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蕓，楊繼紅，周 蓉，馮麗梅

(山西中醫(yī)學院基礎醫(yī)學院，太原 030024)

人所熟知，蘇軾是位美食家，其“東坡肉”、“東坡羹”、“東坡肘子”等名揚天下，鮮為人知他還是位養(yǎng)生家，尤其在飲食方面，善于利用各種食材的不同屬性而施行食療與藥療，取得了延年益壽的效果。明朝末年王如錫編撰的《東坡養(yǎng)生集》，收錄了豐富的養(yǎng)生內(nèi)容，其中第一卷專寫“飲食”，包括“菜羹賦”、“老饕賦”、“桂酒頌”、“東坡羹頌”、“豬肉頌”、“蜜酒歌”、“豆粥”、“東坡酒經(jīng)”、“漱茶”、“姜粥”、“煮魚法”、“記三養(yǎng)”等；第五卷“服御”、第九卷“調(diào)攝”里面也有不少涉及飲食養(yǎng)生的內(nèi)容[1](下文凡引自《東坡養(yǎng)生集》者不再標注參考文獻)。本文據(jù)此分析其行之有效的食療、藥物療法，為當代人的養(yǎng)生保健及延年益壽提供有益的借鑒和啟迪。

1 挖掘食物中的藥用價值

眾所周知“藥食同源”。孫思邈《千金要方》云：“凡欲治療，先以食療，既食療不愈，后乃用藥爾?！比纭稏|坡養(yǎng)生集》中記載的“桂酒頌”、“蜜酒歌”、“漱茶”、“姜粥”等文就非常重視平日食物中的藥用價值，借此達到食療的目的，下面略舉幾例。

1.1 蜜中有藥治百疾

陸游在《老學庵筆記》里記載了一則蘇東坡食蜂蜜的軼事：安州有位老人嗜蜜，蘇軾欲作《安州老人食蜜歌》，一日與數(shù)客前去拜訪，飯桌上“豆腐、面筋、牛乳之類，皆漬蜜食之，每多不能下箸。惟東坡亦嗜蜜，能與之共飽”。寥寥數(shù)語，便將蘇軾嗜食蜂蜜的癖好描寫得淋漓盡致。蘇軾幾乎每天都要吃些蜂蜜，還喜歡制作姜蜜湯而飲。其《書食蜜》云：“余少嗜甘，日食蜜五合……吾好食姜蜜湯，甘芳滑辣，使人意快神清。[2]”他對蜂蜜的作用深有研究，在《食蜜歌》里稱“蜜中有藥治百疾”。閑來無事，他跟周圍的百姓學造蜜酒，并記述了釀造蜜酒的方法，并題詩曰：“巧奪天工術已成，釀成玉液長精神?！敝嗅t(yī)常把蜂蜜作為各種藥劑的調(diào)和劑，《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把蜂蜜列為上品，指出其有“除百病，和百藥”的作用。《本草綱目》指出：“蜂蜜入藥之功有五：清熱也、補中也、潤燥也、解毒也、止痛也?！爆F(xiàn)代醫(yī)學研究表明，蜂蜜含有豐富的葡萄糖、果糖以及各種維生素，具有潤肺、滑腸、補中、解毒的作用，對人體十分有益，無論從營養(yǎng)還是保健價值來看，都是滋補延年的精品。

1.2 服姜延年又益壽

蘇軾常年服食生姜，受益匪淺。其《服生姜法》記載：蘇軾在杭州，有一天游凈慈寺，遇見寺中方丈聰藥王，“年八十余，顏如渥丹，目光炯然”，十分驚奇，問他有何妙方可延年益壽。方丈回答“服生姜四十年，故不老云”，其法取生姜汁貯于器皿中，澄去上面的青黃液，將沉淀在下面白而濃的部分陰干為“姜乳”。用此姜乳同蒸餅或米飯相和，做成梧桐籽大小的藥丸，每日以酒或鹽米湯吞服數(shù)十粒，或者把少量姜乳放入酒食茶飲中食之，四季不斷。蘇軾按照此法常年服用，頗感受益。中醫(yī)認為生姜性溫而味辛，能健脾胃、散風寒、去腥毒、助陽氣?，F(xiàn)代醫(yī)學研究表明，生姜含有芳香性揮發(fā)油脂“姜油酮”，有止嘔、解毒的作用；還含有一種類似水楊酸的有機化合物，相當于血液的稀釋劑和防凝劑，對降血脂血壓、預防心肌梗死均有特殊作用；生姜進入人體被吸收后，還能產(chǎn)生一種抗衰老的酶，可抑制老年斑的產(chǎn)生，延緩衰老[3]。

1.3 飲茶除煩又去膩

茶興于唐而盛于宋，宋代文人熱衷于茶道，把茶當做一種日常保健飲品。蘇軾發(fā)現(xiàn)茶具有除煩去膩的功效，飯后用濃茶漱口不僅使口腔清新，還可防牙病。其《漱茶》云：“除煩去膩，世不可闕茶……吾有一法，常自珍之：每食已，輒以濃茶漱口，煩膩既去，而脾胃不知……齒便漱濯，緣此漸堅密，蠹病自已?！碧K軾還發(fā)現(xiàn)草茶與生姜煎煮可以治療瀉痢腹痛，具體方法是“以生姜和皮切碎，如粟米，用一大盞，并草茶相等，煎服”。文彥博患瀉痢腹痛，蘇軾提供此方而愈。蘇軾認識到茶具有除煩去膩、輕身延年等諸多功效，但同時又提醒人們，若長期過度飲茶，會消耗陽氣，造成中氣不足，亦因人而異，適可而止。蘇軾的飲茶理論符合中醫(yī)之理，后來《本草綱目》將東坡“漱茶”全文摘錄。茶還可怡情養(yǎng)性，飲茶是文人得意時怡情、修性的重要手段，也是失意時慰藉心靈的良藥?，F(xiàn)代醫(yī)學研究表明，茶葉含有人體所需的28種元素，其所含生物堿、茶多酚及豐富的維生素，對高血壓、頭痛和神經(jīng)衰弱有一定的鎮(zhèn)靜作用，且有利尿等功效。茶的保健作用非常明顯，但一定要根據(jù)自己的體質(zhì)選擇使用。

2 利用尋常藥物療疾養(yǎng)生

蘇軾不僅重視食物的藥用價值，而且重視用藥物療疾以預防不測之患。如《東坡養(yǎng)生集》中有一卷專寫方藥的，記載有“服胡麻賦”、“人參”、“地黃”、“枸杞”、“薏苡”、“蒼術”、“圣散子序”、“偏頭痛方”等，下面略舉幾例。

2.1 日食杞菊，充饑又養(yǎng)生

蘇軾多次采食杞菊并作有《后杞菊賦并序》，其序中云：“及移守膠西，意其一飽，而齋廚索然，不堪甚憂。日與通守劉君廷式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逼湔脑疲骸拔岱揭澡綖榧Z，以菊為糗。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實而冬食根，庶幾乎西河南陽之壽。”隨后所寫的《超然臺記》中也記載到“齋廚索然，日食杞菊”。蘇軾采食杞菊，一方面是為了果腹充饑，另一方面是為了養(yǎng)生。他諳熟中醫(yī)藥，慧眼識珠，深知杞菊的藥用價值。枸杞的功效在于治療肝腎不足、腰酸遺精、眩暈耳鳴、內(nèi)熱消渴等?！侗静萁?jīng)》云：“久服，堅筋骨，輕身不老”，將之列為上品。現(xiàn)代研究證實，枸杞子有降低血糖、抗脂肪肝的作用，并能抗動脈粥樣硬化，是一種藥食兩用的滋補佳品。菊花的功效在于疏散風熱、平肝明目、清熱解毒?！侗阕印は伤帯酚涊d：“南陽酈縣山中有甘谷水，谷水所以甘者，谷上左右皆生甘菊，菊花墮其中……食者無不老壽，高者百四五十歲，下者不失八九十，無夭年人。得此菊力也。”此即蘇軾所說的“南陽之壽”。事實上，蘇軾在食杞菊之后“期年而貌加豐，發(fā)之白者，日以返黑”(《超然臺記》)?？梢?，杞菊是藥食兩用的滋補佳品。

2.2 茯苓胡麻，延年有奇效

蘇軾認為茯苓和胡麻有延年益壽的神奇功效。他常食茯苓餅：“以九蒸胡麻，用去皮茯苓少入白糖為餅食之，日久氣力不衰，百病自去，此乃長生要訣?！避蜍邽榧纳谒蓸涓系木愔参?，形狀像甘薯，味甘淡、性平，具有滲濕利水、健脾補中、寧心安神的功效。其《服胡麻賦并序》云：高達千尺的松樹四季常青、老而不僵，松脂流入土中，化為茯苓，尤其是形狀像龜蛇鳥獸的是上品，人得而食之壽命不可測量?！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云：“久服，安魂養(yǎng)神，不饑延年?！碧蘸刖耙卜Q茯苓為“養(yǎng)神而改靈，和魂而煉魄”的仙藥。胡麻又名脂麻、芝麻、油麻，“性與茯苓相宜”，可“補填骨髓，流發(fā)膚兮”(《服胡麻賦并序》)?！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云：“傷中虛羸，補五內(nèi)，益氣力，長肌肉，填精益髓?！碧K軾夢見一道士謂之云：“茯苓燥，當雜胡麻食之”，他便常以茯苓為君，以胡麻為相，二者相雜服用，久之，毛發(fā)皮膚光亮潤澤，身體輕快如行云。

2.3 釀服藥酒，療疾且養(yǎng)生

蘇軾喜歡飲酒“不可一日無此君”，但從不多飲“予飲酒終日，不過五合，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予下者”(《書東皋子傳后》)。五合即半升，宋代酒的度數(shù)在15～18度之間，相當于今日二兩多白酒[4]。其目的除了精神上的愉悅之外，還在于他對“酒為百藥之長”保健作用的認識：“每日飲少酒，調(diào)節(jié)飲食，常令胃氣壯健”。像對待烹飪一樣，蘇軾對釀酒也充滿濃厚的興趣。他一生曾嘗試過多種釀酒法，如在黃州時釀過蜜酒，海南時釀過天門冬酒，密州時釀過土米酒，定州時釀過橘子酒和松酒，嶺南時釀過真一酒等。而桂酒的釀造方法是他被貶嶺南惠州時所學，由于這種酒味道醇厚，具有一定的滋補作用，且對于抵御當?shù)卣味居辛夹?，故此蘇軾極為欣賞，并作《桂酒頌并序》“《本草》：桂有小毒，而菌桂、牡桂皆無毒，大略皆主溫中，利肝肺氣，殺三蟲，輕身堅骨，養(yǎng)神發(fā)色，使常如童子，療心腹冷疾，為百藥先……吾謫居海上，法當數(shù)飲酒以御瘴，而嶺南無酒禁(不禁止釀酒)。有隱者，以桂酒方授吾，釀成而玉色，香味超然，非人間物也?！睆男蜓灾形覀兛吹剑K軾所釀造的桂酒并非桂花酒，而是由木桂、菌桂、牡桂等浸制而成的藥酒，散發(fā)出濃郁的藥香味，具有一定的滋補和抵御瘴毒的作用。其正文云：“輔安五神伐三彭，肌膚渥丹身毛輕”，桂酒能助安五神，祛除三尸蟲，使皮膚紅潤身體輕健。

“民以食為天”，飲食是生命的第一需求，是生命的根本保障。良好的飲食習慣，科學的膳食結構是養(yǎng)生的重要手段。否則“病從口入”，飲食不當會導致各種疾病的產(chǎn)生，會成為我們健康的殺手。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當今影響人們健康的主要問題已由營養(yǎng)不足變成營養(yǎng)過剩，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應借鑒和吸取古人的一些科學合理、簡便易行的養(yǎng)生經(jīng)驗，減省嗜欲、飲食有節(jié)，充分利用各種不同的食材施行食療與藥療，做到防患于未然，從而提高生命質(zhì)量，延年益壽。

[1] 明·王如錫.東坡養(yǎng)生集[M].錢超塵主編，章原評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1.

[2] 蘇軾.蘇軾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6：2591.

[3] 方子徒.跟蘇東坡們學養(yǎng)生[M].廣州：南方日報出版社，2008：6.

[4] 張崇琛.意趣情趣理趣 蘇軾與酒[J].蘭州大學學報，2005.33(5)：3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