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戈郡位于愛爾蘭共和國與英屬北愛接壤處。Sligo在愛爾蘭語意為“多貝殼之地”。嚴格說來,斯萊戈并非葉芝的故鄉(xiāng)(葉芝出生于都柏林郡的沙丘鎮(zhèn)),他母親蘇珊·瑪麗·波莉柯思芬來自斯萊戈市一個富商家庭,葉芝出生后不久舉家就遷到斯萊戈郡的梅爾維爾居住,因此詩人一直將此地看做童年的精神家園,稱之為自己的“心鄉(xiāng)”。
要不是狐貍橫跨英吉利海來到都柏林,我大概不會想到坐四個小時的長途巴士,去探訪這個最好只活在紙上的心鄉(xiāng)。果然,只是從汽車站走到我們下榻的“港灣”客棧,該城的荒涼就令我們大跌眼鏡——這還是康瑙特省人口第二密集的城市,但在整整20分鐘的步程內(nèi),除了路邊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我們一個人影也沒看到。路邊聳立著高大的水箱、無所事事的起重機、顯然不在施工的腳手架群。頭頂上是《超級瑪麗》里才有的鼓鼓囊囊、精神昂揚的雪白云塊,懸浮在一片無聊的景致之上,不知它們是怎樣維持這種歡樂外表的。
這會兒是正午,客棧門緊鎖著,一通電話撥過去,業(yè)主似乎剛醒不久,喃喃告訴我們一串數(shù)字密碼。打開門后,在客廳放下行李,填張單子,自取鑰匙,就算辦完了入住。直至第二天退房我們都沒有見到業(yè)主的面。狐貍大呼:“這兒是鬼城嘛!”
不過,隨著我們收拾完行李往市中心走,“鬼城”也漸漸顯露出人氣來了。首先撲入眼簾的是喧囂的卡拉沃格河,河水烏黑一如愛爾蘭名飲吉尼斯黑啤。葉芝曾讓筆下的老漁夫悲嘆:“這里的鮭魚大不如從前了”,然而沿岸一年四季依然可以看到釣魚的人。歷史學家特倫斯·奧羅克記錄了古代圣徒傳中對此事的解釋:“圣帕特里克于冬季完成了斯萊戈沿河的巡回布道,筋疲力盡向當?shù)貪O夫討一點鮭魚吃,漁夫說,這條河在冬天從來不產(chǎn)鮭魚,但他們愿意撒網(wǎng)嘗試,結(jié)果他們釣上一條肥美的鮭魚并把它獻給了圣人。為報答此番好意,圣人賜福斯萊戈,使卡拉沃格河一年四季都盛產(chǎn)鮭魚。”
橫跨于河上的海德橋是斯萊戈市的地標。據(jù)載,葉芝最小的胞弟,愛爾蘭20世紀最重要的畫家之一杰克·巴特勒·葉芝曾說,自己是倚在這座橋的石拱上學會了畫畫,因為它的“水渠和流水的樂音嘲弄著往來的車輛和人群發(fā)出的抱怨和飽嗝聲”。
橋是以共和國第一位總統(tǒng)道格拉斯·海德命名的。海德大概是愛爾蘭歷史上最多才多藝的一位總統(tǒng),不僅精通詩歌、戲劇、演講術(shù),還是一位杰出的蓋爾語學者,“凱爾特文學復興”的要將。葉芝曾盛贊海德的愛爾蘭語詩句:“他擁有現(xiàn)代人不具備的民謠心智……他在歡愉中飛快地書寫,因為情感催生出合宜的詞章。他的語言中無一物抽象,無一物陳腐?!?/p>
拐過海德橋,可以看見一座古舊失修、屋頂上蹲著一對石獅的紅磚樓,這就是斯萊戈市葉芝紀念館。它的前身是貝爾法斯特銀行的辦事處,如今則藏有全國數(shù)量最多的葉芝家族手稿與照片。藏品包括詩人之父約翰·葉芝的死亡面具、詩人晚年全家福、他熱心參與的秘教組織金色黎明成員、對他產(chǎn)生過重大影響的通神學會成立者海倫娜·布萊瓦茨基夫人的照片、他一生中四五位繆斯的肖像等。葉芝紀念館二樓的畫廊需要向館長助理索取鑰匙才能進入,那兒收藏著杰克·葉芝手繪的大型油畫塔羅牌一套。雖然22張大阿卡納并不齊全,杰克那具有鬼魅般壓迫感的表現(xiàn)主義畫風已經(jīng)一覽無遺。要想觀賞更多杰克的畫作,市郊的“模型”美術(shù)館(The Model)是更好的去處。
此外,主街上有一家每天只開張幾小時的特色木雕店。店主老夸克原本是個屠夫,手藝精湛堪稱愛爾蘭庖丁,一日閑來無事抄起一塊碎木雕出了活靈活現(xiàn)的神像,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動物、器具、史詩人物,只要你想得到,老夸克就能給你雕出來。我們正趴在玻璃窗上贊嘆夸庖丁的手藝并遺憾又吃了閉門羹,突然瞥見店堂深處的天花板上垂下一串貌似風干的豬腿之物——原來夸克并未放棄老本行,保留了后半爿木雕店繼續(xù)賣肉,而他不在店里的時候,多半是去了附近的酒吧業(yè)余演奏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