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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陽

2013-12-29 00:00:00嘉男
鴨綠江 2013年3期

嘉男,本名孫桂麗,中國作協(xié)會員,山東省作協(xié)簽約作家。發(fā)表、出版文學作品二百萬字。多篇小說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等轉載,或入選年度小說選本。現(xiàn)居威海。

有客人朝發(fā)廊走來。

發(fā)廊在海城的一條巷子里,比寬敞街面上的那些大發(fā)廊小許多,但在巷子里,比那些小理發(fā)店又氣派些。

彭秋美隔著玻璃拉門,瞥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但她的目光卻定在空中?;野档奶炜?,懸浮著一枚白太陽,已經超過樓頂高了,像一枚放大的硬幣。一早,發(fā)廊的磁磚地都是暗的,她還以為今天沒太陽。外面,霧茫茫的,不是水霧,是沙塵。大風是無形的舞蹈,一忽,柔弱地抬一下胳膊,一忽,又剛勁地掃一腿。

這么冷的天,她以為不會有客人來。來了,就來了,也沒什么稀奇的。她站起身,把四把轉椅擺正了,去墻邊掛勾上拿下兩個圍披。拉門哧的一聲,冷風呼的灌進來?!芭斫?!”“彭姐!”

彭秋美一怔?!叭龑?!伶伶!你們怎么來了?”

三寶和伶伶尷尬地笑,嘴動著,說不出話。伶伶反應快些。“來看看你啊?!彼麄冇帧斑辍钡年P上門?!翱熳?,暖和暖和?!迸砬锩磊s快收拾起散亂的東西,毛巾啊,雜志什么的??腿嗽陂T口一側的塑料凳上坐下。三寶的左腿和伶伶的右腿之間,放著一個大塑料袋,里面裝著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一看就是餅干之類的小食品。

“小珠呢?她沒跟你們一起來?”彭秋美在一把理發(fā)椅上坐下來,對著他們。

三寶和伶伶再笑,似乎話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又似乎話太難,不知怎么說出來。他們互相看看,眼神兒在互相求援,最后還是三寶說了:“我現(xiàn)在跟伶伶一起過呢?!比龑毑蛔栽诘乜匆谎叟砬锩溃挚匆谎哿媪?,目光飛來飛去,沒個落腳處。

彭秋美再一怔?!澳切≈槟兀俊?/p>

“回海城來了。”三寶的目光,輕輕劃過發(fā)廊女主人,最后停在地上的一堆頭發(fā)上。

發(fā)廊里一時靜默了。三寶穿得少,凍得直吸鼻涕。伶伶倒穿了件呢子短外套,但沒戴圍巾,臉色發(fā)青。彭秋美的大腦在迅速消化這意外的變化——三寶、小珠和伶伶之間關系的變化。

三寶是臨城人,伶伶是煙城人,小珠是海城本地人。該有十年了吧,他們都在彭秋美的發(fā)廊打工。三寶是大工,伶伶和小珠是小工。說起來是伶伶先來的,彭秋美叫她給客人洗頭,后來,鼓秋美還是忙不過來,就雇了一個大工,三寶就來了,小珠是最后來的。小珠來之前,三寶和伶伶是很要好的,彭秋美有時聽著他們的打情罵俏,暗自發(fā)笑。小珠來了,慢慢的,事情有些不一樣了。兩個女孩開始很好,干什么都在一起,晚上客人少了,三寶一個人在店里忙,她們倆就去逛夜市。也不知從哪天始,三寶不跟伶伶打鬧了,也不開帶色的玩笑了。伶伶跟小珠之間也生分起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彭秋美才看出端倪,三寶跟小珠好上了。他們公然成雙成對地來去,出入,伶伶落了單。

小珠惟一勝過伶伶的地方,就是臉蛋兒漂亮??膳砬锩烙X得,三寶要討媳婦,伶伶更合適。有天,只三寶在店里的時候,她點撥過這傻小子,卻不敢說得太透,只一個勁地夸伶伶踏實,懂事,心地厚道。三寶點點頭,表示贊同,他其實沒明白,或者是明白女老板的意思,但已深陷在小珠的溫柔鄉(xiāng)里,拔不出來了。

兩個女孩開始吵架。丁點兒的小事就能吵起來。三寶裝作沒聽見,誰也不勸。彭秋美聽不下去了,吼她們兩句。這天,店里沒人,三寶出去了,她們又吵。彭秋美吼過后,伶伶卻哭了,不是對她,而是對小珠。伶伶說:“本來三寶對我好的,憑什么你要插一杠子?”小珠說:“三寶看上我了,我有什么辦法,你有本事讓三寶離我遠點兒!”伶伶又說:“你別得意了,三寶是我讓給你的,我要像你似的掙搶……”“你搶呀,看誰搶過誰!”這時,三寶回來了,她們突然啞了口。

彭秋美當時想,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放著賢良的女人不愿要,偏偏愿意叫耍奸自私的女人呵來呵去,三寶讓小珠拿住了,動不動就得給小珠干這干那,買這買那。伶伶看不慣,她沒有等到參加他們的婚禮,就辭工回煙城了。走前她對小珠說:“告訴你,小珠,以后你對三寶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彭秋美只得安慰伶伶:“你比小珠小三歲呢,你有的是機會?!?/p>

小珠的母親沒看上三寶,嫌他個子矮了,又是外地的,還是個打工的。但小珠到底和三寶結了婚。彭秋美去參加了婚禮。三寶叫了伶伶來的,但伶伶只叫人捎來了紅包。婚禮上,彭秋美看到,三寶傻傻地笑,小珠也美美的,很幸福的樣子。彭秋美望著他們想,一物降一物,誰和誰有緣真是沒法說。

三寶和小珠結婚后,都辭了工。小珠的媽仍是看不上三寶,三寶就帶著小珠回老家臨城開發(fā)廊去了。彭秋美又找了兩個助手,掙了幾年錢,供到女兒大學畢業(yè)工作后,她覺得自己該歇歇了,就只留一個助手,慢慢做著。開始,還能接到三寶和小珠的電話,最近幾年,沒有消息了。

彭秋美此刻打量一眼三寶,覺得他老成了許多。一旁的伶伶倒沒大變化。三寶畫了一個圈兒,到底又回到伶伶這里來了。這是怎么回事呢?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好懂。她想問三寶,孩子多大了,跟誰呢?礙于伶伶,話沒說出來。

三寶倒是先開口了。三寶說:“彭姐,讓伶伶在你這待一會兒,暖和暖和,我去辦點事兒,好吧?”一陣沙啦啦地響,三寶拎著塑料袋站起來,伶伶跟著立起。

彭秋美起身?!霸趺床缓??你早點回來,在這兒吃中飯?!?/p>

“不吃飯,還得早點回臨城,晚了沒車?!比龑氁牙_門,走出去。

兩個女人站在門口,看著三寶,腿邊伴著一袋花花綠綠的東西,縮著脖子遠去,消失在樓角。兩個女人重又坐下,聊起來。

起先,三寶和小珠在臨城干得不錯,發(fā)廊的生意可以用火來形容。但是,小珠很快就懷孕了。三寶覺得孩子來的不是時候,還沒攢下錢呢,得買個房子,不能讓孩子住在發(fā)廊里,也不能讓孩子住在租來的房子里,還有,發(fā)廊也要擴大。可小珠想要這個孩子,女人早晚得過生育這一關,早生早了,生在哪里還不是生,這是孩子的命。

店里忙,三寶是不敢松懈的,所以,小珠要生孩子的時候,回了海城娘家。小珠生了個兒子。沒想到,就在海城住下了。小珠的媽本來就看不上三寶,添了外孫,每天伺候母子,也是個樂子,就把三寶忘了,就覺得女兒、外孫在身邊的日子蠻好的。

三寶回來看過幾回,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回過,滿月的時候,他又回來。他要接小珠和孩子回臨城,可是小珠的媽不讓,說你們忙起來,哪能顧得了孩子?小珠也不愿回臨城,她不喜歡臨城的氣候,夏天死熱,冬天干冷,哪比得了海城,總是溫潤的。她心中只有孩子,沒有三寶和發(fā)廊的位置了。

三寶只得常跑海城看小珠和孩子,一個月一次。一次也就住一晚,又匆匆回發(fā)廊。他舍不得多耽擱。他一個月能掙四千塊錢,留一千元自己用,三千元打到小珠在海城辦的儲蓄卡上,算是夫妻共存的。他們希望存夠了錢,在海城買個房子,三寶就回海城開發(fā)廊,成為一個海城人,一家團圓。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六年,三寶得了腎病。這些年,他只找了一個助手,忙起來,他沒時間去廁所,總是憋著尿,到底憋出病來了。每次上小號,他都疼出一身冷汗。一次回海城看小珠和兒子,又犯了病,實在扛不住了,打算去醫(yī)院。當時,孩子在幼兒園,小珠去超市了,岳母跟岳父出門旅游去了。他找出那個儲蓄卡去取錢,密碼是他和小珠兩人的生日,沒有變,他自信地插入取款機,可是卡上只有一百元壓底。他驚訝地站在那里,看著那兩個最小的數字的小小組合,捉弄著他,腦子里發(fā)空。那天晚上,他和小珠吵了一架,去掉小珠和孩子的生活費,卡上怎么也該有幾萬元才對,錢都哪里去了?小珠說,她轉到她媽的卡上了。他呆在沙發(fā)上,寸心一厘一毫地往里涼。

自此,三寶不怎么回海城了。他成了一個多余的人,被老婆和岳母排除了。他感到,除了發(fā)廊,他一無所有了。他要把發(fā)廊做大,重新存錢。他兌下一個大點的發(fā)廊,可是生意不像從前那么好了,好奇怪的事。他想到了小珠,到底是他的老婆,那些錢也是他賺的,該拿出來幫一把吧。他再次回海城。可是小珠拒絕了。小珠變得陌生,或者他在小珠的眼里也變得陌生。小珠說:“你能保證投上這些錢,生意就好嗎?這是我和孩子的錢!”

三寶的心涼透了,成了冰,沒有什么能暖過來。他說:“小珠,你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跟我過了嗎?”

小珠說:“不過就不過,我以前真傻?!?/p>

“那就不過吧?!比龑氁矐械枚嘣?。

孩子是小珠的,發(fā)廊是三寶的。事情的處理就是這么簡單。三寶又去了臨城。他只得把大發(fā)廊又兌成小發(fā)廊,來了客人,平靜地干活兒,心底里,卻灰暗的。

小發(fā)廊,掙不到多少錢,活兒卻也不少,原來的幫手都辭了,三寶一個人,又給客人洗頭,又要理發(fā),或燙發(fā),或染發(fā),累得閑下來時,坐在那里犯困。一天,正在迷糊里,塑料的珠簾叮當響過,紅的眼簾黑了。三寶一激棱,睜開眼,站起,準備迎接客人。客人卻是對著他,淺吟吟地笑。

“伶伶!”

伶伶說:“我不相信事情會這么巧,我來看看?!?/p>

“看什么?”三寶還在迷糊,眼里是血絲。

事情就是這么巧,三寶開大發(fā)廊時,店里有個洗頭妹就是煙城人,三寶不用了,她就回煙城了,又找了家發(fā)廊洗頭,老板就是伶伶。伶伶這五六年的時間,也是在外地打工,賺了點錢,但是談了一場不成功的戀愛,所以回到煙城,開了間發(fā)廊,希望慢慢再找個人嫁了,把日子過下去。這女孩跟伶伶講她的前老板三寶,如何得了腎病,錢如何被老婆轉移,生意如何失敗,如何離了婚。伶伶瞪著眼問:“你說的是吳三寶嗎?”“他是姓吳?!薄袄掀攀呛3堑??”洗頭妹直點頭。

“真的是你?”伶伶的目光滿是憐惜。

三寶完全醒過來,無地自容的樣子?!澳阍趺磥砹??你來干什么?”他不愿意讓伶伶看到他的落魄。

伶伶風一般回到煙成,把剛開張的發(fā)廊兌出去了,風一般來到臨城,幫三寶撐起發(fā)廊。發(fā)廊生意慢慢好起來,但三寶跟伶伶的關系并沒有像生意那樣喜勢。三寶一直掌握著分寸,用客氣有時甚至是故意的冷淡,擋回伶伶如電的目光。他是個有拖累的男人,伶伶利手利腳的,這感情發(fā)展下去,對伶伶不公平。伶伶問:“當時你為什么選小珠,不選我?”三寶說:“都過去的事了,你還提了干嘛?”“我除了長得不如小珠,還差什么?”三寶煩了?!澳銊e小珠小珠的,我已經忘了,你還想著干什么?”“這個害人精,我要見了她,非修理她不可?!?/p>

一起做活,一起與客人談笑,一個鍋里吃飯,在逼仄的小發(fā)廊里,手碰手是常事了,也難免他碰了她的腰,她撞在他的屁股上。這肢體的接觸,氣息的交融,到底還是讓三寶把不住分寸了,這不是突發(fā)的激情,來了有可能走,這是日益積累起來的扎實綿密的情愫,類似夫妻間的,滿滿滲進他們的生活。伶伶把在外面租的房子退了,搬到發(fā)廊來,兩個人睡到一張床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有天,三寶下了決心,將店門關閉一天,帶著伶伶來到海城。三寶去幼兒園,把正在大班玩耍的兒子接到肯德基餐廳,買了漢堡包、炸薯條和可樂,讓兒子吃喝。他對伶伶說:“你看看,這就是我兒子,我兒子快上小學了?!绷媪婵粗呛⒆樱瑢λ?。孩子有點內向,不理她,只低頭吃。她仍是對他笑。三寶繼續(xù)說:“我所有的情況,你都了解,你可要想好。”伶伶說:“我理解,我想好了。”三寶把兒子送回幼兒園,兩人匆匆趕回臨城,第二天發(fā)廊照常營業(yè)。沒多久,他們就結婚了。

伶伶講到這里,對著彭秋美歉意地笑笑。“那天實在太匆忙了,沒來看你。一般我們兩個一起出來,不敢多停,店里沒人照看。”

彭秋美也笑笑?!斑@有什么關系,這年頭兒,都忙,誰會計較誰?”她瞥了一眼灰白的窗口,干枯的葡萄藤爬在防盜網上,幾片未落的枯葉抖動著?!澳恰銈z的孩子也挺大了吧?”

“快三歲了,是女孩兒,長得真像三寶。”伶伶這回笑得有些得意。

“怎么沒帶著一起來?”

“放在煙城我娘家了。這次來……唉,小珠這個人,真是的,都離婚了,還老是打電話給三寶,說孩子上三年級了,越來越不聽話,不好管,讓他管管。三寶離得這么遠,怎么管?她當媽的干什么?管不了當初就別要嘛?!?/p>

“那你們這次來……”

“三寶想要回撫養(yǎng)權,把孩子帶到臨城家里,我同意。要不大老遠的,怎么管這孩子,男孩子,沒有父親不行。”

“噢,三寶這是去見小珠和孩子了?!?/p>

“對,就是去商量這事。你沒看給孩子買了那么多吃的嗎?三寶讓我在這等著,不讓我跟去,怕我和小珠打起來?!?/p>

彭秋美和伶伶一齊笑起來。伶伶又說:“我要見了她,真不饒她。這個害人精,心眼兒不好使?!?/p>

一陣風卷到門玻璃上,一個白塑料袋,氣球一樣飄搖幾下,又落下去?!澳銈z趕上個冷天來,”彭秋美說,“小珠知道你跟三寶的事嗎?她又找了嗎?”

伶伶的臉色,這半天已經緩了過來,有點白潤的意思了。“她可能聽說了,那又怎么樣?跟她沒關系了,三寶說她又找了男人結婚了?!?/p>

“可能那男人對三寶的孩子不好吧?”

“誰知道?!?/p>

“男孩跟繼父是天敵?!迸砬锩酪允拦实目跉庹f。

“女孩跟繼母還不是一樣?”伶伶竟也是過來人的口氣。

彭秋美笑笑?!澳氵€年輕。很多事還不懂。孩子的事,你應該多想想再做決定?!?/p>

伶伶挪動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姿勢重新坐好?!拔以缇拖牒昧?,我理解三寶,理解生活,因為我也有繼母?!?/p>

彭秋美驚訝地看一眼伶伶,又看一眼。“沒想到?!?/p>

伶伶很平靜?!拔沂畾q的時候,我媽死了,我爸又給我們找了個后媽回來,后媽還帶著兩個女孩兒。我和我哥一直恨我爸。小時候,不懂事兒,我和我哥沒少氣后媽,她現(xiàn)在有心臟病,都是讓我們給氣的。現(xiàn)在,我理解父親,也理解繼母了。其實,她人挺好的,正給我看孩子呢?!?/p>

“是這樣啊,那你得好好孝敬你繼母?!迸砬锩劳媪妫睦锖舻挠可吓?。她早就看出伶伶這孩子懂事,心地厚道,做事踏實,原來是經受歷練的。她因為伶伶的感悟而受感動。

“那是當然的?!?/p>

地上有淡淡的一點日影,還斜著,彭秋美歪著身子,看見了那枚太陽,仍是白的,只是透亮了一些。因為那一塊的云層薄了。屋里稍有點冷清,但有暖氣,也不是非得有太陽不可,可她仍希望看到地上晴日的光影,強烈得刺眼,卻是多么溫暖。

伶伶向門外張望一眼。“三寶這傻子,怎么還沒回?可別出什么事兒啊?!?/p>

“他去哪里見小珠和孩子?”彭秋美問。

“約好到一個熟人家里。小珠這害人精,不知答不答應?!绷媪媾づぱ?,動動腿,又重新坐好。

“你不用急,三寶會跟她好好談。三寶有你這么體貼她,真是他的福氣?!?/p>

“我是看三寶能干,是過日子的人。他很可憐。他爸對他媽不好,他媽懷他七個月的時候,他爸還罵他媽,讓他媽上房繕草,結果把孩子扭掉了。三寶成了早產兒,生下來手指甲是紅的,軟的,眼睛還流著血。沒想到他活了下來。后來他生病,他爸媽把他放在一邊,不管他,想著死了算了,可他自己又好了。三寶一直到十歲時,眼睛還不敢看太陽。”

彭秋美驚訝地看著伶伶?!叭龑氝@么命苦啊,真是命大。”她有意看了一眼磁磚地,淡淡的日影又沒了?!叭龑毈F(xiàn)在的眼睛怎么樣?還不敢看太陽嗎?”三寶在她的店里當過大工,從未提起自己的過去。

“長大后沒事了,要是還不敢見太陽,那還了得!”

三寶有這樣的經歷,對自己的女人一定不會像父親對母親一樣,這已經讓人看到了。彭秋美想知道的是:“三寶的爸媽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媽四十來歲就病死了,他爸現(xiàn)在老了,脾氣好多了,天天盼著兒女們回去看他。三寶經常給他寄錢,平時沒時間回去,過年是肯定要回的?!?/p>

“三寶真是不錯,又找到你這么好的媳婦,你們以后的生活肯定越過越好。”

伶伶帶著羞意笑一下,轉了話題?!芭斫悖@半天光說我和三寶的事了,你怎么樣?還是一個人嗎?孩子畢業(yè)工作了吧?”

“孩子工作了,我還是一個人,老了,沒人要了?!?/p>

“怎么會,是你不想讓人要吧。店里生意好嗎?沒找個幫手?”

“干點夠吃夠喝就行了,干不動了,胳膊疼,肩膀疼,主要給老顧客做,干多少是多少,找了個幫手,今天有事沒來。你們還年輕,可以多干些?!?/p>

這時,拉門克愣響一下,被慢慢推開,一個中年婦女進來,要燙頭。彭秋美給她洗了頭,剪出層次,開始上卷兒。伶伶過來幫忙做卷兒。“三寶這傻子,怎么這么粘,還不回!”她自言自語。

她們正忙著,還差一兩個卷就完事了,三寶回來了,還帶來了兒子。伶伶怔一下,笑一下,沒想到三寶現(xiàn)在就把孩子帶來了,沒想到小珠還真放孩子走了。

“快坐下暖和暖和,今天冷?!迸砬锩罌]停下手里的活兒。

伶伶趕快洗了手,過去拉三寶的兒子。孩子背著書包,躲到了三寶的身邊。三寶一手拎著一個旅行包,想必是孩子的衣物,另一手仍拎著那個塑料袋,只是里面的東西少了一些。孩子的嘴邊沾著餅干碎屑。“你忘了,這是你伶伶阿姨,以后你得叫媽,快叫?!比龑毻屏藘鹤右幌隆:⒆哟┲{色的面包服,鼓鼓的,像個氣球一樣晃動了一下,沒出聲,看一眼伶伶,目光盯在中年女人滿是發(fā)卷的頭上。

“這孩子?!比龑毧粗媪?,“咱們走吧?”

伶伶從那孩子的身上收回神兒,戴上手套,向下拉了拉衣襟。彭秋美已經給那女人做好了卷兒,過來挽留?!凹笔裁矗砍酝曛酗堅僮??!?/p>

三寶笑笑?!安涣耍斫悖泌s車,路上得三個多小時?!彼D過身,推著兒子,向門口走去。伶伶跟在后面,出了門。

彭秋美送他們到門口。“有時間再來啊。”三寶和伶伶回一下頭,揮揮手。三寶又縮起脖子,頭發(fā)被冷風吹得立了起來。伶伶去拉那孩子的手,孩子躲到了父親那一邊。彭秋美看著這一家人,在干白的路面上走遠,拐過樓角,心口覺得被什么東西撞擊了一下。她關上拉門,瞥一眼灰白的天空,太陽仍是白的。

彭秋美讓女人換了一個轉椅,到有紅外線燈罩的那面去,通上電,定好時間,塞給女人一本雜志。往日,她會跟客人聊聊天兒,現(xiàn)在,她什么也不想說。眼里仍是三寶、伶伶和那孩子的身影,心里涌動著什么。她想,伶伶很勇敢。這跟年輕有關系嗎?她彭秋美也曾年輕,就沒走出這步,怕后媽不好當,怕自己的女兒被繼父怎么樣了,一直一個人,終于把孩子熬大了。

她還不算老,也會有新生活吧。

她走到窗口那,收拾窗臺上的瓶瓶罐罐,做出忙碌無心閑聊的樣子。從窗口望出去,樓房林林密密的擋著,對面人家的廚房看得清楚,灶上有個鋼精鍋冒著蒸氣。而爬在窗口上的葡萄藤,晃動著,一枚葉子突的跳起,在風中飄遠。

那女人不甘一個人寂寞地看雜志,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問一句:“剛才那幾個人是你的親戚嗎?”

彭秋美跳過這問題,只說:“這大冷的天,他們要回家去?!?/p>

拉門又哧地一響,一個從頭到腿裹著紅色羽絨服的女人進來?!皝砹??”彭秋美回頭瞥一眼客人,轉身又去掛勾上拿另一件圍披,只等客人脫下長衣,坐到椅子上。但是客人只是把帶了一圈動物絨毛的帽子,向后推下去,露出一張彭秋美熟悉的臉。

“小珠?”

“彭姐!”

兩個女人都有些尷尬,都看著對方,一時不知說什么好。發(fā)生過的事,不必說了,她們從對方的眼睛里都看得明白。不過,彭秋美到底老練些,一眼看到小珠的心底里。不用小珠問,她就說:“他們剛走了,現(xiàn)在可能還沒到汽車站,你打個車,興許還能追上?!?/p>

小珠悵然,瞥一眼窗外說:“走了就走了吧,我只是想再看孩子一眼?!?/p>

彭秋美安慰道:“又不是再見不著了,放了假,讓孩子再回來住幾天?!?/p>

“我沒想讓孩子這么急地走,三寶要帶他走,三寶說沒時間再跑一趟?!?/p>

她們又聊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誰也不提伶伶。彭秋美讓小珠坐下,小珠的尷尬還沒有解除,推說還有事,做出匆匆的樣子,走了。

彭秋美送走小珠,拉上門之前,又瞥一眼天空中那白亮的小光團,那光,稀薄清冷的,但畢竟是太陽。

責任編輯 寧珍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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