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
專欄作家,現(xiàn)居英國。
多少年前了,就是李宇春參加《超級女聲》那一年,我在某研討會聽一位文學博士發(fā)言,做痛心疾首狀:“男不男,女不女,知道李宇春這是什么現(xiàn)象嗎?在中國古代這叫服妖,亡國之兆?。 边@一“亡國論”讓我樂了很久,以前只知道短袖之癖,還真沒聽說過“服妖”這詞。翻查資料,發(fā)現(xiàn)在《漢書·五行志》上寫著:“風俗狂慢,變節(jié)易度,則為剽騎奇怪之服,故有服妖?!?/p>
服妖不是斷袖,但自有一種妖艷之美,讓人想起林青霞的東方不敗和張國榮的虞姬。到了現(xiàn)代,如果找相近的詞,也許“耽美”可以算一個?代指一切美的男性,以及男性與男性之間的戀愛感情。
如今人們早不信什么“亡國之兆”了,男人女人的界限也開始模糊,服妖才是先鋒主流,李宇春確是其中的佼佼者。而要說腐和耽美的文化,如果要找兩個現(xiàn)役的代言人,當非王力宏、李云迪莫屬。
王力宏剛出道的時候,飄飄出塵,驚為天人,不沾一點煙火氣,絕似日本的漫畫人物,其耽美指數(shù)可與金城武并駕齊驅。而曾奪2000年肖邦鋼琴比賽金獎的李云迪也毫不遜色,一頭長發(fā),著黑色燕尾服,修長手指在黑白鍵上滑動,不知看癡了多少奇女子與偉丈夫。王李二人堪稱流行音樂和古典音樂的王子,當這兩個人相遇,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自不必說,對國人的愛情觀和審美也帶來極大的沖擊。
王力宏和李云迪的故事像一出連續(xù)劇,沒有瓊瑤劇的聲嘶力竭,只有王家衛(wèi)的若有若無,但宮心計步步驚心,連環(huán)套十面埋伏,有靈有肉,有色有聲,有瘋魔,有薄幸,有春色旖旎,有動魄驚魂,直教看官裂了嘴巴,也讓女粉濕了枕頭。
這出戲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楚門的世界》,兩個純真的墻內人毫不知情,賣力地兒女情長,愛恨情仇,他們的幸福是真實的,眼淚也滾熱,墻外的庸俗看客卻盡是虛假,他們透過一個鏡頭,偷窺著別人,意淫著自己。
但太美好的會假,更大的可能是一出《霸王別姬》。從哥倫比亞事件判斷,給人的感覺霸王是假霸王,虞姬卻是真虞姬,一個收發(fā)由心,另一個難以自制。本是流水的交情,最怕有一個人當真,豁出去當街扯著袖子就是不讓走,頗有說好的一輩子差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行的勁兒。不僅唱戲的瘋魔,活著也瘋魔。當然也有人說李云迪耍無賴,就是死盯著你不放,在廣告學里叫品牌比附戰(zhàn)略,那就是社會新聞欄里的事了。
實際上,在娛樂界,沒那么簡單,更多的是借力打力,順水推舟,到底是真是假,連當事人都說不清楚?!冻T的世界》里至少有人是真的,《霸王別姬》里至少有人是真的,但大幕拉開,人們發(fā)現(xiàn)今晚劇目是《東方快車謀殺案》,所有人都像是真的,所有人也都像是假的。
原來這是一個剝洋蔥的故事,每一層都津津有味,每一層卻又滋味不同。如果你說王力宏的歌詞膚淺,同理,如果你非要弄清楚王力宏、李云迪是曲是直,那些橋段究竟是陰謀陽謀,那么你就上當了,娛樂的真相是共謀。洋蔥剝到最深處,你會發(fā)現(xiàn)快樂王子是共謀,春晚風波是共謀,哥倫比亞是共謀,王子觀眾是共謀,圍觀被圍觀是共謀,娛樂被娛樂是共謀,消費和被消費也是共謀。
很辯證法是么?其實觀眾如你我也心里明白,我們圍觀了別人,也被別人圍觀,娛樂了別人,也被別人娛樂,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李云迪是肖邦的中國兒子,肖邦是從來不憚于向同性朋友表白的,在給好基友的信中,甚至向對方索求一個吻。肖邦的著名女友,即法國女作家喬治桑,一向樂于以男人的裝扮獨行于世,她是當時法國的李宇春。有這樣的先輩在前,鋼琴談得細膩動人的李云迪,表白起來大膽熱辣也是情理之中。
童話的結尾總是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隨著時代的漫步,這個規(guī)矩要改一改了,會彈鋼琴的王子,和會唱歌的王子,他們沒有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演繹了一段很腐很耽美的故事,那是“你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