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瓊花
(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蕪湖241000)
周作人認為人是一種生物,并且是一種從動物進化的生物,也就是說,人在保持其美的善的自然本性的前提下,要排除其殘忍的獸性的部分,實現(xiàn)一種理想的生活,即“一種利己而又利他,利他而又利己的生活?!?《人的文學》)從道德層面看,周作人認為,道德在“人”的建設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章,周作人甚至認為:“我原來乃是道德家”(《雨天的書·自序(二)》)“我想破壞他們的偽道德不道德的道德,其實卻同時非意識地想建設起自己所信的新的道德來?!?《雨天的書·自序(二)》)“我的道德觀恐怕還當說是儒家的,但左右的道與法兩家也都摻和在內(nèi),外面又加了些現(xiàn)代科學常識,如生物人類學以及性的心理,而這末一點在我較為重要?!?《自己的文章》)周作人正是以現(xiàn)代科學為本,立足于人的自然屬性,建設理想道德生活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女性觀。周作人認為,男女兩性中,應當以女性為本位,實現(xiàn)男女兩本位的平等。即兩性關(guān)系中,只有以女性為主導地位,才能實現(xiàn)男女兩性的真正平等,只有在兩性平等的基礎上,女性才能獲得真正的解放。但是解放不是女性生活的終極目的,實現(xiàn)藝術(shù)的生活才是身心得以解放后的女性應當追求的美好。
人道主義的精義在于“自由、平等、博愛”。周作人從“人”到“婦女”,首先提出了“男女兩本位的平等”(《人的文學》),并認為“世間著作,有發(fā)揮這意思的,便是絕好的人的文學。”(《人的文學》)事實上,在中國兩千多年封建帝制的沿襲下,中國婦女從未獲得過這樣的地位,對此,周作人在闡述自己的女性觀時,并沒有強調(diào)女性高于男性,而是以理性的眼光,清晰地看到女性精神上的“柔弱”,看到封建傳統(tǒng)對女性的壓制,并敏銳地發(fā)現(xiàn)封建性道德、性趣味、性習俗背后所隱藏的文化、政治和心理因素,周作人從兩個方面對這些戕害人性的因素作出了尖銳的批判:首先,批判封建禮教的禁欲主義。周作人指出禁欲主義的實質(zhì)是性崇拜、性迷信,是原始蠻性思想的遺留,他引用茀來則博士(J.G.Frazor)的話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他們(野蠻人)想象,以為只須舉行或者禁戒某種性的行為,他們可以直接地促成鳥獸之繁殖與草木之生長。這些行為與禁戒顯然都是迷信的,全然不能得到所希求的效果?!?《薩滿教的禮教思想》)古人在實行性禁戒的同時,對性過失懲罰非常嚴厲,“在許多蠻族的心里,無論已結(jié)婚或未結(jié)婚的人的性的過失,并不單是道德上的罪,只與直接有關(guān)的少數(shù)人相干;他們以為這將牽涉全族,遇見危險與災難,因為這會直接地發(fā)生一種魔術(shù)的影響,或者將間接地引起嫌惡這些行為的神靈之怒。不但如此,他們常以為這些行為將損害一切禾谷瓜果,斷絕食糧供給,危及全群的生存。凡在這種迷信盛行的地方,社會的意見和法律懲罰性的犯罪便特別地嚴酷”(《薩滿教的禮教思想》),“在必要時非除滅這犯罪者不可”(《薩滿教的禮教思想》)。實際上,封建禁欲主義主要針對女性,封建禮教中有一整套的規(guī)矩來規(guī)范女性的身心,在這些非人性的規(guī)則下,女性備受摧殘,已過去的封建歷史自不必說,在號稱新時代的民國,這些蠻性思想還深深地扎根在人們的心中,顯現(xiàn)在各類公眾生活中。周作人撰寫了大量文章批判這種荒唐的思想,例如《剪發(fā)之一考察》一文中,周作人認真梳理了滿清入關(guān)時留發(fā)不留頭、孫聯(lián)帥治下之江西殺斷發(fā)女子、日本將女子剪發(fā)與裸體同視為違禁和赤化等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指出這里面“有幾分是政治問題,有幾分是‘風化’問題”,這些習俗沒什么不可理解,“特別是關(guān)于女子的,是薩滿教的禮教思想”的遺留。周作人十分痛惡薩滿教,他認為,“禮教的根本由于性的恐怖之迷信,即出于薩滿教,那么現(xiàn)今軍閥學者所共同提倡的實在也就是道教思想?!?《鄉(xiāng)村與道教思想》)這種道教“不是指老子的道家者流,乃是指有張?zhí)鞄熥鼋掏?,有道士們做祭司的,太上老君派的拜物教?!?《鄉(xiāng)村與道教思想》)這種道教思想深刻地印在國民心上,成為改良中國國民思想的最大阻力,成為摧殘女性最尖利的“匕首”。周作人在《論女褲》、《狗抓地毯》、《拜腳商兌》等文章中不遺余力地指責遺留的蠻性對女人的極大殘害,并彰明了他內(nèi)心所認同的新規(guī)范:在不違背人性的前提下,彰顯“美”。他說:“衣服之用是蔽體即以彰身的,所以美與實用一樣的要注意。有些地方露了,有些地方藏了,都是以彰身體之美;若是或藏或露,反而損美的,便無足取了?!?《論女褲》)總之,“極端的禁欲主義即是變態(tài)的放縱,而擁護傳統(tǒng)道德也就同時保守其中的不道德”(《“重來”》)。
其次,周作人對封建禮教加之于女性的“不凈觀”以及“貞節(jié)觀”給予了猛烈抨擊。其實,無論是基督教還是佛教都認為人類的性行為是污穢的,因此要加以束縛,我們國家民間也總是習慣將人分為上下身,認為“上身是體面紳士,下身是‘該辦的’下流社會?!?《上下身》)這些荒謬的觀念都與性的“不凈觀”有關(guān)系。在《女人的禁忌》一文中,周作人列舉了中外女性“不凈觀”的事例,指出這些不凈觀背后所隱藏的真正原因是原始先民精神信仰的需要,“那時女人似被看作具有一種強大的力,這力若不是限制在一定范圍內(nèi),他會得毀滅她自己以及一切和她接觸的東西?!敝茏魅酥赋觯芭说乃^不潔凈與圣人的神圣,由原始民族想來,實質(zhì)上并沒有什么分別?!比欢?,世事變遷,原始先民的神秘逐漸被視為不潔凈而被人們所嫌惡,這其實源于人們對愛的恐懼心理,古代道學家們煞費苦心地宣揚“不凈觀”,是因為他們深知人類本能對于愛欲的渴望的強大性,他們只好以“不凈觀”來壓抑和抵御內(nèi)心的沖突。“道學家本來多是‘神經(jīng)變質(zhì)的’,他的特征是自己覺得下劣脆弱;他們反對兩性的解放,便因為自知如沒有傳統(tǒng)的迫壓他必要放縱不能自制,如戀愛上有了自由競爭他必沒有僥幸的希望?!?《愛的創(chuàng)作》)在長達千年的封建傳統(tǒng)中,一直以男性為核心的社會習俗使得女性失去了話語權(quán),這樣,民眾心中的“性不凈觀”也就演變成女“不凈觀”,女性成為“污穢”和“禍害”的代名詞。周作人對這種迷信的觀念反復進行了批判,他認為這都是一些非科學的、沒有根據(jù)的蠻性思想的遺留,還借圣保羅的話說:“凡物本來沒有不潔凈的,唯獨人以為不潔凈的,在他就不潔凈了”(《結(jié)婚的愛》)。
周作人以理性的眼光深刻地剖析了封建社會制度下女性的真實生活狀況,她們長期在男性的壓抑下,身體以及心靈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對此,周作人沒有去指責她們,而是從人文主義的角度提出:無論她們是怎樣的“愚”與“弱”,但作為“人”的狀態(tài)存在的女性,是有權(quán)利獲得和男性同樣的地位。因此,周作人提出了他理想中的男女關(guān)系,即“男女兩本位”的平等。所謂“兩本位的平等”是指在尊重男女各自天然性別差異的基礎上謀求的人性化的平等關(guān)系,而非僵硬的一對一的關(guān)系。
周作人站在人本主義的立場上提出了“男女兩本位”的平等,然而,為了真正實現(xiàn)這種平等的關(guān)系,周作人又提出,必須以“女性本位”為法則。周作人一直強調(diào)女性是人,而且還是與男性不一樣的人,她們有自己特殊的生理以及心理構(gòu)造,可以說兩性的性欲的差別在于:“男子是平衡的,女性是間歇的?!?《結(jié)婚的愛》)因而男女之間“要實現(xiàn)這個結(jié)婚的愛,便只有這相互調(diào)節(jié)一法,即改正兩性關(guān)系,以女性為本位。這雖然在男子是一種束縛,但并非犧牲,或者倒是祝福?!?《結(jié)婚的愛》)在愛與性的關(guān)系上,他認為性是本能,愛不是本能,愛是一種藝術(shù),但是“合理的禁欲原是可能,不但因此可以養(yǎng)活純愛,而且又能孕育夢想,成為文藝的種子。”(《結(jié)婚的愛》)周作人在充分肯定男女的性生理和性心理差別的基礎上,又提出必須尊重女性愛欲的獨立性和隱私性,旨在建立以尊重女性人格為前提的新的兩性道德觀。無論是在恪守男尊女卑的舊社會,還是在提倡男女平等的新社會,人們對兩性關(guān)系中的女性總是較少尊重,較多苛責,對此,周作人表示:“我想一個人只要不因此而生添癡狂低能以貽害社會,其余都是自己的責任,與公眾沒有什么關(guān)系?!?《抱犢谷通信》)此外,周作人認為,女性對自己的身體有自主處理的權(quán)利,公眾要充分尊重女性的性隱私權(quán)。實際上,周作人正是這樣行為的,他說過:“我的長女是二十二歲了,現(xiàn)實是處女非處女,我不知道,也沒有知道之必要,倘若她自己不是因為什么緣故來告訴我們知道。我們把她教養(yǎng)成就之后,這身體就是她自己的,一切由她負責去處理,我們更不須過問?!?《抱犢谷通信》)建立良好的性的道德觀念,其最終目的是為了實行女性“性的解放”,也就是說,只有實行真正嶄新的性的解放,女性解放才有實現(xiàn)的可能。周作人說過:“婦女問題的實際只有兩件事,即經(jīng)濟的解放與性的解放?!?《北溝沿通信》)然而“在文明世界里這性的解放實是必要,雖比經(jīng)濟的解放或者更難也未可知”(《北溝沿通信》)由此可見,周作人把“性的解放”作為自己重點研究和探討的內(nèi)容,這也是建立新的性道德的重心。
為了建立新的性道德觀,周作人介紹了大量西方研究性觀念與性心理學的知識,如藹理斯的性心理學、凱本德、倍倍爾的婦女學、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學、茀來則的文化人類學等等,周作人在這些著作中找到了解放中國女性的理論支點,他充分運用生理學以及心理學知識,把中國傳統(tǒng)對性的不合理的觀念還原到其本來的面目。如在以男性為本位的舊社會,女性作為被動的性對象,不是被視為“惡魔”,就是硬被頌揚成“圣母”,周作人說:“我所贊同者是混合說,華寧格耳之主張女人中有母婦娼婦兩類,比較地有點兒相近了?!?《北溝沿通信》)也就是說“人生有一點惡魔性,這才使生活有些意味,正如有一神性之同樣地重要。對于婦女的狂蕩之攻擊與圣潔之要求,結(jié)果都是老流氓的變態(tài)心理的表現(xiàn),實在是很要不得的?!?《北溝沿通信》)不僅如此,周作人還進一步區(qū)別了“情”與“淫”的關(guān)系,他說,“古人論詩本來也不抹殺情字,有所謂‘發(fā)乎情止于禮義’之說;照道理上說來,禮義原是本于人情的,但是現(xiàn)在社會上所說的禮義卻并不然,只是舊習慣的一種不自然的遺留,處處阻礙人性的自由活動,所以在他范圍里,情也就沒有生長的余地了?!?《情詩》)在情感關(guān)系中,“性愛是生的無差別與絕對的結(jié)合的欲求之表現(xiàn),這就是宇宙間的愛的目的?!?《情詩》)因此,“情詩可以艷冶,但不可涉于輕薄;可以親密,但不可流于狹褻;質(zhì)言之,可以一切,只要不及于亂?!?《情詩》)所謂“亂”就是性的游戲態(tài)度,即淫蕩。周作人一生正是站在科學的性觀念和性立場上,致力于改變傳統(tǒng)的男尊女卑的舊的性道德觀,修正女性解放運動中的男性化解放標準,企圖搭建一種新的、科學的、健康的、以“女性為本位”的道德觀、兩性觀。
周作人是一位非常具有唯美主義傾向的作家,他很注重生活的藝術(shù),主張“把生活當作一種藝術(shù),微妙地美地生活”(《生活之藝術(shù)》),在談到禁欲與縱欲時,他認為生活之藝術(shù)完全是對于二者的調(diào)和,并且援引藹理斯的觀點,以為“禁欲亦是人性的一面;歡樂與節(jié)制二者并存,且不相反而實相成。”(《生活之藝術(shù)》)也就是說,生活的藝術(shù)在于微妙地調(diào)和自由與節(jié)制,“中國現(xiàn)在所切要的是一種新的自由與新的節(jié)制,去建造中國的新文明,也就是復興千年前的舊文明,也就是與西方文化的基礎之希臘文明相合一了?!?《生活之藝術(shù)》)那么,怎樣的女性生活才是藝術(shù)的生活呢?除了這微妙的美的生活以外,周作人一直強調(diào)“愛”,強調(diào)兩性之間必須“是戀愛的結(jié)婚”(《人的文學》),必須要實現(xiàn)“結(jié)婚的愛”(《結(jié)婚的愛》)。對愛與美的追尋,正是周作人期待的理想的女性生活,這種生活至少包括三個方面。
首先,思想自覺。周作人一直強調(diào)“婦女問題的實際只有兩件事,即經(jīng)濟的解放與性的解放。”(《北溝沿通信》)但這還必須依附于思想的解放,周作人說過:“中國婦女運動之不發(fā)達實由于女子之缺少自覺,而其原因又在于思想之不通徹,故思想改革實為現(xiàn)今最應重視的一件事。”(《婦女問題與東方文明等》)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又包括兩個方面,其一是“必須打破什么東方文明的觀念”(《婦女問題與東方文明等》),因為“這東方文明的禮贊完全是一種謬論或是誤解”,“而且謬種流傳,為害非淺,家族主義與封建思想都將興盛起來,成為反動時代的起頭了。”(《婦女問題與東方文明等》)其二是“科學思想的養(yǎng)成”,(《婦女問題與東方文明等》)關(guān)于兩性間的舊的道德禁戒,“要破除這種迷信與禮教,非去求助于科學知識不可,法律可以廢除這些表面的形跡,但只有科學之光才能滅它內(nèi)中的根株。”(《婦女問題與東方文明等》)總之,人要了解人本身以及人的生活的真相,要知道人“一面有神人似的光輝,一面也有走獸似的嗜好”,(《婦女問題與東方文明等》)鑒于這種對文明以及人自身的深刻而真實的了解,人大可放心剝?nèi)?nèi)心的禁忌,去尋找符合人性的美的生活,最終實現(xiàn)人的自由,獲得人的快樂與幸福。
其次,自然之身。周作人不僅強調(diào)女性要獲得思想的自由,而且還特別強調(diào)女性的自然之身的重要性,他認為只有健康的美才是一種真正的美,所以他多次在文章中直接表白:“我最喜歡女人的天足。”(《天足》)認為赤足行走“實在是一種很健全很美的事。”(《最初的印象》)此外,周作人在描述日本給他的初步印象時用了“愛好天然”與“崇尚簡素”幾個字,我們知道這其實也是他一生追求的生活方式。周作人說,“日本生活里的有些習俗,我也喜歡,如清潔,有禮,灑脫。灑脫與有禮這兩件事一看似乎有點沖突,其實卻并不然。灑脫不是粗暴無禮,他只是沒有宗教的與道學的偽善,沒有淫佚發(fā)生出來的假正經(jīng),最明顯的例是對于裸體的態(tài)度?!?《最初的印象》)周作人欣賞日本人對于裸體美的禮贊,這何嘗不是一種對自然美的向往之情呢?總之,保全自然之身,健美之體,崇尚簡素是周作人對于女性美的基本要求。
再次,愛之韻。周作人的“愛”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性愛,一是情愛。周作人一直“肯定人生,承認人類的身體和一切本能欲求”,而且認為“人的欲求,如方向正時,以滿足為佳?!?《愛的成年》)兩性的關(guān)系正是建立在對性的“自由與誠實”的認識的基礎上,才能“成立一種新理想新生活?!?《愛的成年》)而性愛之致又全在于“禁欲與縱欲”的調(diào)和,總之,周作人所欣賞的是一種尊重本能的有節(jié)制的性愛。然而,男女之間的性愛又必須以情愛作為基礎,而不是像傳統(tǒng)中國那樣,一夫多妻地住著,毫無情愛可言。在周作人眼里,戀愛“可以說是宇宙的意義;個體與種族的完成與繼續(xù)。(《情詩》)他鼓勵“生在此刻中國的女子不但當以大膽與從容的態(tài)度處理自己的戀愛與死,還應以同樣的態(tài)度來引導——不,我簡直就說引誘或蠱惑男子去走同一的道路,而且使戀愛與死互相完成?!?《新中國的女子》)愛必須存在于兩性之間,必須存在于戀愛與婚姻之中,愛又必須存在于人的心間。然而,愛又是變化的、移動的,因為“人的心在移動是常態(tài),不移動是病理?!?《愛的創(chuàng)作》)因此“愛人各須不斷的創(chuàng)作,時時刻刻共相推移,這才是養(yǎng)愛的正道。”(《愛的創(chuàng)作》)最后周作人得出結(jié)論“愛是給予,不是酬報?!?《愛的創(chuàng)作》)
周作人從人道主義出發(fā),抨擊傳統(tǒng)中國那些非人性的看得見的與看不見的對人的身體與靈魂的戕害的制度,尤其是對長期以來深受迫害的婦女們給予了深刻的同情,他希望婦女們能從思想與靈魂深處拋棄傳統(tǒng)的枷鎖,還歸女性本來自然純真的面貌。正如周作人所說:“我大約也可以算是一個愛中國者,但是因為愛他,愈期望他光明起來,對于他的黑暗便愈憎恨,愈要攻擊”。(《“先進國之婦女”》)從女性解放到人的解放,再到民族的解放,這也正是周作人心中的一個美好愿望。
周作人的女性解放思想是以性的解放為根本,通過經(jīng)濟的解放,企圖達到以女性為本位的男女兩性的真正平等,并在這種基礎上,實現(xiàn)藝術(shù)的生活,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條很美的道路。只是,觀照中國現(xiàn)實,實現(xiàn)這種理想很艱難,或者說,這是知識女性的理想藍圖。此外,周作人的女性理想總是帶著一些男權(quán)的影子,藝術(shù)的生活固然是美的,但這不是女性生活的唯一旨歸。周作人一直不重視女性革命思想的提高,不贊成女子參政,認為這“無非養(yǎng)成多少女政客女豬仔罷了”。(《北溝沿通信》)革命與否,參政與否,這不是女性生活的唯一出路,但也可以有所作為,真正自由的女性首先具有的品格是思想與行為的獨立性,因此,她可以選擇任何她喜歡的生活而不應當受到任何來自外界的贊成或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