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昌旭
鄰居住著一個老頭,我叫他李大爺。每天蹬著三輪車走街串巷去收破爛。他把收回的破爛挑選出來,又送到廢品收購站。一年三百六五天,沒人去他家串門,他也不大串門兒,偶爾會來我家的小院里,看一看我家栽種的那幾盆白菊花。他那眼神似要把這些嬌嫩的花都“吞”到眼中。久而久之,我便開始對他有點反感,有時間他來了,我就把那幾盆白菊花從窗臺上搬走。但是,有時他還是能乘我不備時鉆進我家,用那雙臟兮兮的手摸摸這棵,弄弄那棵,還低頭去聞一聞,我有時非常生氣,真想說他幾句。這幾盆菊花是我大姨一輩子的心血,在她臨終前千囑咐萬叮嚀要我們伺候好這幾盆白色的菊花。
“李大爺,你看看你,差點把這花弄掉了?!蔽也豢蜌獾貙λf。
“沒事兒,我碰不壞的。”他慌忙縮回手。
自那次后,他很少來,有時他路過我家門口向里面慌張地望一望。
大姨終身無子女,她離婚后,就在我家住。她對我們就像對待她的兒女一樣好,但是她最喜歡那幾盆白色的菊花。每次我進她的房間,都會看見她侍弄著白菊花,施肥、澆水、松土、打杈,那白色的菊花也沒有辜負她的一片心意,長年累月地開著潔白的花朵,散發(fā)著沁人肺腑的清香。
大姨去世之后,這幾盆花就托付給我了。我有時不那么精心,所以菊花沒有原來開得旺盛,有的還枯萎了,最后有的死掉了。真沒想到這菊花怎么能葬送到我的手里呢?我欲哭無淚。心想;九泉之下的大姨若知道了該多么傷心呀!一連幾個月,我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那個春天,我的心情很不好,總是在想如何挽救這些花。也無心思留意別的事情。
那日我從街口往家里走,正好與坐在屋門口曬太陽的李大爺相遇。他看到我,急忙站起身向我走來,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說:“孩子,快來,你快看看。”
我無法掙脫,只好隨他走進了屋里,我發(fā)現(xiàn)他的屋里有一盆白色的菊花,那花有的開著,有的也枯萎。我驚訝地問他:“你也喜歡菊花?”
他點點頭,臉上露出看笑容。
“等一會兒?!彼悬c興奮了,又從里屋端出了一盆白色的菊花。我看到這盆白色的菊花正在盛開,開得非常嬌美花瓣是那么的純潔,我高興地說:“這花真好?!?/p>
他說:“這是惟一的一盆好花了,是我千辛萬苦才救活的?!彼檬州p輕地摸一下,又低頭聞了聞。然后放在桌子上說:“這盆花送給你吧,我看你很愛這菊花的?!?/p>
“真的,我……”我激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真的。”他連聲露出了燦爛的笑。又從書架上拿了幾本舊書遞給我說:“這幾本舊書伴我?guī)缀跻簧?,我明天要回老家了,這也送給你了?!?/p>
我說:“謝謝李大爺?!毕肫鹨郧白约簩λ膽B(tài)度,慚愧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我把那盆白色的菊花放在窗臺上,每天清晨一睜眼,我便可以看見它,我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也使我心情恢復(fù)了對大姨在天之靈的安慰。
在翻那些舊書的時候,我從書中翻出了一張已經(jīng)變黃的一寸小照片,我仔細地看了看,才認出照片上的人原來是我大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