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犁
周慶榮是一個以散文詩寫作為光榮與尊嚴的詩人。在他的詩歌中我們總是能讀到一種浩瀚和浩蕩,浩瀚不只是指面積,而是說他的詩歌直接來自大地,是大地自身在鼓蕩和噴涌,這就讓他的詩歌有了鮮活的生命力。他詩歌的焦距直接對準著生于斯死于斯的蕓蕓眾生,像草一樣生長與枯死的平民貧民是他幸福與痛苦的源泉,這讓他的詩歌具有了人民性。他為人民的疾苦拍案,又用詩歌為人民勾畫著幸福的遠像,他的詩永遠代表著人民的立場,就是人民生命冷熱的溫度計。而浩蕩是指慶榮詩歌的力量,讀他的詩歌你總是感到一種越來越凝聚的沖擊力。他在用詩歌鑄劍,叮叮當當之后,燒紅的鐵逐漸冷卻成越來越鋒利的倚天劍,深沉而快捷,不動聲色中讓你的心滴出血來。我曾用"堆積是海,放開是江"來比喻他詩歌的廣袤洶涌和奔流之勢,這標志著他詩歌的厚度和力度,而所有這些又將他的散文詩寫作提升到讓人仰視的高度。
曾經有人把散文詩比喻成傳統(tǒng)分行詩歌的小妾,意思就是不正宗,或者只是些花與草而已。那么請讀一下慶榮的這些作品,你會感到這看似散漫的文體中一樣有著長河落日,大漠雄風。而且你會情不自禁地讀出聲來,那隆隆作響的敲擊心靈震撼靈魂的節(jié)奏就是慶榮散文詩的履帶碾過大地。若想更多地了解他的詩歌,請讀本期后面本人對慶榮寫作的專論。
與周慶榮的凝重相比,我們東北詩人潘紅莉的詩歌卻以輕取勝,輕如一縷煙,煙一樣飄散了,而我們還依舊沉醉在煙的迷魂味道中,久久地追望與緬懷。這煙是親人,是情感,是春天,是美,是不舍又無法挽留的從我們的心靈上撕去的血和肉。所以紅莉的詩歌猶如一種儀式,為煙一樣逝去的人與物,還有無情的時間來追念和祭奠。其中蘊含著她的深情、專注甚至莊嚴。不論是教堂、舊街還是會交談的樹以及“那個人”和記憶中的哥哥,都是她要歌挽與緬懷的神。她所有的歌吟與低訴都猶如在教堂里為他們在誦經與祈禱。這就讓她的詩歌有了親歷性和塵世感。前者讓我們感受到來自詩人生命內部的體驗,后者讓我們品嘗到了世間活著的滋味。所以她寫詩的方式是靜觀、默想、沉醉、迷狂然后飛升。飛升就是進入到詩的方式,它有兩個方向,一個是回憶,一個是進入到冥冥的幻象中。需要指出的是紅莉寫詩不是觸景生新情,而是本來平時就有一種莫名的情感在她心中鼓涌著,一層層逐漸形成了她的潛意識。當生活中的景物闖進來,就勾出了她心中這些潛伏的情感。換言之就是這景物像尖利之物,捅開了她內心的囊,原來堆積的情感便借這些樹木房舍,還有現(xiàn)實中不存在的“那個人”流淌起來。這其中有她對生命的認知與尊重,對時間的感嘆與無奈,對親人和命運的熱愛與不甘。
所以潘紅莉是一個以抒情為主的詩人,她不太在意詩歌的微言大義,她只沉湎于她內心淤積的情感,并借用詩歌這個渠道來泄出心靈的洪水。所以她的詩歌不要甚至是排斥技藝的。因為技藝畢竟是人力,是理性是一種工具。而情感不是,情感是潮汐,是自然之力。尤其是當她面對詩歌進入到醉想和迷狂的時候,就有一種神力依附,或者說是附體,讓你在冥冥之中跟著感情和感性的潮水順流而下。紅莉詩歌給我們的啟示就是情感才是寫作的原動力,其他都是附屬。
本期兩位詩人,與上期一樣,都是一個追求意義,一個倚重情感。前者用力量沖擊我們麻木的靈魂,警醒和警世;后者用情感撩拂我們的情感,讓我們在淡淡遠去的事物中,對愛和美更加的深愛和珍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