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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民性到民族性:北伐后民族性概念的建構

2014-01-23 07:12:44李銳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4年1期
關鍵詞:國民性民族性國民

李銳

(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北京,100165)

從國民性到民族性:北伐后民族性概念的建構

李銳

(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北京,100165)

北伐戰(zhàn)爭后,中華民國進入民族國家構建時期。這一背景下,社會語境發(fā)生較大變化,作為現(xiàn)代國家主體的國民開始讓位于民族國家構建基礎的民族。原本界限并不清晰的國民性概念與民族性概念逐漸發(fā)生分化,且民族性概念愈來愈成為描述中華民族、塑造中華民族認同的重要概念。在民族國家構建過程中,民族性概念繼承了“天下”概念的主要內(nèi)容,并成為民族本真性的重要載體。

民族性;國民性;北伐戰(zhàn)爭;民族認同;抗日戰(zhàn)爭

1916年,筆名為實存的作者在《民鐸》雜志發(fā)表文章指出,國民性概念與民族性概念并不相同。前者所適用的范疇是一國之國民,后者則適用于一個民族。其后,兩概念使用上的交替與興衰,代表了社會語境的變化,以及時人對于國家前景的不同期望。兩概念雖能指不同,然而所指卻越來越趨于同化。其區(qū)別也并未引起足夠重視,多數(shù)論者都將民族性概念與國民性概念混同使用。有論者雖意識到兩概念的不同,但也多從語義角度分析,而忽視了兩概念在歷史過程中的嬗變。①筆者認為,國民性概念與民族性概念在近代歷史上各有其獨特的運動軌跡及語義演變的歷史,兩者既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甚至話語形態(tài)的交鋒。本文力圖展現(xiàn)民族性概念的發(fā)展軌跡,并通過考察北伐后,特別是抗戰(zhàn)時期,時人對民族性概念與國民性概念的取舍之中,所展現(xiàn)的概念與社會語境、政治選擇上的互動關系。此外,通過探究國民性與民族性之間概念的轉(zhuǎn)換,考察這一概念的轉(zhuǎn)向?qū)χ腥A民族認同的影響。

一、民族性概念溯源

民族性概念的溯源,關鍵是對民族概念的溯源?!懊褡濉币辉~并非純舶來詞匯,其在中文典籍中實則古已有之,然而最早出現(xiàn)于何時則尚未有定論。有論者認為,“民族”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唐代李筌所著兵書《太白陰經(jīng)》中。[1]或有論者認為,“民族”一詞最早應見于《南齊書》。[2]

對于近代“民族”一詞最早出現(xiàn)于何時,學界也尚無定論。彭英明認為,近代最早使用“民族”一詞的應為王韜。[3]黃興濤則認為,“民族”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郭士立發(fā)表于《東西洋考每月統(tǒng)計傳》之《約書亞降迦南國》。然而,細察這里使用的“民族”一詞,則難以證明其區(qū)別于古籍中所使用的“民族”一詞而具備了近代意義。單純具有種族含義的“民族”概念,能否將其與傳統(tǒng)范疇區(qū)別開來是需要存疑的。[4]

筆者通過中國基本古籍庫檢索發(fā)現(xiàn),孫寶瑄在其日記中曾多次使用“民族”一詞,且具有明確的近代含義。1901年孫寶瑄在日記中記述了其在閱讀的美國伯蓋司所著的《政治學》,“專論民族國家政治之美稱,……此為余素所未聞,又云民族國家之說足以破大同之說。”[5](328)他在另一篇日記中又再次寫到:“美國伯蓋司政治學云,人類有生之初,惟能建立民族國家而已,待民族國家,遍播全球,而后世界國家或有發(fā)現(xiàn)之一日。”[5](427)

由上述內(nèi)容來看,孫寶瑄所使用的民族概念已擺脫了傳統(tǒng)的種族論述,且認為民族與組成國家之國民是基本重合的,而“按照國民國家理論的思想框架,將‘民族’與‘國民’的概念聯(lián)系在一起,正是中國近代民族主義興起的重要標志”。[4]而日本在翻譯nation一詞的時候,也首先是從“國民”角度進行理解的,且明治前半期尚未形成現(xiàn)在所使用的民族概念。這也可以看出,中文“民族”一詞實受日本影響甚深。值得注意的是,孫寶瑄所閱讀之《政治學》是由譯書匯編社所翻譯。譯書匯編社是清末留日學生最早創(chuàng)建的翻譯出版團體,1900年成立于東京,并在上海設有發(fā)行所。孫寶瑄所讀之《政治學》便是刊登在《譯書匯編》創(chuàng)刊號的日文書籍。而大部分國人可能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了解新概念、新名詞。

筆者在此并不試圖為近代“民族”概念的出現(xiàn)尋找一準確的上限,而是旨在通過辨明民族概念的早期軌跡,由此討論民族性概念之源頭。由上文所論可知,中文“民族”一詞深受日語影響。而與之關系極其密切的民族性概念,也無法擺脫日語的影響。

據(jù)筆者所見,“民族性”一詞較早出現(xiàn)在1916年的《國民性篇》一文中。該文作者認為,應辨明國民性與民族性之不同,“普遍于國民者,曰國民性,普遍于一民族者,曰民族性”,且認為“國民性與民族性乃緣之而異,大都民族之根本性為其國性國民性之根本要素。然民族性強而國民性未必強”。[6]1917年《東方雜志》刊載了《中國民族性論》一文,該文由章錫琛譯自日本《中央公論》雜志,作者主要從地理、歷史、文化等角度分析了中國民族性的形成及其內(nèi)容。[7]由此看來,國人至少在1916年便已使用“民族性”一詞,并已基本熟悉了這一概念范疇。

據(jù)全國報刊索引數(shù)據(jù)庫檢索,1928年前以“民族性”為題的文章較少,且包含譯文。其中,謝晉青《日本民族性底研究》一文對民族性概念進行了系統(tǒng)的闡述。謝晉青認為,民族性與人種有所不同,“民族性是屬于精神方面的,關于動作諸表現(xiàn),都是不可捉摸的”。[8]可以看出,謝晉青對民族性概念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認識,并對于其研究內(nèi)容做了初步的界定。有趣的是,這一研究同樣與日本有著密切聯(lián)系。

統(tǒng)觀1928年前的民族性研究文章,其中有3篇刊登于《東方雜志》,且分別發(fā)表于1920年前后,分別為:《日本民族性底研究》《中國民族性論》及《朝鮮之民族性》。其中,《中國民族性論》一文所論范圍雖與“國民性”內(nèi)容相似,然而,兩者對待具體內(nèi)容的態(tài)度則大相徑庭。比如,章文認為,具備卑弱、耐久、務實的特質(zhì),“中國民族必能永久存在,且大有發(fā)展之望,可斷言也”。[7]同是這三個特點,在國民性范疇之下,所得之評價則完全不同。梁啟超便認為,國人以“柔弱為善人”是中國積弱之溯源,“此誤盡天下之言也。夫人而至于唾面自干,天下之頑鈍無恥,孰過是焉”。[9](25)傅斯年則批判國人好行小慧,進而批判國人“心氣薄弱”,“可嘆這心氣薄弱的中國人”。[10]

這三篇文章的發(fā)表時間正處于東西文化論戰(zhàn)期間,雜志刊登這3篇文章,尤其是《中國民族性論》一文,不免有“扯虎皮,拉大旗”之感。杜亞泉于《中國民族性論》同期,發(fā)表了《中國人果惰乎》一文,對國民性概念下對于中國人形象的描述提出了異議。盡管,此時正處于國民性改造熱潮之中,但以杜亞泉為首的東方文化派似乎試圖確立一個不同于國民性的概念范疇。他們通過使用民族性概念,以區(qū)別于國民性概念。當然,這一時期民族性概念與國民性概念還不能判然兩分,兩者之間有不少的相似和曖昧之處。而且處于國民性改造思潮之下,民族性概念的出現(xiàn)多少有些遮遮掩掩,欲說還休。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構建民族國家的期望之下,與民族概念密切相關的民族性概念顯然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二、北伐前后社會語境的轉(zhuǎn)向

學界對于第二次北伐過程的研究已較為充分,而對北伐與當時社會之間的互動影響研究則較少。②就筆者看來,北伐統(tǒng)一對中國社會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使得社會語境發(fā)生轉(zhuǎn)向,進而對國民性概念向民族性概念的轉(zhuǎn)向產(chǎn)生影響。1928年12月“東北易幟”,中華民國第一次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盡管只是形式上的統(tǒng)一,卻對近代中國進一步向民族國家過渡影響巨大。

北伐戰(zhàn)爭在開始之時,國民黨便以反帝及統(tǒng)一為口號,以民族主義相號召。而實際上,濃厚的民族主義情緒在北伐前便醞釀已久。巴黎和會的失敗引發(fā)了新文化運動的轉(zhuǎn)向,中國民族主義情緒再次被引爆。特別是歐戰(zhàn)后,西方迷思某種程度上的破產(chǎn),使得部分學人開始反思“趨新”,③并重拾對于中國文化的信心。與此同時,傳入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在十月革命的映襯下特具魅力。列寧所宣傳的民族革命理論也對中國社會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北伐戰(zhàn)爭脫離了軍閥混戰(zhàn)的敘事,被納入到中華民族反抗帝國主義的民族革命敘述中來,同時也被賦予了向世界革命轉(zhuǎn)化的任務,北伐不僅要實現(xiàn)民族解放,同時也要完成世界革命。[11]此外,威爾遜所提出的“民族自決”理論在巴黎和會雖然歸于失敗,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國人的民族主義情緒。而國人的失望情緒又從另一面驗證了這一理論的巨大號召力。在“國民”淡出“民族”凸顯的背景之下,任何給予弱小民族以反抗正當性的西方理論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北伐之中,國共雙方從各自角度論證和宣傳了北伐的正當性,及其與中華民族之間的關系,“北伐勝利,中華民族就得救了,世界弱小民族也就得救了;北伐失敗,結果正是一個反比例”。[12]民族話語在宣講中得到放大,從而進一步推動了北伐后社會語境的轉(zhuǎn)換。

北伐時期,蔣介石在各種場合一再闡發(fā)“三民主義”中民族主義的內(nèi)容。他認為,只有打倒帝國主義,國民革命才有成功的希望,才能完成民族革命,才能“排除帝國主義者對我國的種種侵略壓迫”。[13](251)從一般輿論來看,民族主義情緒的上升使得北伐后的社會語境發(fā)生了變化,皆因“中國民族在近三年來所得之教訓與經(jīng)驗,其深切廣大,殆五千年來所未經(jīng)。……此誠國家多難之時,而亦未嘗非吾族之厚幸也”。[14]民族國家欲求得獨立則必須推翻帝國主義之侵略,而帝國主義之侵略則又激發(fā)了民族意識,從而引發(fā)民族主義運動。此外,蔣介石在戰(zhàn)中還一再宣講北伐與民族解放及民眾福祉之間的邏輯關系,北伐是“要一切百姓的生活都能得良好的結果,要中華民國能自由獨立,不受外國人欺侮”。[13](322)

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政府不僅通過反軍閥與反帝的聯(lián)結,為北伐尋找合理性和正當性,也在這樣的論述中為新政府尋求合法性。有論者認為,長期以來中國人的威權觀中始終存在著民族主義的因素,即判斷一個政權的“合法”“有道”與否,標準之一即是看其對外的表現(xiàn)如何。[15](340)外部的侵略因素導致了民族主義因素的產(chǎn)生,一個政權的對外能力則必然成為其合法性的重要標準之一。北伐通過反帝與反軍閥的聯(lián)結證明了北伐的合理性,得到了民眾的支持,國家也得到初步的統(tǒng)一。時人對這樣的“新國”也多充滿了期待,希望能擺脫不平等條約的限制,將國家建設成為獨立的民族國家,“對于國民政府,期待十分熱烈而急迫,巴不得他立刻拿人民困苦解除,把國際地位增高”。[16]

中共則主要通過論證軍閥與帝國主義之間的利益聯(lián)系,進而論證北伐的正當性。他們將北方軍閥統(tǒng)治的黑暗與帝國主義聯(lián)系起來,并且認為要聯(lián)合國外非帝國主義的國家與國內(nèi)非軍閥的軍事勢力,向帝國主義者及軍閥宣戰(zhàn),才是民族自由運動的唯一出路。[17](992)而且“由日英系帝國主義與奉直兩系軍閥所合作建立的白色恐怖的反動統(tǒng)治,現(xiàn)在北方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18]要結束帝國主義與軍閥的恐怖統(tǒng)治只有進行北伐。值得注意的是,陳獨秀還對軍閥進行了界定。他認為,軍閥必須具備兩個特性:“凡軍閥必然勾結外國帝國主義”“凡軍閥必然摧殘民眾的自由”。通過對軍閥的界定,可以看到,個人掌握軍隊不再成為軍閥的標準,是否與帝國主義相勾、是否摧殘民眾自由成為了新的標準。在這一標準之下,“不但蔣介石絕對不是軍閥,一即馮玉祥目前也還不能說是軍閥”。[17](990-991)這樣的界定固然與當時國共合作的背景有關,但更是社會語境轉(zhuǎn)換的表現(xiàn)。民族話語逐漸取代國民話語,成為社會的強勢話語,民族利益成為至高無上的價值判斷標準。④

北伐在時人的印象中是一場為民族獨立解放而發(fā)起的正義戰(zhàn)爭,而非此前的軍閥混戰(zhàn)可比。北伐戰(zhàn)爭是“直接秉承總理的遺愿,間接就是負有歷史的使命!有這一次戰(zhàn)爭,才來掃蕩社會上的舊污;有這一次戰(zhàn)爭,才來開辟適合民族生存的新境界”。[19]民族獨立、國家統(tǒng)一,給予時人的是革命的激情。民族、革命等相關概念在宣傳中頻繁使用,進而形成了頗具權力的話語體系。民族概念也在這樣的語境氛圍中突顯出來,并得到強化,且與國家概念初步整合。北伐中外國列強的政治、經(jīng)濟以及軍事干涉也在反方向上強化了民族概念的使用及與國家概念的整合?!皾蠎K案”的發(fā)生便極大地刺激了國人的民族主義情緒,時人認為慘案發(fā)生于“五七國恥日”,是恥上加恥,并進而號召“要發(fā)揚光大我們中華民族偉大的建國精神”,[20]打敗日本侵略者。

北伐成功后,國家進入了眾所期盼的建設時期,民眾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身處北京的周作人感慨著“‘獲得’了一個不曾有過的好的國慶日”⑤,謹慎如胡適也在戰(zhàn)后發(fā)表了一番對“新國”新生活的構想,“今年是統(tǒng)一后的第一年,我們做老百姓的,在慶祝新年的熱鬧里,總不免有時要白晝做夢,想像我們今年可以眼見的好現(xiàn)象,想像我們今年可以身受的好福氣”。[21](141)在這一氛圍中,國民政府似乎也要振作精神建設國家,民族、國家概念也頻繁出現(xiàn)于官方口徑中。蔣介石提出要“保持中國固有之德性,以鏟除茍且自私之惡習”,且認為這四端是“我國家存亡之所關,亦民族消長之所系”。[22](106)

應當注意的是,此時民族概念在面對不同的對象時其內(nèi)容也發(fā)生著變化,或特指漢族,或與中華民國并提,成為國家的另一意義上的代名詞。不管在哪一個意義上使用,民族概念都具有極強的道德意味及正面價值。在中華民族概念的形成過程中,民族實際上經(jīng)歷了與版圖不斷磨合重合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民族逐漸成為更常使用的詞匯,成為nation的對譯詞,國民在這一背景下逐漸失去描述中國人的正當性。民族構成國家,國家也成為民族解放的載體。而這也為民族性概念凸顯,國民性概念淡出打下了基礎。

三、北伐后民族性概念與國民性概念的選擇

“民族”與“國民”實際上都是nation的對譯詞,然而在轉(zhuǎn)譯過程中則分裂為兩個詞。從形式上來看,兩者都是合成詞,其在古漢語中更多的時候是復合意義。進入近代社會后,在翻譯過程中被采用為nation的對譯詞。“民族”與“國民”雖都是集合概念,但“民族”之個體成分已難以覺察,“國民”之個體成分反而更為凸顯。汪精衛(wèi)便認為,“國民”概念從個人方面來看,“則獨立自由,無所服從;自其對于國家的方面而觀之,則以一部對于全部,而有權利義務,此國民之真諦也”。[23](83)雖然,無論是民族建國主義者,還是民族主義興國論者都試圖構建國民民族一體的民族國家,但他們都必須面對的是國民與民族的差別所帶來的不同。如果使用國民概念,則“通國名為四萬萬人,竟沒有一個能夠合國民的資格,當這種生存競爭的時代,拿這種無國民資格的人,和有國民資格的人來比較,怎怪得動不動就要失敗呢?”[24]中國無合格之國民,這只能說明中國國民性之低劣,因此需要改造中國之國民性。正是這樣一個完整的邏輯鏈條造成了國民性改造思潮的興起,國民性概念本身的正當性則不在其考慮之中。

民族概念雖是西方概念,然而由于其本身的種族內(nèi)容,以及中文詞匯翻譯過程中的“透明性假象”,使得國人在運用這一概念時并沒有很強的規(guī)范意識。國人不會懷疑中國有無民族,因為“民族是含有文化意義的,是指一群有同一種族語言和文化種族關系的人民而言”。[25]不同于國民概念中個體意味的突出,民族則主要指精神上的聯(lián)結,用以維系個人,使他們覺得自己歸屬于同一個共同體?;诖?,民族性概念便產(chǎn)生了不同于國民性的內(nèi)容。

當“國民”這一規(guī)范性概念與作為傳統(tǒng)概念范疇“性”結合在一起,用以描述中國人特性后,其對于描述中國人之內(nèi)容必然發(fā)生較大的影響。國民性概念之下,中國人被描述為形象怪異的“中國佬”,中國人被認為是傲慢和自私的,“偽裝的嚴肅和真實的輕薄以及優(yōu)雅和禮儀和粗俗的言行的牢固結合”。[26](6)類似的描述,伴隨著軍事上的征服開始侵入中國社會。

“他們無法表述自己;他們必須被別人表述”,薩義德以此作為其著作《東方學》的題記,并用其概括西方社會對于非西方社會的“東方化”,使其成為外在并對立于西方社會的“他者”,以此來認識、塑造文明進步的西方。“東方學的意義更多地依賴于西方而不是東方,這一意義直接來源于西方的許多表述技巧,正是這些技巧使東方可見、可感,使東方在關于東方的話語中‘存在’”,[27](29)至于真實的東方則無關緊要。自始至終,東方不過是西方社會的“參照組”,西方社會通過虛幻的東方以及中國形象完成了自我的身份認同。薩義德的另一條題記似乎并不那么廣為人知,但卻更為一語中的——“東方是一種謀生之道”。只有將東方描述為野蠻、落后、道德敗壞的世界,西方的政府與侵略才具有合理性。只有將中國人描述為卑弱、狡猾、不誠實的物種,西方才能名正言順地為侵略穿上光明和啟蒙的外衣。

近代中國知識分子在西方文化的沖擊之下,接受了西方的進化論及進步史觀,進而將之用于觀察和認識中國,并使用國民性概念來分析和描述中國人。正如前文所述,國民參照物的選擇,產(chǎn)生的唯一結論即是中國無合格之國民,中國的國民性是不堪和敗壞的。中國知識分子駕輕就熟地運用著西方中國形象描述著母國以及自己的同胞。中國之國民缺乏自由思想、缺乏法治思想、缺乏民治思想,“中國國民性的墮落,……最大的病根是眼光不遠,加以‘卑弱’與‘貪婪’,但這是歷久養(yǎng)成的,一時不容易去掉”。[28](40)類似的描述即使摻雜在西人著作中,也不會有突兀之感。中國知識分子正是在國民性概念的范疇之中,不斷進行著自我的“東方化”。只不過這種“東方化”帶有了怒其不爭的情感,及知恥而后勇的期望。

然而,國民性概念的內(nèi)在局限使得這一期望難以實現(xiàn)。首先,中國國民性敘述本質(zhì)上是虛幻的,“西方的中國形象是‘西方之中國’,其隱喻性原則與其說明中國的真實,不如說明西方文化的真實”。[29](61)其次,國民性概念的使用必然帶來與傳統(tǒng)的割裂。中國知識分子在運用西方范疇來描述落后的中國國民性時,發(fā)現(xiàn)中國國民性的低劣是由于中國歷史及傳統(tǒng),是由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無法產(chǎn)生真正的國民,而只能產(chǎn)生奴隸。在這樣的邏輯之下,中國只有批判、拋棄傳統(tǒng),才能形成國民,才能成為進步史觀中的一環(huán)。選擇進步就等于選擇現(xiàn)在,也就是選擇了西方,而這也成為“全盤西化”思潮的源溯。然而,這樣的選擇帶來的困境和割裂則無法解決。如果中國知識分子采用國民性概念是為了發(fā)現(xiàn)中國落后之原因,并通過西化來改造中國國民性以走向獨立和富強,那么西化之后的中國還是中國么?再無傳統(tǒng)可言的中國還成其中國么?進步的終點即是中國的消解,那么進步的意義又在何處?這樣的內(nèi)在焦慮顯然不是全部國人可以接受的,而杜亞泉的疑問也成為國民性范疇之下一個永恒的疑問:中國人果惰乎?

民族性概念的使用則緩解了這一焦慮,并成為中國人表述自我的嘗試。在民族性概念之下,中國學人看到的是一幅不同的圖景,“我們更可以從歌謠中,找出農(nóng)人的家庭中,彼此合作的樣子,家庭的快樂,也是格外濃厚的”。[30]即便是對中國國民性最為痛心疾首的魯迅,在談到民族性時也將之比作“中國向來的魂靈”。[31]

之所以有這樣的不同,則要由民族概念入手。在時人看來,民族不像國民那樣有其特定的時代條件,“民族是一定的人類共同體,這個東西,是經(jīng)過長時間的自然力所造成的”。[32]正因為民族是自然而成的,所以民族之間是天然平等的,而國民概念的條件預設在民族概念中蕩然無存?;诖?,民族性概念也成為描述“優(yōu)根”的范疇。民族性被認為是一種“特殊的向上性格”,它是民族生存的意義所在,“要一個民族能生存,必須它能具備一種特殊的民族性,沒有特殊性的民族,是不配生存,而且必然地會趨于滅亡的途徑”。[32]民族性既然是各民族所特有的“向上的性格”,那么各民族性之間也就不存在高下優(yōu)劣之分,而僅僅是“一個民族在特定的環(huán)境之下,隨著社會進化和人類文化發(fā)展的過程中產(chǎn)生出來的特性;又可以說是從民族特定的客觀世界或社會產(chǎn)生出來的”。[32]

統(tǒng)觀各種民族性概念的定義,民族之特殊性、生存環(huán)境的獨特性都得到強調(diào)。民族性被理解為民族特定的生存空間之下產(chǎn)生的獨特性格。不同于國民性概念以現(xiàn)代西方國民為統(tǒng)一參照系,“一個民族必須有一種岸然不倚卓然自拔的特殊性格,使他自己能夠生活,使他的生存為有意義,并且因為有這種特質(zhì)的存在,對他民族的發(fā)展,甚至整個人類大群的生存,都有幫助”。[33]民族性不僅是民族存在的依據(jù),而且每一個擁有民族性的民族都有益于這個多民族共存的世界。國民性范疇之中,中國是蠻荒之地,只能被動地等待西方的啟蒙。中國始終是線性歷史的遲到者,是進步西方的“他者”。而在民族性范疇之下,中國成為全世界平等民族中的一員。中國不再是被動的存在,而是對世界有貢獻的一部分。與國民性的優(yōu)劣高下之別不同,民族性雖強調(diào)各民族的特殊性,但并不以優(yōu)劣相比較,“因為比較優(yōu)劣是具有侵略或干涉意思的。人類既然能構成一個民族,形成了他們的民族性,則對于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都有適應的才能。把世界各民族或民族性分成優(yōu)劣的等第,無非便于侵略的借口”。[34]民族性概念成為中國知識分子拒斥“自我東方化”的開始,中國要表述自己,而不再是被表述的鏡像。

四、北伐后中國民族性敘述與民族認同

民族主義的三個基本理想是:民族自治、民族統(tǒng)一、民族認同。這三者的交纏互動,構成了復雜多變的民族主義運動。而民族認同又是這三者中最為核心的,指的是“對構成民族與眾不同遺產(chǎn)的價值觀、象征物、記憶、神話和傳統(tǒng)模式持續(xù)復制和重新解釋,以及對帶有那種模式和遺產(chǎn)及其文化成分的個人身份的持續(xù)復制和重新解釋”。[35]因此,過去在民族認同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無論是黑暗還是光明,個體總要從中汲取營養(yǎng)來感受與民族共同體之間的聯(lián)系,實現(xiàn)民族認同。作為世界中存在的個體,認同以多層次的方式加諸于身,諸如親緣身份、職業(yè)身份、地緣身份、政治身份、社團身份等身份認同,都復合地存在于一體?,F(xiàn)代社會的一個重要特征便是認同的多層次化,現(xiàn)代人也正是在這樣的多層次認同中認識自身,確定個人在社會中的位置、責任及權利。然而,在這多層次的認同之中,民族認同無疑是最為基礎和重要的。“個體可能含有多重的認同,并且會隨著境況的需要而變換自己的認同。但是民族認同是最為普遍的:它們包含,包括并影響其他的角色以及身份認同,特別是在危機時代”。[36](25)

所謂民族認同,當然包括很多方面的內(nèi)容,其中最重要的則是如何描述自我?!拔摇钡拇嬖谥挥型ㄟ^“他”才能凸顯和確定,“只有當你與不同文化的人相遇時,你才開始意識到你自己的信仰真正是什么”。[37](27)近代中國最早一批描述中國人的是西來的洋人,他們通過自己的藍眼睛觀察著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國人。在他們眼中,中國是不符合西方框架的“中國佬”,是最文明的野蠻人,這也成為西方侵略的依據(jù)來源之一。而在西方槍炮洗禮之下的中國士人,也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所謂“天朝上國”,皆是幻夢。在這樣的沖擊之下,或保守如張德彝等認為西方雖好,“以我國教化比之,貴國亦稍遜之”。[38](112)或激進如康有為等積極變法以圖強。然而,無論保守與激進,國人都要面對同一個問題——我們是誰?國民性概念與民族性概念都是應此問題而生。國民性描述之下的答案雖帶有知恥而后勇的色彩,但西方的影響分明可見。國民性概念對傳統(tǒng)和歷史的消解,使得國民性概念之下的中國人永遠是西方人的追隨者和附庸。與國民性概念將過去負面化不同,民族性概念之中的傳統(tǒng)是有價值的,它造就了同一的民族性,賦予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存在的價值。

“除非個體把公共成員身份看成是與自己的身份認同緊密捆綁在一起的,并把同胞看成共享的生活方式的伙伴,看作可以依賴的合作者,否則,公共成員身份將是沒有意義的”,[39](116)而國民性顯然難以提供這種“關聯(lián)性”。時人通過使用民族性范疇來描述“我們”,通過具有傳承性的正面品質(zhì)加強了“我們”之間的“關聯(lián)性”,“中國歷史所昭示的中華民族尚有其偉大的特性,有其燦爛的文明;偉大的特性者何?即堅強的適應性,亦即種族及文化的綿延性”。[40]光榮的歷史在民族性描述中得到利用,“我們從中國全部歷史證明中華民族的特性是堅強的適應性,是種族及文化的綿延性;此種特性將中國釀成一特殊復合的整體,屹然整體獨立于宇宙的中間,顛撲不破者竟達五千年”,[40]歷史在此被證明是具有存在合理性的,而不再是中國進步的包袱。

在民族認同中,共享這一認同的人被要求應該擁有共同的東西,即有一系列的特征——民族性。中華民族認同中,對于民族性的敘述則是在重述這一共享的特征。在非民族性概念的描述中,中國是“怯懦,是散漫,是虛偽,是殘忍,是偷懶,是自私自利,是頑固守舊或安土重遷等”。[40]而在民族性概念之下,中國人是和平、恪守正義、重視情感、信仰濃厚的。[41]后者的描述顯然更能激起人們的認同感?!氨恍叛龅纳裨捰锌赡茏兂墒聦崳驗樗鼈儤淞⑵鹨环N類型或人格面貌,普通人會想方設法與之相像”,[37](38)這樣的特征顯然不會是虛偽、殘忍或者是自私自利,而應該是“尚博大、酷愛和平、振作有為、知道義”。[42]

20世紀前半葉,唯科學主義盛行于中國,唯科學主義者認為世間的一切都可以通過科學方法來認識。而中國的唯科學主義者并不總是科學家或哲學家,“他們是一些熱衷于用科學及其引發(fā)的價值觀念和假設來詰難、直至最終取代傳統(tǒng)價值主體的知識分子。這樣,唯科學主義可被看做一種在與科學本身幾乎無關的某些方面利用科學威望的一種傾向”。[43]正是在此背景之下,學者開始以科學實驗方法分析中國民族性,這必然會對中國民族性的描述發(fā)生影響,而挾科學之名的中國民族性研究成果更易于讓人信服和認同。

吳家鎮(zhèn)以血液型來研究民族性,甚至得出了民族性系數(shù)的計算公式。[44]類似研究到底有多少的科學性,并不在本文的討論范圍之內(nèi),然而其研究中蘊含的信息則十分重要。在民族性系數(shù)的計算結果中,中國南部與美、德、英、法等強國并列在一起,而且吳家鎮(zhèn)認為,中國南部之國民與西方強國之國民相同,“進取之人不少”。

蕭孝嶸從心理學入手研究中國民族性。通過對于小學生的心理測驗,他認為,“我們中國人的情緒很穩(wěn)定——至少和英美兩國人民相等,而遠超過意大利人和猶太人”,[45]進而認為“從這些科學研究結果,表明我們中國人的智慧如此超越,情緒如此健全,因此我們可以毫不自矜的敢說:‘我們是最優(yōu)秀的民族’,這樣優(yōu)美的心理狀況,實為決定我們?nèi)〉米詈髣倮囊粋€最基本的條件”。[45]

為了更“準確”地研究及描述中華民族之民族性,學者不僅僅是接受西方之方法了事,而是重新檢視西方研究之標準,質(zhì)疑其對于中國人的適用性。“締造測驗者所定四種名稱是否得當?四種名稱的翻譯和說明是否正確?無論如何,各人對于這四個抽象名稱的見解難免出入。因此但說中國的中學生不如美國的中學生精神健全,自恃性比較弱,比較內(nèi)向,比較自卑,究竟有何意義,各人也不能有一致的見解”。[46]因此,學者多希望借助普適的標準進行研究。蕭孝嶸便借用“人形”作為參照系進行研究,“人形是人類共有的經(jīng)驗,世界都相同,所以能借助和別國作比較。測驗的省分很多,人數(shù)在一萬以上,結果表示:‘我們中國人的智慧至少等于美國人’。所以我們很可以自傲,我們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民族”。[45]沈有乾也試圖改進朋路透氏品行測驗(Bernreuter Personality Inventory),以適用于中國。他認為,“此種測驗頗可作生活指導與職業(yè)指導之參考。惟測驗所得分數(shù)難以直接解釋,編者所刊布男女中學生,大學生,及普通成人之常模,皆根據(jù)美國測驗結果,中美種族不同,社會環(huán)境大異,當然不能借用?!盵47]

由此可見,知識分子在力圖使描述科學化的同時,也在尋求標準的自主化。對于西方的科學研究方法,學者不是理所當然地全盤接受,而是重新檢視西方標準,使之“民族化”。在“民族化”標準之下,中國民族性描述更為使人信服?!拔覀兪鞘澜缟献顑?yōu)秀的民族性”這一結論在先前可能會被認為是虛驕自大之言,那么此時則成為具有科學依據(jù)的鐵證。在科學話語之下,中國民族性敘述所能帶來的認同感巨大而強勢。

“政治革命一旦成功,一個國家即便是尚未完全站穩(wěn)腳跟,至少建立起來以后,‘完成了這一切的我們是誰?’這樣的問題從去殖民化的最后年代和獨立后的最初年代的輕松的民粹主義(populism)中重新被提出來”。[48](273)北伐成功后,國家得到統(tǒng)一,語境轉(zhuǎn)換之后,自我描述范疇的轉(zhuǎn)換,民族性概念成為描述中國的合法范疇。在民族性的描述中,中華民族得以被重新認識。中華民族不再是落后、衰老、孱弱的民族,而成為最偉大、對世界歷史有貢獻的民族。有論者認為,中國一直以來都沒有一個連貫的民族身份認同意識。[49](189)至少在20世紀20年代之前,民族認同所投射的民族共同體及民族特征,無法激發(fā)人的歸屬感。在北伐之后,民族性概念下的中國人形象,更能給予中華民族成員以認同感。對中華民族性的特征描述,使作為中華民族一員的國人,更愿意將自身的一部分特征投射于其上,共享榮耀。

五、結語

北伐勝利后,中國社會進入建設時期,形式上統(tǒng)一的中華民國開始了民族國家構建的新歷程。然而,民族國家構建過程中,民族認同的構建是重中之重。中國需要“國民”作為國家構成元素。然而,作為西方概念的國民,經(jīng)譯介后雖保持著“透明性假象”,但其本身所蘊藏的西方個人主義內(nèi)容卻處處成為構建民族國家和民族認同的掣肘。原本不加區(qū)別使用的民族與國民,開始逐漸走向分裂,個人主義及個體成分開始被清掃出民族國家構建的藍圖之中,民族成為構建民族國家的唯一合法性基礎。[50](265)傳統(tǒng)也在這一分裂之中,獲得重生的機會,民族概念成為其最后的庇護所。原本區(qū)別甚小的國民性及民族性概念,也逐漸分化。更具西方色彩的國民性概念,因其潛在的批判性愈來愈無法實現(xiàn)民族認同的凝聚。傳統(tǒng)文化成為中國本真性的所在,充滿自我批判意識的國民性概念逐漸喪失描述中華民族的正當性,民族性概念則更能保存國家民族之本真,甚至成為民族本真性的載體。⑥而國人心目中興亡所系之“天下”,其主要屬性也經(jīng)過轉(zhuǎn)譯及編碼為民族性概念所繼承?!巴鎏煜隆彼鶐淼奈C感,使得國人不再追隨西方的腳步,試圖通過民族平等的信念,重新發(fā)現(xiàn)民族歷史及傳統(tǒng)的價值,以民族國家之姿進入世界舞臺,獲得相同的發(fā)言權。

注釋:

① 袁洪亮認為,民族性主要指一民族穩(wěn)定而缺乏變化的性格特點,國民性則包含了時代性變動特點和規(guī)律。參見袁洪亮:《人的現(xiàn)代化:中國近代國民性改造思想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15-16頁。教軍章認為,兩概念雖有區(qū)別,但對其更為細致的區(qū)別意義不大。參見教軍章:《中國近代國民性問題研究的理論視閾及其價值》,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112頁。

② 羅志田主要對北伐戰(zhàn)后南北局勢的變化進行了研究,王奇生則主要研究了在北伐過程中“反革命”罪的緣起以及作為話語的“革命”這一概念的運用,易勞逸則主要將視線集中于國民黨北伐戰(zhàn)后的統(tǒng)治,王建偉通過對民族主義口號的研究,深入分析了民族主義話語在這一時期的運動軌跡。

③ 鄭師渠認為,歐戰(zhàn)后國人開始打破對于西方文化的迷思,“對西方求解放”,反思現(xiàn)代性所帶來的負面結果,并走民族自決的道路,發(fā)展中華民族的新文化。(鄭師渠:《歐戰(zhàn)前后國人的現(xiàn)代性反省》,載《歷史研究》2008年第1期。鄭師渠:《新文化運動與反省現(xiàn)代性思潮》,載《近代史研究》2009年第4期。)

④ 根據(jù)王建偉對北伐時期民族主義口號的研究,可以看出,當時的口號大多以“民族”概念相號召,“國民”概念的成分反而并不濃重。這一方面與民族與國民這一時期還存在較多的交叉有關,但也說明,民族在這一時期已有較強的話語權,特別是在與帝國主義對舉的過程中,“民族”越來越具有號召國人的正當性。北伐戰(zhàn)爭過程中,各種宣傳口號實際上加強了時人對作為帝國主義受害者和反抗者的“民族”概念的認識。(王建偉:《民族主義政治口號史研究(1921-1928)》,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

⑤ 在這一氛圍中,只因為“今年的國慶日是在青天白日旗里過的了,這自然就很夠可喜了。即使沒有政治意義,我也很反對那不好看的五色旗,……現(xiàn)在這張旗換掉了,而且北海橋上的高墻也已拆去,這就盡夠使我喜歡了”。周作人:《國慶日頌》,載《周作人散文全編》第5卷,桂林,廣西師范大學,2009年,379-30頁。

⑥ 杜贊奇提出了所謂“本真性領域”的概念,認為在民族國家建構過程中,民國國家的代表努力制作國家優(yōu)先于公民的觀念,并將民族國家表述為不可侵犯的,歷史的主體則被等同于本真、純粹的東西,等同于榮耀、道德和精神性這些相關概念。它是俗世之中的神圣秩序,是現(xiàn)在當中的過去的精髓。(杜贊奇著,李霞譯:《本真性的秩序:超時間、性別以及現(xiàn)代中國的民族史》,載《新史學(第二卷)——概念·文本·方法》,第256頁,中華書局,2008。)杜贊奇認為,諸如國旗、女性形象等都成為這一本真性的象征物。在民族性概念的表述及民族性形象的重述中,民族本真性也得以表述和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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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national character to nationality: the concept of nationality after the Northern Expedition

LI Rui
(The Museum of the War of the Chinese People’s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Beijing 100165, China)

After the Northern Expedition, the Republic of China entered the nation-state construction period. In this context, social context changed greatly. The original boundaries were not clear on the concept of nationality and national character, gradually undergoing differentiation, and the Concept of National Character increasingly became a descrip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shaping the important concepts of the Chinese nation identity. In the process of nation-state building, the concept of nationality inherited the main content of the “world”, becaming an important carrier of national authenticity.

nationality; national character; the Northern Expedition; nation identity;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K26

A

1672-3104(2014)01-0229-08

[編輯: 蘇慧]

2013-04-24;

2013-09-25

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20世紀史學與中國形象的重構》(13JJD770005)

李銳(1984-),男,山東萊蕪人,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編研部研究館員,歷史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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