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慈慧
(長沙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410076)
女性主義視角下瑪麗雅姆和萊拉的自我解放
吳慈慧
(長沙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410076)
卡勒德·胡塞尼的《燦爛千陽》講述了兩名阿富汗女性共同經歷戰(zhàn)亂、貧困與家庭暴力重壓的凄婉人生故事。文章從女性主義視角分析這部小說,探尋女主人公瑪利亞姆和萊拉的自我解放之路。在父權制的陰影之下,瑪利亞姆和萊拉歷盡苦難。但絕望總與希望并存,在愛的力量支撐下,她們決心找回真我,終于迎來燦爛千陽。
燦爛千陽;女性主義;父權制
卡勒德·胡塞尼于1965年出生于阿富汗喀布爾,父親是阿富汗外交官,1980年因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全家逃往美國尋求政治庇護??ɡ盏隆ず岙厴I(yè)于加州大學圣地亞哥醫(yī)學系,是美國第一位用英文寫作的阿富汗裔小說家。他的首部小說《追風箏的人》一問世便成為近年來美國文壇最大的黑馬,全球銷量達600萬冊,可謂出版奇跡。正是因為小說的巨大影響力,2006年聯(lián)合國邀請他擔任聯(lián)合國難民署親善大使,并授予他人道主義獎?!稜N爛千陽》則是胡塞尼出版的第二本小說,出版之前已獲得極大關注。該書2007年在美國首發(fā),贏得評論界一致好評。胡塞尼由新人作家一躍成為廣受認同的成熟作家。美國主流媒體對此紛紛發(fā)表書評,認為它是“通俗小說的精品,是一部有關勇敢、榮譽與寬容的書”。該書書名取自波斯詩人賽依伯的抒情詩《喀布爾》:
人們數不清她的屋頂上有多少輪皎潔的明月
也數不清她的墻壁之后那一千個燦爛的太陽[1]
賽依伯贊美美麗的喀布爾女性,她們就像千萬個太陽將喀布爾城照耀得光彩奪目,暖人心脾,讓人心馳神往?!稜N爛千陽》描寫的正是阿富汗女性堅韌美麗的剪影,正是阿富汗的希望和光芒。小說以20世紀70年代到21世紀初阿富汗的重大社會政治事件如蘇聯(lián)入侵、軍閥混戰(zhàn)、塔利班專政為背景,講述了兩個蒙著布卡(穆斯林女性特有的一種從頭包到腳的服飾)的阿富汗婦女從自我的迷失走向覺醒和抗爭的故事。
對于這樣具有一定代表性的以遭受重重磨難的阿富汗婦女為主人公的文本,我們可以結合以下理論來進行分析。西蒙·德·波芙娃認為,當女人界定自己時,她一定會說“我是一個女人”;可沒有男人會說“我是一個男人”。[2]這一事實揭示“男性的”與“女性的”之間根本不對稱:男人界定的是人,而不是女人。女人被置于一種與男人失衡的關系中:男人是一個“人”,而女人只是這個人的“他者”。[2]男人的主導形成了一種屈從的意識形態(tài):所有人都在竭力證明,女人的從屬地位是上帝的意志,對世人是有益的。就像伍爾夫認為的那樣,女人作為“他者”的假定被女人自己內化了。凱特·米麗特也認為意識形態(tài)的灌輸和經濟的不平等導致女人被壓迫,并且父權制是無處不在的。[3]
根據美國著名女性主義者阿德里安·里奇的看法,父權制指一種家庭——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的政治體系。在此體系中,男人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來決定婦女的作用,并把女性置于男性的統(tǒng)轄之下。父權制使女性屈從于男性,或者把女性看做一個劣等的男性。[3]父權制在公私生活中直接或間接地起到約束女人的作用。在阿富汗這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國家,父權制的力量非常強大,它如幽靈般如影隨形地伴隨著每個女性的一生。在《燦爛千陽》里,兩位女主人公瑪麗雅姆和萊拉,正是在強大的父權制從家庭和社會兩個方面的滲透下一步步喪失了主體意識。她們被籠罩在父權制“布卡”的陰影之下,失去了太陽應有的燦爛光華。
2.1 穿上布卡
瑪麗雅姆的出生就是一個悲劇。她的母親娜娜曾經是扎里勒家的女傭,在遭其蹂躪并懷孕后被主人拋棄。娜娜是一位忍辱負重的傳統(tǒng)女性,但她對女兒的言傳身教卻處處體現出父權制的強大影響。她不斷告訴瑪麗雅姆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即便是自己的父親;女性在這個社會這個國家是沒有地位可言的。在向瑪麗雅姆講述自己被扎里勒拋棄的悲慘經歷時,娜娜告訴她“就像指南針總是指著北方一樣,男人怪罪的手指總是指向女人?!盵1]在瑪麗雅姆央求母親讓她去上學的時候,娜娜則說女孩去上學沒有任何意義,就好比擦亮一個痰盂一樣。娜娜說像她們這樣的女人,只要學會一種本領就夠了。這個本領就是:忍耐。[1]
除了母親對自己的冷嘲熱諷的態(tài)度之外,瑪麗雅姆在父親扎里勒那里遭受了更加沉重的打擊。在小瑪麗雅姆心里,父親將她視作“蓓蕾”,用父愛的陽光溫暖著她,直到那次父親失約。瑪麗雅姆不顧母親自殺的威脅擅自跑到扎里勒在城中的大宅,父親卻避而不見。她發(fā)現一直信賴的父親居然真的如母親所說是靠不住的;自己是不被接受的,是扎里勒的恥辱。然而,為時已晚,母親娜娜已經自盡身亡。于是扎里勒不得不將瑪麗雅姆接到自己家中照看。但迫于幾位妻子的壓力,他又為瑪麗雅姆找了個婆家,將她嫁給了一個中年男子拉希德。就這樣,瑪麗雅姆的另外一段黑暗歲月在喀布爾開始了。
女權運動的創(chuàng)始人波伏娃曾指出:“婚姻,是傳統(tǒng)社會指派給女性的命運?!盵2]她反對妻子的滿足男人性欲并為他照顧家務的家庭意義。在父權制社會中,家庭是女性苦難的無底深淵。在這段婚姻中,瑪麗雅姆的角色正是這樣。剛開始時,她是拉希德生兒子的希望,拉希德還會給她買小禮物,帶她上街。于是即使要做家務照顧拉希德,瑪麗雅姆也心甘情愿。然而,當得知瑪麗雅姆不可能再懷上孩子的時候,拉希德就開始對瑪麗雅姆冷言冷語拳腳相加。
拉希德是個極其典型的父權制的維護者。在第一次準備帶妻子上街的時候,他就買來了一件布卡要求瑪麗雅姆在外人面前穿上。他對那些讓自己的妻子穿短裙化妝的男人很鄙夷,看到一個男人無法控制他的妻子,他覺得“很不爽”?!霸谖襾淼牡胤?,女人的臉只有她的老公能看到。”[1]這就是拉希德對瑪麗雅姆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灌輸。然而,其實拉希德是雙重標準的,因為他才是話語權的掌控者。根據??碌挠^點,控制話語的人決定了什么是“真實”;那么,男人對話語的控制已經讓女人墜入了男性“真實”的陷阱之中。女人其實一直是被男人控制的語言壓迫著的。
瑪麗雅姆在打掃衛(wèi)生時,發(fā)現拉希德的抽屜里藏著淫穢雜志,她大感不解。因為,拉希德的女性顧客只不過是把腳伸出來讓他量尺寸而已,他就蔑視她們。而且,既然拉希德認為看看其他女人的私處沒什么大不了的,那他為何還要求她穿上布卡呢?可這樣的震驚并沒有讓瑪麗雅姆產生對自身地位的思考,她為此找到了借口?!爱吘?,他是男人”,“她能因為真主賦予他的天性而怪罪他嗎?”[1]從這里可以看出,瑪麗雅姆已經完全受到了父權制的影響,她的自我意識和定位都受到了陽物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影響而發(fā)生了改變。研究這個問題,首先必須清楚兩個概念:性和性別?!靶浴保╯ex)是生理特征;而“性別”(gender)則是一個心理學概念,它指文化上要求的性別身份。[4]用波芙娃的話說就是:一個人并不是生來就是女人,而是逐漸便成了女人;正是作為一個整體的文明造就了女人這個生物,只有另一個人的插入才能把一個人確定為一個他者。[2]人們把習得的“女性特征”當成是“自然屬性”。女人和男人一起使這種觀點永久化,并在控制與從屬的不平等關系中扮演這些性角色,這就是凱特·米利特的“性政治”。[4]瑪麗雅姆其實就是扮演了這樣的角色,她幫拉希德辯護,正是她自己將這樣的態(tài)度永久化了。她不自覺地做了父權制的幫兇。
心理分析家指出,女人按照男性要求的樣子戴上了一個“女人氣”(womanliness)或“女性氣質”(femininity)的公開面具。這樣她們與父權制要求的范式就吻合了。小說中的“布卡”便是父權制壓迫的象征,也就是阿富汗女性的“公開面具”。傳統(tǒng)阿富汗女性必須穿著布卡,把自己全身都遮蓋起來。“加了襯墊的頭套很沉重,緊緊裹著她的腦殼;隔著一層網狀的屏障看世界也是奇怪的體驗?!盵1]父權制限制了阿富汗女性的思想和視野?!坝捎诳床坏街苓叺那闆r,她變得很緊張,而且她也討厭那褶皺的布料總是不斷地以令人窒息的方式蓋住她的嘴巴?!盵1]顯然,父權制也限制了阿富汗女性的話語權。她們只能依靠男性、無法獨立,成為男性的附屬品。
然而在第一次戴上布卡之后,瑪麗雅姆很快適應并喜歡上了它。在這扇只能看出不能看進的特殊“窗戶”里,瑪利亞姆成為了“旁觀者”。陌生人評頭論足的眼光被盡數阻擋在外?!安伎ā北滑旣愌拍樊敵闪吮幼o的港灣,她在與拉希德的婚姻中得到庇護。她逃脫了被人稱作哈拉米的命運,拉希德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家”。由此可見,經濟地位的不平等是造成女性被壓迫的主要原因之一。
2.2 掙脫布卡
在遇到萊拉之后,瑪麗雅姆的黑暗歲月開始看到一絲曙光。萊拉出生于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萊拉在教授父親的熏陶下學習知識,立志成為對祖國有用的人。由于內憂外患,阿富汗長期戰(zhàn)火不斷。此外,塔利班頒布了嚴酷刑法,對人民實施高壓統(tǒng)治。戰(zhàn)爭奪去了她兩位哥哥的生命,繼而又驅走她的戀人塔里克。在被拉希德和瑪麗雅姆救了之后,萊拉發(fā)現自己懷孕了,可是卑鄙的拉希德欺騙她說塔里克已死,于是年紀輕輕的她屈就嫁給了已經年逾半百的拉希德。肚中的胎兒是萊拉活下去的動力,因為她知道那是她與心愛的塔里克的愛的結晶,是她的希望、她的陽光。雖然背景與瑪麗雅姆截然不同,萊拉在生了女兒阿茲莎之后也遭受到了拉希德的惡劣對待。兩個同病相連的女人走到了一起,互相依靠。盡管后來萊拉終于為拉希德誕下一子,她們在父權制社會中卑微的地位仍未得到絲毫改變。當萊拉把自己的出逃計劃向瑪麗雅姆和盤托出時,瑪麗雅姆也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這是她們的第一次反抗,卻沒能成功。
當機遇再次來臨的時候,萊拉決定抓住它。塔里克回到家,在拆穿拉希德卑鄙的騙局之后,瑪麗雅姆與萊拉終于覺醒,她們同拉希德展開了最后的較量。高高舉起鐵鍬的瑪利亞姆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決定自己的生活軌跡”;“這一次,她使盡了全身的力氣。”[1]可以看出,當與她情同母女的萊拉處于危險之中時,瑪麗雅姆終于認清了這個世界:自己不做決定就只能等著別人支配自己,于是她勇敢了做了自己的主人。最后,雖然瑪麗雅姆為自己殺死拉希德的罪名被處死,但她心中沒有一絲懊悔,反而充滿安寧。曾幾何時,她需要穿上布卡隱藏自己才能感受到寧靜與安心,而現在她不需要再依附于任何人任何事物,不需要再戴著“公開面具”做人。這是因為,她從一個被人視為羞恥的私生子變成了一個付出了愛也得到了愛的女人?!耙阅赣H的身份。她終究成了別人眼中的重要人物?!盵1]瑪麗雅姆在付出與收獲愛的過程里找到了真我,回歸了內心的平靜。終于,瑪麗雅姆掙脫了套在靈魂之上的厚重布卡,燦爛陽光傾瀉而出。
縱觀全篇,胡塞尼向我們展示了阿富汗三十年的真實歷史,刻畫了豐滿立體的女主人公形象。在一步步鋪陳令人驚心動魄的苦難之后,不忘撥開籠罩在喀布爾上空的層層陰霾,讓我們看到了燦爛的陽光,驅散了人們心中的恐懼,溫暖了曾經戰(zhàn)栗的心。胡塞尼通過這部小說將全世界的注意力吸引到阿富汗人民的苦難生活上來,這其中既包括婦女兒童也包括男人。女主人公堅韌的性格給讀者帶來了感動的同時也帶來了啟發(fā)。女性如果想要爭取與男性平等的社會地位,就必須接受和展現自己的本真,不懼怕世俗社會的夫權父權制度,擁有獨立的思想,經濟地位上不依附于人,勇敢追求自身價值的實現。在瑪麗雅姆和萊拉的身上我們看到了女性獨立和解放的希望,相信更多的阿富汗女性通過自身努力終將實現自我價值,也相信更多的人在看過《燦爛千陽》之后會加入到難民援助活動中去,讓陽光照進每個人的心田。
[1]卡勒德·胡賽尼.燦爛千陽[M].李繼宏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鄭克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6-24.
[3]凱特·米利特.性的政治[M].鐘良明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32-35.
[4]拉曼·賽爾登.當代文學理論導讀[M].劉象愚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50.
(責任編輯:王 林)
A Study of Mariam’s Self-liberation in Feminist Context
WU Ci-hu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Technology,Changsha 410076,China)
Khaled Hosseini’s novel A Thousand Splendid Suns tells a story about two Afghan women’s miserable life under the pressure of war,poverty and domestic violence.This paper works on the heroine Mariam’s self-libe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In the shadow of patriarchy,Mariam suffers all kinds of hardships and difficulties.However,people will always hew a stone of hope out of the mountain of despair.When Mariam is determined to search for the self-liberation,with the power of love,she eventually sees a silver lining.
A Thousand Splendid Suns;feminism;patriarchy
I106.4
A
1009-3583(2014)-0045-03
2014-01-03
吳慈慧,女,湖南岳陽人,長沙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英語語言文學專業(yè)在讀研究生,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