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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中的遁河

2014-03-17 05:11張馳
歲月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寡婦村長

張馳

1

我決定講給你聽,關(guān)于一條河流和一個村莊的故事。我會嘗試著讓它精彩一些,盡管我不是敘述的胚子。父親曾說過我的文路混亂,簡直到了混賬的程度。出于某種原因,我對他的話不以為然。可后來不斷有人重復(fù)這樣的話,這使我相信自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對我來講,敘述好一件事跟跑一次馬拉松同樣困難。所以我在人前總是沉默寡言,表情也足夠呆板。從小到大我接觸過最多的是魚,這跟我的職業(yè)有關(guān)。遁河上盛產(chǎn)兩種魚,草魚和鰱子,當(dāng)然鯉子、胖頭也是有的。從12歲起,我就坐著皮筏子在遁河上捕魚。岸上的人叫我捕魚的阿七,他們愛買我的魚——因為便宜。

20歲那年,我突發(fā)奇想地要沿著遁河向西漂流。我相信遁河會在某處轉(zhuǎn)彎,掉頭流向大海。遺憾的是我未能如愿,遁河還沒來得及轉(zhuǎn)彎,便被一場大火燒光了。

2

那個下午,我跟往常一樣拎著一網(wǎng)魚爬上岸。需要說一下,捕魚只是為了換口飯吃。即使我厭倦眼前的生活,也不可能像河漂子似的不吃不喝。上岸后我剛想喘口氣,忽然覺著身后仿佛站起一個巨大的怪物,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扭回身才發(fā)現(xiàn),遁河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著起了火。騰起的火焰瞬間烤焦了我的頭發(fā)和衣服,我來不及吃驚,沒命地向遠(yuǎn)處跑去。當(dāng)時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跟我相依為命的皮筏子,它還在河里。

身后的火焰沒有追著我不放,這讓我得以逃到安全的地方。等我轉(zhuǎn)回身,遁河已成了一條火龍,在大地上翻滾。面對眼前的情景,我徹底驚呆了,直到火勢漸漸熄滅,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河床上一片漆黑,散發(fā)著炙熱和難聞的味道。奇怪的是,燒焦后的河床平整無比。過了好半天,我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踩了一腳。那并不是什么河床,而是尚未完工的馬路,那股難聞的味道是路面上的瀝青散發(fā)出來的。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幾臺壓路機(jī)和卡車隆隆地開了過來。車上的司機(jī)遠(yuǎn)遠(yuǎn)地就沖我擺手,示意我把路讓開。

“走,走,走……沒看見這施工呢,瞎眼啦?趕緊躲遠(yuǎn)點。”壓路機(jī)開過之后,有七八個人從卡車上跳下來,對著我劈頭蓋臉一頓訓(xùn)斥。

“等等,先別讓他走?!币粋€胖乎乎的人站了出來,他指著我問道,“你拎的是什么?”

我低頭一看,剛打上來的那網(wǎng)魚竟還攥在手里,而且大部分直在網(wǎng)里撲騰。“這是剛打上來的魚?!蔽铱戳丝呆~,又抬頭去找那個胖子。

“哦,我看看……”他有些吃力地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魚又說,“嗯,還不錯。你這魚賣嗎?”他站起身,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

“賣。只不過……我的秤丟了。”說話時我望著那條馬路,十分猶豫。其實我根本沒有秤,只是不自覺地撒了個謊。旁邊有人跟胖子嘀咕了些什么,隨后他圍著魚踱起步來:“這魚我全包了,也用不著稱,你直接說個價吧?!?/p>

到現(xiàn)在我還沒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遁河怎么會變成了公路?這些人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胖子見我不吭聲,指著天上的日頭說:“小兄弟,都這個點兒了,你到市場也不好賣。這樣吧,我給你二十怎么樣?”

他大概看中了那條二尺來長的鯰拐子,單那條就不止20塊錢。不過我沒心思跟他計較這些,我盯著馬路,把剛剛的場景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試圖從中找到答案。在胖子跟我磨嘰的同時,早有人從車?yán)锶硭芰洗瑢⒕W(wǎng)里的魚折進(jìn)袋子。裝好魚后胖子把錢塞給我,拎了魚就要上車。

“等等。”見他們要走,我急忙攔住他們。

“怎么,嫌錢少?”胖子一瞪眼。一聽這話其他人馬上圍攏上來,虎視眈眈地盯著我。

“不是……”我急忙擺手,怕他們誤會我的意思,“我想問問這是哪,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們。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一個人指著我邊笑邊說:“這傻帽,在這裝火星人呢?!?/p>

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任憑他們嘲笑。有些時候,你解釋不了眼里的真實。與其非讓別人相信,倒不如把它爛在肚子里。

還是胖子持重些,他告訴我這是正在施工的遁河公路,轉(zhuǎn)過前面的山是西窯村。胖子以為我迷路了,他問我去哪,如果順路可以捎我一程。我先謝過他的好意,然后告訴他我正要去西窯,我叔叔是那的村長。我很奇怪,自己竟又撒了一次謊。

胖子對我的話深信不疑,他開始招呼眾人上車。臨走前他忽然回頭問我:“哎……小兄弟,這附近有魚塘嗎?”我先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他想問什么,可有些話說了他也不信,我只能一笑了事。

你一定以為我是個騙子,只會滿嘴跑火車。這并不奇怪,很多人都這么認(rèn)為。所以,后來我變得很油滑。好了,我說過我不是敘述的胚子,而且邏輯混亂。請允許我重新敘述一遍,我腳下是通往山里的遁河公路,它還在施工中。我賣給胖子的也不是魚,而是從山里背來的鹿肉。還有,我就叫阿七,不叫什么捕魚的阿七。天知道,我這樣說內(nèi)心是多么痛苦。

3

那個夏天的早晨,我是被寄北叫醒的。他穿過籬笆圍成的院子,打開房門走進(jìn)來??撮T的黃狗搖著尾巴,不聲不響地跟在后面。他來找我是為了一件看似很容易的事——要我做他的父親。聽起來我又在胡言亂語了,可事實如此。遁河被大火燒光后,我只好在西窯落腳。我的房東只有26歲,她有一個6歲的兒子名叫寄北。踏進(jìn)西窯那天,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寄北,而是萬水山跟孟寡婦。

萬水山這個名字起得很好,大有踏遍萬水千山的意思。實際上他一輩子沒出過門,最遠(yuǎn)只到過村外的磚窯,據(jù)說他就是在那跟孟寡婦搞破鞋的。那天,在西窯村的村口,當(dāng)我和萬水山、孟寡婦走成一條平行線時,村民包不同的手指剛好戳過來。他一撇嘴,歪著腦袋對旁邊的鄧百川說:“看沒,又搞破鞋去了。”

沒想到這句話不脛而走,成為西窯最時髦的語言。我始終沒弄清楚,村民包不同是說萬水山跟孟寡婦搞破鞋、還是我跟孟寡婦搞破鞋,或者是說我們?nèi)齻€人一起搞破鞋。不管怎樣,這都像喝水時咽了個蒼蠅,讓人很不舒服。包不同不僅在戳孟寡婦的脊梁,也戳痛了我的臉。

你一定奇怪:人倆搞破鞋,你瞎摻和什么?況且你剛進(jìn)村,這不是自己找罵嗎?別著急,聽我一解釋就明白了。這件事本來跟我沒關(guān)系,但后來就有關(guān)系了。因為孟寡婦是寄北的母親,寄北又要我當(dāng)他爹。這孩子人小鬼大,看出我對孟寡婦有意。而萬水山是有家室的人,寄北一直對他嗤之以鼻。endprint

西窯村外來人口很多,從販夫走卒到江洋大盜。我的出現(xiàn)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好奇,他們甚至懶得問我名字,這有點像周潤發(fā)的電影《和平飯店》。那天晚上,村長按西窯的規(guī)矩接待了我。西窯村好客,他們在酒桌上有個規(guī)矩——王八犢子不干。盡管我剛剛20歲,但畢竟成年了,那四個字無論如何擔(dān)當(dāng)不起。喝到后來,村長摟著我一口一個老七,仿佛是我失散多年的大哥。我還算清醒,見他喝高了便對他媳婦說:“嫂子,有茶沒?給我叔沏一壺?!?/p>

當(dāng)晚我住在村長家。睡到半夜我把臥室當(dāng)成廁所,在村長床頭撒了好長一泡尿。第二天他說啥也不再留我,幸好孟寡婦家菜地旁的窩棚能住人,她讓我收拾收拾搬過去。

孟寡婦住在村西,我住在東邊的菜地,平時很少能遇見。越是這樣,我對她的興趣就越大。我常常在夢里看見她,她身上落滿花瓣,在溫暖的陽光中對著我微笑。我想我是愛上她了,像皮格馬利翁愛上阿狄麗娜一樣無法自拔。

寄北叫醒我時,我正做著這樣的夢。他捏住我的鼻子,直到我睜開眼。屋子里很暗,只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等我打開燈,寄北已默默地退到桌子旁。桌上放著熱騰騰的飯,孟白枚讓寄北每天給我送飯,還幫我洗衣服。我以為她對我有好感,所以當(dāng)寄北悶聲說“七哥,我要你做我爹”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孟寡婦的真名叫孟白枚,是另一個見過遁河的人。20歲那年她曾走失,數(shù)天后才回到村子。她說,她看見了遁河。聽到這話,人們面面相覷。那是一條神秘的河流,幾十年前它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不知所終,成為至今無法解開的謎團(tuán)。為了證實自己的話,孟白枚帶大伙去找遁河。不幸的是,她只讓人們看到一條被荒草覆蓋的土路,上面沒有半點河水的痕跡。盡管如此,她依然堅持自己的說法。更讓人吃驚的是,十個月后她生下一個嬰兒。村長以長者的身份問起孩子的父親,她滿臉幸福,卻一言不發(fā)。她的做法無異自絕于人民,很容易地被村人劃為異類。說到這兒,鄧百川嘆了口氣。她生下寄北后,人們開始叫她孟寡婦,原因已無從考證。鄧百川是在去阿爾巴的路上說這些話的,那天村長請大伙喝酒。

我慶幸自己沒跟別人提起過遁河,否則也早成了異類。我相信孟白枚,畢竟我就是沿著遁河來的。我住在村外,這有利于我尋找遁河,我每天都在盼著它出現(xiàn)。

4

在西窯,每個人都有煩惱。他們一起喝酒、罵街,卻各自想著心事。我和他們并無二致,很快陷入煩惱當(dāng)中。

那天吃過早飯,我?guī)е谋比フ颐瞎褘D。我的目的很單純,向她求婚,我以為這不是一件復(fù)雜的事。又搞破鞋去?。堪煌自诖蹇诘睦匣睒渖?,如出恭般沖我一齜牙。他的話剛說完,孟白枚就和萬水山走了過來。寄北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孟白枚上前嗔怪他,對我視而不見。在她身后,萬水山得意地豎起中指。

毫無疑問,小家雀斗不過老家賊。比如萬水山,他常主動承認(rèn)自己搞破鞋,并繪聲繪色地說起茍合的細(xì)節(jié)。盡管那些描述禁不住推敲,卻足以將孟白枚塑造成破鞋。另一方面,他在孟白枚面前噓寒問暖,擺出十足的好男人形象。這樣一來,即便有人說出真相,孟白枚也不可能相信。結(jié)果只會適得其反,更加深她對萬水山的好感。從萬水山的行為中不難看出,此人既寡廉鮮恥又處心積慮。雖然他的伎倆不是如何高明,卻足以讓我自愧不如。

我沮喪到極點,孟白枚跟萬水山一走,我馬上跑去喝悶酒。那頓酒是在春滿園喝的,除了我還有一個人。寫到這里,我有些迷茫。在敘述中我忽略了一些人,他們對我非常重要,甚至超過我對孟白枚的感情。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想不起那個人是誰。我試圖將他抹去,可這樣一來那天發(fā)生的事也隨之坍塌。有些人不經(jīng)意地出現(xiàn),看上去全無意義,卻是貫穿記憶的唯一元素。后來我終于想了起來,那個人是崔百泉。

由于聽力障礙,崔百泉不善與人交往,這使得他有些孤僻。我走進(jìn)春滿園的時候,他已經(jīng)喝了不下半斤酒??吹轿?,他馬上招呼我過去坐,又喊服務(wù)員添酒加菜。當(dāng)時是10點鐘左右,前后都不挨飯點,也不知道他喝的是哪一頓。早聽說崔百泉嗜酒如命,看來這話不假。

崔百泉一喝酒話就滔滔不絕,與平時判若兩人。但他說話卷著舌頭,語速又極不穩(wěn)定,讓人難以分辨其內(nèi)容,因此我倆始終處于無法溝通的狀態(tài)。最要命的是,他喜歡在我一頭霧水時突然停下來,滿含期待地等我回答他的話。開始我還比較有耐心,等酒上了頭便胡言亂語起來,反正他聽不清我說的是什么。我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孟白枚不是破鞋。有一次崔百泉幾乎聽懂了我的話,他大驚失色地問我,孟白枚要去搶劫?

快到中午時,我喊服務(wù)員過來結(jié)賬。趴在桌上的崔百泉突然坐起來,口齒異常清晰地說:“你這是干啥,跟哥喝酒還能讓你花錢?”那一刻我大驚失色,想起他跟馬大元的老婆康敏間的種種傳聞,我忽然明白了一個詞——難得糊涂。

從春滿園出來,我晃晃悠悠地去了北山。北山下是來時的遁河,它丟下了我變成一條靜默的公路。站在山坡上,厲烈的山風(fēng)仿佛要將我撕碎。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上心頭,孤獨并且絕望。我突然產(chǎn)生離開這的想法。這個念頭一經(jīng)閃現(xiàn),就變得迫不及待。我趔趄著向山下走去,與此同時腦袋一陣眩暈,剛才的酒勁涌了上來。我晃了幾晃一步踩空,順著山坡骨碌下去,之后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記得了。

醒來后我頭痛欲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說道:“死鬼,又喝這么多酒,說你多少回也不聽。”接著有人遞過水來,喝完水我清醒了許多。

“天怎么這么黑……我這是在哪……你怎么在這……”等我看清身邊的人是殷素素后,不禁大惑不解。她爹殷天正原本是個黑社會,靠打打殺殺起家,不知怎么成了著名民營企業(yè)家——天鷹集團(tuán)的老板。按說殷素素也算大家閨秀了,不可能跟我有什么交往,真搞不清我倆怎么在一起。

殷素素看著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第一,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多了,天當(dāng)然黑;第二,你在你住的地方,孟寡婦看菜地的窩棚;第三,是我從北山把你像拖死狗一樣拖回來的,所以我在這。OK?還有什么問題?!?/p>

“沒有了。你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用不用我送你?”盡管我頭疼得厲害,但還是應(yīng)該有禮貌地送她回去。殷素素半嗔半怨地一跺腳:“死鬼,還沒嫁給你呢,就敢對我呼來喝去的?”endprint

死鬼?嫁給……我?先等一會兒,包公要鍘李蓮英,妹妹你唱的是哪一出???望著一臉?gòu)尚叩囊笏厮?,我頭一沉險些從炕上栽下來。殷素素沉浸在幸福之中,星眼迷離地說道:“死鬼,人家找你有正事的,誰成想你喝成這樣,下次再這樣我可真生氣啦?!?/p>

“有正事?什么正事?”我望著她心魂不定地問道。

“就是那個啦……”殷素素?fù)嶂「?,老半天才忸怩地說,“人家有啦。”接下來的對話足以讓我死得比竇娥還冤:

有了?

?。?/p>

孩子?

是?。?/p>

跟我有關(guān)系?

死鬼……你想不認(rèn)賬???

我撲通一聲跪在炕上,聲淚俱下地說:“姑奶奶,想整死我你就直說,犯不著敗壞我名聲啊。你們怎么這么欺負(fù)人,有屎盆子可我一人兒扣,不瞞你說,我……我……我他媽可是純小伙?!?/p>

殷素素的臉?biāo)矔r由嬌羞變成了冰冷,她的眼里涌起一汪水,接著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那情形別提多讓人憐惜,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真的跟她做過什么。就在我倆僵持之際,門口響起一聲霹雷般的怒吼:“給我打,往死里打。”

話音未落,門外旋風(fēng)般沖進(jìn)幾個壯漢。在他們身后,殷天正一臉怒氣地看著我,他沉聲對殷素素說:“素素,沒想到你竟看上這小子,太讓爹失望了。告訴你,爹現(xiàn)在就廢了他,你趁早給我死心吧?!辈恢l走漏了消息,屋外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他們嘁嘁喳喳地議論著,卻沒人敢上前勸解。

“爹……”殷素素聲淚俱下,當(dāng)著眾人說道,“你大概都聽到了,我肚里已經(jīng)有了阿七的孩子。不嫁他女兒的臉往哪擱,爹的臉又往哪擱?”

殷天正一聲冷笑:“你還不了解爹?我就是找條狗做女婿,也不會便宜了這小子……誰讓你們停手的,接著給我打?!甭牭揭筇煺拿?,那幾個打手更加賣力。幸而在我快撐不住時,村長及時出現(xiàn)了。在他的勸說下,殷天正總算叫手下住手。為了給殷天正消氣,村長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小子,真不是物。我告訴你,你搞破鞋我不管,但你要是把村里的好鞋都搞破了,別說我跟你翻臉?!边@句話讓殷天正很沒面子,他狠狠地瞪了村長一眼,拉起殷素素就走。出門之際殷素素回頭看了我一眼,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5

我被打斷三根肋骨,足足躺了一個多月。這期間發(fā)生了很多事,首先殷素素嫁給了一個警察,據(jù)說此人還跟殷天正結(jié)過梁子。這場婚姻有些出人意料,并且極為迅速,在我被打傷的第七天兩人舉行了婚禮。成親的前一天晚上,那個警察特意來看我。他叫張翠山,從他口中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殷素素跟他相戀多年,只因他與殷天正的過節(jié)才不敢把戀情公開。后來殷素素想了個主意,將自己搞臭,像孟寡婦那樣。待殷天正盛怒之下,張翠山好乘虛而入。說白了就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只不過需要有人犧牲一下。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所謂知父莫若女,殷天正果真中了女兒的招,當(dāng)張翠山的上司張三豐上門提親時,殷天正痛快地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俗話說:寧拆千座廟,不破一樁婚。我雖然受了皮肉之苦,但能換來他們的姻緣也大感欣慰,我真誠地祝福了他們,記得我是這樣說的:“我操你大爺?!?/p>

還有一件事,萬水山失蹤了,就在我被打的當(dāng)天晚上。治保主任侯通海懷疑我殺了萬水山,然后毀尸滅跡。鑒于我的狀況,村長嚴(yán)厲地批評了他豐富的想象力。

這次意外打亂了我的計劃,不過我期盼的那個人終于出現(xiàn)了。在被打傷的第二天,孟白枚踏進(jìn)我的屋子??梢韵胂?,那些流言蜚語和叵測的目光,是如何在她身后鋪天蓋地。實際上,當(dāng)我們孤男寡女獨處時,什么都沒做過。這是她說的話,那時屋子靜得像一座孤墳,只有風(fēng)嗚嗚地刮過,我很奇怪,為什眼含幽怨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知道你全都忘了?!泵习酌犊粗?,聲音低沉?!霸诖蹇诳匆娔銜r,我滿心歡喜地以為你是來找我,可你的眼神分明在說,你已忘記了我。從歡喜到頹廢,我的希冀只是那么一瞬。阿七,我一直在等你來。如今你雖然來了,卻也把我忘了……”孟白枚凄然一笑,說道:“阿七,你究竟要我等多久?我等了你六年,為你生了孩子,你究竟要怎樣,我付出的還不夠嗎?”說到這里,她滿臉悲戚?!八麄冋f我是破鞋,可我真的不是,我跟萬水山走得近,是因為他相信我見過遁河。還有……寄北的名字是他幫忙給起的。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當(dāng)她背到“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時,已是梨花帶雨。

“等等,你說你見過我,而且寄北是我的孩子?”我一臉疑惑,雖然我相信她不會騙我,但我對自己所相信的事還無法接受。

“我知道你會這么問的,你把什么都忘了?!泵习酌镀萑徽f道,“那年,我在北山下看到那條河。從小到大我不知上了多少趟北山,卻是第一次看見那條河。后來我遇到了你,是你告訴我那條河叫遁河。你帶我去了北岸,還草率地跟我睡了覺。等我回到西窯后,你跟那條河便都不見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就看看這個吧。”說著,她掏出一張相片。只看了一眼,我便確定上面的人是我。沒人會認(rèn)不出自己,我也一樣。可奇怪的是,我從沒見過這張相片。而且相片雖然發(fā)舊,卻是我現(xiàn)在的年紀(jì),絕不會出自六年前。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里面肯定有我們不了解的事……”我嗑嗑巴巴地說,“但我相信你的話,你一直在等我。既然這樣,我們結(jié)婚吧……”

6

故事到這里本該結(jié)束了,一個經(jīng)過反復(fù)涂抹,老套而又俗氣的故事。我本來是要告訴你,那個在遭遇、等待、流離和尋找中,如何都無法擺脫的宿命?,F(xiàn)在看來是失敗了,我甚至無法自圓其說,更別提趕快結(jié)束這個故事,跟孟白枚去過幸福的生活。但你要知道,每一個故事都有后來,也包括我的。

后來,孟白枚回家了。她要我明媒正娶,讓村長替我去提親。這是一件為難的事,她的愿望固然很好,可村長卻不屑為之。更為難的是沒等我找村長,整個西窯都不見了。事情沒有任何征兆,就像失火的遁河一樣。一夜醒來,我已置身荒野。包不同、鄧百川、崔百泉所有的人連同他們的房子全都不見了,整個西窯只剩下孤零零的我。20歲的時候,我遇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所以對于西窯的失蹤,我足夠鎮(zhèn)靜。

我決定去尋找西窯,把所有人都找回來,我要和他們在一起。有很多年我穿梭于荒漠中,不僅要尋找食物,還要躲避野獸的襲擊。我向每一個遇到的人打聽西窯的下落,他們以為我在說瘋話,都叫我瘋子阿七。后來我漸漸老了,那些遇過的人便叫我七公。但不管他們叫我什么,都無法改變我尋找西窯的信念。

為了找到西窯,我用了畢生的時間,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那條熟悉的河流。是的,那就是遁河。我的皮筏子還在河面上漂著,這不是幻覺。我撲到河里,失聲痛哭。

一輛卡車停在岸邊,有個胖乎乎的人探出頭來喊:“阿七,還有魚嗎?”

我拎起網(wǎng)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喊:“有,有的是魚。”

胖子跳下車,沖我招手:“把魚拿過來,可別騙我。你小子一屁三謊,上次一共三句話,你他娘的騙了我兩回?!?/p>

我提溜著網(wǎng)跑過去,往他面前一扔說:“這些魚都給你了,二十塊錢。”

胖子有些吃力地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魚說:“怎么這么爽快,著急回家摟媳婦吧?”他的話引起車上的人一陣大笑,我也跟著他們笑了起來。胖子把魚扔進(jìn)車?yán)?,拍了拍我的肩上車走了。送走他們,我扭過頭注視著前方。我忽然預(yù)感到,自己尋找了幾十年的人和事其實就在原處,他們一直在等我回來。我邁開大步,迫不及待地向前跑去。

轉(zhuǎn)過山梁,我停下腳。眼前還是那熟悉的景色,時光依舊、西窯依舊,我仿佛只是個遠(yuǎn)歸的孩子。我看見包不同,他蹲在村口的老槐樹上如出恭般齜著牙。然后我看見崔百泉、鄧百川,還有給我看門的黃狗。當(dāng)然我也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她身上落滿花瓣,站在溫暖的陽光中。

與此同時,有人猛地拍了我一下,我又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你小子總算回來了,晚上到我那喝酒去。”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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