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周小燕,我國屈指可數(shù)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和聲樂教育家,以“中國之鶯”美譽馳名海內(nèi)外。周小燕,1917年出生于上海,1939年赴法國巴黎俄羅斯音樂學院學習。1946年后在歐洲演出。新中國成立后,任職上海音樂學院。195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50多年來,周小燕教授用自己的辛勤勞動,為祖國培養(yǎng)了像鞠秀芳、羅魏、魏松、高曼華、劉捷、張建一、顧欣、萬山紅、廖昌永等一批又一批高質(zhì)量的專業(yè)聲樂人才。1980年、1984年,周小燕先后兩次被授予“上海市三八紅旗手”光榮稱號;1989年,國家教委向她頒發(fā)了“聲樂藝術教學優(yōu)秀成果國家級特等獎”;1991年,成為第一批享受國務院頒發(fā)的政府特殊津貼的高級專家。
我家的“兒童歌舞團”
鴻興坊是近代上海石庫門建筑的一個代表,在上海虹口區(qū)。1917年8月28日,我就出生在這里。那時候,我爸爸周蒼柏是上海商業(yè)儲備銀行的職員,母親董燕梁是大家閨秀,成家后,在父親的支持下,學會了彈鋼琴、拉小提琴,顯示了良好的藝術天賦。在我不到一歲的時候,父親調(diào)到了上海銀行漢口分行,我們也隨之來到了漢口。
我小的時候,非常頑皮,像個男孩。我對藝術好像也有一種悟性。在幼稚園里,老師教唱歌和跳舞,第一個學會或者學的最好的總是我?;氐郊依铮锌腿藖砹?,爸爸讓我表演一個,我也總是大大方方地又唱又跳,一點兒不怯場。爸爸從事的雖然是金融業(yè),但是對音樂喜歡的不得了。有一次,他路過一家琴行,買了一把曼陀鈴回來,我看到后非常喜歡,不久也學會了。后來,爸爸帶著我和兩個弟弟又來到這家琴行,看著滿屋子的樂器,我和弟弟們高興極了。爸爸聘請琴行老板白俄羅斯人舍夫索夫教我彈琴。
上個世紀20年代后期,有聲電影出現(xiàn)了。這對于我們家這些喜歡藝術的孩子來說,實在是件大好的事情。電影一放映,我們就買到了電影里面插曲的唱片,很快我們就會唱了。后來我們又覺著光演不過癮,我就帶頭在母親的臥室里,先關起門來,把床當舞臺,床單之類的往身上一披,就成了戲服,在上面唱啊跳啊,不亦樂乎。一天,來家里玩的四姨媽聽到我母親的房間里怎么這么熱鬧,過去一看,把她逗樂了。父親母親知道后,不但沒說我們,反倒有些埋怨我們?yōu)槭裁匆P起門來演?我一聽就更來勁了,把“劇場”從臥室搬到了客廳。從此,我們被稱為周家的兒童歌舞團,我們的演出也成為了慣例。
日子,在我們快樂的唱唱跳跳中過去。我13歲那年,扁桃腺發(fā)炎,被迫住院開刀。手術后發(fā)現(xiàn),我原來的啞嗓子,竟然變得圓潤、爽亮起來,高音也能唱出來了。一天,家里來了位上海的朋友,他看了我們的演出后對我父親說:這小姑娘嗓音這么好聽,為什么不送她到上海學習唱歌呢?這就樣,我告別了少年時代,告別了兒童歌舞團,1935年,18歲的我隨母親回到出生地,報考國立上海音樂??茖W校。
國立上海音樂??茖W校,是中國成立最早的高等專業(yè)音樂學府。在我報考之前,學生中就有冼星海、賀淥汀、劉雪庵等人。我那期共招收了46名學生,我主修的是鋼琴。沒成想,好景不長,兩年后的1937年,“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fā),武漢成了全國的抗日中心。我放假回家后,參加了好友在武漢和漢口組織的兩支歌詠隊,投入到抗日宣傳中去。工廠、學校、車站、醫(yī)院、街頭,到處都有我們合唱團的身影,《義勇軍進行曲》、《在太行山上》、《畢業(yè)歌》、《游擊隊歌》等歌曲響徹四方,武漢合唱團成了全國孕育和推廣抗日歌曲的重要之地。劉雪庵,中國近代最著名的作曲家。那時,他為正在籌拍的電影《關山萬里》譜寫了抗日歌曲《長城謠》。劉雪庵拿著譜子找我,讓我演唱。我們武漢合唱團不斷發(fā)展壯大,影響越來越大。有人建議,我們應該唱到國外去,爭取國際社會對中國抗戰(zhàn)的了解和支持。有一個叫陳炳文的人對此事非常熱心,他四處奔走,最后聯(lián)系好去美國演出。我聽后自然很高興,但卻遭到了父親的反對。父親的意思是我可以到美國去,但不是現(xiàn)在。因為在藝術上我還是個小孩子,懂得不多,眼下最好是下決心多學習,成為真正的藝術家,那時再去也不晚。其實,父親有著他更深遠的考慮,他想讓我去意大利,那里是美聲唱法的發(fā)源地,那是多少音樂人向往的地方啊。父親還說抗戰(zhàn)總會結(jié)束,日本人早晚會滾回去,那時候國家要建設,各方面都需要人才。你學成回來后,踏踏實實為國家做點事情。就在我正要出發(fā)的時候,傳來了意大利出兵埃塞俄比亞的消息,父親非常生氣,當即決定不讓我去法西斯國家留學,后來決定把我和弟弟送到法國巴黎學習,因為那時的法國是歐洲乃至世界的藝術中心。
歐洲飛起來“中國之鶯”
去法國之前,當然想的很好,甚至是想入非非。想象著巴黎那個大鐵塔怎么怎么漂亮,還有那個盧浮宮,也會是光彩照人。當然,這一切的印象都是在資料里看到的。我到巴黎的時候,大概是是七八月份了,所有的巴黎人都去避暑了,巴黎城幾乎沒有什么人,房子和天空一樣,都是灰色的,埃菲爾鐵塔像個破鐵架子,特別的蕭瑟,整個城市空蕩蕩的。我想,這就是巴黎??!好在有中國大使館的幫助,我和弟弟暫且找了一個住處安置下來。后來,在俄羅斯作曲家齊爾品先生的幫助下,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當時我們姐弟還沒有找到學校,齊爾品夫婦認為報考巴黎音樂師范學院比較合適,于是,他們就帶我們?nèi)竺o我們輔導補課??荚嚹翘欤R爾品還陪著我們到學校,我演唱的是歌劇《蝴蝶夫人》中的詠嘆調(diào)《晴朗的一天》。那時,巴黎音樂師范學院,中國學生非常少,一位黑頭發(fā)黑眼睛的中國姑娘將普契尼的名曲演唱的如此有滋有味,立刻在學校傳開了,引起了學生們的好奇。我就這樣考上了,入學后,同學們都叫我“小蝴蝶”。但是不久,我在主修課聲樂方面又出現(xiàn)了問題,高音上不去,一唱就破,主課老師也沒有好辦法。我非常著急,夜夜睡不好,一下子瘦了許多。齊爾品老師向我介紹了巴黎的俄羅斯音樂學院的一位意大利老師貝納爾迪。貝納爾迪出人意料地只是讓我唱幾首簡單的意大利歌曲,一遍又一遍。后來又趕上戰(zhàn)亂,很長時間沒怎么練過嗓子。再次見到貝納爾迪老師的時候,老師拿了一本歌譜,說讓我試試這個。我一看,吃了一驚,是經(jīng)典歌劇《弄臣》中的詠嘆調(diào)《親愛的名字》。在老師的鼓勵下,我走到鋼琴旁輕聲哼唱,唱著唱著,感覺嗓子很通暢、很舒服,不由得放開了聲音。一首難度極高的詠嘆調(diào),居然被我唱下來了。我明白了,老師是在用如同我們中醫(yī)調(diào)理的方法,來治療我受傷的嗓子,同時,科學地訓練我準確的發(fā)聲方法。此后,貝納爾迪加快了對我的教學進程,為我造就了一個音色清脆、聲音靈巧、上下貫通的花腔女高音嗓子。后來在齊爾品的介紹下,我又認識了法國著名歌唱家佩魯嘉夫人。在她的指導和培養(yǎng)下,我不僅學會了許多法國藝術歌曲,更為重要的是能準確地詮釋這些作品的內(nèi)涵和風格。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我也頻繁出現(xiàn)在巴黎乃至歐洲各國的舞臺上,每一場演出都給歐洲人帶來了莫大的驚喜。特別是在德國柏林的音樂會后,德國報紙寫到:“‘中國的黃鶯’歌唱德國舒伯特的情趣,花腔技術高超?!睆拇?,我身上就有了“中國之鶯”的稱呼。也就在這時,我也收到了千里之外的家書,我想我已經(jīng)學成了,該回國為國家效勞了。我馬上買好了船票,在大家的惋惜聲中,踏上了歸程。
從黑夜唱到黎明
我雖然歸心似箭,但回家的路并不平坦。那時,巴黎還沒有直達中國的郵輪,我從巴黎乘火車到了荷蘭阿姆斯特丹,想從那里坐船到上海。但是,郵輪走走停停,到了新加坡后就不再往前走了。我只好從那里下船,在新加坡停留了幾天,又買的去泰國的飛機票,從泰國飛到香港。到了香港之后,又等了幾天,買到了飛上海的機票。這一路,竟然走了兩個月。
回國之后,又是一系列的專場演出,邀請我去演唱的地方越來越多,幾乎都應接不暇了。有一天,交通大學學生會的同學們來登門拜訪,他們希望我能去交大舉辦一場獨唱音樂會,甚至說可以付點酬金,我說演出肯定去,但我是義務的,錢不會收。演出那天,交大師生都到禮堂看演出,大禮堂爆滿了。學生會的同學想了個辦法,把喇叭接到操場,讓大家席地欣賞。演出結(jié)束,同學們紛紛起立鼓掌,學生代表手持一面錦旗,走上臺獻給我,上面寫著一行大字:“唱破這陰濕的天——國立交通大學學生自治會敬贈?!?/p>
我在交大演出的消息,很快在上海高校傳開了,各校都來請我去演出。圣約翰大學特意為我的演唱會印制了一份節(jié)目單,上面有這樣一句話:它與舊音樂不同,主要不是形式上,而是思想系統(tǒng)上,它接近大眾,唱出大眾心底的呼聲。新中國的音樂,不是少數(shù)人的事,而是四萬萬顆心的事。
復旦大學的學生歌詠活動,當時在上海很活躍。歌詠隊隊長是司徒漢,那時他是新聞系的學生,后來擔任上海樂團團長,成為中國著名的指揮家。復旦歌詠隊由司徒漢指揮的《黃河大合唱》巡演于各個高校,深受學生的喜歡。我到復旦大學演出那天,前半場是我的獨唱,后半場是學生們的大合唱《祖國大合唱》。演出結(jié)束后,學生們送我一面錦旗,上面寫著:“從黑夜歌唱到黎明!”我很激動,把這面錦旗和交大送的那面錦旗掛在家里的客廳中。真是應了錦旗上的話,沒多久,上海解放了!
為人民歌唱
上海解放了!興奮和激動的心情還沒平靜下來,我就收到了一份會議通知書?;貒鴥赡炅?,我收到的邀請都是演唱會的,去開會的還是頭一次。到了會場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參加會的有郭沫若、巴金、梅蘭芳等大家、名家。會議由夏衍主持,他告訴大家: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將在北京舉行,今天的會就是為這次大會做準備的,在座的都是將要出席會議的上海代表。首屆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于1949年7月2日在北京開幕,上海的大部分代表都是一塊兒坐火車去的。記得那天在火車上,一位個子不高、和藹可親的大姐姐對我關懷備至,后來我才知道,她就是有“東方第一老太”之稱的著名電影演員吳茵。那時候從上海到北京需要幾十個小時,但大家一點兒都不覺得累。我記得趙丹最活躍,笑話不斷。會議期間,我看到有些代表拿著會議發(fā)的一個小本本,請這個簽名,請那個人題字。我覺著很有意思,也學著拿著小本本請人簽名、題字。周恩來的題詞是:“為建設人民音樂而努力!”郭沫若的題詞是:“為人民服務!”茅盾的題詞是:“為人民服務者,拜人民為老師!”田漢的題詞是:“唱出人民的聲音!”我當時就想,怎么都有“人民”這兩個字,這是我參加這次大會聽到的最多的一個詞。后來我慢慢明白了,我要為人民唱歌,為人民唱歌,這是我終生努力的方向。在以后的歲月里,我來到了戰(zhàn)火紛飛的朝鮮戰(zhàn)場,慰問最可愛的人;我站在安徽治淮工地上,頂著寒風為工人演唱;我走訪山東革命老區(qū),將歌聲獻給為新中國的建立做出巨大犧牲的純樸農(nóng)民;我還來到上海的農(nóng)村、工廠、廣場、公園、學校演唱。
就像著名作曲家、鋼琴家、音樂教育家丁善德先生說的那樣:50年代是周小燕作為歌唱家的黃金年代,她演出頻繁,深受歡迎。
在新中國成立后的前十幾年里,我還有一個重要的工作,就是代表中國出訪,將站起來的中國人民的心聲唱到世界上去。再難以計數(shù)的出訪中,1954年出訪蘇聯(lián)很值得紀念。這次出訪,陣容非常強大,代表團是當時的文化部部長錢俊瑞,團員有張光年、黃佐臨、柯仲平等人。中國代表團在莫斯科大劇院有一場演出,原定的節(jié)目是中國的一些戲曲,如京劇、川劇、漢劇等,沒有我的演出。但是,演出的前天,代表團訪問莫斯科音樂協(xié)會時,我應邀演唱了一首阿拉比耶夫的《夜鶯》。這下,莫斯科音樂節(jié)傳開了:中國代表團里有一位花腔女高音,能唱意大利、俄羅斯、法國、英國、德國等國家的歌曲。于是,他們強烈要求中國文化代表團在莫斯科大劇院的演出要有我的演唱。這個晚上,我的歌聲打動了觀眾,掌聲經(jīng)久不息。后來,我又被邀請到了莫斯科電臺,錄制了好幾首歌曲,其中包括中國歌曲《在那遙遠的地方》、歌劇《白毛女》選段。
大海給我送來了戀人
1951年9月,是我第一次代表新中國出訪。我受命參加中國文化代表團,出訪印度和緬甸。因為是第一次,所以中央很重視,全體出訪人員臨行前集中在北京學習相關政策。這個代表團還有吳冷西、吳作人、季羨林、錢偉長、馮友蘭、劉白羽、張駿祥、陳翰笙等文化科技界人士。這次出訪,有幾篇發(fā)言要用英文講,我、張駿祥、陳翰笙、季羨林四個英文好,就由我們負責英文發(fā)言稿。一天,張駿祥來找我,商量對英文稿的意見。過了幾天,他又來了,還是讓我再看看稿子。隨后,張駿祥問我是不是第一次來北京?要不要一起去北海、頤和園轉(zhuǎn)轉(zhuǎn)?我心想這個人是北京電影界的,電影界很亂,人很花心的,我跟他沒有交往過,跟一個陌生人出去亂跑,給人家看見影響不好。于是,我拒絕了他。出發(fā)前路過廣州,我們到嶺南大學去玩。嶺南大學非常漂亮,像個大花園。張駿祥攝影技術好,他給大家拍了很多照片,也給我拍了。在一棵大樹下,他為我拍完后跟我說:這個景好,我也坐到那個地方,你給我也拍一張。我拿起相機對準了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男的長得不錯,挺帥的,自己原來竟然沒有好好看過他。
張駿祥,出生于1910年12月,江蘇鎮(zhèn)江人,比我大七歲。張駿祥六歲時,全家遷往北京,早年就讀于北師大附中,1927年考入北師大,一年后轉(zhuǎn)學清華大學外國語系,畢業(yè)后留校任教。1935年,清華大學庚子賠款留美專業(yè)中,有一個“戲劇專業(yè)”的名額,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當時已是外語系秘書的張駿祥,決定去試一試。據(jù)說,與他同去考的還有一名清華學生萬家寶,也就是曹禺。曹禺比張駿祥晚幾屆,此時已發(fā)表了《雷雨》等著名作品。誰知考試的結(jié)果是幸運之神落在了張駿祥身上。1936年,張駿祥赴美國耶魯大學就讀。三年后,他獲得戲劇專業(yè)碩士學位后回國。
長達一個月的海上之旅開始了。我開始注意觀察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樸實、幽默,為大家服務,忙得汗流浹背,也不會表現(xiàn)自己。我認為這個人是一個“實而不華”的人,有文化,有水平,品德好,人長得又帥,我心動了。到了印度以后,我倆自然而然地經(jīng)常走在一起,并且合影留念。在美麗的泰姬瑪哈陵,張駿祥向我表白了心意,我答應了他。
當時隨同我們一起出訪的畫家吳作人后來還畫了一幅《雙象圖》送給我們。畫面上,公象伸長了鼻子,目不斜視,顯得嚴肅老成;母象美麗活潑,鼻子卷著,尾巴翹著,一只腳抬著,似乎在歡快地踩著舞步,俏皮又大方。熟悉我們倆的人一看畫就樂了,畫家把我們的性格完全表達出來了。
回到上海,我向父母說了這件事情,他們很贊同,很高興。有一天,我的好友把我拉到她的房間,指著桌上一張白楊的照片說:他和白楊結(jié)過婚,已不是初戀了。我想,初戀或不是初戀,有什么關系?初戀往往是沖動的、浪漫的,不切實際不符合現(xiàn)實的。相反,有過失敗的初戀,他會更加珍惜當前的愛情。關鍵是這個人品質(zhì)要好。
1952年5月5日,我和張駿祥拍了張結(jié)婚照,在我舅舅董方中家辦了一桌酒席,請了男方的證婚人夏衍,還有我這方的證婚人賀淥汀,還有我舅舅的好友潘漢年夫婦,我的姑媽周莘柏夫婦等十多位親朋好友。當時我的父母在武漢,他的父母在鎮(zhèn)江,都沒能來參加。
婚后,我們在張駿祥的宿舍住了一段時間,隨后搬進了復興西路44號弄一套公寓樓的二樓,這里原來住的是著名編劇陳白塵。在這里,留下了我們的溫馨和幸福,直到1996年張駿祥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