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獻平
說起來汗顏,第一次寫小說,大致是十六歲的秋天。在一沓子白紙上,寫了一個聽說的故事。一個已婚婦女和另一個已婚的男人偷情。不會寫,但寫得還異常詳細,連二人異常私密的性事都描鼻子畫眼睛,自己也亢奮不已。那時候,對男女之事一片混沌,涉于其事,一方面是書寫的欲望,另一方面則是一種偷窺的心理。我記得,人和事大致發(fā)生在鄰村,而細節(jié)和內(nèi)容卻完全被篡改。多年后一次回鄉(xiāng),翻箱倒柜一番,想找到當年的那篇小說,可惜,它顯然成為了塵土或者被不識字的母親拿去點柴引火了。
這篇《從背后離開》也確有其事,而人物和故事場域也發(fā)生了從質(zhì)到量的改變。2004年,我去北京參加一個以刑偵為主要內(nèi)容的培訓班,北京警察學院一教授講課時,援引了這起案件。被害人確實是個女的,地點也在某招待所財務室,兇手曾在招待所打過工,走投無路之際,搶劫殺人。這一案例對我觸動很深,兇手的斧頭乃至死者的傷口,一直在腦海盤旋?;氐嚼蠁挝缓螅桶堰@件事寫了出來,以女性自述和獨白的方式,表述他人和現(xiàn)場,關(guān)照自己,并以自身的遭際反襯京漂者的內(nèi)心紋路與現(xiàn)實境遇。
從內(nèi)心講,我不認為這篇東西是小說,但又覺得“很小說”。起初也并不是要寫成小說,只是覺得,這樣的方式可能稍微好些,既能敘述一樁案件,又可以將旁觀者,將一起搶劫殺人案中旁觀者的內(nèi)心悸動、真實看法和自身際遇做一次想當然的呈現(xiàn)。因此,可以說,這篇文字從頭到尾都是一種狀態(tài),個人性很強,也有一定的社會關(guān)聯(lián)度。小說或許就是人的一種生存和精神狀態(tài),以及在某種特殊境遇下的思維、思想,采取的行為,借以表達個人對現(xiàn)實乃至命運無助與無奈,放棄和逃離。
但從實而論,這篇文字仍舊是一個無意之作。好在,我覺得文學的體裁始終是雜交與共通的,每一種方式的寫作,其實都是在探究時代人心人性,并在具體人事當中去發(fā)現(xiàn)與自己并眾人心有靈犀的那些內(nèi)心幽微、現(xiàn)實體驗和靈魂秘密,比如悲憫、無助、同情、幸福、夢想,以及各滋各味的愉悅和不安等等。可我還是要說,這一篇文字,它只是一種敘述,遠遠沒有將敘述進行到一種高度或者人心里,它確實是沉悶的,是缺乏相應的閱讀快感的練筆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