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美 王夢遙
“母親生我/在世上必增加一座墳墓。”這是湯一介19歲寫下的一首詩的最后兩行。詩的題目叫《死》,是他在雜志上讀到詩人林庚寫的《生》后,覺得對方認識不夠深刻,提筆在原詩的空白處寫下的。
68年后,湯一介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2014年9月9日、農(nóng)歷八月十六的晚上,罹患肝癌的他病逝于北醫(yī)三院。教了一輩子書的他沒能趕上9月10日這一屬于教師的節(jié)日,也沒能等到父親湯用彤紀念館在湖北黃梅揭幕的那一刻。
“儒者”是接觸過湯一介的人對他的定位。在他們印象中,湯一介是一位平易近人、儒雅的老先生。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仍踐行著儒家的行為準則,一直對護工說“謝謝”。
湯一介從小就聽父親湯用彤用湖北鄉(xiāng)音吟誦《桃花扇》中的《哀江南》,這是一首抒發(fā)亡國之痛的曲子。五六歲時,他就可以學著父親吟誦了。湯用彤還曾找出庾信的《哀江南賦》讓他讀。在其散文和隨筆《深夜一盞燈》里,湯一介說,兩首《哀江南》對其一生影響極深,父親的“傷時憂國”之情,此后深植于自己的靈魂中。
湯一介成長的20世紀三四十年代,正是共產(chǎn)主義思潮興盛的時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殘垣斷壁和資本主義世界經(jīng)濟大蕭條的背景下,代表“社會良知”的東西方知識分子懷著憂患意識,視十月革命后的蘇聯(lián)為人類的希望,紛紛訪蘇。而在中國,延安是左翼知識分子的“紅都麥加”。湯一介也在無意中被卷入了共產(chǎn)主義的大潮中。1942年,正讀初二的湯一介被斯諾的《西行漫記》吸引,經(jīng)常不去上課,躲在小樓上讀,最終決定與同學們一起去延安看看。
湯一介與同學分別從家里偷了一些錢或黃金做路費,途中被帶到貴陽警備司令部,后被學校的教務主任帶回?!皩ξ襾碚f,當時完全不是出于對政治有什么認識,而是孩子的好奇心?!睖唤楹髞砘貞?。
湯一介的父親湯用彤從不過問政治,專心教職。受父親影響,湯一介對政治也缺乏熱情。但1946年的“沈崇事件”,令他真正意識到了“傷時憂國”之痛。沈崇乃湯一介就讀北大先修班時的同學,那年年底外出時被美國兵強奸。面對美國兵的暴行和政府的軟弱無能,湯一介第一次有了直觀感受,此后經(jīng)常參加學生的罷課游行。其間,湯一介逐漸成為馬克思主義的忠實擁躉,1949年還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湯一介回憶,當時他讀了很多蘇聯(lián)小說,如保爾·柯察金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法捷耶夫的《青年近衛(wèi)軍》、西蒙諾夫的《日日夜夜》,這些作品蘊含的愛國情懷深深感染了他。1950年“抗美援朝”時,他主動報名參軍,請赴朝鮮前線。
湯一介與其日后伴侶樂黛云的相識相知,也與這份憂患意識和家國意識有關(guān)。1952年,兩人選擇用最革命的方式結(jié)婚。這是一個反傳統(tǒng)的婚禮,沒有任何禮儀,連向父母行禮也免了。由于湯家當時屬于資產(chǎn)階級家庭,樂黛云說她并不是進入一個無產(chǎn)階級家庭,因此要注意劃清同資產(chǎn)階級的界限。
第二天湯家邀請至親好友宣布婚訊,讓湯一介和樂黛云出席?!暗艺J為這不是無產(chǎn)階級家庭的做法,結(jié)婚后第一要抵制的就是這種舊風俗習慣。我和湯一介商量后,決定兩個人都不去。”樂黛云在《燕南園往事》中寫道。
湯一介出身書香門第,祖父湯霖是清朝光緒十六年的進士,父親湯用彤精通巴利文和梵文,是學貫中西、貫通古今的國學大師,留學哈佛大學時與陳寅恪、吳宓并稱“哈佛三杰”。
1927年湯一介出生時,湯用彤在南開大學任教。一介出自“一介書生”,湯用彤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做學問,但他從不過問湯一介的功課,也不給他布置讀書任務,湯一介因此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書來讀。上大學前,湯一介閱讀了大量中外小說,包括巴金的《家》、屠格涅夫的《父與子》、羅曼·羅蘭的《貝多芬傳》等,而對于中國古典哲學,他只初步接觸了《論語》、《孟子》、《老子》等。
1946年就讀北大先修班時,湯一介的興趣從文學轉(zhuǎn)向哲學。他寫了《論善》、《論死》、《論人為什么要活著》等文章,探討人活著的意義何在。一年后,他如愿進入北大哲學系。
成為哲學家一直是湯一介的夢想,但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湯一介無法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和大部分知識分子一樣,他被動地卷入了中國的歷次政治運動中。
1957年,樂黛云被打成“右派”。由于湯一介拒絕和樂黛云劃清界限,北京大學哲學系給了他“黨內(nèi)警告”的處分。之后,湯一介下鄉(xiāng)“勞動鍛煉”,樂黛云則被派遣到農(nóng)村“勞動改造”。
盡管深受沖擊,湯一介仍是毛澤東思想的擁護者,他和幾位同行一起寫文章批評那些他們認為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批判“資產(chǎn)階級學術(shù)觀點”。
“文革”中,湯一介因公開反對北大造反派的頭目聶元梓而被打成“黑幫”。在那個政治狂飆的年代,他白天要參加勞動,晚上要寫檢查。
1971年,湯一介迎來了命運的轉(zhuǎn)折。1951年至1956年間,他曾下功夫研讀馬克思主義著作,包括《列寧選集》、《毛澤東選集》、《斯大林全集》等,其中讀得最多的是《聯(lián)共(布)黨史》。因為較懂馬克思主義,他被任命為北大哲學系教改組負責人。許是感覺到學生只學毛澤東的“老三篇”和“語錄”不大系統(tǒng),他組織教員編寫了新的教材。
1973年夏秋時分,中國又刮起一場“反對右傾回潮”風。湯一介感覺自己又將受到批判。恰在此時,毛澤東指示北京大學找些教員參與清華大學《林彪與孔孟之道》的工作(即“梁效”),主導批林批孔運動,湯一介加入其中,成為“梁效”大批判組的材料組組長。
“從我當時的思想狀況來說,我是很愿意到這個‘大批判組去的,因為這樣可以免受批判。而且,那時我對毛澤東完全相信,認為他一切都對?!睖唤榛貞?。
“當年只有一個雇主,除非你不想吃飯了,老板的指令難于抗拒。問題在于你在其中干了什么,任何單位都有好人和壞人?!泵鎸Α傲盒А币l(fā)的爭議,中山大學哲學系教授袁偉時曾經(jīng)如是表態(tài)。
“哲學工作者”是湯一介對自己“文革”十年角色的認知?!爱敃r我們這些‘哲學工作者的作用大概有兩方面:一是解釋偉大領(lǐng)袖們的哲學思想,一是教條主義批判古代哲學家的哲學思想。”湯一介說。
“哲學是研究指導思想、根本性原則的。思想自由才能出現(xiàn)哲學家,后來的環(huán)境就沒法當哲學家,只能搞中國哲學史了?!痹S抗生說?!拔母铩逼陂g,身為北大哲學系研究生的許抗生被下放到北京大興縣一所初中教書,最后湯一介以馮友蘭需要助手為由將其調(diào)回學校。
湯一介認為“文革”十年是自己“被迷惑的十年”。在生命中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十年中,他沒讀什么書?!拔母铩苯Y(jié)束后,“梁效”成員被隔離審查,湯一介于1978年通過了審查。令他負疚的是,此前一年,他的女兒湯丹和兒子湯雙參加高考,成績也很好,就因他還處于審查期,湯丹和湯雙未能通過政審,未能被大學錄取。
20世紀80年代,湯一介到國外時被學術(shù)界的朋友問:“為什么大陸學者能接受思想改造,而且在十分惡劣的情況下,還教書和研究?”
湯一介說,這個問題確實很難說清,原因也很復雜,可能是由于中國知識分子有一種“愛國情結(jié)”,這種“情結(jié)”使他們可以忍受一切苦難。
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張廣保說,湯一介身上有儒家強烈的“入世”情懷?!爸袊R分子始終有擔當意識,因此每當有什么大的政治轉(zhuǎn)折,他們都要沖在前面。湯先生他就有擔當意識,我想擔當意識本身沒什么錯。”
2006年,78歲的湯一介教授在接受《中華讀書報》采訪時談到了自己的“梁效”歲月。他執(zhí)意用顫抖的手在記者的文稿上補充寫下了一句話:“我錯了,我要深刻反省?!?h3>找回自己
“文革”一結(jié)束,湯一介就開始想:從此以后我應該聽誰的?后來他覺悟到:還是只能聽自己的話。
1980年,53歲的湯一介恢復了在北大的講課資格。許是為了彌補“文革”中被浪費的十年,湯一介工作十分努力,相繼開設了多門課程。他的學術(shù)道路重新走上正軌,思考的問題也隨之轉(zhuǎn)向了更為深邃和宏大的層面。
1986年時,湯一介是張廣保的碩士“集體導師”之一。張向《博客天下》回憶,湯一介當時雖已年近六旬,但就像年輕人似的,精神非常飽滿。“他不是那種雄辯型的老師,但講話很清楚,表達很有條理?!?/p>
《魏晉玄學與佛教、道教》是湯一介重返講臺后的第一門課,很受學生歡迎。因為來聽課的學生太多,三易教室也無法解決,最后只好采用發(fā)聽課證的方式。
20世紀80年代北大思想甚是開放,學生比較活躍。對于學生提出的不同意見,湯一介非常包容,盡量從中尋找正確之處。
整個80年代,湯一介都致力于建立自己的哲學研究框架。1981年,他發(fā)表了《論中國傳統(tǒng)哲學范疇體系諸問題》,率先打破了“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互相對峙的界線,提出以認識發(fā)展史來看待哲學問題。兩年后,他整理出版了《郭象與魏晉玄學》,分析了魏晉玄學內(nèi)在發(fā)展的邏輯過程,闡釋了郭象以“言意之辯”為核心的哲學思想體系。
“‘文革期間都沒有人研究,也沒有條件做。短短幾年內(nèi)要出版這樣的書很不容易,相當不簡單。”張廣保對《博客天下》說。
1984年,湯一介在加拿大蒙特利爾召開的第17屆世界哲學大會上,發(fā)表了題為《儒家思想第三期發(fā)展可能性的探討》的演講,提出儒家思想關(guān)于“真、善、美”可以用三個命題來表述,即“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合一”。
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原講座教授劉述先回憶,湯一介的發(fā)言是這次會議的最高潮,講完后全場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
此后,湯一介的研究方向從佛教和道教轉(zhuǎn)向儒學。也就是在1984年,湯一介與同仁創(chuàng)辦了中國文化書院。這是國內(nèi)第一家民間學術(shù)團體,聘請國內(nèi)外著名學者如馮友蘭、張岱年、季羨林為導師,組織學術(shù)研討會,開辦講習班,編輯出版了包括《梁漱溟全集》在內(nèi)的一百多種圖書,在當時思想文化領(lǐng)域影響很大。
“這樣就把我推上了非得關(guān)注當前中國文化如何由傳統(tǒng)走向現(xiàn)代的大問題了?!睖唤樵凇渡钜挂槐K燈》中寫道。
湯一介坦承自己的學術(shù)成就遠遠不如父親湯用彤。他小時候上的是新式學校,國學底子不如父親;長大后沒有出洋留學,西學底子也不如父親;而在人生最有思想活力的時間,他碰上了文化大革命,“1949年后,我想當哲學家的夢破滅了,甚至對哲學做點真正研究的可能性也因政治的原因喪失了。這就是說,在做學問上,我不僅先天不足,而且后天失調(diào),如何能比得上我父親呢?”
但與父親湯用彤“為學術(shù)而學術(shù)”相比,湯一介更加關(guān)注社會現(xiàn)實。許抗生說,他認同嚴復提出的“自由為體,民主為用”,并倡導思想自由。
9月12日,樂黛云在湯一介追思會上提到1989年湯一介發(fā)表于《中國科技報》的一篇文章,后被稱為“三個集團說”。湯一介認為,要依靠三種力量的結(jié)合、互相依靠和互相制衡,中國才有救。這三種力量分別是中國政府的行政力量、中國企業(yè)家經(jīng)濟方面的力量和知識分子智囊的力量。結(jié)果湯一介因為這篇文章受到很多批判。
湯一介老友、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李中華回憶,這是湯一介發(fā)表的最關(guān)注現(xiàn)實的文章。此后,湯一介幾乎未再公開發(fā)表過類似言論。湯一介2004級博士生甘祥滿和2008級博士生楊浩告訴《博客天下》,湯一介在指導他們寫作時,都曾要求就學術(shù)談學術(shù),不要涉及政治性的意識形態(tài)文化,不要影射政治。
這并不意味著強調(diào)遠離政治的湯一介懼怕政治,或放棄了學者的社會責任。2014年5月北大燕京學堂風波中,學生對北大開設“中國學”碩士項目以及選址北大靜園六院提出質(zhì)疑,湯一介專門請楊浩搜集《辭海》等辭典中關(guān)于“中國學”的定義,并致信北大校長王恩哥,反對這一做法。
湯一介曾說自己的一生都在讀書、教書、寫書、編書中度過。他晚年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編纂《儒藏》。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歷來是儒釋道三分天下,但宋朝以來,歷代王朝都編有《佛藏》和《道藏》,唯獨沒有《儒藏》。1989年,湯一介第一次提出編纂《儒藏》,但一直沒有機會實施。
2003年,76歲的湯一介被任命為國家《儒藏》工程總編纂。從2004年開始,湯一介帶領(lǐng)全國數(shù)百名編纂人員點校典籍。身體好的時候,他每周都會到北京大學儒藏編纂與研究中心開會,在會議室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
“他能團結(jié)起同代的學者。這個號召力來自他自身的人格和承擔精神;第二呢,要想帶領(lǐng)大家去做事兒,他本身學術(shù)的眼光、能力和水平也必須是很好的,否則也做不成?!崩钪腥A說,文化書院、《儒藏》都是集體才能做成的事情,現(xiàn)在很少有人肯像湯一介這般把所有精力拿出來做一件事。
“我們的標準很嚴,錯誤率超過了萬分之二就不合格,就重做,最初退稿率有50%。”李中華說,湯一介的壓力特別大,要是他自己早就不干了。
《儒藏》的編纂人員中,有兩名借調(diào)自北大圖書館。圖書館不屬于教學科研系統(tǒng),評職稱時學校不同意將這兩名編纂人員從圖書館系列轉(zhuǎn)到研究系列,湯一介很著急,親自找學校領(lǐng)導反映?!八褪潜局娴脑瓌t,所以說這一點上他是儒者,不是道者?!备氏闈M對《博客天下》說。
湯一介的學生大都有一共同感覺:湯一介有著老一輩知識分子的氣質(zhì),平常比較嚴肅、恭謹,基本上不開玩笑,說話做事都很講求規(guī)范。在他面前,學生們都不敢說太多玩笑話。
但湯一介不會給人以距離感。他說話時語速不快,聲音厚重、清脆,性格溫潤如玉?!澳阋姷降氖且晃豢捎H的長者,我跟一些有名學者也見過很多次面,有些就顯得比較清高。(但)任何人只要跟湯先生打招呼,他都會跟你對視,不會旁若無人?!备氏闈M說。
湯一介的生活起居十分規(guī)律和簡單。他喜愛讀書,不抽煙、不喝酒、不愛應酬。每天上午10點到12點、下午4點到6點是湯一介的會客時間。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雷立柏是湯一介1996年招收的博士生。在他印象中,找湯一介的電話非常多,“我一開始跟他說話后面的電話就響了,然后湯老師就起來去接,可能五到十分鐘。他回來就跟我說,對不起啊,有人找我,我們剛才談到哪里?然后我們剛談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幾乎都是這樣的情況?!?/p>
除了電話,寄給湯一介的信件也很多,每封信他都會認真閱讀并回復。如果是郵件,樂黛云會幫忙回復,并在落款處寫上“湯、樂”。
拜訪湯一介的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一些人是想“消費”湯一介。曾有一個山東民間學者寫了一本關(guān)于論語翻譯的書,他想繼續(xù)寫,邀請湯一介當主編。但湯一介很少掛虛職,就請甘祥滿幫他回復?!斑@些事情他不會忽視,如果他沒有時間就請學生幫忙,回應前還要先報告他,覺得不恰當他會自己修改?!备氏闈M說。
湯一介授匾給縉云山道教協(xié)會會長、紹龍觀住持李一的事情曾引發(fā)關(guān)注。事后他發(fā)表聲明稱,道家和道教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份,我們應認真地對它進行學術(shù)研究,應作多方面的探討。
“湯先生不問你過去,只要你現(xiàn)在為傳統(tǒng)文化做事,他都愿意支持。很多從來沒接觸過湯先生的人,他都會愿意接待,提供幫助。”楊浩說。
學生對湯一介的集體印象,是他非常尊重和信任后輩學者。雷立柏寫過一套《西方學者眼中的中西文化》,因?qū)χ袊幕兴卸鵁o法出版。有位編輯建議雷立柏請湯一介寫序,“他看了書后就問我,這個是不是你的思想?我說是,他說那就沒有問題,只要是你的思想就可以?!庇辛藴唤樽餍颍琢睾茼樌爻霭媪诉@套書。
當遇到“虛假的、壓抑自由”的問題時,湯一介反應激烈,甚至很氣憤。2013年7月23日北京發(fā)生了大興摔嬰案,兩名駕車男子因停車與一名女子發(fā)生爭執(zhí),一名男子毆打該女子,又將嬰兒車內(nèi)的女童摔在地上,導致女童死亡。甘祥滿憶述,在跟教育部一個領(lǐng)導開會時,湯一介非常激動,說:“這都到什么程度了,人最基本的道德都淪喪了還不重視傳統(tǒng)文化,還不重視道德教育!”
這也是他身邊的人看到他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生氣之一。
(本文部分資料參考自《深夜一盞燈》,實習生吳蕙予和羅婷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