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燒賣簡史

2013-08-31 02:34拖雷短篇小說
青年文學(xué) 2013年8期
關(guān)鍵詞:茅房蒼蠅猴子

文/拖雷 [短篇小說]

如果不仔細看,丁猴子的兔唇一點都不明顯,他愛笑,只有笑的時候,唇上那道疤才會像只蠕動的蚯蚓顯現(xiàn)出來。我問過他,是不是生下來就這樣。他肯定地說不是,是小時候打架打的。我又問,被什么打的。他說是火鉤子。我覺得他在撒謊,火鉤子能打在他的嘴唇上,為什么沒打飛他的門牙?他的門牙好好的,像兔子的牙露在外面。

丁猴子名字叫丁軍,在這個學(xué)校里,他是我的好朋友,無話不談的朋友,我不會因為他的嘴唇是打的還是天生的,跟他糾纏不休,對很多事情我非常信任他,尤其是在吃上,他給我描述過各種各樣的好吃的,比如,回勺面、羊雜碎、糖麻葉等等,我都沒吃過,他吃過,通過他的講述,我發(fā)現(xiàn)我更依賴他了。

我們的學(xué)校是在舊城,有各種各樣的吃的,你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有,每天放學(xué)我們要到北門的十字路口坐公共汽車,沿途能看見各種賣小吃的攤兒,就在我們的眼前晃悠。有賣涼糕的,有賣羊頭肉的,有賣大力丸的,有賣山楂粉的,每天我們饑餓的胃都穿行在這些香氣撲鼻的小吃中。這些東西丁猴子都吃過,他唾沫橫飛地給我們講著吃這些東西的過程和體驗,我們聽得渾身顫抖,口水直流。家里人從來都不給我多余的錢,我也不敢管他們要,要了不僅不給,還要給兩個大耳光,他們會說,什么時候餓著你了,你還要什么錢?你要錢,你妹妹、弟弟都要錢,你是不是想逼著你媽和你爸都上吊了?

他們才不會上吊,上吊的應(yīng)該是我,沒等他們說完,我會捂著火辣辣的臉,奪路而逃。我想逃得越遠越好,逃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我覺得沒臉再活在這個世界,去哪兒呢?

我經(jīng)常到丁猴子家,他家離我家不遠,過三條馬路、穿四條巷子就到了。一天,我到他家,看見丁猴子站在院里的水井旁洗澡,地上全是水。我沒到來前,他穿著一條褲衩,用手撩著水洗;見我來了,他說:快,大頭,幫我搓搓后背。

大頭是我的外號,我有點不情愿,坐在臺階上,不搭理他。他說大頭,快過來,幫我搓一下,哥中午請你吃頓燒賣。

我當然知道燒賣,可從來沒吃過,我爸跟我說,我爺爺吃過,那時我爸還沒有我,他領(lǐng)著快不行的爺爺,到了舊城最好的館子麥香村,吃了一頓正宗的燒賣。我問過什么燒賣是正宗的,我爸就說,正宗的,就是正經(jīng)八百的,只有純羊肉和蔥的那種,他說那次你爺爺一共吃了八個,八個一兩,我爸說這些話時,我的眼前仿佛就有一盤熱氣騰騰的燒賣。

我?guī)退晗春蟊?,然后等在一旁。陽光下,他瘦精精的,像根燒焦的樹枝,他用一塊黑得看不出顏色的手巾,在擦頭。他突然說,你別站在那兒發(fā)傻,趕緊給我抓只蒼蠅來。

我問,你要蒼蠅干什么,再說蒼蠅會飛,你是讓我抓活的還是抓死的?

丁猴子說,你怎么就這么多廢話,活的死的都行,老子就是要讓它們聞一聞香不香。

丁猴子就是個神經(jīng)病,用我們的話說是個二球,這個二球腦子里經(jīng)常有古怪的念頭,蒼蠅又沒長鼻子,它怎么能聞你到底香不香,我不敢得罪他,燒賣的香味就在不遠處,抓個蒼蠅費不了什么事,我干嗎要得罪他呢?他家院里沒有蒼蠅,我就跑出去抓,為了抓蒼蠅,我跑得滿頭大汗,全身是土,終于拍到一個,可惜是個死的。我把它放在手心里,一路跑到了丁猴子的面前。我說,死的。他在穿衣服,死的就死的。

我還是不放心,說,死的怎么聞你香不香?

丁猴子一下笑了,他說,死的怎么聞不出來。說著他揪出一張衛(wèi)生紙,把那只死蒼蠅包在里面,他說,你信不信,我能把它變活了。

我真不知道這個二球,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中午的大街上,太陽明晃晃的,到處是刺眼的白光,我倆一前一后,溜著陰涼地走,走了三條馬路,穿了四條巷子,我們到了一家燒賣館。這地方丁猴子好像常來,這么偏的地方,一般人是找不到的,丁猴子就能找到。他是個吃貨,吃貨就是哪兒有好吃的都能找到。

我倆進了飯館,里面的人并不多,丁猴子坐下來,禿頂?shù)睦习逄嶂鑹刈叩轿覀z的面前,一臉笑容地問我倆吃什么,丁猴子說,燒賣,要油煎的,來四兩。

丁猴子見過世面,他從桌上抽出一根牙簽,含在嘴里。

我有點不安,就小聲地問他,怎么吃燒賣,還要油煎的干嗎?

他一臉鄙夷地看著我說,你這個山炮,這燒賣,分蒸的和油煎的,油煎的貴,但吃得有味,還看什么呢,給我剝瓣蒜吧。

現(xiàn)在丁猴子說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不僅給他剝好了蒜瓣,還給他倒上釅釅的磚茶。沒一會兒,老板端上來熱騰騰的燒賣,盤子里的燒賣,都是被油煎過的,一個個金黃嬌嫩,活蹦亂跳的。我正要動筷子,丁猴子用手打了我一下,他說,咱們倆各是各的,你是這兩盤子,一共十六個,我是這兩盤。丁猴子把燒賣分清楚,就怕我多吃多占,我說好吧。接下來我倆就不再說話了,低頭開吃,丁猴子一口一個,幾乎不咀嚼,不一會兒,他十六個吃得一干二凈,吃完了,他就喝著茶水看著我吃,看著看著他就笑了,他說,你這個小氣鬼,吃就吃吧,還用手捂住盤子,好像防誰搶似的。

我確實很小心,小心翼翼地吃,小心翼翼地用手護著盤子,這東西就是好吃,一口下去,滿嘴流油。十六個對于我一點都不多,我想再來十六個,我也會吃進去。就在我吃到第十五個的時候,丁猴子打了一下我的手,我抬起頭,他說,這個別吃了。

我問為什么?

丁猴子說,吃了,你掏錢。

我當然不敢吃了,看著他,他就把我眼前的盤子拿過去,上面只有一個燒賣,丁猴子看了周圍,沒有人注意,他就從兜里掏出一團衛(wèi)生紙,從里面抖出那只死蒼蠅,他用筷子把它放進了燒賣里,這個過程,他做得干凈利索。我看傻了,原來這家伙沒錢,要吃白食,我?guī)缀跻プ钄r他,可這顯然是唯一的辦法,不然的話,我倆怎么走出這家燒賣館?

丁猴子突然拍了桌子,嚇了我一大跳,他吼著:老板呢!

老板從廚房跑了出來,他問:怎么了,怎么了?

丁猴子說:什么怎么了,你看看,你這是什么燒賣,里面有蒼蠅,惡心死人了。說著丁猴子假裝嘔吐,我真擔心他會真的吐出來。

老板說:在哪兒,不可能呀!

丁猴子用筷子扒拉開燒賣皮,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蒼蠅是什么,真是惡心死了。

老板捻在手里,一看確實是蒼蠅,臉色就白了。他急忙說,你們倆別喊了,這樣吧,你們吃了多少,四兩,那你們白吃了還不行。

丁猴子翻著白眼說,你以為我們是要飯的,我們吃壞了,還得上醫(yī)院,醫(yī)藥費誰管呀。

丁猴子呀,真是得理不饒人,老板臉上的汗都下來了?,F(xiàn)在飯館里正好沒多少人,他就哀求地說,小祖宗,我們也是小本經(jīng)營,你白吃了四兩就行了,別喊了,喊得以后人再也不敢來我們這里吃飯了。

我早就想撤了,丁猴子呀丁猴子,為什么不見好就收呢?我的汗流得不比那個倒霉的老板少,我拽了丁猴子的袖子說,要么算了,人家也挺可憐的,再說,那只蒼蠅,咱們又沒吃到肚子里。

那個老板連連點著頭,對對對,又沒吃到肚子里,小祖宗。

丁猴子多少對我的態(tài)度有點不滿,他也沒辦法,拿起桌子上的那根開花的牙簽,繼續(xù)含在嘴里,他說,這回就算了,下次要是再有這種事,我就絕不客氣。

老板說,放心,放心。

出了燒賣館,丁猴子朝著我屁股踢了一腳,他說,本來還能訛他一頓燒賣,讓你全攪黃了。

我說,猴子,咱們白吃就行了,再欺負人家,就說不過去了。

丁猴子又踢了我一腳,他說,你裝什么好人呢,你裝好人,你別吃呀,吃的時候你怎么不說?

這是我的軟肋,還用說嗎,沒錢唄。丁猴子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點著后他說,沒錢,就閉嘴,哥讓你什么時候說話,你就什么時候說話,聽見沒?

我心里罵這個瘦干猴,可頭點得很殷勤,他說得沒錯,沒錢就得閉嘴。換句話說,沒有膽子就得閉嘴,我沒錢又沒膽子,只能聽他的話。

回到學(xué)校,我就把丁猴子的話忘到九霄云外,到處顯擺說,我和丁猴子剛吃過了燒賣,真好吃。好幾個同學(xué)圍著我,問我燒賣是什么味道,我就對他們說,咬一口流油,要咬第二口全是肉,那幫家伙聽了狂咽口水。我努力想在牙縫里摳出一絲肉來,證明我的話,我的手指摳了半天,什么都沒摳出來。他們就開始嘲笑我,吃什么燒賣呀,連個肉都沒有,估計是喝的稀粥吃的咸菜吧。

這幫家伙就是狗眼看人低,我說,你們要是不信,就問丁猴子,問問他,我們是不是吃了燒賣。

這幫家伙真的跑到丁猴子面前去一問究竟。

我以為丁猴子會和我大發(fā)雷霆,沒想到他說,吃了,下午的時候,我們還要去吃呢。

這些人不信。他們說,牙上連個肉都沒有,我們怎么信你倆吃過。

丁猴子這個時候笑了,他說,你們這群山炮,吃頓燒賣還要證明,這樣吧,下午我給你們帶回來一個,你們就信了吧。

這話很有說服力,他們都不說話了。我覺得丁猴子在騙他們,怎么會呢,剛剛吃完了燒賣,怎么會又去吃呢?

下了課,丁猴子對我說,咱們再去吃燒賣去。

我很激動,肚子里的饞蟲到處亂爬,我肚子很餓,它們也餓,我說,好,去哪兒吃?

丁猴子眨了眨眼,他說,就上次那家吧,那個老板是個外地人,好欺負。大頭去,趕緊抓只蒼蠅。

我就跑去抓蒼蠅,這一回為了抓一只醒目的蒼蠅,我跑到廁所里去抓,那里有很多綠頭大蒼蠅,這些蒼蠅飛得慢,很容易抓到,抓到后,我就把它用衛(wèi)生紙包起來。丁猴子在等著我,在校門口,他嘴里叼著一根煙,眼神悠閑,表情從容,一點都看不出慌張的樣子。

弄好了嗎?

我點了點頭。

我倆鉆進了小巷子,一路上我倆都十分快樂,丁猴子說,這次吃燒賣全都是為了你。

為我?我緊跟著他的腳步,問著,為我什么?

你嘴饞,都是為了你嘴饞。丁猴子的腳步硬邦邦的,他的話也是硬邦邦的。

我的臉很紅,這話不光丁猴子說過,我媽也說過,我就是嘴饞,看見好吃的魂兒就沒了。

到了那家燒賣館,并沒有看見上次的那個老板,一個新來的服務(wù)員問我倆吃什么。我們告訴他,還是燒賣,要油煎的四兩。不一會兒上來了,我倆分得還跟上次一樣清楚,每人二兩,我倆吃得滿嘴流油,我差一點就把最后一個吃了,丁猴子又打了我的手一下,我從夢幻般的狼吞虎咽中猛然驚醒。他朝我眨下眼,我就把兜里包蒼蠅的衛(wèi)生紙遞給他,他的動作一點都不慌亂,有條不紊地先挑開燒賣皮,然后把手里的紙包打開。

這時候,我倆誰都沒想到,那個禿頂?shù)睦习鍟_到我們的面前,他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我們一點沒注意。他一把抓住了丁猴子的手,丁猴子慌了,他把那團衛(wèi)生紙想扔到嘴里,可他的手被按得死死的,動彈不得,那個老板從他手里把紙團摳了出來,打開了一看,果真是一只蒼蠅。

他朝丁猴子頭上猛扇兩個大耳光。跑這兒吃白食,老子上次就覺得你不是好東西,這次終于逮住你了。

我嚇傻了,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

老板突然抬頭看見了我,他說,還有這個小兔崽子。我離門近,已經(jīng)顧不了什么了,轉(zhuǎn)身就跑,我一口氣跑到巷口子,確信身后沒人追出來才停下腳步,我坐在一個臺階上大口喘著氣,等著丁猴子。

我想象著丁猴子在飯館里飽受皮肉之苦,那些人肯定不會輕饒他的。果不出所料,等了一會兒,丁猴子手捂著嘴,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巷子里,他滿臉都是血,我看清就他一個人后,跑了過去。怎么了?我一邊問一邊看他的傷勢。他的頭一點傷都沒有,血來自他的手里。

我問:咋了嗎,他們打你哪兒了?

丁猴子用另一只手指了一下嘴,血來自他的嘴唇,這幫家伙下手太狠了,怎么能打成這樣呢?我問他,那些人用什么打的?丁猴子用手比畫了一下,他不用說我也知道,是火鉤子。

丁猴子的嘴,被打了一個口子,兩顆門牙也被打飛了。那天沒上課,我陪著他回了家,快到他家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說,不能這么就算了。

我說,那怎么辦?

丁猴子的嘴已經(jīng)徹底腫了,說起話來很費勁。他說,咱們報警吧,這樣警察會給咱們出氣的。

我說,你流血流暈了吧,警察怎么會給咱們出氣?他們要是知道咱們吃白食,不得把咱們抓起來。

我的話一點作用不起,丁猴子很固執(zhí),他非要去報警。

我們倆來到一家派出所的門口,這里看大門的都穿著警服,看門人問我倆找誰?我就說,來報警的,有人故意打人。

看門人就指了一間屋子,到那里,找一個姓李的警察。

我倆到了那間房子,姓李的警察正一個人在擦槍,他擦幾下,就抬起手瞄準一下,這時他看見了門口的我和丁猴子。

李警察放下手里的槍,看了我們一眼。我們把情況告訴了他,他沒說話,把一卷衛(wèi)生紙扔給了我們,丁猴子嘴上的血已經(jīng)干了,擦起來有點費勁,他擦得小心翼翼,我看見他空洞的嘴唇里,門牙真的沒了。

李警察把槍已經(jīng)組合起來,他問,他們?yōu)槭裁匆蚰銈儭?/p>

丁猴子本來要說什么。我搶了話說,他以為我倆是吃白食的。

那個李警察一下笑了,他笑得前仰后合的,他說,那你倆是不是吃白食的?

我好像說不來什么了,丁猴子接過了話,他聲音全是嘟囔出來的,他說,我倆不是,我倆有錢,怎么會是吃白食的呢?

李警察走到了我倆的面前,圍著我倆轉(zhuǎn)了一圈。他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脖子說,這個孩子,我看像個誠實的孩子。

我的臉紅了一下,他要說我誠實,我就應(yīng)該誠實吧。

他對丁猴子說,你剛才說,你們倆身上有錢,你們都給我掏出來,讓我看看你們身上有多少錢。

他的話讓我倆一點都沒想到。

我和丁猴子的兜子比臉還白,什么都掏不出來,李警察就朝我倆的屁股上踢了一腳,還不滾,是不是還想到這里吃兩天白食!

我倆轉(zhuǎn)身就跑了。

好幾天,丁猴子沒來學(xué)校,我有好幾次想去他家看看他,可最終還是放棄了,放棄的理由是,我不想看到他的慘樣子。他真的很慘,嘴唇破了不說,門牙也沒了,這樣的一個人走在誰面前,誰都會被嚇一跳的。

丁猴子出現(xiàn)是在十天之后,他的嘴唇已經(jīng)不腫了,上面有一條明顯的疤痕,像爬著一條紅色的小蜈蚣,他的牙已經(jīng)鑲上了,很白,比他以前的真牙都白。他對我說,他家人問他怎么回事,他就說和大頭兩個人比賽跑步,摔倒弄傷的。家里人說,摔倒怎么能把牙都碰掉了?他就說,正好碰在一塊石頭上。

他家里人說,你個兔崽子,你就跳吧,遲早有一天把你的眼睛碰瞎了。

丁猴子說,人不能沒錢,沒錢就得挨打受氣。

這道理我懂,可是錢從哪兒來呢,管家里要,家里又不給,我說,總不能去偷去搶吧。

丁猴子說,對,就是偷。

這個主意把我嚇了一跳,我什么辦法都想到了就沒想到偷。我說,偷東西,那要是被抓住,不是打門牙的事了,那可是打斷腿的事。

丁猴子看不慣我的樣子,他說,你個二球嘴饞,還膽子小,那你以后就喝西北風(fēng)去吧。

這是我的弱點,我沒話了,一切聽丁猴子的。丁猴子說,你知道學(xué)校旁邊這個教堂不,里面有個武裝部,在武裝部的對面有一個倉庫,我進去過一次,那個倉庫里有很多炮彈的模型。

我瞪大眼睛問他,咱們要炮彈有什么用?

丁猴子說,你真是個二球,這些炮彈當然沒用,可是要把它當成鐵賣,不就有錢了嗎?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我也去過那里,在倉庫的旁邊有個小門,沒有課的時候,我們常到教堂后面的茶館里喝茶,為了省路,經(jīng)常從那里走。

丁猴子用舌頭舔了嘴唇上的傷疤,他說,以后咱們弄上錢,咱們吃一兩燒賣,扔一兩,看他敢動咱們一根毫毛。

那天以后,我總能夢到花花綠綠的錢票子像雞毛一樣在我眼前飛舞,我知道太需要錢了,有了錢,我才能放心大膽地去吃那些好吃的。家里人對我的態(tài)度,也變得有點緩和,他們見我不向他們要錢了,這說明我長大了,成熟了,他們很高興我的變化。

星期五自習(xí)課的時候,丁猴子對我說,走吧。他說這話很莊重,我知道他都踩好了點,我尾隨著他出了教室。外面的世界,白花花的,刺眼的光線像鋪滿的石灰粉,我的心在狂跳,丁猴子倒是一臉平靜,他把衣服脫在半截,不停地玩著袖子。教堂就在學(xué)校的旁邊,那是座天主教堂,里面有一個很高的鐘樓,丁猴子說,那個倉庫就在鐘樓的下面。

教堂里沒人,我和丁猴子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那個倉庫的門口,那個倉庫門是木柵欄,雖然上著鎖,可木柵欄的縫隙足以鉆進一個人,丁猴子知道我的膽子小,他說,我進去,你來這里給我看人。

他人瘦,鉆木柵欄一點都不費勁,很快就扔出來一個炮彈模型,那玩意兒綠油油的,掂在手上很沉,我想這玩意兒賣了真的有點可惜,擺在家里一定好看。正在想,我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從遠處沖來五六個人,他們不像是在跑而是在飛,速度并不快。我以為是幻覺,仔細看了一下,確實是人,他們舉著掃把、鐵鍬和棍子,嘴上不停地高喊,抓小偷,抓小偷呀!

這里沒有別人,他們喊的小偷,一定是我和丁猴子。

我就對倉庫里的丁猴子喊,別拿了,有人來了。

他起先沒有聽清,還在里面翻弄著,又扔出一個鐵頭的手榴彈,我看見人越來越近,就扯著嗓子喊:猴子,人來啦!

這一回,他聽得真切,吱溜一下從木柵欄門里鉆出來,我還來不及反應(yīng),他轉(zhuǎn)身就跑。我的頭有點發(fā)木,跟著他,往倉庫的小門跑。那個門開著,等我跑出小門,發(fā)現(xiàn)丁猴子不見了,一抬頭,這小子已經(jīng)爬到一根電線桿子上面的變電箱上。他在上面朝我招著手,他是怎么爬上去的,我想不明白。我正準備往上爬的時候,后面的人已經(jīng)沖出了小門,他們喊著:就是他。

我想不能再往上爬了,再爬就會把丁猴子暴露。我站在那里,沒跑,我有機會跑,可我想不通為什么要跑?

他們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fā),我正要說什么時,臉上狠狠地被抽了一個耳光。

那些人說,還有一個呢,跑哪兒去世了?說著踢我屁股一腳。

我多想說,他就在你們的頭頂上,你們怎么就看不見呢?

丁猴子躺在變電箱上動也不敢動,他應(yīng)該這個時候站出來,可他就是不出來。丁猴子呀,丁猴子,你知道我是多么孤單,你難道看不見這些人一起打我嗎?我就差喊了。

那些人沒有白跑一趟,抓一個也算是有收獲。我看見那些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他們反捆著我的雙臂,踏著煙一樣的光芒凱旋。他們把我關(guān)在教堂里,這里很陰涼,墻上掛著很多畫像,都是外國人,還有幾幅沒有穿衣服的,我沒有一點心情去看他們。

沒有人搭理我,我一個人坐在長條椅上,傷心得想哭,后來我真的哭出來了,哭得一塌糊涂。門開了,我看見一群人進了屋子,他們走到我的面前,這時我看見那個姓李的警察也在其中。

那群人開始問我是哪兒的?我就如實說,是旁邊學(xué)校的學(xué)生。他們問為什么來這里偷東西,我就撒謊說,喜歡手榴彈,同學(xué)們都在玩,我沒有,我這是第一次。

胡說。他們惱怒地說,前天你們就偷走不少東西。

我說沒有,就這一次。

我的臉上又挨了一個耳光。

他們說,把他們學(xué)校的領(lǐng)導(dǎo)叫來。

他們說到做到,學(xué)校教導(dǎo)主任溫茅房不一會兒就來了,溫主任本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他總把廁所說成茅房,同學(xué)們就給他起了個溫茅房的外號。溫茅房聽清楚后,上來就給我一個耳光,他說,學(xué)校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不上課,跑這里偷什么手榴彈。

我真的被他們嚇壞了,身體在不停地抖動,眼淚徹底開了閘,就連鼻涕也跟著不停地往下流。溫茅房的聲音很高,情緒很激動,他說,這樣的學(xué)生,我們回去就開除。

他越說,我越哭得厲害。

這時李警察打斷了溫茅房的話,他說,這個學(xué)生的行為,我看沒有你們說的那么嚴重,開除就有點過分了,寫個檢查,反思反思就行了。

溫茅房的臉色一下緩和下來,他說那是那是,這孩子平時作文還不錯,開除了,是有點可惜。

武裝部的人一點都不想善罷甘休,他們說,他沒問題,還有個小子呢,那家伙腿快,跑了。

溫茅房一聽,火又上來了,他用手戳著我的腦門,說,那個人是誰,快說呀。

我的身子在打擺子,我覺得我不能說,說了對不起丁猴子。

溫茅房還要用手戳我,他的手被李警察一把打開了,溫茅房很尷尬,他的手臂肯定很疼,他咬著牙不說而已。

李警察很溫和地對我說,你倆一塊兒來的,對不對?

我有點躲避不開他的眼神,我就點了點頭。

李警察說,你不要怕什么,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你們做的事情還夠不上犯罪,你告訴我,他是誰?

我的眼淚又下來了,熱乎乎地在臉上蠕動,我說,是丁猴子。

李警察沒有問丁猴子是真名還是假名,只是問我,他在哪兒?

快說呀,這是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溫茅房憋不住了,又說一句。

我也不能確定他還在不在那里,我領(lǐng)著這些人出了小門,到了電線桿下,我指了一下變電箱說,剛才他就在上面藏著。

有人要上去。

別動。李警察突然喊了一聲,上面有電。

這時我才看清丁猴子一條腿露在外面,黑黑的,李警察不知從哪兒找了一根樹棍兒,他用力捅了一下丁猴子的腿,丁猴子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兩天以后,我的檢討書是在全校大會上念的,我走上主席臺,臺下的人黑壓壓的,我仿佛看見死去的丁猴子就坐在人群中微笑著看我,他的兔唇這時候才顯現(xiàn)出來,開始是一道疤,后來就是一道口子。

溫茅房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他壓低了聲音催促著,快念呀。

我的嗓子像卡住了雞毛,聲音就是這時飛出來的: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陽光明媚,我和丁軍懷著好奇的心情,來到了天主教堂……

猜你喜歡
茅房蒼蠅猴子
幸福的汽水
男猴子和女猴子
淘氣的猴子
幸福的開關(guān)
胡同里的官茅房
A Monkey in Empty Talk說空話的猴子
主公掉進茅坑
蒼蠅搓腳是怎么回事
蒼蠅為什么喜歡搓腿
打自己臉
正镶白旗| 阜阳市| 巴马| 前郭尔| 黔南| 炉霍县| 沛县| 江华| 商都县| 平邑县| 望谟县| 丰宁| 昔阳县| 清丰县| 荔浦县| 云龙县| 芒康县| 遵义市| 平塘县| 绵竹市| 淄博市| 西乌珠穆沁旗| 兰考县| 安庆市| 游戏| 理塘县| 信宜市| 无锡市| 平远县| 南昌县| 乐亭县| 双流县| 连南| 宁波市| 白银市| 翁源县| 乐亭县| 沙湾县| 精河县| 和政县| 江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