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長江

一、互文性理論概述

互文性脫胎于俄國形式主義理論家巴赫金的“復調”和“狂歡”理論。而作為一個術語，互文性的首創(chuàng)者學界公認的是法國符號學家克里斯多娃，指文本之間存在的千絲萬縷的互文指涉關系，認為“任何一篇文本的寫成都如同一副語錄彩圖的拼成，任何一篇文本都吸收和轉換了別的文本”［1］。互文性理論被廣泛應用于哲學、藝術、文化傳播、語言學以及文學等諸多領域。近年來，新聞界也開始關注互文性。英語新聞報刊報道的內容涉及社會的各個層面，報刊之間的競爭也非常激烈。為了吸引受眾，新聞寫作者首先要在標題上做足文章，以吸引讀者的興趣，“誘導”他們對文章進行深入閱讀。在眾多的寫作策略中，互文指涉策略是一種十分重要的技巧。

二、英語新聞報刊標題互文指涉的種類

（一）正互文指涉

正互文指涉指當下文本與其所指涉的文本表達相同或者相近的含義，指涉內容主要涉及作品、成語、諺語，雙關語和事物等。

1.作品指涉

作品指涉在新聞報刊標題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其所涉及的作品名稱大多是讀者耳熟能詳?shù)?，既能吸引讀者的眼球，又能借助互文指涉充分表達標題的內容。例如：

（1）Gone with the waves （Frontline）。 這是印度Frontline雜志的一篇報道。講的是古吉拉特邦港口附近的海水入侵使得港口附近的家庭和漁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園，“隨浪而去”。顯然標題互文指涉瑪格麗特·米切爾（MargaretMitchell）的名著 Gonewith the wind。值得一提的是，這篇報道僅僅指涉標題內容，并未與名著的內容產生互文指涉。

（2）A tale of two hearts （21stCentury Medicine）。這是George M.Wolverton醫(yī)生在網絡雜志21stCentury Medicine上發(fā)表的一篇網文，文章標題指涉狄更斯的A tale of two cities。這篇網文不僅指涉了《雙城記》的標題內容，還指涉其行文模式。在《雙城記》中，狄更斯對比了來自于倫敦和巴黎兩個城市的兩個不同人物，而George M.Wolverton醫(yī)生則對比了他所治療的兩個心臟病病人，并敘說了如何通過不同的治療方式去幫助他們。

（3）Ofmice，men and medical concern （Financial Times）。這是Robert Matthews發(fā)表在《財經周刊》上的一篇文章，文章標題指涉約翰·斯坦貝克的中篇小說Ofmice and men。應當說明的是Ofmice and men也有自己的互文指涉，即彭斯的To a Mouse。Ofmice andmen這個標題“除了隱喻人類在命運面前的無能為力，還隱含著另一層深意：人與人之間的隔膜猶如人與鼠之間不可避免的隔離?！保?］而 Ofmice，men and medical concern揭示的是人類面對食品、藥品安全問題產生的困惑，以及對動物進行藥物毒性研究的結果是否適用于人類而產生的迷茫，因而在內容上也與Ofmice and men具有強烈的互文指涉。

2.成語、諺語指涉

新聞標題有時也對成語、諺語等進行仿作，從而產生互文指涉。例如：

（1）No Fans?No Fret!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 這是 Susan Sachs2004年在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上發(fā)表的文章，講的是當年雅典奧運會網球比賽中，偌大的8 600座體育場只稀稀落落坐了500人?！百悎鰶]人氣？咱可別生氣！”運動員們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并不生氣。No Fans?No Fret!不僅仿作了“No pains，no gains”，而且 fan 和 fret都是以“f”開首，還具有“頭韻”（Alliteration）的修辭效果。

（2）Where there’s smoke，there’s cash：tobacco and politics in California（The Economist） 。 這篇文章登載于1996年8月出版的《經濟學家》雜志，標題的前半部分顯然指涉諺語 “Where there’s reek，there’s heat”（哪里有惡臭，哪里必發(fā)熱），文章通過仿擬諺語，指出“有煙就有錢”，從而揭示了煙草和政治之間千絲萬縷的雜糅關系。

（3）iPod-therefore Iam （The Guardian） 。 這是2004年Stephen Moss在The Guardian上的撰文，稱ipod成了2003年圣誕節(jié)的必備禮物，對于ipod成為時尚新寵作了評論。顯然，該標題互文指涉法國哲學大師笛卡爾的哲學命題 “I think，therefore Iam”。 如今的報刊雜志上又出現(xiàn)了iPhone-therefore I am（The Telegraph） 以 及 iPad-therefore I am （The Guardian）。

3.雙關指涉

雙關指涉指的是某個詞既具有自身的本初含義，又同時具有轉義，指涉另一種意義。例如：

Microsoft opens a new window（Ameriprise Financial）。在這個標題中，window既指本初意義的 “窗子”，也指微軟公司開發(fā)的“視窗”軟件。Open a new window既泛指“打開了一扇窗，開辟了新局面”，又特指微軟公司開發(fā)的Windows XP軟件，意蘊深刻，耐人尋味。

4.事物指涉

事物指涉指的是新聞中的標題指涉某種事物。例如：

The greatmall of China（Las VegasWeekly）。 Joe Brown在《拉斯維加斯周報》上發(fā)表的這篇文章寫的是一個演藝場如何變成了大賣場，標題指涉The GreatWall。

（二）反互文指涉

反互文指涉是指新聞標題的含義與所指涉的內容意思相反。例如：

（1）United we fall（The Economist）。 傳統(tǒng)上人們認為“團結就是力量”，結果標題卻是“團結我們就滅亡”。事實上該文講的是如果一個地方出現(xiàn)了害蟲，我們可以不去引進天敵，而是再引進類似的害蟲，讓他們彼此去競爭，從而導致他們共同毀滅。標題顯然互文指涉著名的引言 “United we stand，divided we fall”。然而追蹤溯源，我們可以將之追溯到《伊索寓言》中的The Four Oxen and the Tiger。美國歷史上一位才華橫溢的總統(tǒng)托馬斯·杰弗遜也曾對該引言進行仿作，提出 “Divided we stand，united we fall”，強調分權的重要性。

（2）Some Children Left Behind（Time）。 這是 2006年Wendy Cole在美國《時代周刊》上的撰文，稱伊利諾伊州和蒙大拿州的孩子們落后了，矛頭直指2001年12月13日美國眾議院通過的美國總統(tǒng)喬治·布什提出的教育改革法案 《不讓一個孩子落后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 通過互文，Wendy Cole把布什總統(tǒng)的教育法案文本和語境嵌入到該標題之中，不僅文字經濟，而且通過互文指涉形成鮮明對比，大大提升了表達效果。

（三）跨文化互文指涉

跨文化互文指涉是指在新聞英語標題中指涉另一種語言和文化的內容。例如：

Let amillion flowers bloom （The Economist）。 刊登在《經濟學家》雜志上的這篇文章講的是中國的私營企業(yè)狀況。對于外國讀者而言，Let amillion flowers bloom是一個比較奇怪的表述，因為這是一個幾乎字對字的中文舶來品。該標題互文指涉毛澤東主席的 “百花齊放”， 直譯為 “Let a hundred flowers bloom”。1957年，毛澤東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一文中指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是促進藝術發(fā)展和科學進步的方針，是促進我國的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的方針?！睂τ跀?shù)字表達，中英文有各自的表述習慣，“百”并非確指，而是泛指，但英文卻習慣用million來表示泛指。如“百里挑一”，其英文的對應表達應該為 “one in amillion”。源于此，“百花齊放”在英文中表示為 “Let amillion flowers bloom”則更加符合英語的語言規(guī)范。

三、英語新聞報刊標題互文指涉的意義

（一）審美愉悅

正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新聞標題就是新聞的靈魂。新聞標題首先要反映或者引導新聞所要表達的主題，同時還要具有審美特質。新聞標題一般都是寥寥幾字，如何對這有限的表意空間進行擴展呢，這是新聞寫作者首先要面對的難題，而互文指涉正好可以在有限的字符中嵌入另一個熟悉或者陌生的文本，增添表達的趣味，擴展表意的空間?；ノ男岳碚撜J為文本之間是互相指涉的，因而意思的形成也是動態(tài)的，這與讀者反應論異曲同工。新聞標題的審美首先來自作者，經過作者的精心醞釀和設計，新聞標題具有了互文指涉，同時作者還要盡其所能照顧新聞標題產生的聲響節(jié)奏，使其具備更多的審美潛質?！斑@節(jié)奏，這旋律，這和諧等等，他們是離不開生命的表現(xiàn)，他們不是死的機械的空洞的形式，而是具有內容，有表現(xiàn)，有豐富意義的具體形象。形象不是形式，而是形式和內容的統(tǒng)一，形式中每一個點、線、色、形、音、韻，都表現(xiàn)這內容的意義、情感、價值。 ”［3］例如上面我們提到的標題Ofmice，men and medical concern，除了互文指涉以外，mice，men以及medical均以 “m”開首，形成了極富魅力的“頭韻”式聲響節(jié)奏，給人以美的享受。

有時，作者故意使用一種“陌生化”的語言，讓讀者去感受異國情調。作者賦予文章美感，而這種美感只有通過讀者的閱讀才能實現(xiàn)?？梢哉f，一部作品只有經過讀者的閱讀才能成為一部完整的作品，英語新聞作品也是一樣。Let amillion flowers bloom對于外國讀者可以說是陌生的，但正是這種陌生才給了讀者一種特有的審美動機，驅使他們在閱讀中獲得美感的體驗。

（二）懸念“給力”

新聞標題除了要表述新聞內容的要旨，給讀者以美的體驗以外，還有一個重要職能就是要制造懸念，激起讀者的好奇欲，吸引讀者進行深入閱讀。以A tale of two hearts為例，初見標題，讀者的第一反應是：“怎么會？一個人竟然有兩個心臟！”懷著強烈的好奇心，讀者進行深入閱讀，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一個人有兩個心臟，而是兩個心臟病人的求醫(yī)故事。在這里，作者用hearts來指代persons，但是，如果標題換成A tale of two persons，其懸念意義將會蕩然無存，從而變得索然無味。另一個例子來自United we fall。因為這樣的表述有悖常識，讀者看到題目心中便會陡然產生一種好奇，驅使自己不得不急切地閱讀文章本身，以化解心中的疑團。讀到最后，讀者頓感興趣盎然——通過害蟲之間的惡性競爭便可置它們于死地，“原來如此”。

四、結語

作為一種后現(xiàn)代思潮孕育而出的理論體系，互文性理論有其非常獨特的文本觀、讀者觀和意義觀?？梢院敛豢鋸埖卣f，互文指涉策略在英語新聞標題中的成功運用為新聞標題增添了無限的藝術魅力，為讀者開闊了無限的審美空間。

[1]薩莫瓦約，蒂費納.互文性研究［M］.邵煒，譯.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2]文珊.試論《人鼠之間》標題的隱喻意義[J].湘潭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 （3）.

[3]宗白華.藝境[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