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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林前

2013-11-16 19:48:15指尖
西湖 2013年4期

指尖

夜里下過雨,林子里濕撲撲的。在山上,湛藍的天空仿佛伸手可及,而太陽的熱量也發(fā)散得格外直接。某個停頓的瞬間,有烤著一盆炭火的感覺。到林子里,氣溫迅速下降。走一小段,鞋和褲腿上沾染上碎密的草木屑,加上露水,很快濕了。

枝柯稀疏處,陽光透過枝葉射照到草葉尖,晶瑩剔透的露珠懸垂欲滴。鳥雀婉轉(zhuǎn)的歌聲傳來,亂中有序,此起彼落,喧鬧中有安靜的余味,加上陽光斑斕,灑滿林間草地,使林子明暗交加,宛如陷入迷境。

秋天,山上的松樹、柏樹、漆樹、榆樹、槐樹、楓樹、柳樹、樺樹、山楊浸淫了歲月漫長的痕跡,紛亂呈現(xiàn),使山體變得厚,繁,雜,多,迷亂,醇厚,似七分醉意,稍不矜持,要瘋癲的感覺。好在山是土石構(gòu)成,人的臆想再好,亦不過虛妄。萬物均遵循舊有的慣常。葉子們再狂野,也不過葉子的事。

山體色彩明艷,繽紛不絕,黃、紅、褐、綠,種種隨便涂飾,便是如畫景色。上山入林,這感覺稍稍削減,黃是枯,紅是碎,褐是爛,只有綠欣喜些。秋天的美,是摻雜了衰老和死亡的,是生命極處繁華的絕望。葉子帶著蟲洞,若一枚小破傘。一場戰(zhàn)役,努力到敗局,殺氣和意氣還在,生氣卻沒了。有些落葉依舊完整青翠如初,夢中凋落,錯失的顧盼,懷著絢爛的驕傲和霸道,落,亦有三分氣勢撐著。更多枯敗的葉,被隔夜的雨浸濕,回憶加深顏面,暗褐著,枯竭著,消敗著。

秋天的林子,蟲蟻已無蹤跡,狼籍不堪的枯色掩藏住一些真實的東西,比如,死亡。

一條小青蛇悠閑而來,拉著身下的枯葉,刺拉刺拉地響,后來,它遁到枯葉下,世界瞬間歸位,安靜如初。

自然界的存在都是有序的,連這遍地的死亡,都有生生不息的支撐和陪襯,沒有一絲悲愴意味。

上午,樹木的影子倒到西邊,下午影子又把東邊的樹體遮蓋。夏天,林子跟旋轉(zhuǎn)的日光捉迷藏,無論陽光從哪個方向來,樹林里都巧妙地保持著空間的陰暗、清涼,枝蔓橫陳,使人貪戀熱愛。

在林子里緩慢地走,跨過紛亂的草木和荊棘叢,蝴蝶隨行左右,頭上肩上,身前身后,白粉蝶樹粉蝶灰蝶藍灰蝶銅色蝶燕灰蝶長尾弄蝶鸞褐弄蝶蛺蝶王斑蝶們,成群結(jié)隊,伸手可探,可得。拿兩張白紙,隨便一撲,紙間便有一雙忽閃的翅膀,輕輕揭開,它鼓鼓的小肚子,絢爛的圖案,觸角伸長,像在找尋出口。終是不忍,放開,它便展開翅膀,飛走,指上徒留一捻白粉。

蝴蝶是不記仇的。

林子里,因這些紛飛的蝶,使人間充滿幻想。傳說樹葉是蝴蝶的前世。在林中,有時分不清樹葉和蝴蝶。山雞清脆的鳴叫掠過樹稍,驚得人猛抬頭,卻是亮晃晃的日光,眼前一片片黑斑,若無數(shù)羽毛落下。

山上的山菊花敗醬草桔梗芒草胡枝子野姜花藿香薊秋牡丹們開在任何可能的地方,石片下,石頭間,道路中央,樹體中,亂草和荊棘叢中,乃至一些肉眼無法探到的角落里,怎樣的行走都能遇見一抹驚艷。人生便似走一回林中小道,誰都無法設想下一步上帝會給你怎樣的遇見,喜的,癡的,心動的,難以推測。

到人走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蚊子們便上場了。它們得到了怎樣的訊息呢,或者不過本能,從停歇處驀然飛來,叮在我們的皮膚上。身上馬上出現(xiàn)一個粉團的疙瘩,這點綴讓他有了幾分滑稽的可愛。民間傳說,甜皮苦命。連蚊子、跳蚤這些嗜血的昆蟲們,都喜歡停留的肉體,怎么不是有情人?蚊子貪婪放肆咬嗜,留下眾多印痕,乘興而去。而發(fā)癢的滋味和痕跡,幾天之后,會消失,你的身體看起來,完好如初。

在夏天的林子里走一遭,身上會留下淺淺一層白粉,幾粒粉紅的印痕,宛如經(jīng)歷過一場愛情,莫名的回憶在某個深夜突然出現(xiàn),飛舞在黑暗中,發(fā)出輕微的響動。

林子里有成群的兔子,灰色,紅眼,長須,后腿比前腿長,跑起來跟風差不多快。

冬天雪后,它從某處出來,穿梭在林子中間,或蹲在雪地里,找一些松果或更小動物的尸體充饑。深色的身體在白色的背景下,格外醒目。

前些年,有人在冬天頻繁進山,野兔是最好最多的獵物。

到春天下種,野兔捱了一冬的饑寒,忍不住從山里跑出來,到田里刨種子吃。玉米、谷子、土豆,只要是種子,它都能靈敏地嗅到它們。很多人家在田里設了機關,它們稍不留神就會被機關暗殺,成為人家的鍋中美味。

將肉連骨剁成塊,放姜、蔥、蒜、花椒、大料、辣角、食鹽沙鍋燉之入腹。皮毛做成護膝護腕,或用針線連在一處,制成褥子,鋪在熱炕上,渡好幾十個冬天。

野兔肉是很好吃的。

山西某地特色食品為兔頭。兔頭上盤,少圓潤態(tài),頭骨清晰,嘴略尖,眼睛多睜著,死灰死灰的。眾人均啖之,但無人評說,滋味好壞,各人自知。眼眼相對,生死相望,今我盤中有你,誰能確保明天沒有翻云覆雨手,令你盤中有我?世間物種,生生相安,其實才是大道。但物種之間互相殘殺,互為食物,這種自然恒定的規(guī)律,無物能違。

護林人槍法好,專打其腿,擒之毛發(fā)完存。待其歇氣,將內(nèi)臟挖出,以絲棉或塑料回填,肚下拿針線縫之,眼里塞一玻璃珠,放在標本室里,野兔的魂散了,皮囊亦炯炯有神地注視著窗外。窗外流光涌青山,風云無限。

早年的打獵人喜好在野兔出入頻繁期持槍捕之。近年,封山禁牧,護林防火,上山路關卡重重,人自覺,少有人入山獵物。

人與山,與諸樹,與諸物,與諸神,均相安無事。

驚奇的是,野兔數(shù)量亦隨之減少。是遷徙?是死滅?世界博大,瞬間萬變,種種猜測,皆無果。

往年本地詩人有“風聲洞口林濤歌”之句,好歹不究,只說這一腔熱愛。詩中提及的修行洞在廟2公里處,傳神仙于此修行過,并終成正果。

洞在北山,峭崖,周圍樹叢茂密,荊棘遍布,陽光直射,樹葉隱隱散著水光。

沿直立的小道爬上去,洞內(nèi)窄不容身。神修行的痕跡已了然無痕。

后當?shù)厝伺杰垟厥?,塑神像,披紅綢,燃香祭拜。并維修棧道,砌99級臺階。

通往神的路其實是無極限的。現(xiàn)在容易了些,復感覺凡人的抵達,太過簡單些。

身邊人跪下。祥云浮現(xiàn),神氣沖天。

扭身向著蒼山,郁郁蔥蔥,層層疊疊,眾色相雜,深淺不一。久了,倒感覺暖洋洋的倦意,若歸鄉(xiāng)土之地,說不出的妥貼可意。坐下。地上是青石,欄桿是雕花,壁石上刻著花鳥,一派現(xiàn)代氣息。遠不如這一山的樹木好看,有意味。

極目,群山延綿不絕。山連著山,水連著水,所謂人間,怕也不過山河兩字。

神仙在洞內(nèi),日日對著這山河大地,幾百年,修著風調(diào)雨順,平安泰然。

一直順著昏暗或明亮的林子朝東走下去的第一個村子,有個好聽的名字:麻葉水。風一搖,嶄綠的、闊大的葉子上掉下一滴水,像珍寶。山的珍寶,神的珍寶。

這個自然村被樹林包裹得嚴嚴實實,已從地圖上永遠消失,無人居住。

像其他被拋棄的村子一樣,院子里篙草密布,長得一人多高,家家門戶緊閉。樹上牽著的晾衣繩已爛掉,兩截各在各樹上,風一來,無力地搖擺幾下。

土砌的豬圈,狗窩,雞窩都空了。生銹的鳥籠被掛在鐵架子上。豬圈里,滿是秸稈,腐爛的一頭結(jié)著黑繡。

一件深色的衣服上面沾著厚厚的塵土,衣角被石頭壓著。

房子是石砌的窯洞,十幾孔的樣子,窗戶上沒玻璃,窗紙早被風吹得破破爛爛,“卐”字柳木窗欞,黑洞洞的小窟窿,一個個大大的句號。

門上,鎖生著銹,門縫開得倒大,似誰故意推開。探頭望去,土炕自中央塌陷下去,幾個大甕七零八落地擺放在地上,有的倒了,倒下的口沿邊,積著厚厚的土。

一切都表明日子曾經(jīng)多么紅火過。

黃土路,人走上去,嘣嘣的響,像水滴從葉子上落下。

人間是一場流水宴,你來我往,再熱鬧,再留戀,都要散去。

麻葉水的人,在另外的地方,亦愿活得快樂,幸福。

林子里有種大鳥,通體黢黑,光下泛紫,外表貴雅,喙長而艷紅,爪呈油綠色,鳴聲沙啞,高。本地人稱:紅嘴鳥。

此鳥身大,嘶聲不佳。傳其一旦養(yǎng)成,隨叫隨到,能看家護院,忠心無比。所以頗受人喜愛。

夏天,是紅嘴鳥的繁殖期。

紅嘴鳥多居于高處陰暗濕潤的洞穴。

剛孵出的小鳥,無進食能力,必得鳥媽媽覓來食物,以喙相予,方能活命。

在白天,鳥媽媽常將幼鳥置于巢內(nèi),獨自覓食。

小鳥進食少,饑餓感頻發(fā),嘶啞的喊聲不斷。

入林,走大約兩里多,方貼進山壁,山壁呈褐黃,巖層岫衍,抬眼,日照當空,眼前便漆黑一團。林中無風,鳥聲喧鬧,悶熱無比。某人脫衣裸行,一副彪悍模樣。眾沉默前行,全神貫注聆聽鳥音,良久,走得熱汗淋漓,喘聲吁吁,都未有一二鳥音。復提議穿荊棘林向上,直抵鳥可能藏身處。遂往。

爬行更是艱難。轉(zhuǎn)忽,裸行之人遍體鱗傷,好不可憐。

上到半山,四周樹木環(huán)繞,都是近造的新油松,綠郁郁的喜色,加帶著人工的痕跡。便知,錯過了鳥巢。

錯過是人生常態(tài)。最好的時光,最好的年齡,最好的機會,亦要錯過對的人,對的事。站在山腰,相顧無言,安靜如樹。

紅嘴鳥,可能是相思鳥,白文鳥,鷭。其中鷭的可能性最大。鷭,形似雞,背羽暗青灰色,腹面灰黑色,腹部中央灰白色,腳暗綠色。常棲河湖近旁。善游泳,以昆蟲﹑魚貝為食。頭﹑頸具有角質(zhì)裸出部分,稱為骨頂,俗稱白骨頂?shù)臑榇篾?,紅骨頂?shù)臑樾→嫛?/p>

另:書上說的一種古鳥。

沿林路向北,一片古樹群。山木多蓊郁,年年新植,但到底經(jīng)不得枯、旱、火這些自然中難避的災,生生死死間留存的一片古木群,使山在珍貴之上多了幾分凝重。古木都是松,油松,高幾十尺,粗兩摟有余,都是一兩百年的光景,仰望,樹樹直插云霄,若梯子般,上了半天。古物從來是通靈的。傳某年,山間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山上的林子都燒光了,連土都黑了,飛的、跑的、竄的、爬的,所有生物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整座山,只余這一洼古木。

古木群圍裹小廟,廟內(nèi)有正殿三間,山門一間,石洞三眼,禪房九間,保存尚好。新新舊舊的痕跡涂抹在一起,合成一個大院子,院子磚石相砌,走上去,悄無聲息。主殿里有舊壁畫,畫里車馬人物線條清晰,文革時白灰刷過,后來工匠翻新,到底,亦未使古舊藝術泛出光芒,稍留意,便能看到哆嗦的痕跡。與神交接,人的恐懼總多于敬畏。神像堂而皇之新塑,多少也說得過去。

院里一株漆樹,老得佝僂著身子,顫巍巍的,枝條都彎曲著,但主桿粗壯,縱裂,堅硬如鐵。春夏綠蔭遮地,枝條有乳白色漆液,開小花,呈淡黃綠色。結(jié)核果扁腎形,淡黃色,光滑。到10月,果熟,葉子開始泛黃至紅。整個廟院,半天的霞紅,分不清自天上還是廟里。

因之汁液有毒,可引起皮膚過敏,許多人都恐近其身,被人們稱為神樹。跟廟里的新神一樣,披紅掛綠,接受供奉。

廟北大石壁下,藏有一泉,泉口小窄,呈矩形,泉內(nèi)水流不歇,有碑記載,此泉已存世幾百載,名龍泉,泉水甜爽宜人,又名神泉??戳秩苏f,建廟時的水都來自泉內(nèi),平時洗刷,澆灌,飲用,均來自此泉水。泉內(nèi)有一線痕,水不溢不退,端端定在此痕上。想來真是神仙地界,古木,古廟,古泉,還有什么是肉眼無見的呢?

周遭無風,靜若陷于密處。仰望,日西斜,古松漸墨,愈發(fā)肅穆。漆樹泛了黃,葉子落了老磚的縫隙里,一些碎碎種子模樣的東西,忽隱忽現(xiàn)。

往年冬天入廟小住。兩個看林人勻一間禪房于我。屋子不大,暗,土胚房,土炕,炕上有窗,窗上一片模糊的小玻璃,能望見外面的景色:廟宇深紅的后墻上,隱約暗色的污跡,想是風雨歲月無意的殘留。冬天的古木群,愈發(fā)沉穩(wěn),黑綠而直聳的枝條,被玻璃框切段。想象中,一些神仙從此上下,出入人間天地。

下午,把柴薪從院里抱回來,自己燒火,先拿細枝用火點燃,放到火洞,然后慢慢地加柴,從細到粗,從疏到密,漸漸地,火大起來,半屋子的火光,煙霧散去,屋子里只剩下散發(fā)著松香的煙味。

晚上睡下,漆黑一團。耳朵里全是濤聲,一波一波,滾滾來,滾滾去,人像在大海上漂移。偶爾有貓頭鷹的叫聲,仿佛就在頭頂,地下便有響動。早上起來,晚間吃剩的瓜子撒了一地。

門簾是粗布做的,厚,沉,掀開出來,便看到細雪剛落,一粒一粒真真切切。山里天氣,從來都是多變的。趙師傅說。小廚房里煮一鍋粥,里面放了豆子、小米和南瓜,熱氣竄出門來,跟雪粒們合在一起,白茫茫一片。

雪沾在漆樹的干枝上,一些粘住,一些落下堆到樹根。一只鳥站在雪地里,東看看,西看看,又搖擺著走幾步,不懼人。遠處,灰蒙蒙的天,松林里霧氣氤氳 ,似大口大口的呼吸,隱約有響動。

至午,山上披了一襲若隱若現(xiàn)的紗,天放晴了。整個林子被冬天的太陽擁抱著,卻沒有溫度。直到起風,風聲雷動,雪粒四揚,天地迷濛 。山上的樹枝大幅度地搖擺,只有古木淡定如常,不搖不擺,卻抖落了滿身的雪意。

廟院里的雪厚了,晶瑩剔透,若秘藏。

此間天氣,深山,熱炕,雪景,最宜獵一只野物,溫一壺淡酒,相對暢飲,醉臥。豈不妙哉。

抬頭,見廊下有蛛網(wǎng),蛛已無跡,網(wǎng)依結(jié)實。一枚黑色的尸體被牢牢鎖著。

正殿立有石碑6通,其中5通刻滿功德人的名字,小,密密麻麻。剩一碑有記載:明洪武年間,王逃難至此地,見山上林蔭密布,山鳥眾多,人跡廖廖,遂居。

關于號希默的王,經(jīng)過怎樣的磨難,或造反,或冤屈,或躲避,或求全,如何逃于此山,隱度山中歲月,再無片紙可證。

古木的樹葉在秋天大把大把地落,若一位逐老之人,眼睜睜觀著自己茂密的華發(fā),在日日相近的晨昏,隨時間一根根砸到地上。大珠小珠落玉盤啊,這千古妙句,卻原來非喻琴音,亦非雨滴,它竟是時間的珠,參差落下,濺起的回聲充滿空洞和哀傷的味道。時間粉碎了記憶。

斷流的溪水,山谷的皺紋,橫亙在山間,充滿歲月的風沙和時間的尸首。鳥從頭頂飛過。漫山紅葉繁茂,密匝匝的,像一句話說出來,因無人傾聽,而化著一堆落寞,涌著,漫著,眼看就要衰敗凋落,卻一直守口如瓶。長了新葉,褪了舊葉,淋了雨,掛了霜,依舊面色安然,活著,藏著。

如果泉水能證明王存在的事實。但又有些牽強,泉水已經(jīng)不是幾百年前的泉水了,它被冠以另一個與王無關的名字,也活了好久。想來,這是別人的王的泉。

壁畫上貼滿與王無關的故事,男的、女的、跑的、奔的、坐的、睡的、騎馬的、牽驢的、喂雞的、趕羊的。生命真是繁華啊,每個朝代,每天,每個人的一生之中,都要經(jīng)歷如此眾多的事件,在這些事件中,人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并用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方式實現(xiàn)自己私己的愿望。怎樣的一生才算圓滿,從沒有人能求證出這個簡單的命題。門扇的縫隙中射進一縷縷暖黃的光線,照在記載王的石碑上,那上面,沉默的王冰冷,布滿塵世的灰,在滿山的紅光中,暗淡如夜。

王死了。

世上的所有最終會停止呼吸,然后腐爛,成土,成泥,跟腳下的落葉一道,成為河溝里地被物層。王在幾百年前,在最下面,跟許多蟲豸的尸骨、塵土、葉泥們攪在一起,為污淤,結(jié)塊,石化,堅硬如鐵。我在浮世,爛著,腐著,死著。

風把更多的葉子帶來,無數(shù)的蝶,盤旋飄舞在半空中,光線使它們纖細,薄透,經(jīng)絡分明,輕盈,歡喜,從容,寂靜。

這是王的國。曾是,永是。

荊棘和野草,連帶這滿山的老樹新木,在春天,頂著滿身塵灰,卻蓬蓬勃勃,像一伙流浪的小孩,面上有被憐的意味,深處卻快活無人能及。越往山上走,林子越稀疏,越寡弱。山頂暸望臺,兩層小樓,外觀頗好。暸望臺旁一孤松,細瘦歪斜的樹體,頂著滿滿的松蓋。伸手去觸,松針撲簌簌掉了一地。

站在樹下,俯瞰四周,蒼茫一片。春寒料峭,山頂感受最深。山與天,天與地,灰蒙蒙地連接在一起。北方春天,綠意來得緩慢,最好的,還是山。

世間的綠,從這山上一潑潑灑出去,洇出去,成點,成線,成川,成河。

風聲穿耳過,若驚濤駭浪來。草浪沿著山體一波一波卷,波波向上,翻涌著,推進著,似要到眼前,卻又齊刷刷退后了,一浪比一浪低,低到了極處。得得失失,枯枯榮榮,來來往往,欣喜之中摻攪遺憾。所謂圓滿,其實也不過是無數(shù)缺憾的對接吧。

群山起伏,綿延伸展,山河大地,寬廣無邊。

山上,林中,蘊涵多少鮮為人知的秘密,它們是否正在時光中默默熄滅?默默生發(fā)呢?身邊鏡頭,正窺著我。

人間景物,人間次序,人間情意,真讓人不勝慨嘆,卻又無言以對。

趙師傅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臉色黝黑,個頭中等,是國營林場的正式職工,在山上,工作了十余年。

他跟高師傅兩個人,一個住在廟里,一個住在嘹望臺。廟里低,稍靜些。臺上高,常年四季風聲不歇,千軍萬馬,千刀萬戈,時間之中,人眼所看不見的爭斗連綿不絕。趙師傅熟悉山里的一切,從某地,某坡,某崖,某村,到某樹,某物,乃至哪個巖下藏有鳥窩蜂巢都一清二楚。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人漸老著,心漸靜著,一切痕跡便也纏纏綿綿,時光難以磨滅。

防火期,兩人都搬到臺上,日夜監(jiān)控著境內(nèi)8萬畝國有林的安全。熬過冬春,熬到入夏,方長長地歇口氣。推開門,站在山頂,山上隱隱的綠氣映著兩個人熬紅了的眼睛,風一吹,頭發(fā)亂舞,淚落下。

在他們,更好的時光是雨雪天。

兩人或獨自一人溫一壺酒,坐在石桌前,就著山里的食物。小雞燉蘑菇的香味在鼻息中飄蕩。雞是山雞,蘑菇是松下野味,味道都重,燉在一起,便有了異于常態(tài)下的濃郁。

窗外松林靜謐,偶爾有山雞的喊叫,回聲淡下去的時候,月亮升起。

林子里的夜晚,一草一木都有靈氣,古木巍然不動,枝條上,似經(jīng)工匠雕刻過,一絲一縷,舒展硬朗。

山峰被月色劃出一條溫柔敦厚的線條,柔軟如水。

有神的世界,總是如此吧,安然的,美好的,穆清且可愛。教人向往,留戀。

月亮尚未落下,日頭已早早跳出來,天空中,便出現(xiàn)兩個圓球,互相對視,然后,一個越來越白,越來越淡,而另一個則恰恰相反。

一些又回到現(xiàn)實的世界中,昨夜變得恍惚若幻,似真非真。

山里人,枕著月光入睡,又在月光淡去的時候醒來。陰陽協(xié)調(diào),所以身體好,活得久,年歲大。

在山里,吃一頓野味,喝一壺淡茶,做一回短夢,真是神仙日子。

早春,粉艷艷的山桃花在山上浮浮地飄了一層,好像鄰家女孩吹出的泡泡。要是風來,真擔心把它們刮跑呢。

山體在春天是最難看的,干硬,黑,嶙嶙峋峋,帶了幾分猙獰氣,又裹了塵灰,不潔之感。枝條們也一樣,人要靠上去,心里總怕沾了灰土。

于是有了桃花。

大自然是世上最好的畫師,它把色彩搭配得艷而不俗,香而不膩。

賞花人冒著寒風成群結(jié)隊地來,站在山頂喊叫,坐在山坡上沉默,拿著相機,左一張右一張拍個沒夠,或者在心里,上上下下搜尋有關桃花的詩句。風把人的嘴唇都吹裂了,心里那點說不出的感動都變得干巴巴的。

但沒有人到樹林里走一遭。

樹林顯得很冷漠,寂寥,空曠。樹下的暗影里,依舊殘留著暗冰,陽光偶爾閃過,射出一道亮光。宛如神留下的痕跡。

小道上堆滿上年的落葉,干透了,摸上去,紙一樣脆,一用力,它就碎了。

山上很少有梨花,白的,像雪一樣的顏色。

早幾年來山里,走了半座山也未找著一樹梨花,趴在大石頭上照了一張像,仿佛一個失意人更深的失意。

梨樹是家養(yǎng)的樹。村里家家有梨樹。到了夏天,小孩偷偷摘了青果吃。山桃介于花與樹之間,是獨屬山的,有灼目的花,果很少拿來食。倒填了山的某種空缺。

或者它就是用來點綴北方的春天的吧,讓人間的第一縷春風順著它溢漫開去,從此拉開四季的序幕。

桃開三月,到四月就開始謝了。五月,萬樹皆生機勃勃,靈動無比。全綠以后,粉色,這種有點小氣的顏色便徹底被淹沒了。

山桃結(jié)了青果,鳥雀來了,蟲子來了,風一搖,落一地。也沒人管。山上其他花開了,蜜蜂啊,蝴蝶的也多起來。天藍得教人陶醉。落到地下的青果子,爛了還是殘了,抑或被某物食了?或許更多的成了山里的種子?

還真是。

但那也是幾年、十幾年以后的事了。

后記:諸山,境內(nèi)山巒起伏,形態(tài)各異,平均海拔均在1000米以上,主峰海拔為1467米。山體的母巖以白云質(zhì)灰?guī)r、灰?guī)r為主,地質(zhì)結(jié)構(gòu)較為堅固。土壤以褐土為主,另有沙土黏土。境內(nèi)有天然油松林,天然楊樺、闊葉混交林,人工油松純林,人工油松、落葉松混交林等;主要樹種有油松、側(cè)柏、樺樹、山楊、櫟類等;灌木種類有繡線菊、黃刺梅、沙棘、毛榛、忍冬、六道木、黃櫨、螞蚱腿子等,草本植物有白草、苔草、鐵桿蒿、白頭翁、尖草等。野生動物有五十多種,有土豹、狍子、狐貍、野兔、石雞、野雞、田鼠、鷹、雉、百靈、云雀等。有昆蟲一百六十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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