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
將唐朝的成敬奇和今人丁書苗放在一起議論,并非筆者重復類似“關羽戰(zhàn)秦瓊”的戲謔,而是兩者確有“靈犀相通”之處,那就是“諛媚”,不同的是,當年成敬奇拍馬倒了霉,而如今丁書苗溜須則走了運。
先說說成敬奇。他是玄宗朝大理寺(即“最高法院”)的一名司法官員,擅長察言觀色、逢迎取巧。一次,丞相姚崇生病,成敬奇去探望,畢恭畢敬地站在姚崇榻前,哭泣不已,還在懷里揣著麻雀數只,向姚崇祝拜云:“愿丞相速愈”,然后放生麻雀。成敬奇走后,姚崇即“惡其諛媚”,他對家人說:“此淚何自而出?”之后,姚崇竟斷絕了與成敬奇的來往。成敬奇仕途不順,被黜退,自有司法事務上的瑕疵,但似與姚崇的“厭之”有關。(見《大唐新語》)
如果說唐代的成敬奇“諛媚”是言行并舉,那么,丁書苗的“諛媚”則是“做功”別具匠心。丁書苗最初是靠賣雞蛋掙錢,為了尋找“鐵老公”靠山,她硬著頭皮到當地鐵路部門領導的辦公室,忍住被領導拽出辦公室的冷漠與羞辱,天天蹲在門口。領導宿舍不關門時,她就“閃”進去,強行把領導的襪子、床單、內褲等統(tǒng)統(tǒng)洗干凈,最終把領導“洗”感動了,給了她車皮,從此“走運”——實現(xiàn)了從貧窮到巨富的華麗轉身。攀上了劉志軍后,諛媚更烈,為了取悅劉,丁書苗找多名女演員供劉淫樂,一經錢權交易,發(fā)跡昭然。
大凡諛媚者都是小人,他們堆滿諂笑的表情、看似謙卑的心態(tài)、忍辱含垢的舉止,都是另有意圖的。成敬奇真的是敬慕姚崇,祈福他早日康復效力朝廷么?不!他討好丞相是為了博得其歡心,希冀有朝一日能得以提攜;丁書苗真的是幫助單身領導解決后顧之憂,讓他騰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工作嗎?不!她大獻殷勤旨在打通關節(jié),利用權力掌控者對自己的“感情認可”,出人頭地。流傳甚廣的《朱子家訓》有言:“見富貴而生諂容者,最可恥?!惫沤裰型猓环σ姍噘F即脅肩諂笑者,其人常自以為得意,不知已入下三濫之列,為人所不齒。諛媚有損人格,有害世道,君子素來不為,即使身處窘況、困境,也不屑以阿諛曲從求取私利。子貢曾問孔子:“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孔子答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痹诳鬃友劾?,不諛媚尚屬較低層次的君子人格特征哩!
俗話云:“千錯萬錯,馬屁不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事實證明,那也不是絕對的,得看向誰諛媚,對方是否“心安理得”接受之。成敬奇拍馬屁“拍”掉了一頂烏紗帽,丁書苗洗內褲則“洗”出了一片新天地??磥恚樏恼摺暗姑埂焙??“走運”乎?在于為官者的評判和取舍。因為諛媚全然是一些言不由衷的假話,甚或出于心機的自虐、自辱,有點頭腦、想干點事業(yè)的人常會覺得不快甚至厭惡。姚崇一眼就看穿了成敬奇“流淚”、“放雀”的用心所在,斷然與之絕交,遠離了諛媚者。因為在姚崇看來,成敬奇阿諛諂媚,失去了一個國家司法官員應有的操守和道德底線,容忍如此做派的存在勢必會導致社會的災難。我們的一些領導干部連封建官員都不如,在一片“歌德”聲中飄飄然,好諛得連內褲也可以無顏地讓人洗,連巨賂也可以坦然地“笑納”。在諛媚面前,鮮廉寡恥,已然失去警戒的防線,最終跌入罪惡的泥淖。劉志軍和丁書苗同時被釘上歷史恥辱柱,乃是必然的歸宿。丁書苗之“走運”也只能是曇花一現(xiàn)而已。
拒絕諛媚,倒是蘇東坡頗有見識:“目有瞇則視白為黑,心有蔽則以薄為厚,遂使諛臣乘隙以匯進,智者知微而出走。”(《明君可與為忠言賦》)要讓“丁書苗”們都倒霉,領導干部保持清醒頭腦而不好諛,就顯得格外重要了。古賢明知此理,今人豈可昏昏然?
【原載2014年第1期《檢察風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