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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 墨
每個媽媽都愛孩子,表達(dá)方式卻各有千秋。
近期,要好的幾個同學(xué)間經(jīng)常串門子,上上個星期天,我和小曙去了松子家,上個星期天,松子和我去了小曙家。松子說:“歐陽,這個星期天,我們?nèi)ツ慵彝?。?/p>
我立馬眉目糾結(jié),捏了一把冷汗。
松子和小曙在我面前勾肩搭背,居高臨下。小曙說:“歐陽,你不歡迎我們哪?”
“怎敢,怎敢?!蔽疫B連擺手,態(tài)度誠懇道,“我沒有不歡迎你們,不過要先告訴你們一聲,我媽她……”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詞來形容我的媽媽丁小白,我說:“她有點特別。”
特別,即不按常理出牌,雖然這詞尚不能準(zhǔn)確地形容我家的丁小白同志,但是一時之間,我找不到比它更合適的了。
聽我這么說,松子和小曙的好奇心更重了。
松子說:“那可真得認(rèn)識認(rèn)識?!?/p>
“嗯,我也很期待。”小曙說。
我回到家的時候,丁小白正在廚房里做菜,陣陣菜香充斥了整個廚房,并漫延到了客廳以及房間。
丁小白很擅長做菜,即便是普通的青菜和豆腐,只要到她的手上,定然會化平凡為美味。
我站在廚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哦,今天是蘑菇燉肉啊?!?/p>
“哈,小帥哥回來啦!”丁小白立即將濕漉漉的雙手向我伸過來,“幫我把袖子卷高一些?!?/p>
我依言而行,順便問她:“媽,這個星期天你有沒有空?”
“怎么了?”丁小白隨口問道。
“你要不要去逛逛街、美美容,或者約你的朋友看場電影什么的?”
丁小白多聰明一人哪,立馬意識到了我的反常,她瞇著眼睛挑眉問道:“說吧,誰要來?張老師嗎?李老師?你犯什么錯誤了?”
“哪能啊?我沒犯錯誤?!蔽艺f。
“那你支走我干嗎?說說看呀,到底誰要來?”
不認(rèn)識丁小白的人可能永遠(yuǎn)想象不到,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丁小白,韌勁堪比藤條,不纏得對方妥協(xié),絕不罷休。如果硬要跟丁小白唱反調(diào)……哼哼,等著瞧,丁小白有的是招兒讓人低頭認(rèn)錯。
鑒于我對她的性格知根知底,所以以實相告:“有兩個要好的同學(xué)要來家里玩。”
“哦,好啊?!?/p>
“您……不避避?”
丁小白不樂意了:“為什么要我避開?”
我低頭喃喃道:“這不是怕他們被您嚇到嘛……啊喲,疼……”我摸著腦袋,抗議丁小白的暴力行徑。當(dāng)然,丁小白下手并不重,我只是裝個樣子配合一下罷了。
和丁小白坐在一起吃飯,我一邊扒飯,一邊表揚丁小白:“媽,您這個手藝,絕世無雙?!?/p>
丁小白揚著眉,毫不謙虛地說:“那是當(dāng)然,我是誰啊,我是無所不能的丁小白嘛?!?/p>
我趁熱打鐵,將沾沾自喜的丁小白捧到天上去:“啊,原來您就是傳說中那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狗見狗叫貓見貓笑的大美女丁小白??!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丁小白盛一碗湯遞給我,道:“先潤潤嗓子吧,然后繼續(xù)夸。”
我立馬閉上嘴巴,細(xì)嚼慢咽,吃得比紳士還要紳士。
松子和小曙是懷著見“女王”的心態(tài)來我家的。
當(dāng)他們看到扎著高聳的馬尾辮,穿著白色襯衣和碎花小裙的丁小白時,大眼瞪小眼。還是松子機靈,趕緊叫了一聲“姐姐”,有了松子帶頭,靦腆的小曙也跟著叫“姐姐”。
我憋了好大的勁,才沒有當(dāng)場笑破肚皮。而丁小白仿佛是天生演員的命,她竟然接受這稱呼,連笑容都溫婉優(yōu)雅得讓人立生好感。
松子把我拉到旁邊,悄聲問道:“你怎么從來沒說過你有個姐啊?你不是說你媽媽今天在家嗎?怎么沒見著?”
小曙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驚訝地問:“歐陽,這個姐姐該不會就是你媽媽吧?”
“對啊,我就是歐陽的母親,歐陽在你們面前沒少說我壞話吧?”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丁小白就端著水果翩躚而來。
松子和小曙一下子滿臉通紅,尷尬萬分。
“阿姨,真不好意思啊,還以為您是歐陽的姐姐呢?!彼勺诱f。
小曙在旁邊陪笑。
“呵呵,我還以為現(xiàn)在流行管同學(xué)的媽媽叫姐姐呢,我看起來真的像歐陽的姐姐嗎?你們不是逗我開心吧?哎喲,真讓人難為情喲?!倍⌒“椎谋砬榭雌饋砜赏耆珱]有“難為情”的跡象,我懷疑那是我夸多了,把她的臉皮夸厚了的緣故。
“兩位同學(xué)怎么稱呼???”丁小白問道。
“這位是松子,作文寫得特別棒。這位是小曙,數(shù)學(xué)很不錯。”介紹完兩位朋友,我又開始介紹丁小白,“而這位,是我的媽媽——丁小白同志?!?/p>
丁小白笑著說:“松子和小薯,都是我很喜歡吃的東西啊?!?/p>
松子和小曙面面相覷,又撲哧而笑。
我則尷尬地提醒丁小白:“媽,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啊?!?/p>
丁小白于是笑呵呵地說:“別介意啊,我跟歐陽說話向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我們家主張平等,沒有尊卑觀念?!?/p>
等到丁小白走開,只剩我們?nèi)齻€人的時候,松子和小曙告訴我,丁小白是他們所見過的長輩中最有趣的一位。我不會把這句話告訴給丁小白的,要不然,她又要美滋滋地樂上半天,然后摸著眼角喊,我不能笑了,不能再笑了,不然,魚尾紋又要爬上來了。
自從開通了微博之后,我“粉絲”寥寥,于是在QQ上吼,拉同學(xué)來關(guān)注。
丁小白知道之后,笑話我:“拉來的‘粉絲’不叫粉絲,那叫寬面條?!倍⌒“渍f了,一旦拉來熟人關(guān)注,自己的隱私就都沒有了。
我昂首挺胸,告訴她:“本人坐得正、站得直,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p>
丁小白賊笑道:“如果把你那5雙臭襪子的照片發(fā)到微博上去,你說說,你的光輝形象能打幾折?”
“你拍了?”我驚訝地看著丁小白,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叫一個涼颼颼。我立馬站起來,把丁小白按到椅子上,替她捏肩膀,嘴上更是專挑好聽的話說:“媽,我親愛的媽,您沒有拍下那些臭襪子對不對?”
上個月,丁小白出門采風(fēng)一星期,把我一個人扔在家里自生自滅?;貋頃r,她給我?guī)Щ貋硪欢研《Y物,我則留給她5雙臭襪子。呃,我以為丁小白默不作聲地把它們消滅掉了,誰想她竟然還有拍照留念的癖好。真真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媽,今天我來做飯好不好?我做您最喜歡吃的鮮貝雞蛋羹?!鼻?,我又一次栽倒在丁小白的手心里了。
“哦,我還要吃家常豆腐,不放辣?!倍⌒“椎么邕M(jìn)尺,奴役起我來得心應(yīng)手。
我咬著牙應(yīng)承道:“行,包您滿意?!碑?dāng)然,臉上還得配合一丁點笑容,要知道丁小白的后腦勺可是長著眼睛的。
雖然是這樣說的,可是丁小白站在我旁邊挑刺,一會兒說我把豆腐切大了,一會兒又說我沒把雞蛋打勻。最后的最后,丁小白把我推出廚房,自己戴上了圍裙。
看著丁小白忙碌的身影,我覺得自己計謀得逞??墒寝D(zhuǎn)念一想,以丁小白的火眼金睛,哪里會看不透我的小伎倆。在她的眼里,我大概還是那個吵著要糖吃的小屁孩吧?這樣想著,一股暖流涌上心間。我說:“媽,你穿圍裙挺漂亮的。”
丁小白瞥我一眼,大言不慚道:“那是,我這身段,即使披條被單,那也是傾國傾城啊?!?/p>
我大笑,竟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在我6歲那年,父親因車禍去世。很長一段時間,丁小白以淚洗面,直到我拉著她的手說“媽媽,我好餓”,她才抹一把臉,說“媽這就給你做飯去”。
我成為少先隊員那一天,丁小白來學(xué)校給我系紅領(lǐng)巾,我說:“媽媽,以后由我來保護(hù)你。”丁小白當(dāng)場飆淚,嚇壞了老師和一眾同學(xué)。那天之后,丁小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臉上經(jīng)常掛著甜美的笑容。她說,只有先愛自己,才能給別人帶來快樂。
因為要照顧我,丁小白辭了原先的工作,在家當(dāng)起了專職作家。起步當(dāng)然是艱難的,可是丁小白沒有放棄。小的時候,我們倆經(jīng)常坐在同一張書桌上,我寫作業(yè),她寫文稿。每天9點一到,丁小白就催我上床睡覺。而往往我一覺醒來,她還在燈下孤軍奮戰(zhàn)。
丁小白愛我寵我,把我當(dāng)成寶貝般捧在手心里。我是丁小白奮斗的動力,而丁小白是我頭頂最蔚藍(lán)的天空。
丁小白在看電影的時候,我端了杯橙汁過去,她接過,喝一口,抱怨:“甜了?!?/p>
真是挑刺的丁小白。
我說:“媽,梁叔叔追你有兩年了吧?”
丁小白轉(zhuǎn)頭看我:“你想說什么?”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嫁了吧?!?/p>
“嫁給他?”丁小白見我認(rèn)真地點頭,于是笑逐顏開地?fù)芡肆菏迨宓碾娫?,“喂,歐陽讓我嫁給你,我覺得不好,要不,你入贅到我家吧!”
我聽得直打哆嗦。丁小白,你偶爾也正常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