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
著名文學(xué)理論家葉舒憲先生曾經(jīng)講述過這樣一個故事:他到英國牛津訪問講學(xué),經(jīng)常到市內(nèi)各家新舊書店淘書。有一天從街上走過時看到一個戴帽子的乞丐,坐在地上,不顧初冬的寒冷,專心致志地捧讀一本書。他從未看到這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景象,一種莫名的感動油然而生,便問他看的是什么書,原來是法國名家凡爾納的小說。
作為乞丐,連溫飽都不能保證,卻照樣需要幻想中的“環(huán)游地球”。葉先生由此大發(fā)感慨,還比較了英國與世界各國的讀書狀況。他介紹說:英國每550人印書一種,德國1050人印書一種,法國1600人印書一種,美國每4000人印書一種,中國每1.2萬人印書一種。也就是說,每年讀者需要的印書種類,英國讀者比德國讀者多1倍,比法國讀者多2倍,比美國讀者多幾乎7倍,比中國讀者多20倍。在倫敦,閱讀的需要,幾乎像需要呼吸和吃喝一樣,成為近乎本能的文化習慣。
社會上曾經(jīng)流行過一句話,說“窮得只剩錢了”。的確,從精神層面看,這個英國乞丐比起許多腰包鼓鼓、頭腦空空的富翁,生活更為充實。
無獨有偶,2003年3月6日的《揚子晚報》刊登了石志宏先生寫的一則趣聞,介紹了一位美國校長舔肥豬的故事:
為了激勵學(xué)生們多多閱讀,美國橋沱濱小學(xué)的校長唐拉爾德·沃森打下一賭,說他的410名學(xué)生如能在一年之內(nèi)讀完2003本書,他就去舔豬。2003年3月,在全國教育協(xié)會組織的“全美讀書日”上,沃森心甘情愿地兌現(xiàn)了他的諾言。大腹便便的8歲肥豬“戴茜”乘著精心裝飾過的小車登上學(xué)校的舞臺,接受了校長這一吻。同學(xué)們樂不可支。得知這是推廣閱讀的活動,“戴茜”的主人、康涅狄格州的保羅·米訥說,他們在華盛頓停留時,還收到了第一夫人勞拉·布什的感謝信呢。
410名學(xué)生,每人不到5本書的閱讀量,竟然能夠使一個堂堂的小學(xué)校長去吻豬,這在我們看來幾乎是一個不太正經(jīng)的笑話。然而,我們有多少校長能夠真正讓每一個孩子在一年內(nèi)讀5本以上的課外書?我們又有多少校長能夠為了鼓勵孩子們課外閱讀,愿意做出類似舔肥豬的“犧牲”?
中國正處于一個不愿讀書、無暇讀書甚至無書可讀的時代,人們習慣于游戲、電視、快餐文化,教育因此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如何讓孩子們荒蕪的心靈得到滋潤,讓孩子們的精神世界得到充實?如何讓孩子們閱讀經(jīng)典,擁抱大師?這的確是值得每一個校長,每一個教育工作者認真思考的問題。
與此同時,我多次出國,對葉先生所說的情況也是感同身受。我親眼看到,無論是在火車車廂還是飛機場的候機室里,總有許多“老外”在靜靜地看著書。在他們的行囊中,書已經(jīng)真正成為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糧。
我也常想,什么時候我們的社會不把讀書、學(xué)習看成是負擔,看成是一種為得到某種榮譽、獲得某種證書的途徑和工具,而僅僅作為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哪怕成為物質(zhì)世界的乞丐,也想要當精神世界的富翁時,我們才算是真正進入了學(xué)習型社會。
布什夫人給肥豬和它的主人寫了熱情洋溢的感謝信,而我更要向校長沃森致脫帽禮。我要再次向中國的校長們呼吁:營造書香校園,讓我們的孩子與人類崇高的精神對話吧,因為我們今天的校園,正孕育著明天的社會!
(摘自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我的閱讀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