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佳紅
鄭振鐸《紉秋山館行篋書目》著錄珍籍聚散考
袁佳紅
重慶圖書館藏有鄭振鐸《紉秋山館行篋書目》全部珍貴古籍,但歷來為外界少知。本文主要從鄭振鐸《紉秋山館行篋書目》著錄珍籍的出售原因、收藏原則、收藏來源等幾方面揭開其的神秘面紗。
鄭振鐸紉秋山館行篋書目重慶圖書館
重慶圖書館的前身即為1945年5月中國國民黨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通過成立的國立羅斯福圖書館,1949年重慶解放后即更名為西南人民圖書館。1952年前后,當(dāng)時的西南人民圖書館接收了一批公私藏書捐贈,鄭振鐸藏《紉秋山館行篋書目》(以下簡稱《行篋書目》)著錄珍籍就是在這個時期收藏入重慶圖書館的。
據(jù)重慶藏書家李文衡先生1987年在《天津李氏榮先閣藏書雜記》一文回憶,“1948年冬,韓君(即韓士保,作者注)持《行篋書目》一冊來,云鄭振鐸先生亟需旅費,愿以此冊所有書出讓。書目后有長跋,全冊為鄭先生手書,詢以所需之?dāng)?shù),當(dāng)即照數(shù)贈送,三日后送書來。”[1]1952年,李文衡先生把《紉秋山館行篋書目》連同他所藏的四萬余冊珍貴古籍全部捐獻(xiàn)給了當(dāng)時的西南人民圖書館(即現(xiàn)在的重慶圖書館)。
《行篋書目》(圖1、圖2)收錄的是鄭振鐸生前隨身攜帶的常用古籍,此目錄編成于抗戰(zhàn)時期的上海,據(jù)《鄭振鐸日記全編》“寫在1944年臺歷上”有1月8日“陰,冷。在寓午餐。寫行篋書目跋”[2]的明確記載。
抗戰(zhàn)時期,鄭振鐸與張元濟(jì)、徐森玉、張壽鏞、何炳松等組成“文獻(xiàn)保存同志會”,并由當(dāng)時遷居重慶的中央圖書館館長蔣復(fù)璁居中聯(lián)絡(luò),從私家及舊書店為中央圖書館代購善本。同時,在為公家搶救珍貴資料的同時,鄭振鐸出于研究的需要,自己也辛苦收購了很多古籍。由于時局艱難,最后又不得不賣掉自己收藏的部分藏書補(bǔ)給家用?!都x秋山館行篋書目》即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編寫而成。但通讀《鄭振鐸日記全編》,未見《行篋書目》著錄珍籍出售的蛛絲馬跡?!多嵳耔I日記全編》恰好缺1948年下半年到1949年上半年的日記,書中沒有鄭振鐸本人的記錄,也從未見于他人的回憶錄。
如按李文衡的記載,鄭振鐸是因為急需旅費,所以買掉《行篋書目》著錄珍籍以籌集資金。
而據(jù)長期研究鄭振鐸的陳??翟凇多嵳耔I忍痛出售“紉秋山館行篋書”》一文中的研究,認(rèn)為是《行篋書目》著錄珍籍是在抗戰(zhàn)時期就已賣出,1948年賣出的《行篋書目》著錄珍籍是當(dāng)時張叔平和韓士保假借鄭振鐸的名來賣這批書,以提高價格。另外他還認(rèn)為,鄭振鐸當(dāng)時去北平參加新政協(xié)會議,所需旅費無幾,用不了賣掉這么大一批書來籌集旅費,事實果真如此嗎?
首先,韓士保1948年底賣這批書的時候,鄭振鐸還在上海。如若因朋友交惡,張叔平和韓士保利用自己的名氣和需求,去蒙騙買書人,鄭振鐸是應(yīng)該知道的,也不會允許別人這么做的。李文衡先生抗戰(zhàn)勝利后即到上海經(jīng)商并從事善本古籍收購工作,應(yīng)該也是在行業(yè)里面非常熟悉的人了,并且當(dāng)時很多書店和私人都主動拿書賣與他,如果韓士保賣這批書是編出的理由,古籍買賣圈子是會流傳相關(guān)話題,而李文衡先生不會不知道。況且,當(dāng)時鄭振鐸北上參加新政協(xié)會議,這件事情是非常秘密的,如果不是非常要好并信得過的朋友,他不會告訴這一秘密,所以,當(dāng)時韓士保說鄭振鐸急需旅費,應(yīng)該是從鄭振鐸那里知道一些相關(guān)事情的。
其次,陳??迪壬J(rèn)為鄭振鐸北上所需旅費不多,用不了賣出這么一大批珍貴古籍。在這里,他漏掉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即鄭振鐸“還清了部分欠債”。
在《鄭振鐸:狂臚文獻(xiàn)耗中年》一書中,1949年元旦之際,上海地下組織通知鄭振鐸,要求他北上去籌備與參加即將召開的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并說:“黨了解您為編印書籍,欠了不少債。讓我們替您還吧!”但鄭振鐸堅持道:“‘不,不!現(xiàn)在正是解放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時刻,一分錢都是很可寶貴的,我怎么能接受黨的這筆錢?’他堅持不要,隨后賣掉了幾部心愛的古書,還清了部分欠債,作好了出發(fā)的準(zhǔn)備。”[3]
這里明確說到鄭振鐸在編印書籍的過程中,欠了不少債。鄭振鐸賣書,不僅要籌集北上路費,還要還清欠債。在“隨后賣掉了幾部心愛的古書,還清了部分欠債”,賣掉的書,也只是還清了部分欠債。至于這里記載的“賣掉了幾部心愛的古書”,可能也是為了不讓上海地下組織擔(dān)心,而輕描淡寫的如此一說。實際上,鄭振鐸是賣掉了《行篋書目》中的200多種珍貴古籍。
再次,李文衡先生買到這批書,幾十年守口如瓶,直到1987年重慶圖書館編館史才第一次在《天津李氏榮先閣藏書雜記》中提及此事。而另一方面,當(dāng)時也想購買《行篋書目》著錄珍籍的黃裳,因為種種原因沒能買到這批書,以后在不同的文章中經(jīng)常提及此事并有不同記載。
在《驚鴻集》中,黃裳寫道:“去歲冬,鄭西諦質(zhì)于某氏之紉秋山館行篋書將出售矣,余為謀所以贖歸之道,商于文海,以黃金八兩議定……(四九年十一月)”“后韓賈士保以金價微漲,余本已諧價付款,終乃悔約,鄭氏藏書終歸四川商人李某,捆載入蜀矣?!盵4]
在《上海的舊書鋪》中,黃裳也寫道:解放前夕,嘉業(yè)堂的藏書幾乎全部都陳列在文海書店里……不過引起我注意的卻是鄭西諦的藏書也有一批在這里寄售。西諦有一冊手寫的《紉秋山館行篋書目》作為全目也放在書店里[5]。
據(jù)統(tǒng)計,黃裳曾在《春回札記》《拾落紅集》《河里子集》《海上亂彈》,包括最近出版《珠還記幸(修訂本》)等書中,或者在《憶鄭西諦》《關(guān)于“紉秋山館”》《上海的舊書鋪》《買書記趣》《擬書話——西行書簡》等文章中,對于鄭振鐸先生的《行篋書目》著錄珍籍寄售問題,反復(fù)申述、多方解釋。
這些記述,對賣書一事,當(dāng)時的人對此集體三緘其口,都不做解釋,反而是為黃裳為什么沒買到這批書的原因出現(xiàn)多種說法。但是,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黃裳記述的鄭振鐸當(dāng)時賣《行篋書目》著錄珍籍這件事是無可辯駁的。
最后,從鄭振鐸接到黨的通知,然后賣書,然后北上,時間上也是完全吻合的。
1948年9月20日,中共中央給黨的香港分局和上海局發(fā)來密電,提出再邀請參加全國新政協(xié)會議的名單,其中就有鄭振鐸的名字。不久,上海地下黨就把中央的這一邀請秘密地傳達(dá)給他,鄭振鐸激動不已。
1948年冬,鄭振鐸賣掉《行篋書目》著錄珍籍,籌集到北上旅費并還清在上海的部分欠款。
1949年2月14日,鄭振鐸得到最后通知,并于第二天一早便乘上輪船去了香港。后來,又在香港地下黨的安排下,乘船到山東解放區(qū),于3月18日到達(dá)剛剛解放的北平。6月15日,新政治協(xié)商會議籌備會在北平開幕。
鄭振鐸的《行篋書目》(圖1),是用榮寶齋六行綠色稿簽紙抄寫而成,磁青色封皮上用朱筆楷寫了“紉秋山館行篋書目”,在扉頁的右上端寫有“元明刊本明抄本舊抄本稿本共二百三十二種”,卷端大題“紉秋山館行篋書目”,下鈐“紉秋山館”篆文朱印一枚。書目為分體例,每種書名下都注明著者姓名、版本、紙張、冊數(shù)、四庫未收或四庫存目以及四庫所收不是此本等信息,若是叢書,則于總書名后詳細(xì)列出子目。
書目后面,有鄭振鐸的長篇題跋(圖2),全文約二千五百字,末題“癸未冬紉秋山館主人跋”,下鈐朱文“紉秋山館”篆書印章(癸未即1943年)。后面還附有“補(bǔ)遺”。跋文概述了鄭振鐸自己三十多年訪求古籍的艱辛,并闡明了他收書的范圍和目的。
2.1 《書目》著錄多為四庫存目、四庫未收珍籍
鄭振鐸收書的原則和范圍與普通藏書家“頗殊咸酸”,一般的收藏家為收藏而收藏,非常重視版本的時間性和稀見性,往往為得一宋本而不惜代價并沾沾自喜,如陸心源“皕宋樓”。
趙萬里在《西諦書目》序中,曾詳細(xì)的介紹了鄭振鐸收書的重點和范圍,他認(rèn)為,鄭振鐸是“按照中國文學(xué)發(fā)展過程進(jìn)行收集的,不但重視作家的別集,還特別強(qiáng)調(diào)總集和地方藝文類書籍”。
在《行篋書目》跋中,鄭振鐸因為資金所限,他認(rèn)為如果公私藏書處可以借到,就不買。對于十三經(jīng)、二十四史和九通之類的古籍,鄭振鐸也只收通行本、近刊本,而不收宋元本,他認(rèn)為“近刊本卷帙不多,易于庋藏,便于行篋也”。所以,他收書的原則主要是“予所亟于訪求,每見必收者,凡有二類,一為四庫存目之書,一為四庫未收之書”[6]。
這一收書原則,鄭振鐸主要認(rèn)為“四庫館臣迎合時主之意,每斥有特創(chuàng)獨見之古籍于存目,故存目所著錄者往往有精湛之著”。這類書被收入行篋書目的約有六十種。
另一種“四庫未收之書”,一是當(dāng)時的館臣沒有見到過,這類書比較多,阮元在四庫全書編成后的數(shù)十年,就收集到了一百七十余種。鄭振鐸認(rèn)為,“近數(shù)十年來,古書日出不窮,阮氏所未及知見者何止倍蓰!”這些都是由于條件所限,實屬于“館臣無心之過”。
四庫未收書的另一種情況,鄭振鐸認(rèn)為是館臣故意舍棄不收入的,這類書主要包括詞曲、演義、寶卷等不登大雅之堂的內(nèi)容。“大抵不登大雅之堂之作若曲、若演義、若寶卷,館臣皆決然舍之不收。又,明代論述遼事之著作,以及待夷、夏之防較嚴(yán)之文史,凡后來見于《禁毀書目》者,自亦去之惟恐不速。即所謂明、清易代之際之刊本,凡孤臣孽子、遺黎隱士之所述,亦知之而故遺之”因此,凡四庫未收的書,鄭振鐸有見必收,占行篋書目所收古籍三分之二以上。
因此,《行篋書目》中明刊本非常豐富,并且大部分都是四庫存目或四庫未收,其版本價值和資料價值都是非常高的。
2.2 《行篋書目》著錄多為殘缺本的孤本秘籍
鄭振鐸在收集《行篋書目》時,不僅以四庫存目,四庫未收為主,而且非常重視明刻殘缺本的孤本秘籍。
在“劫中得書續(xù)記”里,鄭振鐸寫道:“綜余劫中所得于比較專門之書目,小說及詞曲諸書外,以殘書零帙為最多……且殘書中盡有孤本秘籍,萬難得其全者。得一二冊,亦足慰情。藏書家每收宋元殘帙,而于明清刊本之殘闕者多棄之不顧。余則專收明刊殘本,歷年所得滋多?!盵7]
鄭振鐸的這個收書原則,也體現(xiàn)在《行篋書目》中。
“予所收,每不避殘缺。有中佚數(shù)卷者,有僅存三之一,四、五之一者,予皆取之。蓋以奇書不易遇,遇之而不取,必待其全,則俟河之清,人壽幾何?且往往有終不可復(fù)遇者。”[6]鄭振鐸認(rèn)為,只要是奇書,無論現(xiàn)存多少卷,都應(yīng)該毫不猶豫購買下來,如非要等待齊全了再買,有限的生命是不一定等待得到的,并且也不易得全。所以,鄭振鐸看見了好書,雖不全,但也全收藏,如《新安名族志》、《宋四六叢珠匯選》、白綿紙印《夷門廣牘》等,“雖不全,亦必亟亟收之,稍縱即逝,固未能計其完缺也”[6]。
這些不易見到的殘缺珍貴古籍,鄭振鐸在收藏的過程中,更希望于日后能補(bǔ)配完整,他也確實通過幾次補(bǔ)配收齊了幾套好書,如白綿紙印本馮氏《詩紀(jì)》,傳世稀少,極難一見,鄭振鐸通過三次基本收集完整。“劫中有書友自松江得數(shù)冊,予亟收之,前后三次,凡得二十九冊,尚有目錄一冊及晉、宋、齊三代詩十冊則先已為謝光甫氏所得,終不可復(fù)出矣。今謝氏墓木已拱,后嗣尚保存遺書勿失,延津之劍,其能終合乎!”[6]
《行篋書目》共收二百三十二種元明刻本、抄本和稿本,其中就有36種是缺卷的,如明汲古閣毛晉刻本《中州集十卷首一卷樂府一卷》,鄭振鐸就是在中國書店分兩次收齊全的。
在《行篋書目》的跋中,鄭振鐸詳細(xì)敘述了這部分書的大致來源,“右予行篋所攜明刊本二百十二種,元刊本二種,明鈔本稿本及舊鈔本十二種,皆予三十年來節(jié)衣縮食,于南北坊肆搜訪而得者。”[6]
鄭振鐸開始收藏古籍的時間,始于五四運動前后。1919年鄭振鐸參加“五四運動”并開始發(fā)表作品,并于1920年與茅盾等人發(fā)起成立文學(xué)研究會,創(chuàng)辦《文學(xué)周刊》與《小說月報》,并相繼擔(dān)任《小說月報》、《公理日報》主編,為工作需要,鄭振鐸開始收藏相關(guān)古籍。
清末民初,社會動蕩,也是古籍圖書收藏更迭頻繁的時期,鄭振鐸認(rèn)為在辛亥革命前后,由于自己出生太晚,沒有趕上奇書異籍大量流出的收藏時期,這時期流出的古籍,“大抵皆歸之南潯劉氏嘉業(yè)堂、吳興張氏適園、烏程蔣氏密韻樓、鴛湖沈氏海日樓、武進(jìn)陶氏涉園、上虞羅氏雪堂及北京大學(xué)”[6]。劉承干、羅振宇都是當(dāng)時的收藏大家。
雖然有這些大收藏家的競爭和囊括,但也有遺漏的珍本善籍,“觀于海者難為水!若予此目,誠蹄涔耳。然亦往往有此數(shù)家所未備者”[6]。鄭振鐸就是這樣一種一冊,三十余年不間斷的積累,收獲也頗豐盛?!叭陙?,用力不淺。凡此所得,無不躬親訪購。風(fēng)雪之晨,炎暑之夕,驅(qū)車過市,無不閱肆。半身精力,消磨于此。數(shù)經(jīng)播遷,無不攜以自隨。”[6]
具體來說,鄭振鐸收藏的《行篋書目》古籍主要來源于以下幾處。
浙江嘉興沈曾植“海日樓”藏書,鄭振鐸收藏得較多,有明紅格鈔本《天運紹統(tǒng)》(圖3)、嘉靖本《文山集》、明末本《七錄齋集》、汲古閣本《忠義集》等。沈曾植字子培,號巽齋,別號乙盫,博古通今,學(xué)貫中西,被譽(yù)為清末“中國大儒”。沈曾植藏書達(dá)30萬卷,以收藏康熙、乾隆刻本為主,其藏書樓有“海日樓”“全拙庵”“護(hù)德瓶齋”等。沈曾植1922年去世以后,“海日樓”的古籍逐漸流散出,其養(yǎng)子沈慈護(hù)曾在抗戰(zhàn)時期以20萬元把其部分藏書售于陳群,另一部分于1957年捐獻(xiàn)給嘉興圖書館。
康有為1927年去世以后,其藏書也有部分散出。據(jù)鄭振鐸講,“南海康氏書出,予亦得《唐十二家詩集》等。別有顧氏鈔本百許冊,先欲得之,后以力不足復(fù)還康氏”[6]?!短剖以娂酚擅鞔鷹钜唤y(tǒng)輯,雖然是明萬歷十二年刻本,但鄭振鐸認(rèn)為,明代選編唐詩的人很多,但合刻數(shù)家詩的卻不多見,所以鄭振鐸非常珍視這套書,也納入了《行篋書目》中。
安徽合肥李鴻章藏書散出后,鄭振鐸購得《佛祖統(tǒng)紀(jì)》《逸民史》及潘是仁刊《元人詩》等。李鴻章1901年去世以后,其藏書由其第三個兒子李經(jīng)邁繼承,很多珍貴版本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被“漢文淵”書肆出售,剩下的18000多冊藏書于1940年由其孫李國超捐獻(xiàn)給震旦大學(xué)圖書館。據(jù)鄭振鐸事后回憶,“時謝光甫氏亦無日不閱肆,予每遇之。此數(shù)書,謝氏皆欲得之,而為予捷足先取”[6]。謝光甫也是當(dāng)時在上海非常有實力的古籍收藏家,但李鴻章散出的這幾部珍貴古籍,最終被鄭振鐸購得。
除以上三家外,其他如“揚州何氏、淮城某氏、萃芳閣沈氏之書,皆散于此時,予亦皆略有所得”。此外,鄭振鐸還收到了貴州莫祥芝的藏書明嘉靖元年于氏家塾刻本《重刻楓林小四書五卷》(圖4)。
鄭振鐸在收書的過程中,由于財力不濟(jì)、價格不妥,或由于得到信息遲緩,被別的收藏家捷足先登,也有很多珍貴古籍與他失之交臂,使其遺憾不已。如“吳興龐氏書,其目予嘗見之,中多鈔、校本;予欲得其數(shù)種,亦以為南通劉氏所購而中止。明刊本《宣和遺事》(四集本)為徐興公舊藏,在集古齋孫伯淵所得江西文氏所購書中,予嘗攜歸寓所,不忍釋手,而伯淵堅索三千金,留十許日,不得已,仍持還之,后為蔣谷孫所得,不久又歸之一平賈”[6]。又如“獨惜徐氏積學(xué)齋之清人集及清詞散出時,予得訊較遲,清人集已為平賈捆載而北,而清詞則已歸之林子有氏矣”[6]。
得到這些古籍后,鄭振鐸往往無暇裝訂整理,任其自然,“予則但以得書為急,不復(fù)事裝潢,往往故態(tài)依然,不加整比。缺頁、無序,亦復(fù)無暇鈔補(bǔ)”[6]。
終上所述,《行篋書目》的每一部書都是鄭振鐸嘔心瀝血收藏得到,并費盡萬般心血保存下來。1948年底,鄭振鐸在當(dāng)時急需旅費和償還欠款的前提下,不可能再去耗費精力從已經(jīng)沒有剔除可能性的戲曲、彈詞、小說、木刻等藏書中來編寫目錄出售,早期編寫但沒被賣掉的《行篋書目》當(dāng)然成了忍痛割愛的首選。
目前,重慶圖書館已經(jīng)編寫了《紉秋山館行篋書目》圖錄一書,以精美的圖文向廣大愛好古籍的讀者展示《行篋書目》的全部收藏。而鄭振鐸的另外一部分藏書,國家圖書館早已編成了《西諦書目》和《西諦藏書善本圖錄附西諦書目》出版。這兩部分藏書如能真像黃裳說的合璧編成內(nèi)編和外編,也算是對鄭振鐸的一大紀(jì)念吧。
[1]重慶圖書館.重慶市圖書館建館四十周年紀(jì)念文集. 1987:45.
[2]鄭振鐸.鄭振鐸日記全編[M].陳??担恚荷轿鞴偶霭嫔?,2006:179.
[3]陳???,南治國.鄭振鐸:狂臚文獻(xiàn)耗中年[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219.
[4]黃裳.驚鴻集[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8:13.
[5]黃裳.春回札記[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103.
[6]鄭振鐸.紉秋山館行篋書目[M].稿本,1944.
[7]鄭振鐸.西諦書話[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3:271-274,200.
袁佳紅重慶圖書館特藏文獻(xiàn)中心副主任。重慶,400037。
G255.1
2014-10-13編校:劉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