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野

(中國中醫(yī)科學院中醫(yī)基礎理論研究所，北京 100700)

“極性”，即物體的結構在空間分布上的不均衡性。生命體的極性源于進化、發(fā)育。虛證時由于虛證病理遵循逆向重演律，所以生命體的極性減弱甚至消失。

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認為，宇宙的生成始于無結構的混沌，生命體的生成實質上也是如此，所以虛證時生命體的病理特征即“回歸混沌”。

1 極性

“極性”，即物體(體系，下同)的結構(及相應的功能、性質。下同)在空間(部位。下同)分布上的不均衡性。某一結構最典型的空間，即是該物體中該結構的“極”，如地球的南極、北極。

南極的“冰穹A”(DOME-A)是南極內陸冰蓋距海岸線最遙遠、海拔最高的地區(qū)，氣候條件極端惡劣，被稱為“不可接近之極”。青藏高原(珠穆朗瑪峰)為地球“高極”，與南極、北極一起稱為“地球三極”。地球有雨極(印度阿薩姆邦的乞拉朋齊)、旱極(智利北部沙漠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寒極(北極點附近)和熱極(利比亞的加里延和墨西哥的圣路易斯)［1］。政治上的“多極世界”。2006年北京上海仍為中國投資的“熱極”［2］。2010年遼寧擬打造中國引資“熱極”［3］。蛙卵有動物極和植物極。魚的胚胎有口極和反口極。哺乳動物上皮細胞的極性是指頂-側-基底極性。緊密連接是上皮細胞最極性化的結構［4］。

2 生命體的極性源于進化和發(fā)育

生物進化、發(fā)育體現(xiàn)為生命體結構的分化，所以生物體結構在空間分布上的不均衡性(極性)是進化、發(fā)育的結果。

分化與進化、發(fā)育的關系如《農業(yè)大詞典》(1998)［5］:分化是指同質細胞和組織發(fā)生形態(tài)結構，功能或潛在發(fā)育方式改變的過程，是一切生物的共同特性。如組織分化是分生組織發(fā)育過程中縱向和橫向的異質性，轉變?yōu)椴煌M織的過程。如莖分生組織分化為葉、側芽，胚胎時期的某些中胚層細胞分化為肌細胞，另一些中胚層細胞分化為結締組織。

陳蓉霞等(1998)［6］:“胚胎學已經(jīng)揭示，剛受精的卵是一個球形。它迅速分裂成為2個、4個、8個，直到16個細胞時期，胚胎還是對稱的，其中所有的細胞都是相同的。以后，細胞開始分化，胚胎變得不對稱，具有頭尾之分和背腹區(qū)別，再后形成體節(jié)，每個體節(jié)還會經(jīng)歷不同的發(fā)育過程，這取決于它們沿著頭尾軸所處的位置。”

極性源于進化、發(fā)育。朱瀓(1987)［7］:“畢生從事植物形態(tài)發(fā)生工作的辛諾特曾說過，極性是分化的第一步。這話的意思是指只要有極性的存在就有分化。細胞分化中，極性無疑是十分重要的，而且經(jīng)常是最早表現(xiàn)出來的一個分化的標志?！?/p>

彭少麟(1996)［8］:“植物形態(tài)建成，必然是有序的結構形成過程。細胞的無序生長，只能形成愈傷組織，而不能形成有一定特點的形態(tài)結構。如果消除細胞的極性，例如用三氯乙醛等化學藥劑或輻射等物理因素處理，已分化的組織就會重新表現(xiàn)無序的生長，形成愈傷組織?！?/p>

趙婧(2011)［9］:“哺乳動物大腦神經(jīng)元的形態(tài)多樣性和突觸連接的復雜性是極性細胞的典型例子?！?/p>

3 虛證時由于虛證病理遵循逆向重演律，所以生命體的極性減弱甚至消失

3.1 虛證病理的逆向重演律

作者已提出虛證病理的逆向重演律(retrorecapitulation law)［10］，即虛證(包括生理條件下的衰老。指氣虛證和陽虛證)的病理以逆向重演生物個體發(fā)育和生物進化過程為主要特點。表現(xiàn)為一方面有序度高(高層次)的結構、功能強度減弱;另一方面有序度低(低層次)的結構、功能強度相對或絕對增強，甚至胚胎型基因重新激活和表達，導致蛋白質、抗原、酶等產物和功能的胚胎化。逆向重演病理的本質在于虛損導致細胞、組織的能量減少，從而使其再生修復和功能代償阻滯于越來越低級的中間狀態(tài)直至原始狀態(tài)。

3.2 由于生命體的極性源于進化、發(fā)育，而虛證病理遵循逆向重演律，所以虛證時生命體的極性減弱甚至消失。

如胃進化、發(fā)育的方向是胃小彎(其黏膜腺體是進化層次較低的幽門腺)→胃大彎(其黏膜腺體是進化層次較高的胃體腺)，胃小彎(幽門腺)和胃大彎(胃體腺)構成胃的兩極見圖1。

圖1 胃進化、發(fā)育的方向

胃黏膜長期勞損后(虛證)會產生萎縮性改變。胃黏膜萎縮時，胃大彎的胃體腺萎縮、幽門腺化生，胃黏膜的極性減弱。又如惡變往往在衰老、虛損、慢性疾病的基礎上發(fā)生。惡變過程中，組織、細胞的極性減弱以致消失。

王繼英等［11］:“細胞的極性形成對細胞發(fā)育、分化及其功能的發(fā)揮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細胞極性的喪失與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

許戈良等［12］:“膽囊結石雖然是良性病變，但結石對膽囊黏膜繼發(fā)性損害和與膽囊癌并存的現(xiàn)象應予重視?！弊髡哂^察了107例膽囊結石患者，從107例膽囊標本中均可見到黏膜的增生現(xiàn)象，其中半數(shù)有明顯的腸上皮化生。隨著病理變化程度明顯，從正常到間變和癌變，其膜型CEA含量呈上升趨勢。CEA分布的另一特點是存在于細胞膜和細胞漿，特別是細胞漿內喪失了極性的分布。

豐有吉等［13］:女性生殖道鱗狀上皮內瘤樣變:上皮內瘤樣變指上皮層內細胞成熟不良、核異常及核分裂相增加。病變始于上皮基底層，嚴重時向上擴展，甚至占據(jù)上皮全層。女性生殖道鱗狀上皮內瘤樣變包括外陰、陰道及宮頸處的鱗狀上皮內瘤樣變。

上皮內瘤樣變分3級(見圖2):Ⅰ級:即輕度不典型增生。上皮下1/3層細胞核增大，核質比例略增大，核染色稍加深，核分裂相少，細胞極性保存。Ⅱ級:即中度不典型增生。上皮下2/3層細胞核明顯增大，核質比例增大，核深染，核分裂相較多，細胞數(shù)量明顯增多，細胞極性尚存。Ⅲ級:即重度不典型增生，包括原位癌。病變細胞幾乎占據(jù)了上皮下大于2/3或全層，細胞核異常增大，核質比例顯著增大，核形不規(guī)則，染色較深，核分裂相增多，細胞擁擠，排列紊亂，無極性。

圖2 正常上皮及上皮內瘤樣變

4 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認為宇宙的生成始于無結構的混沌，生命體的生成實質上也是如此，所以虛證時生命體的病理特征即“回歸混沌”

4.1 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認為宇宙的生成始于無結構的混沌

孫進等［14］:“在我國古代的宇宙生成論里，天地陰陽產生之前的世界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態(tài)。這是我國先民對于宇宙前的認識?！?/p>

《周易大傳·系辭上》云:“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薄掇o源》釋“太極”:“指原始混沌之氣。［15］”李存山認為，在先秦典籍中“太極”為何，其義不詳。在較為近古的漢代易學中，“太極”都解為“氣”或“元氣”。如鄭玄《周易注》解釋“太極”說:“極中之道，淳和未分之氣也?！编嵭?“易始于太極，氣象未分之時，天地之始也?！薄逗訄D括地象》云:“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未分，其氣混沌?！碧拼讓W繼承了漢易以“氣”解“太極”的傳統(tǒng)。如孔穎達《周易正義》解“易有太極”云:“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故老子云‘道生一’，即此太極是也。又謂混元既分即有天地，故曰太極生兩儀，即老子云‘一生二’也。［16］”《辭海》:“明王廷相也把‘太極’看作‘天地未判之前，太始渾沌清虛之氣是也(《太極辨》)’。［17］”

《老子·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返)?！睂O進等對“混成”的解釋:“混成，無形無象，混然而成(黃瑞云，《老子本原》)。”“混成，無分別的整體?；?，無分別。成，整體(馮達甫《老子譯注》)?！薄盎斐?，混沌一體”。(高專誠·《御注老子》)。［14］”

有關盤古開天地的傳說:《藝文類聚》卷一引《三五歷紀》:“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shù)極高，地數(shù)極深，盤古極長。”《元始上真眾仙記》:“昔二氣未分，螟涬鴻濛，未有成形，天地日月末具，狀如雞子，混沌玄黃，已有盤古真人，天地之精，自號元始天王，游乎其中。［18］”

4.2 生物的進化、發(fā)育是始于同質個體、細胞、組織的分化，因此生命體的生成實質上也是始于無結構的混沌。

4.3 所以，虛證時生命體的病理特征即——“回歸混沌”

舉例來說，不論是宇宙從混沌狀態(tài)開辟，還是生命體從混沌狀態(tài)發(fā)育，一個明顯特征，都是清、濁分析，清陽上升為天、為頭，濁陰下降為地、為肚腹。天—地、頭—肚腹為兩極。

就人而言，少壯者兩極分明，靈臺澄澈，神氣湛然。老者精氣虧虛，清濁相混，兩極不分，大腦功能又現(xiàn)幼年特征，見“晝不精，夜不暝”，神態(tài)顢頇、混沌。

［1］ 王山.雨極、旱極、寒極和熱極［J］.小學科技，2008(2):30-31.

［2］ 陳黛.北京上海仍為投資“熱極”-風投有意轉向傳統(tǒng)行業(yè)［N］.第一財經(jīng)日報，2007-1-1.

［3］ 侯玉.遼寧打造中國引資“熱極”——訪遼寧省外經(jīng)貿廳廳長王金笛［N］.國際商報，2010-1-21.

［4］ 胡軼紅，徐永華.細胞極性的形成［J］.細胞生物學雜志，2004，26:372-376.

［5］ 《農業(yè)大詞典》編輯委員會編.農業(yè)大詞典［M］.北京:中國農業(yè)出版社，1998:428.

［6］ 陳蓉霞，禹寬平.復雜如何源于簡單?發(fā)育遺傳學家沃哈德［J］.自然辯證法通訊，1998(3):65-75.

［7］ 朱瀓.植物個體發(fā)育［J］.北京:科學出版社，1987:8.

［8］ 彭少麟.植物的極性趣談［J］.植物雜志，1996(6):31-32.

［9］ 趙婧.極性蛋白與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發(fā)育［J］.北京:國際病理科學與臨床雜志，2011，31(4):296-300.

［10］ 陳小野，鄒世潔.虛證病理的逆向重演律［M］.北京:中醫(yī)古籍出版社，2007.

［11］ 王繼英，饒青.RHO蛋白家族與細胞極性［J］.細胞生物學雜志，2008，30:45-49.

［12］ 許戈良，徐榮楠，蟻國錚.膽囊結石時膽囊黏膜的病理改變和癌胚抗原的分布特征［J］.肝膽外科雜志，1994，2(2):107-110.

［13］ 豐有吉，沈鏗.婦產科學［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05:306.

［14］ 孫進，江林昌.“有物混成”與中國古代宇宙本體論［J］.尋根，2006(2):42-49.

［15］ 廣東、廣西、湖南、河南《辭源》修訂組.商務印書館編輯部編.辭源(修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704.

［16］ 李存山.從“兩儀”釋“太極”［M］.周易研究，1994(2):15-22.

［17］ 《辭?！肪庉嬑瘑T會.辭海(上)［J］.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79:1463.

［18］ 陳世珍.盤古神話與中國古代本體思想［J］.淮陰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27(6):752-7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