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柏松

（中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人類的起源問題始終是人類自身一直關(guān)注的問題。早期人類以天真而怪誕的想象來解答這個問題，創(chuàng)造出了多種多樣的釋源神話，自然生人神話便是其中一種。自然生人神話產(chǎn)生于早期人類的自然崇拜，自然崇拜源于早期人類對自然的依賴性。費爾巴哈指出：“人的依賴感是宗教的基礎(chǔ)；而這種依賴感的對象，亦即是人所依靠并且人也自己感覺到依靠的那個東西，本來不是別的，就是自然。自然是宗教最初的原始對象。這一點是一切宗教和一切民族的歷史所充分證明的?！保?］（P1～2）正是出于對自然的依賴，早期人類將人的起源說成是自然所為，自然被認作人類生命的源頭。自然生人神話包括自然物生人、動植物生人、自然現(xiàn)象生人。我國影響較大的自然生人神話主要有水生人、石生人、洞穴生人、蛋生人、竹生人、葫蘆生人、樹生人。隨著人類自我意識的覺醒，自然生人神話大都與女子生人神話相結(jié)合，發(fā)展成為感生神話。

一、自然生人神話

原始的自然生人神話，只是簡單講述自然孕育生出人類的事件，情節(jié)單純，觀念單一，反映出早期人類對自然的虔誠崇拜。

（一）水生人

水生人神話，即講述水生出人類或形成人類的神話，包括水的各種存在形式如江、河、湖、海、井、泉等與各種變形形式如雨、雪、水氣、霧露等分別生出或形成人類的神話。

哀牢山哈尼族聚居區(qū)流傳的哈尼族史詩《哈尼阿培聰坡坡》開篇就講述了哈尼族祖先在水中誕生的情形，“大水里有七十七種動物生長；先祖的誕生也經(jīng)過七十七萬年”，又說，“先祖的人種在大水里，天晴的日子，他們騎著水波到處飄蕩”。［2］接下來敘述像螺螄、蝸牛一樣的人種在水中爬行，經(jīng)過23次換爹換娘，才變成塔婆始祖。神話展現(xiàn)了人類在水中誕生的過程，所謂最初的人種，其實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只是可以變成人的水生動物。由于哈尼族認為人是由這類水生動物變化而來的，所以將其稱為人種。

黔東南苗族神話說，美女神娘阿莎為水井所生，實際上說她為水井中的水所生。

雨水能滋潤萬物生長，這在原始采集經(jīng)濟時代就應(yīng)當已經(jīng)為人們所認識。由雨水的滋潤萬物生長的功能又推衍出了雨水生人的神話。怒族創(chuàng)世神話說：“在很古的時候，天神創(chuàng)造了萬物，但惟獨沒有創(chuàng)造出人類。地神常常為此感到憂傷。天神落下了兩滴同情的淚水，淚水變成了雨水。雨水落到地上，一滴變成一個男子，叫悶有西，一滴變成了一個女子，叫悶有娣，他倆就是怒族的祖先。”［3］（P129）將雨水說成是天神的眼淚，是對雨水的神秘化，這則神話實際上反映了雨水生人的觀念。

基諾族的《阿嫫腰白》講述創(chuàng)世女神阿嫫腰白為大海所生。神話說：遠古之時，宇宙間是一片汪洋大海，阿嫫腰白第一個來到世界上，開始創(chuàng)造一切。

雪或者雪水在雪山地區(qū)，往往是水之源，所以也被視為生命的起源。彝族史詩《梅葛》說：格茲天神在天地造成之后，見地上沒有人，就從“天上撒下三把雪，落地變成三代人”，從此，地上就有了人煙。彝族史詩《勒俄特依》講述了雪子12支的故事：天上降下桐樹來，霉爛三年后，噴出三股霧，升上天空，降下三場紅雪，在地上化了九天九夜，并開始化成人類。“結(jié)冰成骨頭，下雪成肌肉，吹風來做氣，下雨來做血，星星做眼珠，變成雪族的種類。”逐漸形成所謂雪族12種。雪族12種，既包括了動物，植物等，也包括了人類，即所謂“有血的六種，無血的六種”。無血的六種是黑頭草、白楊樹、衫樹、畢子樹、鐵燈草和勒洪藤，有血的六種是蛙、蛇、鷹、熊、猴和人類。后來雪族12種又繁衍出更多的動植物和人類。

水與生命密切相關(guān)，人的生命須臾離不開水，早期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更是特別倚重于雨水，因此，在人類的信仰世界，很早就出現(xiàn)了水崇拜。正是基于對水的生命力崇拜，早期的人類便創(chuàng)造了多種多樣的水生人神話。

（二）石生人神話

石生人神話是講述石頭裂開而生人的神話。石生人神話的產(chǎn)生可能與女性生殖器崇拜和男性生殖器崇拜有關(guān)。在一些民族，石穴、石凹、石坑等被當作女性生殖器的象征而受到人們崇拜；同樣，形似男性生殖器的長形石柱也受到人們崇拜。人們崇拜這些象征男女生殖器的石頭，是因為他們相信，這些石頭與所代表的男女生殖器一樣是人類生命的源泉，對之頂禮膜拜，就可以求得子孫綿綿。

漢族典籍中有石生人神話的零星記載?！赌印つ雍笳Z》：“禹產(chǎn)于昆石，啟生于石?！薄痘茨献印ば迍?wù)訓》：“禹生于石?！薄端囄念惥邸肪砹峨S巢子》：“禹產(chǎn)于昆石?！薄堵肥贰芬犊尽罚骸坝砩谑??！边@些記載，保留了石生禹神話的殘存記憶。我國少數(shù)民族多有石生人神話的原始形態(tài)。泰雅族神話說，其始祖發(fā)祥于冰斯怕卡安（巨石迸裂處），那里有塊巨石，一日突然爆裂，生出男女二人。他們自相婚配，繁衍出泰雅族。魯凱族神話說，太古之時，有兩塊巨石，即嘎巴達喃與瑪?shù)缕潢?，石頭裂開，生下玻洛干與瑪卡伊兄妹。卑南族崇拜巨石巴那巴那揚，其神話說，巴那巴那揚生下了女人拉里根，拉里根與沙嘎郎結(jié)婚，繁衍后代。泰雅族石生人神話加入了鳥的輔助作用：太古之時，西勒鳥將南朝天山一巨石推下海，石迸裂，生泰雅族始祖一男一女。泰雅族另一則石生人神話也涉及到鳥的作用：賓斯巴干一巨石迸裂，從裂縫處可見內(nèi)有一男一女，比勒雅克鳥將他們一一銜出，放于地上，兩人長大后相婚配，繁衍人類。兩則石生人神話都與鳥有關(guān)，說明泰雅族石生人神話在流傳過程中，滲入了鳥崇拜文化因子。

（三）洞穴生人神話

洞穴生人，即是說最早的人類是由洞穴所出或所生。洞穴生人神話的產(chǎn)生，與人類早期居住洞穴時留下的歷史記憶有關(guān)，也與洞穴形似母腹，或形似女陰，容易使人聯(lián)想到女子生人有關(guān)。

佤族創(chuàng)世神話《司崗里》說，大神木依吉創(chuàng)造了動物、植物及人類。他將造好的人放在石洞里。小米雀將石洞啄開，老鼠調(diào)走蹲在洞口的豹子，人才從石洞中走出。臺灣布農(nóng)族神話說，太古之時，尚無人類，那勒哈勒蟲把糞團成團，并推入敏兜昂兩洞穴內(nèi)，洞穴遂誕生男女二人，自相婚配，繁衍后人。

范嘩《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記載：“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鄭氏，皆出于武落鐘離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痹诖?，巴氏生赤穴、四姓生黑穴之說，應(yīng)該理解為一種神話式的說法，而不能簡單地解釋為巴氏居住赤穴，四姓居住黑穴。所謂“生”，毫無疑義應(yīng)理解為出生或誕生之義。結(jié)合全句理解，應(yīng)為，巴氏為赤穴所生，四姓皆為黑穴所生。赤穴、黑穴與佤族名叫司崗里的出人洞有著同類性質(zhì)，洞穴多為石洞，此類神話與石生人神話又常常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如在民間信仰中，人們將向石頭祈子與向洞穴祈子相結(jié)合，形成了向洞穴中的石頭祈子的習俗。

（四）蛋生人神話

蛋生人神話，即卵生人神話，屬于自然形成型神話中的動物生人神話類別，應(yīng)該是狩獵時代的產(chǎn)物。原始人在狩獵過程中，發(fā)現(xiàn)各種卵類，如鳥卵、蛇卵、鱷卵等孵出新的生命，并由此類推出人的生命也是由卵所生，不僅如此，還推及到天地萬物，皆由卵生。

蛋生人神話在我國少數(shù)民族多有流傳。納西族《東巴經(jīng)》說：人類是從地孵抱的蛋里生出來的，最初從蛋中孵出的是氣體，氣變成了六滴露珠，一滴落入海里，海失海忍出來了。［4］（P223）海失海忍就是最早的人類。在這里，蛋最初孵出的還不是直接的人，只是一個生命體，由這個生命體的淚滴與海水作用，才誕生了人類。顯然，這一誕生過程表現(xiàn)了原始人對于蛋中生命逐漸成形過程的觀察，同時，神話還融入了水生人神話的觀念。

臺灣排灣族神話說，太古之時，太陽神在洛帕寧家屋檐下生兩卵，兩卵生出帕洛朗、扎摩珠洛兄妹，結(jié)為夫妻，生子女二人，眼睛長在腳拇指上。兄妹婚配，又生兄妹，眼睛長在膝蓋上。到了第三代，眼睛才長在臉上。神話還摻入了古人樸素的進化思想，人是由相關(guān)生命體逐漸進化而來的。

海南島黎族《黎母山》說，在海南島思河，有一座高山，常年云霧繚繞。古老的時候，這里沒有人煙。一天，雷公經(jīng)過這里，帶來一枚蛇蛋，放在山中。隨后，雷公將蛇卵轟破，蛇卵中跳出一女孩。雷公給她取名叫黎母。后來，大陸有個年輕人渡海來島上采沉香，遇見黎母，便一起勞動生活，并結(jié)婚繁衍后人。黎母的子孫將這座高山稱為黎母山，并自稱黎人。［5］（P162）此則神話在清人陸次云《峒溪纖志》卷上已有記載。

水族卵生神話《十二個仙蛋》則追溯了蛋的來歷：風神與牙巫相配生出了12個仙蛋，孵化出人與雷、龍、虎、蛇、猴、牛、馬、豬、狗及鳳凰。神話中的蛋不僅能孵出人類，還能孵化出神與眾多動物，蛋的創(chuàng)世范圍得到擴大。

（五）竹生人神話

竹生人神話講述從竹的空心中誕生人的故事，主要產(chǎn)生在南方多竹地區(qū)。陶陽、鐘秀指出：“原始先民們所以會想竹生人，除了受生命一體化這一普遍觀念支配外，還因為本身有它的特點，如竹筍生長神速、竹子空心等。生長神速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現(xiàn)，空心又易引起可以容人和母腹的想象?！保?］（P219）

彝族有竹生人族源神話：太古時代，一條河上飄來一節(jié)楠竹筒，漂到岸邊爆裂，從中爆出個人來，稱名阿槎，他與一女子婚配，繁衍成彝族。廣西彝族也有類似的神話：“遠古時，有一株金竹突然爆炸開，飛出一對有手腳有眼睛的人來。后來這一對人生下四兄弟，其中之一便是彝族的祖先?！保?］（P61）臺灣少數(shù)民族多竹生人神話。卑南族神話說：卑南與檳榔兩村的始祖，原是海外巴那巴那揚的竹子所生，成人后下海，遭遇臺風，才漂到臺灣定居。另外一則卑南族神話則將竹生人與其他因素相聯(lián)系：巴那巴那揚的魯奴勒神拿一根翠竹插到地里，剎時，青竹的第一節(jié)生出個小伙子，叫布古瑪萊，第二節(jié)生出漂亮女孩，叫帕古姆西，二人結(jié)為夫妻，繁衍人類。［7］（P439）在神話中，神與土地對于竹生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顯然是神話在流傳過程中附會上的成分，但神與土地并沒有構(gòu)成致孕因素，沒有導致竹生人神話發(fā)生根本性變化，因此該神話仍屬原生態(tài)竹生人神話。雅美族神話說，天神降臨蘭嶼島，他觸動不巴特山的巨石，從巨石里走出尼摩達茲羅里男神。天神走到樹林里，觸動了一根大竹，從竹子里走出尼摩達茲洛卡瓦里男神。一天，兩個男子膝蓋發(fā)癢，他們用手去摸，從膝蓋里就各生一堆男女。從此，蘭嶼島就有了雅美人。［8］（P1～2）

排灣族神話說：古代有一女神，右手投石塊，從石頭里生出了馬蘭始祖，左手植竹，從竹中生出了卑南祖先。

貴州威寧馬街的彝族中自稱青彝的一支有神話說：“古時候，有個人在山上耕牧，在巖腳邊避雨，見幾筒竹子從山洪中飄來，取一竹劃開，內(nèi)有五個孩子，他如數(shù)收養(yǎng)為子。五人長大后，一個務(wù)農(nóng)，子孫繁衍成白彝；一人鑄鐵制鏵犁口，子孫發(fā)展為紅彝；一人制竹器，子孫發(fā)展為后來的青彝。因竹子從水中取出是青色的，故名曰青彝?！保?］竹生人神話在我國南部、西南部以至東南沿海一些地方和國家都有分布，形成了一個以我國西南部為中心的竹生人神話文化圈。

（六）葫蘆生人神話。

葫蘆生人神話最早產(chǎn)生于采集經(jīng)濟時代的葫蘆崇拜。原始人崇拜葫蘆，主要是因為人們在長期食用葫蘆，以葫蘆為器皿的過程中，觀察到葫蘆多籽，而且形似母腹。多籽，就能有更多的繁衍，原始人便認為葫蘆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而且希望人類也具有這樣的生命力，于是對其產(chǎn)生了崇拜。葫蘆形似母腹，使原始人將其當作了母腹來加以崇拜。隆起的母腹是懷孕的形象，所以成為原始生育力崇拜的對象。母腹崇拜可能產(chǎn)生于母系氏族社會早期。世界許多母系氏族社會遺址出土過大量的凸顯母腹的女神像，就是明證。我國紅山文化遺址也出土過女神雕像，那些雕像也突出表現(xiàn)了其孕育生命的腹部。正是基于對葫蘆多籽的生命力崇拜和形似母腹的生命力崇拜，原始人創(chuàng)造了葫蘆生人神話。我國許多民族都有葫蘆生人神話，如漢、彝、傣、怒、白、苗、瑤、畬、黎、水、侗、壯、哈尼、布朗、布依、土家、仫佬、仡佬、毛南、德昂、納西、拉祜、基諾、佤等民族以及臺灣少數(shù)民族。

布朗族神話說：遠古之時，有一大葫蘆，裝滿了人，一天，來了一只天鵝，啄開葫蘆，人就出來了。［10］（P321）不少葫蘆生人神話還粘附上了其他神話因子，但葫蘆還是生人的主體。傣族神話說，大神英叭派他所創(chuàng)造的一對夫妻神到人間創(chuàng)造人類，交給這對夫妻一個葫蘆，并說：“一切活的生命都在葫蘆里面。”兩神下到人間，打開葫蘆，將葫蘆里的生命灑向大地。剎時，大地便有了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及各種生命。葫蘆籽用完了，就是沒有人類，兩人只好用泥巴造出人類。［11］（P15～16）在神話中，神說“一切活的生命都在葫蘆里面”，為什們唯獨沒有人呢？這是葫蘆生人與泥土造人神話相粘合時所造成的情節(jié)的置換與矛盾，葫蘆生人被說成了泥土所造。拉祜族葫蘆生人神話被附會上了更多情節(jié)：天神厄莎種了一棵葫蘆，野牛踩斷藤，葫蘆滾到海里；螃蟹將葫蘆夾上岸，葫蘆上半截被螃蟹夾成了細脖子，下半截被海水泡的又圓又大；厄莎將葫蘆搬回家，77天后，葫蘆里發(fā)出人聲；厄莎叫兩只老鼠啃葫蘆，啃了三天三夜，啃出兩個洞，一男一女從洞里爬出，男的叫扎笛、女的叫那笛，兩人結(jié)為夫妻，繁衍人類。［12］（P88）

葫蘆生人神話在我國有著廣泛的傳承，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以至于有學者將神話中的葫蘆稱之為中華創(chuàng)世葫蘆。

（七）樹生人神話

樹生人神話包括樹木生人神話與樹葉變?nèi)松裨挕渖松裨挼漠a(chǎn)生有多種因素：果樹能結(jié)成累累果實，樹根能蔓延生長且能破土而出，樹因此被人們認為有強大的繁殖力；樹上的裂口、洞穴與有些樹葉形似女陰，容易與女性生殖崇拜相聯(lián)系；樹是大地母神社神的象征等，由此種種，便導致了樹生人神話的產(chǎn)生。

德昂族創(chuàng)世史詩《達古達楞格萊標》說，當大地一片混沌時候，美麗的天上到處都是茂盛的茶樹。茶樹是萬物的阿祖，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是由茶葉的精靈化出。為了改變大地凄涼冷清的狀況，萬能之神掀起狂風，撕碎小茶樹的身子，使102片葉子飄飄下凡。這些葉子在狂風中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竟然變成男人和女人：“單數(shù)葉變成51個精干的小伙子，雙數(shù)葉化為25對半美麗的姑娘?！辈枞~眾兄妹割下自己的皮肉，搓碎后，使它們變成大地上的樹木花草，并把自己鮮美的顏色灑給白花。從此，這些姑娘和小伙子便在大地上生息繁衍人類。［13］臺灣阿眉斯人（阿美族）神話說：祖先原是阿拉巴奈的一棵參天大樹，一日，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一個霹靂將樹干劈開，從中出來男女二人，他們就是阿眉斯人的祖先。［14］泰雅爾人（泰雅族）神話說：里基阿嘠玻帕大樹的樹干生出一男，該男生男女二人，自相婚配，繁衍出泰雅爾人。還有一則泰雅爾人神話說，泰雅爾人始祖為大地懷抱盤曲交錯的樹干所生。自然生人還包括花生人、風生人、云生人、蟲草變?nèi)说?，但最主要的是以上類別。費爾巴哈指出：“自然不僅是宗教最初的對象，而且是宗教的不變基礎(chǔ)，宗教的潛伏而永久的背景?！保?］（P10）據(jù)此可知，自然生人神話作為自然崇拜的組成部分，是人們宗教信仰的永久性的基礎(chǔ)之一，具有頑強的生命力。上述7類自然生人神話，在我國自然生人神話乃至人類起源神話中，占據(jù)著十分重要的地位。這些神話都包含了最具影響力的神話母題。這些神話母題，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被復制，并與其他神話母體相組合形成新的神話，從而對傳統(tǒng)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自然生人神話的發(fā)展（感生神話）

隨著自然崇拜人格化的演變，人們對生育現(xiàn)象認識的發(fā)展，特別是女子生人神話的產(chǎn)生，自然生人神話就必然與女子生人神話相結(jié)合，從而產(chǎn)生了女子與自然物發(fā)生感應(yīng)而懷孕生子的神話。在這類神話中，雖然生人已是女子的行為，但導致女子懷孕的因素仍然是自然物，自然在女子懷孕生子的過程中仍起決定性作用，因此，我們可以將此類神話看作自然生人神話的演變形式，即自然感生神話。在自然感生神話中，女子對自然物感應(yīng)的形式，有身體外部的接觸、吞食、意念涉及、目光觸及、夢中接觸等。

（一）感水神話

感水神話即女子身體觸水或飲水而懷孕生子的神話?！渡胶＝?jīng)·海外西經(jīng)》說：“女子國在巫咸北，兩女子居，水周之。一曰居一門中。”郭璞注：“有黃池，婦人入浴，出即懷妊矣。若生男子，三歲輒死。”［15］（P208）同類的記載還見于《梁書·東夷傳》：“扶桑東千余里有女國，容貌端正，色甚潔白，身體有毛，長發(fā)委地。至二三月，競?cè)胨畡t妊娠，六七月產(chǎn)子。女人胸前無乳，項后生毛，根白，毛中有汁，以乳子。一百日能行，三四年則成人矣。”［16］（P809）《太平御覽》卷395也記載了同類神話：“方江之上，暑濕，生男子三歲而死。有黃水，婦人入浴，出則乳矣?！保?7］（P1626）《太平廣記》卷81《梁四公》載：“勃律山之西有女國，方百里，山出臺虺之水，女子浴之而有孕?！保?8］（P520～521）女子沐浴懷孕生子，意味著女子通過與水的接觸而獲得了水的生殖力量?！痘茨献印さ匦斡枴贩Q，36國之一國為女子民?！度龂尽の褐尽|夷傳》則說：“有一國亦在海中，純女無男?！迸訃鵁o男，繁衍后代的方式為女子沐浴。女子國神話是典型的女子感水生子神話。

女子飲水而懷孕生子，更為直接地表現(xiàn)出了水的感生功能。獨龍族神話《馬葛棒》說，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女子去竹林采筍，回家途中很渴，喝了大象腳印中積留的水，不久就懷孕了。五個月后，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叫馬葛棒。生下第一天就能吃一碗飯，兩天就能說話，三天就會走路，四天就會跑，五天就長得跟大人一樣，會上山砍柴打獵。神話明確表現(xiàn)了飲水與致孕的因果關(guān)系，揭示了水的致孕功能。不過，致孕之水出自大象腳跡，又暗示了女子懷孕與大象有關(guān)。這是女子感水生子神話粘附上大象生殖崇拜的結(jié)果，與獨龍族崇拜大象有關(guān)。

珞巴族的《麥冬海依》神話講道，天的女兒麥冬海依成天在河里洗澡游玩。一天，她口干舌燥，捧起天河里的水喝了幾口。從那以后，麥冬海依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又過了些日子，麥冬海依生下了一個男孩。

（二）感石神話

女子感石生子神話多有變化，或摻入了其他情節(jié)，如涂山氏化為石而生子神話，將女子與感生對象石合成一體，可視為一種變異的感生形式。清馬骕《繹史》卷12引《隨巢子》：“禹娶涂山，通軒轅山，化為熊。涂山氏見之，慚而去。至嵩山下，化為石。大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生啟?！?/p>

阿美族石生人神話已和兄妹婚神話融合。神話說，兄妹成婚生白石。兄亡，妹守白石度日。后白石膨脹迸裂，生兩對男女，相互婚配，繁衍后人。神話講述妹與石相伴因而懷孕生子，即女子感石生子。

臺灣卑南族感生神話將感石與感竹聯(lián)結(jié)在一起：一天女從天飄下，右手握石，左手持竹，降落在巴那巴那揚；女神右手投石，石裂，生阿眉斯人（阿美族）始祖，左手插竹，上節(jié)裂開，生帕古埃瑟洛女神，下節(jié)裂開，生帕古瑪里男神，他們是卑南族始祖。滿族還保留了比較原始的女子感石生子神話：一女子夢與石頭結(jié)婚，三年后生1子。

（三）感蛋卵神話

女子感蛋生子神話表現(xiàn)為吞食蛋卵或蛋卵的替代形式——卵形物體。此類神話典型代表為簡狄吞卵生子神話。《史記·殷本紀》載：“殷契，母曰簡狄，有娀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鞭曹?，卵形植物果實。脩己吞薏苡神話說：“禹母脩己，吞薏苡而生禹，因姓苡氏。而契姓子氏者，亦以其母吞乙子而生?！贝送?，女子所感赤珠、朱果、月精都是卵形物體，感此類物體生子神話都屬于感蛋卵生子神話。含始吞赤珠神話說：“執(zhí)嘉妻含始游洛池，赤珠出，刻曰：玉英吞此者為王客。以其年生劉季，為漢皇。注曰：為王客者，為王者所賓客?！迸彝淘戮裨挘骸芭夷杭呈~山下泉，水中得月精，如雞子。受而含之，不覺而吞，遂有娠。十四月，生夏禹。”（《太平御覽》卷四引《遁甲開山圖榮氏解》）滿族天女吞朱果生子神話，在《滿清開國方略》、《滿洲實錄》、《滿洲源流考》中均有記載，比較詳細的見于《清太祖高皇帝實錄》：“先世發(fā)祥于長白山，是山高二百余里?！街畺|有布庫里山。山下有池日布爾湖里。相傳有天女三，曰恩古倫，次正古倫，次佛庫倫，浴于池。浴畢，有神鵲銜朱果置季女衣。季女愛之，不忍置諸地，含口中。甫被衣，忽已入腹，遂有身?！?/p>

（四）感竹神話

女子感竹生子神話即是著名的夜郎王誕生神話?！逗鬂h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國?！估烧撸跤信愉接诙菟?，有三節(jié)大竹流入足間，聞有號聲，剖竹視之，得一男兒，歸而養(yǎng)之。及長，有才武，自立為夜郎侯。以竹為姓?！痹诖耍估珊畈皇钱a(chǎn)于母腹，而是產(chǎn)于竹節(jié)。女子與所感之物的感孕角色實現(xiàn)了對換。顯然，這是女子觸水生人神話與竹生人神話融合時的一種置換變形，但其間所包含的女子觸水生子神話原型仍清晰可辨。獨龍族感竹生子神話更接近感生神話的標準形態(tài)，神話說，四位姑娘因接觸竹筒而懷孕，從而生出了民族的祖先。

（五）感樹神話

此類神話講述女子身體與樹相接觸而導致懷孕生子?！度A陽國志·南中志》說：“哀牢國。……其先有一婦人，名曰沙壺，依哀牢山下居，以捕魚自給。忽于水中觸一沉木，遂感而有娠。度十月，產(chǎn)子男十人。”珞巴族的《冬尼和卡讓辛》神話與此有著十分密切的關(guān)系。傳說天地誕生之初，大地上除了河流、山脈、森林以外，什么都沒有。天神便把太陽的女兒冬尼派到大地上。冬尼來到大地上，感到渾身發(fā)癢，便在森林中倚靠著一棵叫做卡讓辛的樹上撓癢，不知不覺便懷了孕，生下了第一個人，從此大地上才有了人類。臺灣高山族神話說：一少女在河里拿到一木棒，即懷孕產(chǎn)1男。

由上述可見，前述7類代表性的自然生人神話中的5類，都分別與女子生人神話相結(jié)合，發(fā)展成為感生神話，這是自然崇拜及自然神話演化的必然趨勢，但是，其中的葫蘆生人神話與洞穴生人神話為什么沒有發(fā)展成為感生神話呢？這主要是因為葫蘆與洞穴形似母腹，已經(jīng)包含了女性生殖崇拜的內(nèi)容，所以不需再與女子生人神話相結(jié)合。

三、自然生人神話在民俗中的儀式傳承

自然生人神話及其演化形式不僅以故事文本（包括文字文本與口頭文本）的形式長期傳承，而且以儀式的形式在我國民俗生活中廣泛持久地傳承，以至于使得神話中的自然物成為我國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些關(guān)鍵性符號。

（一）水生人神話儀式

水生神話在南方廣有分布，所以水成為南方民族一些婚俗和乞子習俗中用于乞求生育的靈物。用水乞子的習俗有浴水、飲水、潑水、噴水等形式。云南永寧納西族有女子浴水、飲水乞子儀式。久婚不育的婦女要在巫師、丈夫和伴娘的陪同下，來到有水的山洞舉行乞子儀式。先是由巫師作法，然后乞子婦和伴娘跳進洞中水池沐浴。浴畢，乞子婦還要來到一種叫做久木魯?shù)氖^旁喝水。久木魯為乞子石之意，尖端有凹坑，坑內(nèi)積滿了水。巫師拿來一根上下穿通的竹管，插入水中，讓乞子婦吸飲石坑內(nèi)的水，吸飲三次方告結(jié)束。據(jù)說，經(jīng)過如此洗浴、飲水的婦女，就能懷孕生子。苗族有一種乞子活動，是在祭祖節(jié)祭祀楓樹心里出來的始祖蝴蝶媽媽時舉行的，叫浴水花竹或淋花竹。主要的活動是：一中年男子和一乞子婦女到河邊，用帶葉子的竹枝挑水相淋。浴水花竹的名稱就是由此而來的，認為這樣淋水可以使婦女懷孕。淋水其實就是象征性的浴水。

（二）石生人神話儀式

在神話中，人從石出。在民俗中，石是許多民族婚俗和祈子習俗中普遍運用的祈子物，那些以石為祈子物的習俗，則體現(xiàn)了石的生育力象征意義?！稖Y鑒類函》卷26引《郡國志》說：“乞子石在馬湖南岸，東石腹中出一小石，西石腹中懷一小石，故僰人乞子于此，有驗?！睉驯∈臇|石和西石，象征母腹。這種乞子物是石生殖崇拜與母腹生殖崇拜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云南峨山縣太和村彝族信奉石的生育力量，每家樓上皆搭有一個供石神的土臺供案，上供石頭一塊，稱為金米路，在其后面插著三個枝椏的松枝，以象征人丁興旺。這塊石頭十分神圣，不能觸犯，否則將人丁不旺。貴州雷山縣苗族地區(qū)的一些巖石被視為生育之神，不育婦女前往叩拜，乞求生子。廣西環(huán)江縣下南圩對面的馬峰山上有座丈來高的大石頭，相傳它是圣母的化身。圣母石的中部有個洞，被認為是圣母的肚臍。洞里有棵桃樹，年年開花結(jié)果，被稱為仙桃。當?shù)孛献逡暣耸癁樯?，無子或不孕婦女常前往祭祀乞子。每逢桃樹結(jié)果的時候，婦女們便帶上紅雞蛋、粽子等祭品前往祭祀跪拜，并摘桃子吃以乞子。

（三）洞穴生人神話儀式

云南永寧納西族有女子浴水、飲水乞子儀式，可謂洞穴生人神話的活態(tài)傳承。在云南納西族就有這類乞子儀式。久婚不育的婦女須由巫師、丈夫和伴娘陪同，來到有水的山洞乞子。在乞子過程中，乞子婦要到洞中水池洗浴，還要到洞旁叫久木魯?shù)氖^旁，吸飲石凹中的水。當?shù)亓曀渍J為，婦女由此可以懷孕生子。

（四）蛋生人神話儀式

納西、苗、瑤、侗、黎、土家等民族都有蛋生人神話，所以這些民族的婚俗和乞子習俗中常常用到蛋。蛋被其視為一種生育力的象征物。在桂黔交界的瑤族，有埋蛋擇婿婚俗。該習俗已包含為未來的新人乞子之義。瑤族姑娘成人后，如果求婚的人很多，姑娘的父母就要采取埋蛋擇婿的方法。煮好十個雞蛋，做上記號，悄悄埋在指定的山坡，讓前來求婚的小伙子尋找。誰尋得的雞蛋最多，誰就被選中為婿。這實際上意味著，得蛋多者便會獲得比他人更強的生育力，將來一定多子多福，是當之無愧的乘龍快婿。廣西壯族三月三歌圩中有青年男女碰蛋擇偶的婚俗。事先，青年男女把雞蛋煮熟，染成紅色。屆時，男女各提著鮮紅的雞蛋來參加歌圩活動，當物色到意中人時，便會拿自己手中的蛋去碰對方手中的蛋。對方若不中意，便會用手護住蛋，不讓碰著。若對方有情意，便會主動讓蛋碰破。碰蛋后，兩人便會走到偏僻的地方去談情說愛。為什么碰破蛋會成為男女雙方締結(jié)婚姻關(guān)系的重要前提條件呢？這是因為蛋破才能誕生新的生命，碰蛋具有祈愿意中人生殖力強的意義。侗族有搶紅喜蛋的習俗。女方家的嫁妝隨新娘送到男方家后，當抖開花被時，男女老少都要爭搶放在花被里用糯米裹著的紅蛋。據(jù)說，搶到紅喜蛋者，不孕婦女可以生育，老人能長壽，兒童可以健康成長。云南金平縣境內(nèi)的哈尼族結(jié)婚時，新人要吃紅喜蛋。新娘到男方家時，要帶兩個糯米煮成的飯包，其中一個要放進一個煮熟的雞蛋。由鄰居中的老年婦女將飯包打開，再由老年男子將雞蛋剖成兩半，在兩個飯包上各放一半，再讓新郎新娘前來吃飯包。吃前，還有一道儀式，將新郎面前飯包上的半個雞蛋取來，疊放在新娘面前飯包上的半個雞蛋上，讓兩半雞蛋重新合為一體，然后由新娘吃掉。這樣做，象征著兩性結(jié)合而生兒育女。移蛋合蛋的過程，象征著兩性合為一體。該習俗已融入了男女結(jié)合生子的意義，然而，新娘吃掉完整的雞蛋的行為，仍蘊含著蛋的生殖力信仰。

（五）竹生人神話儀式

南方流傳竹生人神話的民族，都有以竹為祖靈的習俗。布依族認為，人死以后要魂歸靈竹，所以死者的親人要在門前插一棵數(shù)丈高的帶葉楠竹，供酒、大米、雞鴨等于底部，由布摩安排孝子跪拜，然后還要到村外砍?？绸R祭祖。布摩口中念念有詞：“請你從水竹口來，請你從楠竹口來，來享兒孫酒，來吃子孫魚?！保?9］（P164～165）

江口縣的仡佬族人家將一件4尺長，內(nèi)裝一副小竹卦的竹筒作為祖靈，平時藏于屋中，春節(jié)祭祖時插于火塘邊以祭祀。上山打獵時，也要插于火塘邊祭祀，求祖靈保佑平安。苗族有楓樹媽媽的神話，楓樹便成為苗族的女始祖。臺灣少數(shù)泰雅人有棗樹生人神話，所以北溪上游白石山中一棵棗樹便被奉為祖靈。不少南方民族以竹為生命力的象征物，認為它能護佑新生兒成長，保護人們的生命。部分流傳竹生人神話的苗族視竹為生命的保護神，在蓋房屋時，要在新房附近插兩三根完整的竹子，竹子上拴許多棉條、米袋、竹花（竹編）和一些紙人，竹下放一小木凳，用河光石固定凳腳。據(jù)說，這種做法能保家宅平安，子孫繁衍，孩子安康。［20］

貴陽市花溪區(qū)金竹鎮(zhèn)一帶的布依族在小孩出生滿三朝時，要舉行栽花竹儀式。儀式由布摩（巫師）主持，先祭神，再栽竹。生男孩，栽金竹蓬；生女孩，則栽水竹兩棵，意為“讓竹神與兒做伴，護兒生長”［21］。

（六）葫蘆生人神話儀式

在民俗活動中，葫蘆既是民族始祖神的象征，也是家族祖靈的象征。在彝族，葫蘆與祖先完全同義，都稱為阿普。一些彝族家庭供奉的祖靈，即是葫蘆。在他們的民俗活動中，葫蘆常被用作護佑新生兒生命的靈物，行醫(yī)濟世的法寶。滇西巍山縣的彝族婦女懷孕后，她的母親要送一個葫蘆給她，懸掛在床頭上方的墻壁上。她要與這個葫蘆終身相伴。據(jù)說其意義在于葫蘆能保護新生兒健康成長。舊時中醫(yī)診所或藥店往往要在門口的招牌上懸掛葫蘆或繪葫蘆圖紋，有的還要在門楣上懸掛書有“懸壺濟世”字樣的橫匾。其中所包含的正是葫蘆生命力信仰，其用意顯然是要借葫蘆的神力來驅(qū)除病魔，讓病人早日恢復健康。直到當代，彝族仍有祭祀葫蘆以驅(qū)魔治病的習俗。

（七）樹生人神話儀式

各類樹木生人神話表現(xiàn)了對各類樹木生命力的崇拜，與民俗儀式保持一致。古代祭祀社神，以樹為對象，意為樹象征大地母親社神的生育能力。這與古老的樹生人神話密切相關(guān)。許慎《說文解字》：“地可觀者，莫可觀于樹。”是說只有樹可以作為大地的象征。設(shè)社，必置樹，祭社，即祭樹。祭祀的目的無非是祈求農(nóng)作物的豐產(chǎn)與人類的繁殖?！赌印っ鞴怼罚骸八沃猩Ａ郑性茐?，此男女所屬而觀也?！痹谏Ａ种信e行男女交合儀式，既為祈求豐年，也為祈求生殖繁衍，表現(xiàn)了男女交合與樹的生命力相互感應(yīng)的意義。有些地方的苗族視楓木為生命的保護神。他們在村寨四周種植楓樹，以此來保障全村寨人的安寧，在橋頭種植楓樹，以此保障人們順利過橋，在田邊種植楓樹，意在促其農(nóng)作物豐收。家里有人生病，便給楓樹燒香，叩頭，掛紅，請求驅(qū)除病魔。在修建房屋時，常常用楓木做中柱，認為楓木能給房子的主人帶來生命力。住了這種房子，子孫興旺，全家多福。

自然崇拜向人神崇拜演化，是原始宗教傳承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在這一過程中，產(chǎn)生于自然崇拜基礎(chǔ)之上的自然生人神話也必然隨之發(fā)生演化，這樣就產(chǎn)生了女子感自然物生子的神話。自然生人神話的演化使其保持了傳承的活力，從而也為相關(guān)儀式的長久傳承發(fā)展提供了內(nèi)在動力，從而形成了具有古老民族特色的文化元素。這些特色鮮明的文化元素，彰顯了民族文化鮮明的特色，同時也成為聯(lián)結(jié)原始人與現(xiàn)代人的精神紐帶。

［1］（德）費爾巴哈.宗教的本質(zhì)［M］.王太慶，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史軍超，楊樹孔，蘆朝貴.哈尼阿培聰坡坡［J］.山茶，1983（4）.

［3］惠西成，石子.中國民俗大觀（下）［M］.廣州：廣東旅游出版社，1988.

［4］陶陽，鐘秀.中國創(chuàng)世神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

［5］谷明德.中國少數(shù)民族神話選［M］.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7.

［6］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編寫組.廣西彝族、仫佬族、水族社會歷史調(diào)查［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87.

［7］施聯(lián)朱，許國良.臺灣民族歷史與文化［M］.北京：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7.

［8］陳國均.蘭嶼雅美族［M］.臺北：臺北出版社，1956.

［9］何耀華.彝族的圖騰與宗教起源［J］.思想戰(zhàn)線，1981（1）.

［10］袁珂.中國民族神話辭典［M］.成都：四川省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11］祜巴勐.論傣族詩歌［M］.巖溫扁，譯.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1.

［12］馬學良，梁庭望，張公瑾.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史（上冊）［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1.

［13］陳志鵬.達古達楞格萊標［J］.山茶，1981（2）.

［14］思奇.高山族人類始祖神話初探［J］.民族文學研究，1986（4）.

［15］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

［16］姚思廉.梁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3.

［17］李昉.太平御覽［M］.北京：中華書局，1960.

［18］李昉.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1.

［19］肖萬源.中國少數(shù)民族哲學史［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2.

［20］宋兆麟.雷山苗族的招龍儀式［J］.世界經(jīng)濟研究，1983（3）.

［21］武文義.“濮越人”與牂牁、夜郎關(guān)系考［J］.貴州民族研究，198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