

在構(gòu)詞中，ts?2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暗含單獨(dú)、一的意思。如單獨(dú)ts?2tsa?3與自己tsa?3。二是改變詞匯意義。如腳te?7與腳趾ts?2te?7、柚子bem1與柚子樹ts?2bem1⑤此材料來源于《黎漢詞典》。《壯侗語族語言詞匯集》未收柚子樹一詞，但該書收柚子一詞，作ts．2bem1，與《黎漢詞典》中的柚子樹同形。、翻la1與仰ts?2la1。三是改變詞性。如動詞鉆tau1與名詞鉆子ts?2tau1。四是不改變詞義和詞性。如甜瓜ai1與甜瓜ts?2ai1、指甲li∶p7與指甲ts?2li∶p7、脖子zo?3與脖子ts?2zo?3。

可見，在保定話中，ts?2是一個分布廣，功能多樣的“前加成分”。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這一“前加成分”并不改變另一個語素的語素義和語法義。同時，“ts?2”的使用有一定的傾向性，即主要放在植物語素的前面，構(gòu)成植物類名詞。

(二)k?3的分布、功能和性質(zhì)

k?3使用總量雖不如ts?2，但使用范圍卻不亞于ts?2，同樣涉及各類詞性。

k?3主要分布在名詞中，共16個，涉及以下領(lǐng)域:動物4個，如松鼠k?3do1、八哥k?3li∶u1等;植物2個，如草本植物k?3lo∶k7dai3;服飾3個，如手鐲k?3lo∶p7;建筑2個，如門楣k?3?un;時間1個:黃昏k?3fan1;生活器具2個，如圈子k?3li∶?2;農(nóng)業(yè)1個:稻草人k?3fa∶t7;器官1個:胞衣k?3rau3?∶k7?？梢姡谠~義類別上，k?3并不亞于ts?2。

動詞12個，如打嗝k?3th?k7、滾動k?3lun1、抽泣k?3ok7，抬頭k?3?o∶k9等。副詞11個，如滾動貌k?3lua3、一下子k?3rik7、到處都是k?3ri1ki1ri∶k7等。形容詞4個，如彎彎曲曲k?3hi1ki1ho∶?2、險峻貌k?3ɡau1kau1ɡe1等。擬聲詞4個，如鈴響聲k?3ri∶?2、金屬器物碰撞聲k?3ro?2ko?2ri∶?2等。連詞1個:以便k?3e?1。介詞1個:以上k?3kha∶n1。代詞1個:做什么k?3ve3。

在構(gòu)詞中，k?2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改變詞義和詞性。例如，lua3表溜圓，為形容詞，而k?3lua3則表滾動貌，為副詞，詞義也隨之改變;又如，lo∶p7義為套，為動詞，k?3lo∶p7則表手鐲。二是不改變詞義和詞性。比如干什么ve3與干什么k?3ve3、滾動lun1與滾動k?3lun1、抽泣ok7與抽泣k?3ok7。三是放在一些擬聲詞前，兼有擬聲和改變詞義的作用，如ri∶?2為名詞“鈴”，k?3ri∶?2則為擬聲詞“響鈴聲”。

可見，“k?2”同樣是一個分布廣，功能多樣的前加成分。在功能和性質(zhì)上，k?2與ts?2有相通之處，但其使用和分布沒有明顯的傾向性。

(三)p?1的分布、功能和性質(zhì)

不同于ts?2和k?2，p?1只分布在名詞、副詞和形容詞之中。

初步統(tǒng)計，以p?1為前加成分的名詞有49個，占總量的87.5%。主要有以下一些類別:動物，35個，占名詞的71.4%，如壁虎p?1ri∶n3、蟑螂p?1rom3、蜻蜓p?1tshe?1、牛虻p?1ze∶k7、蟬p?1ɡo∶i1、蝙蝠p?1ɡu∶k7等。親屬稱謂3個:姑p?1ve∶?1pai3、翁p?1ve∶?1pha3和大伯子p?1ve∶?1dau3。建筑結(jié)構(gòu)2個:廊檐p?1le?7、谷倉的門框p?1lok7。時間5個:前天p?1rau3、大前天p?1re?1、大大后天p?1hwe?1、晚上p?1tshop7、大大前天p?1rut7。器具4個，如漏斗p?1lu3、風(fēng)扇p?1hwo?3等。相比較，p?1所屬的名詞多與昆蟲類的動物有關(guān)。另外，表親屬稱謂的詞往往含p?1。

副詞5個，如紛紛p?1rui1、跌倒貌p?1rap3、到處p?1ra3等。形容詞2個:迷糊p?1li1lo∶k7、松p?1rui1。

在構(gòu)詞中，p?1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改變詞義或詞性，如黑暗li1lo∶k7與迷糊p?1li1lo∶k7，翻土rui1與松p?1rui1，風(fēng)扇p?1hwo?3與動詞扇hwo?3。二是不改變詞義和詞性，如哪里p?1ra3與哪里ra3;又如蝙蝠一詞，保定方言作p?1ɡu∶k7，白沙作v?k7，ɡu∶k7與v?k7同源，p?1的作用由此可見。總體看來，p?1的功能以后者為主。

總體來看，“p?1”主要分布在動物類語素的前面，用于構(gòu)成動物類名詞，不改變動詞類語素的意義和語法功能。

(四)?3的分布、功能和性質(zhì)

?3分布在名詞、形容詞、擬聲詞、連詞和代詞中。其中，名詞11個，占64.7%，主要有:時間8個，如昨天?3phan3、昨晚?3fan1、后天?3Ne?1、明天?3hau2等;其他三個是:老人?za1、病號?3tshok7、娘家?3hwan1。這樣看來，歐陽覺亞認(rèn)為?3“大部分都是時間名詞的前加成分”是正確的。

形容詞2個:古老?3ma∶n1、別的?3ɡwai2。擬聲詞2個:牛叫聲?3?a3、嬰兒哭聲?3?e1。連詞1個:并且?3om3。代詞1個:誰?3ra3。

在構(gòu)詞中，?3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改變詞義或詞性，如老人?3za1與老邁za1、古老?3ma∶n1與陳舊ma∶n1，開始?3khu∶n2與先khu∶n2。二是不改變詞性和詞義。“明天”一詞，保定話作?3hau2，元門話作ho5，hau2與ho5當(dāng)同源。在黎語中，“天”或“日”作hwan1，而非?3，“?3”的功能由此可見。

比較起來，ts?2、k?3、p?1、?3在保定方言中的分布、功能和性質(zhì)有同有異。同表現(xiàn)為四者在構(gòu)詞中大都沒有語素義，也不改變其他語素的語素義和語法義，類似于漢語中的前縀。從使用統(tǒng)計來看，四者都傾向于作名詞的前加成分。四者之間也存在一些差異，作為名詞前加成分時，ts?2傾向于作植物名詞的前加成分，p?1傾向于作動物名詞的前加成分。四者的異同體現(xiàn)出黎語前加成分的復(fù)雜性、發(fā)展性和不成熟性。

二、彼此關(guān)系與源流

(一)ts?2、k?3、p?1、?3之間的相通性

首先，這種相通性反映在黎語的異形詞⑥筆者將本文中的異形詞定義為:相同的事物使用了不同的詞形。中。

黎語中存在大量的異形詞，其中一類就表現(xiàn)為前加成分的不同，例如:

雞下蛋的窩:k?3ria3ts?2ria3

戒指: k?3lo∶p7zi∶?2ts?2lo∶p7zi∶?2

《壯侗語族語言詞匯集》⑦該書黎語詞匯的來源與《黎漢詞典》同。也收入了這類異形詞:

荔枝:ts?2tsho∶i3k?3tsho∶i3

椰子:ts?2?jun2k?3?jun2

可見，前加成分ts?2與k?3在使用中往往相通。又比如:

大大后天:p?1hwe?1?3hwi∶t7

從語音上看，hwe?1與hwi∶t7當(dāng)同源，故前加成分p?1與?3也是相通的。ts?2、k?3、p?1、?3之間的互通性也體現(xiàn)在同一類事物的名稱上，例如:黃豆ts?2vou1pa1黑豆ts?2hjau1tha∶i2扁豆ts?2re2綠豆k?2thau2khi∶u1

昨天??3phan3前天p?1rau3后天??3?e?1明天??3hau2

同是豆類，既可使用ts?2，也可使用k?2。同是時間，既可使用p?1，也可使用??3。

各地方言的差異也體現(xiàn)出這種的相通性(按:以下舉例中的“保定”、“中沙”等為黎語的各方言區(qū);此材料來源于《黎語調(diào)查研究》):

檳榔:保定ts?2lo∶?3中沙k?3lo∶?3黑土k?3lo∶?3西方p?3le2白沙la?3元門la?3通什??3lo∶?3塹對tsh?∶m1l?∶?3保城bo1lo∶?3加茂m?1l?u?1

甲蟲:保定p?1ra∶p7中沙pei3ra∶p8黑土mei3ra∶p9西方p?3ra∶p7白沙ra∶p8元門thu?3通什??3ra∶p8塹對phai6v．a(chǎn)?6hom4保城bo2ra∶p8加茂k?2pa∶p8

茄子:保定ts?2tho∶k7中沙k?3tho∶?7黑土k?2tho∶?9西方ts?3tho∶k8白沙tham3元門tham3通什??3tho∶?9塹對k?2tho∶?9保城k?2tho∶?9加茂k?2la∶?5

檳榔一詞，保定的前加成分為ts?2，中沙為k?3，西方為p?3，通什為??．3。雖說西方p?3的聲調(diào)稍異，但并不妨礙說明四者之間的相通性。

(二)ts?2、k?3、p?1、?3的自源性(按以下舉例中的“黎”、“壯”等為相關(guān)語的名稱;以下材料來源于《壯侗語族語言詞匯集》)

以下是三組壯侗語族相關(guān)語的語詞比較:

灰(草木灰):黎ts?2tau3壯tau6布依tau6臨高d?u4傣西tǎu6

肩膀:黎ts?2va2壯ba5布依ba5傣西ba5水ha1

刨子:黎ts?2pha∶u2壯pa∶u6布依pa∶u6臨高fau2水pa∶u6毛難pa∶u6

從語音上看，三個詞應(yīng)當(dāng)同源。不同于壯、布依等語，黎語多了ts?2。依據(jù)已有的語言資料，筆者將保定話中所有以ts?2為前加成分的詞與壯侗語族語言的相同意義的詞進(jìn)行比較，情況基本如此，尚未發(fā)現(xiàn)特例。另外，k?3、p?1、?3的情況與ts?2也基本相同，如:

腳圈:黎族k?3lo∶p7ha1壯kon6ka1布依k?n6ka1臨高xo1kok7侗tok10tin1

蟋蟀:黎語p?1kit7thau1壯tak7kau3布依tak7tai7臨高sia2lap7侗kwa∶p9水la∶p7

愛人:黎語??3tsha?1fei1(男稱女)，??3ke∶k7kun3(女)壯kva∶n1(男)，ja6(女)布依pau5(男)，a6(女)侗ma∶i4(女)，sa∶u4(男)

可見，四者與同族語并沒有直接的親緣關(guān)系，而是黎語獨(dú)立發(fā)展的結(jié)果。以下的方言比較同樣可以反映這一點(diǎn)。

(三)ts?2、k?3、p?1、?3的形成

比較各方言土語，ts?2、k?3、p?1、??3及其類似的前加成分的發(fā)展并不平衡(以下材料來源于《黎語調(diào)查研究》)。

鞋:保定ts?2ko∶m3中沙ko∶m3黑土kam3西方xa∶i1白沙kuam3元門?oi2通什ko∶m3塹對?o∶i2保城l．m2加茂l．?m2

獨(dú)木凳:保定ts?2thim2中沙k?3thim2黑土k?2thim2西方k?3thim2白沙??1元門tsh?n1通什??3thim5塹對thim5保城k?2a∶n1加茂k?3?u?n1

肚臍:保定ts?2ve?1中沙re?1黑土re?1西方ts?3e?1白沙fe?1元門fhe?2通什??3fe?4塹對fe?4保城lai6fe?1加茂lo3

一點(diǎn)兒:保定ts?2ba?2中沙k?3ba?2黑土k?2be?2西方ts?3vo∶t9白沙ts?2vet7元門ts?2vit7通什??3kit7塹對tsit7tsit7保城k?2kit7加茂k?2．it7

可以看到:一是每個詞在各方言中所擁有的前加成分的多少并不一致?！靶币辉~，只有在保定方言中有前加成分;“一點(diǎn)兒”一詞，在各方言中都擁有了類似的前加成分。二是各種方言擁有前加成分的數(shù)量和固定程度各不相同。初步研究，保定擁有的前加成分昀多，且昀穩(wěn)定，其次是通什，白沙和元門昀少，中沙、黑土、西方、保城擁有一些，但不穩(wěn)定。三是保定、中沙、通什等幾個方言的前加成分彼此之間已經(jīng)形成了對應(yīng)關(guān)系，例如保定的ts?2對應(yīng)中沙的k?3、通什的??3等。又比如(以下材料來源于《黎語調(diào)查研究》):

蟬:保定p?1ɡo∶i1中沙pei3za1ɡo∶i1黑土mei3ra∶i1西方p?3xo∶i1白沙ni?1na∶i2元門tsu∶i4通什??3ɡa∶i4塹對ha∶i4nia?5保城ha∶i4加茂k?2kui1

甲蟲:保定p?1ra∶p7中沙pei3ra∶p8黑土mei3ra∶p9西方p?3ra∶p7白沙ra∶p8元門thu?3通什??3ra∶p8塹對phai6v?a?6hom4保城bo2ra∶p8加茂k?2pa∶p8

方言之間的差異從側(cè)面反映了前加成分的逐步形成過程。另外，前文所述的保定方言中前加成分的可有可無和四個前加成分的互通性同樣體現(xiàn)了這一過程。

通過比較，可以看到前加成分形成的兩種方式:一是直接添加在已有詞的前方，如灰(草木灰)，黎語作ts?2tau3，壯語作tau6。很顯然，黎語添加了ts?2。二是用前加成分替換已有詞的首個音節(jié)。如“指甲”，同族語分別作:黎ts?2li∶p7，壯作kjip7f??2，布依zip8f??2，臨高lip8m?2，侗??p7mja2。其中，壯語kjip7、布依語zip8、臨高話lip8、侗語??p7皆表“甲”義，而黎語中的ts?2既無“指”義，也無“甲”義。又如“菠蘿蜜”一詞，臨高話作mak9mi4，黎語作k?3mit7。臨高話mak9表“果子”義，而黎語k?3并無此義(按:黎語“果”作tsho∶m1)。又如“龍眼”一詞，各個方言分別作:保定ts?2ban3，中沙k?3ban3，黑土tsham1ben3，西方tsho∶m1ba?3，白沙tshuam1ba?3，元門tshuam1ban3，通什tsho∶m1ban3，塹對tsh?∶m1ban3，保城k?2ban3。在這些方言中，西方、白沙、元門、通什、塹對等方言仍保留著“果子”這一語素，而保定、中沙和保城中的這一語素已被前加成分所替換。

(四)ts?2、k?3、p?1、?3的源頭

一般認(rèn)為，漢語中的詞頭是由具有詞匯意義的實(shí)詞逐漸虛化而來，比如，“老師”一詞中的“老”［3－5］。壯侗語族中的相關(guān)語也不乏其例。故筆者推測:ts?2、k?3、p?1、?3的形成也當(dāng)如此。

保定話中，表樹木的詞大都具有前加成分ts?2，但也有例外，如:“棗樹”tshai1ta∶u3，“茶子樹”tshai1de1，“柳樹”tshai1liu3等。這幾個詞并未使用ts?2，而是tshai1(保定話的“樹”)。從語音上看，ts?2與tshai1可以通轉(zhuǎn)。據(jù)此，筆者認(rèn)為前加成分ts?2當(dāng)源于tshai1。

保定話中，p?1、?3數(shù)量不多，大都作為時間詞的前加成分，如:明天??3hau2，昨天??3phan3，后天??3?e?1，前天p?1rau3等。在語音上，這些帶有前加成分的時間詞與同族語存在較大的差異。有意思的是，保定話的“今天”作hwan1nei2，并無前加成分??3或p?1，而是語素hwan1(黎語中的“日”)。并且，該詞與壯語?on2nei4、布依?on2ne4等有著清晰的同源關(guān)系。據(jù)此，筆者認(rèn)為p?1、?3當(dāng)源于hwan1。

三、結(jié)語

綜上所述，筆者概括了以下幾點(diǎn):

(一)在保定話中，ts?2、k?3、p?1、?3大多存在于派生詞中，只表示一些抽象、概括的語素義或語法義，初步具有某種類化的作用。

(二)ts?2、k?3、p?1、?3四者分布尚未出現(xiàn)嚴(yán)格的界限，亦沒有形成明確的分工，在某些詞和各地方言中常常相通，是一種尚不成熟的詞綴。

(三)ts?2、k?3、p?1、?3四者與同族語沒有親緣關(guān)系，是黎語獨(dú)立發(fā)展的結(jié)果。

本文主要探究了ts?2、k?3、p?1、?3在保定話中的分布和使用，四者在其他黎語方言中的使用情況及其起源尚需深入探討。

［1］文明英．黎語虛詞的語法功能［J］．中央民族學(xué)院學(xué)報，1993(3):85－88．

［2］歐陽覺亞，鄭貽青．黎語調(diào)查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80．

［3］王力．漢語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10:255．

［4］覃曉航．關(guān)于壯語量詞的詞頭化［J］．民族語文，2005(3):52－56．

［5］木玉璋．談?wù)劺壅Z中的詞頭a－［J］．民族語文，1982(2):46－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