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華
(長安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4)
宋代承襲唐律,規(guī)定“誣告者反坐”,但這僅僅是籠統(tǒng)的說法。宋律對各類誣告行為,如誣告親屬、共同犯罪、誣告自首等影響量刑的情節(jié)都有明確規(guī)定,筆者已撰文就宋代誣告罪的犯罪構成及具體量刑原則進行了分析。然而,僅有刑罰上的相關立法規(guī)定遠不能達到減少誣告的目的,還需要就訴訟程序制定相關規(guī)定,而獄官在受理及審判誣告案件時的態(tài)度及措施,也與誣告現(xiàn)象的盛行與否密切相關。本文就宋代立法及司法者在這方面的努力試做探析。
《宋刑統(tǒng)·斗訟律》規(guī)定“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篤疾,聽告謀反、叛逆、子孫不孝,及同居之內為人侵犯者,余并不得告。官司受而為理者,各減所理罪三等”[1]?!端涡探y(tǒng)·名例律》中規(guī)定了承擔犯罪責任的年齡界限,八十歲以上、十歲以下及篤疾,構成一般罪名應免責,如果是反逆、殺人等重罪,則要上請。也就是說他們多數(shù)不具備承擔責任的能力。相應地,法律也剝奪了他們訴訟的權利,規(guī)定除謀反、謀叛及自身生活保障遭到損害的情形外,其他事情依律不得提起訴訟。這是考慮到投狀若屬誣告,告者自身多數(shù)都免責,但是在傳統(tǒng)訴訟模式中,被告者的人身權益會遭到侵犯,也會擾亂地方衙門的司法秩序。這一規(guī)定后來屢次遭到修訂。乾德四年(966),有官員奏稱民間爭訟婚田,多令七十歲以上家長陳狀,以規(guī)避禁系,無妨農(nóng)務。太祖于是下詔:“七十以上爭訟婚田,并令家人陳狀,如實無他丁而孤老煢獨者,不在此限?!边@一詔令將婚田紛爭的投狀年齡限制到了七十歲以上。到太宗太平興國二年(977),又恢復《宋刑統(tǒng)》中的規(guī)定,以八十歲為上限,身患篤疾或年七十以上八十以下投狀者,若是誣告,“當其罪而不任者,望移于家人之次長,又不任,即又移于其次”。這一規(guī)定使得“恃以高年多為虛誕者”無中生有,亂行誣告,擾亂了正常的司法秩序,雍熙年間再次重申乾德四年詔令[2]。到了真宗大中祥符四年(1011)則將投狀的年齡上限規(guī)定為七十歲:“自今訴訟,民年七十已上及廢疾者,不得投牒,并令以次家長代之,若己自犯罪及孤獨者,論如律。”[3]
為避免枉及無辜,統(tǒng)治者嚴禁匿名告狀?!爸T投匿名書告人罪者,流二千里。得書者,皆即焚之,若將送官司者,徒一年。官司受而為理者,加二等。被告者,不坐。輒上聞者,徒三年。”投狀者無論是隱匿己名還是假借他人姓名,無論是將狀書棄之于街道、置之于衙府,還是懸之于旌表,只要不按規(guī)定投遞,都屬于“投匿”,皆處流二千里。獲得匿名書者,必須馬上焚燒,若送到官府,徒一年。而官府受理者,加二等科罪,處徒二年。被告之人,即使事情屬實,亦免責罰。立法者的目的就是“冀塞誣告之原,以杜奸欺之路”[1]。至南宋,依然遵循這一規(guī)定。獄官蔡久軒在審理一個“一狀兩名”的案件時,特意貼榜示民:“應今后投狀人不得作兩名,如作兩名者,開拆司并不許收受?!保?]黃震在其任浙東提舉司時民眾開列詞訴約束,明確規(guī)定“姓名年月不實的不受”[5]。當然,這些規(guī)定都有例外,即若匿名書是告人謀反或大逆則另當別論,得書者不可焚燒,要送到官府,由獄官判斷,狀若屬實,則上請等候裁斷,若屬誣告,則依誣告之法科罪。
除緊急報案外,地方衙門一般放置“受狀箱”以容納狀書。“出箱受狀,其間有作匿名假狀投于箱中者,稠人雜遝,莫可辨認”,于是有獄官建議“當于受狀之日,引自西廊,整整而入,至庭下,且令小立,以序撥三四人,相續(xù)執(zhí)狀,親付排狀之吏,吏略加檢視,令過東廊,聽喚姓名,當廳而出,非惟可革匿名假名之弊,且一人止可聽一狀,健訟者不得因便投數(shù)詞,以紊有司”[6]。投狀者要三四人分為一組,從西廊入庭,陸續(xù)將訴狀交給胥吏,待胥吏稍作檢查后,從東廊穿過,聽到胥吏喊自己的姓名后,方可離開。獄官想出這一方法,也是為盡可能減少匿名及假借他人名字投狀的現(xiàn)象。
具體的狀書要求“明注年月,指陳實事,不得稱疑,違者笞五十”。狀書中不得有似是而非的言辭,否則投狀人科以笞五十。官司敢于受理這樣的狀書,“減所告罪一等”。仁宗康定年間下詔:商人應繳稅而隱匿者,雖聽人捕告,“然須物皆見在乃聽,以防誣罔”[7]。此外,朝官及上封事人,若向皇帝呈遞表章論人罪惡,并須“證驗明白,狀中仍言”請付御史臺案問,“不得更云‘請留中不出’。如軍國要機,事關密切者,不在此例。推勘后如得事實,必獎奉公,茍涉加誣,當令反坐”[1]。向皇帝上奏折指陳他人言行者,也須比照寫訴狀的要求,要有確鑿證據(jù),不得妄加陷害,否則以誣告罪反坐。總之,由于“比來或徒隸觖望,或民相怨仇,或意冒告賞”,誣告案件頻發(fā)不斷,訴狀中多無具體情狀的陳述,“但泛云某有罪,某知狀”,導致“官不識所逮之囚,囚不省見逮之故”。為避免出現(xiàn)此類現(xiàn)象,受理官員應該先調查訴狀中所陳述事實的細節(jié),“先計其實,而坐為欺者以誣告,當無不竟矣”[7]。
除了要求訴訟內容明確簡潔外,在官府受理前,投狀人還必須簽寫反坐狀,保證所言屬實,否則承擔反坐責任。在《名公書判清明集》“假為弟命繼為詞欲誣賴其堂弟財物”一案中,告者王平不滿縣衙的斷案結果,又入州投狀,審斷官“只得喚上兩詞,重立反坐,卻與定奪”[4],說明上訴案件也要重新簽反坐狀。至于命案,死者親屬更需簽寫反坐狀,“須說被死來歷證見,痕傷分曉,責反坐狀,體驗得實,即依條不移時填入格目”[5]。若不簽寫反坐狀的話,投狀人要在“狀尾明書‘如虛甘伏反坐’六字,異時究竟果涉虛偽,斷當以其罪罪之,則人知畏而不敢飾詞矣”[8]。
刑訊獲得口供是傳統(tǒng)中國司法搜集證據(jù)的重要手段,若被告人“拷經(jīng)三度,杖數(shù)滿二百”仍不承認犯罪,除被盜、殺、水火之案外,獄官均要“準前人拷數(shù)”反拷投狀人[1]。若被告人刑訊后仍不承認犯罪事實,投狀人將被刑訊拷打,杖數(shù)同于被告人。反拷告者的目的是使欲誣告者生畏懼之心。這也是預防誣告的司法措施之一。北宋戚綸在擔任江西太和縣知縣時,充分運用了這一法條的旨意。針對當?shù)鼐用瘛跋矘嬏撛A”的風俗,戚綸“先設巨械,嚴固狴牢,其棰挺經(jīng)索,比他邑數(shù)倍”,讓民眾望而生畏,然后以通俗易懂的語言,作諭民詩五十篇,多如“文契多欺歲月深,便將疆界漸相侵。官中驗出虛兼實,枷鎖鞭笞痛不禁”之類,并向縣民設定時限,“諷頌半年,頑心不悛,一以苛法治之”。據(jù)稱當?shù)鬲z訟大減[9]。
但是,我們必須注意,獄官對被告者施以刑訊時,經(jīng)常擅自使用法外酷刑,導致許多被告者受刑不過,只得自誣,致使告者輕易達成陷害目的。雍熙元年(984),開封劉寡婦投狀告繼子王元吉在飯中下毒,病將死。王元吉被帶到官府,訊問無果,獄卒對其施以酷刑“鼠彈箏”,極其慘毒,元吉無奈誣服。后元吉妻擊登聞鼓稱冤,太宗親自過問此案,“盡得其狀”,又以“鼠彈箏”反施于獄卒,“宛轉號叫求速死。及解縛,兩手良久不能動”。太宗感慨“京邑之內,乃復冤酷如此,況四方乎?”[7]法律允許刑訊逼供,雖對刑具、刑數(shù)等做了限制,卻難以避免酷刑的濫用。再加上官員將結案數(shù)量作為政績標準以謀求升遷的心理,導致被告者誣服現(xiàn)象非常普遍,“吏治之急,囚誣服”[7]。這就使得上述“反拷告者”的規(guī)定甚少得以實施,“使告者畏懼”的效果亦難以實現(xiàn)。
宋朝雖然在法律上制定了誣告罪的具體刑罰,并在訴訟活動中做出了一系列規(guī)定以減免誣告行為,但現(xiàn)實生活中誣告、陷害他人現(xiàn)象并非少數(shù)。南宋獄官黃榦在一篇判詞開頭寫道:“照得本縣詞訟最多,及至根究,大半虛妄,使鄉(xiāng)村善良枉被追擾。”[4]投狀者有的出于報復,有的為騙取資財,有的則為把持當?shù)卦V訟。誣告內容不一,毆斗殺傷、侵占田地、輕薄女性等都可能被拿來陷害他人,甚者不惜自殘、自殺以誣告他人?!敖裥∶窕驓⑵鋬号?,若自經(jīng)溝瀆,及巨室借病死之鄰人或其客戶,以誣害所怨之家”,官府一味以命案至重,“淹延追證,瘐死率不下十數(shù)人。至正事結絕,無坐者。本輕末重,枉及無辜”[5]。面對形形色色的誣告案件,宋代獄官秉承“無訟”的司法理念,針對各地風俗及案件特征,采取人情法意兼而論之、寓教化于刑罰中的手段,以期達到誣訟甚少、生民安居之善政。
司法官員在受理案件時要嚴格依照法律規(guī)定,審查投狀者、訴狀內容是否適格。此外,為了減少誣告案件給被告者帶來的災難,有的司法官員提出兇荒之年,官府不要受理私債類案件。因為在官府受理的私債訴狀中,“其間不實者半”,誣告者企圖“增數(shù)目以求判,賂胥吏以買直,所負無幾,所費不貲”。時逢災年,百姓已難為生計,“若加以私債訟牒之擾,則民之流亡餓踣者比多”。將私債類案件擱置一年,無論虛實,不得受理,“俟來秋豐稔,依數(shù)盡償,庶使貧民不致重困”[10]。在傳統(tǒng)訴訟程序中,一旦成為被告,其人身權及財產(chǎn)權就會遭到嚴重侵犯。本人及父母子孫、證佐之人極有可能遭受禁錮,牽連枝蔓,動以時月,甚至慘死獄中,有的為了避免監(jiān)禁之苦,只得傾其所有上下打點,最終洗清冤名,亦落得家財蕩盡。這對于遭受兇荒之災的百姓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在災荒年不受理私債類案件,或許會對告實者的權益造成侵害,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對于被誣告者而言,卻是有存活之功。
盡量減少爭訟案件是宋代“善政”標準之一,屬實的侵權案件尚且不鼓勵完全通過訴訟方式解決,誣告案件更需要杜絕于萌芽狀態(tài)。獄官選擇比較典型的誣訟案件,尤其是有人資給、教唆誣告的,“牓市心曉示”,既讓民眾了解誣告罪的構成及刑罰,又要警惕他人教唆。陳居仁知福建路建寧府時,郡苦多訟,有豪民以把持誣訴為業(yè)者,且與吏勾結。針對這種情況,陳居仁三管齊下,“親筆數(shù)百言,疏其情狀,示以法禁”,將誣告案件公布于眾,詳細分析觸犯了哪些法令,讓平民充分了解各類虛訟之行徑,免被豪民把持;并且“戒屬邑無輕受妄訴,受者先坐之”,嚴格落實失職官吏的責任;同時表明“舉必行之令,嚴反坐之法”的決心,此舉結果就是“自此缿訟頓清”[11],實現(xiàn)了清政安民之效。鄉(xiāng)民對律文知之甚少,“坊郭、鄉(xiāng)村破落無賴,粗曉文墨,自稱士人,輒行教唆”[4],“志在立威以求逞,扶持資給,賕賄營謀,不擠其人于幽枉無告之地不止”。司法官員遇到這類案件,一方面對教唆者的量刑重于被教唆者,另一方面“備榜行下,以儆愚俗”[4]。黃榦任知縣時,特意張貼《禁約頑民誣賴榜文》,對于頑民自殺以誣賴他人的行為予以揭示,“頑民習見一死可以賴人,才有小忿,便輒輕生”,導致“死者既以無籍而殞命,生者又以無辜而破家”[12],司法官吏對此要認真斟酌,辨別是非,嚴懲誣賴行徑。
有的誣告案件累經(jīng)時月難以結絕,是因為部分官吏違法亂紀,中飽私囊,“有司復于其中乘隙圖一分已賂,推波助瀾,遂愈滋蔓”[13]。有的官吏如軍政屬官,無權受理司法案件,可是民眾不了解各類官員的權限之分,遇到官府的人就可能含冤告狀,而“巡檢武夫,不奉朝廷法令,不遵臺府約束,與吏為市,公然受詞,每遇有狀,不顧事理之是非,不察情辭之真?zhèn)?,動輒受理,差寨兵三兩輩下鄉(xiāng)追擾。健卒所至,雞犬一空,逮其取乞厭足,竟從但己”。負責訴訟的行政官員“或遇鄉(xiāng)民經(jīng)縣有詞,索到案牘,方及知覺”。在《名公書判清明集·騙乞》一案中,魏四乙原系屠夫,王文甫向巡檢寨投狀,稱自家水牛丟失兩天后,在魏四乙家買得牛肉一片,認為是魏四乙宰殺其牛。巡檢官沒有依法將此案轉給司法官員,而是直指魏四乙為盜,“先差寨兵陳璋、陳琳兩名追捕。魏四乙避不敢出,憑耆老江才送米肉及錢兩貫文五十陌,與陳琳等為飯食之費,又憑王五六送官會一十貫文,與陳琳為水程之費。陳琳既得所欲,收上原引,并差魏生催追。魏四乙恐懼,遂托陳五乙、王五六,將見錢五貫文足、銀纏五兩,送與王文甫填備牛錢。不知王文甫失牛、魏四乙盜牛,有何發(fā)覺?有何證驗?乃被誣擾,誅求錢物,一至于此”。魏四乙本想息事寧人,花錢消災,無奈官員紛至沓來,都以此向其勒索,“梁應系本縣貼司,因承行收買牛皮,遂同丘七下鄉(xiāng),將紙扇俵托與魏四乙所求物,得官會三貫文,不滿其意,輒令丘七就余四九家買得牛皮五十文,經(jīng)寨首論魏四乙、余四九,欲為取乞之地”。魏四乙無奈,“經(jīng)縣告論”,縣衙方知巡檢“違法受詞,縱吏取財”,梁應“旁緣為奸,擾害百姓”?!白纷C既明,不容輕恕”[4],知縣對這些違法官吏一一嚴懲,以革政風。
獄官對待案件的態(tài)度也會影響到誣訟之風的盛衰。宋代史料中有不少自縊、自刎以誣賴他人的案件,司法官吏認為事干人命,不可不為根治,“收捉所賴之人,以為大辟兇身,差官檢覆,禁系累月”,雖最終查明實乃誣告,但是“被賴之人本無大罪,而家業(yè)已破蕩矣”。頑民認為以死賴人,即使不能置被告者于死地,但至少能使其傾家蕩產(chǎn),所以“才有小忿,便輒輕生”[12]。
誣告不止的原因之一是官員不能認真調查案件,甚至與告者勾結,圖謀已賂?!肮偎酒埬苤虏欤秸燮滗h,則此風遂可少戢?!保?]因此,強調官員恪守職責,提高獄官審斷能力,深懲痛治違法官吏,都是減免誣訟必須采取的措施。
宋代獄官痛恨誣告者鑿空興詞,以無為有,輕者破壞淳善風俗,擾亂司法秩序,重者使被告及家人生計蕩然,甚至瘐死獄中,因此在依據(jù)人情法意對誣告者做出主刑刑罰后,還會適當?shù)馗郊訌男?。附加刑內容依?jù)誣告行為的輕重而有所不同,大致有如下幾類。
1.限制人身自由
對誣告者的附加刑之一是限制罪犯人身自由,時限由審斷官員決定,關押地點因罪犯身份不同而異。如是讀書人,則關押在自訟齋,自訟齋設在各地學校中,本是處罰犯錯學生的一種方式。司法官員也借用此地關押一些犯罪士人。陳淳在給陳宓的一封信件中寫道:“州閭之間所同病者,最是強梗奸慝之民,專飾虛詞健訟,以撓吾善良,惟義者能深察其情狀,而痛為之懲艾,或長年善閉之自訟齋,使之無復逞其爪牙,庶乎使民有可安生樂業(yè)之望矣。”[13]罪犯若能幡然悔改,再好不過,要達到這一目的,司法官員認為教化遠比刑罰有效,尤其是對于讀書人,在自訟齋里閱讀經(jīng)典,一方面無法出去興風作浪,另一方面深受古人教誨,痛改前非,一心向善。對于無甚學識的粗人,則拘鎖于土牢或寨中。蔣元廣資使許義、蔣五、許茂誣告許鏞殺死婢女,案件查明后,許茂、蔣五作為從犯,“各決脊杖十五,拘鎖外寨……仍備榜行下,以儆愚俗”[4]。除被施以杖刑外,許、蔣二人還被關押在外寨,喪失了人身自由。將罪犯拘鎖土牢或寨中,是司法官員比較常用的一種附加刑,就近關押,節(jié)約司法成本。
2.枷項示眾
枷項示眾的目的是使罪犯深感恥辱且以此警戒眾人。枷項示眾的時間及地點由獄官斟酌決定。葛晞泰狀告王思濟三事:咒詛、趕打及圍占塘地。據(jù)獄司所勘,僉廳指定,悉皆虛妄。判官胡石壁認為此乃當?shù)赜薅迷A之風的體現(xiàn),所以除了對葛晞泰判決杖刑八十外,還將其寄寓廂廳,“遇詞狀日,押上枷項令眾,候犯人替”[4]。在衙門受理詞狀的日子,將葛晞泰枷項示眾,以警告投狀者勿虛訟生事。在徐鎧教唆徐莘哥妄論劉少六一案中,獄官將徐鎧決竹蓖二十,“枷項號令縣門三日,仍牓市心曉示”[4],獄官選擇在人來人往的縣門枷項示眾,還將案情貼榜于鬧市區(qū),都是為告誡和警醒他人。方明子為誣告不惜自殘,事實查明后,獄官裁斷杖責方明子一百,并“枷項押下州前,示眾半月,本縣十日,仍送鄰州編管”[4],在州府和縣衙分別枷項示眾。
3.掃街
有時判官還會以公益服務作為從刑。如阿周誣告尹必用欲對其不軌,被決“竹蓖十五,押下本廂,掃街半月”[4]。小農(nóng)經(jīng)濟使得人們安土重遷,從小到大都是生活在熟人圈里。掃街這一從刑,一方面通過無償勞動對誣告者進行懲罰,更重要的是面對來來往往的熟人,喚醒其羞惡之心,認識到故意誣告他人將遭致眾人不恥。
綜上所述,誣告罪是一個古老的罪名,秦漢以來皆以“反坐”嚴懲。僅有量刑上的規(guī)定遠遠不能杜絕誣告之風。宋代立法官員在對誣告罪做出詳細的量刑規(guī)定外,又就訴訟程序制定了一系列預防誣告的法令,多數(shù)法令都達到了預期效果,即使在今天也值得我們借鑒。此外,宋代司法官員在具體的誣訴案件審理中,針對不同地區(qū)、不同時期的特點,采取了多種方法,寓教化于刑罰。這些減少誣訟的個人努力也值得我們繼續(xù)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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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陳 襄.州縣提綱[O].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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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文 瑩.玉壺清話[M].北京:中華書局,1984.
[10]王十朋.梅溪后集[O].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1]樓 鑰.攻媿集[O].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2]黃 榦.勉齋集[O].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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