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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是春閨夢里人

2013-05-14 09:46天真無邪
飛魔幻A 2013年12期
關(guān)鍵詞:阿蘇顧家

天真無邪

約圖風(fēng)格:畫一個女皇帝,旁邊坐著一個坐輪椅的男子,兩人視線相對,含情脈脈。

那年夏天藺子登基為女帝,在群臣山呼萬歲中她孤身坐在高處,惶惶望出去,獵獵的穿堂風(fēng)刮過,他像只雕一樣站在隊伍最末。眼睛是一記鞭子。

那時候藺子知道,這輩子她都逃不掉那雙眼睛的捕捉。

一:

藺子只在六歲的時候見過顧東漢一面。那時她的父親遭人排擠,失意之下離開上京,領(lǐng)著一逍遙閑王的名頭蟄居封地,郁郁度日。是顧東漢父親偶然一席話點醒他渾渾噩噩的企圖,“天下之勢,到頭來一定要見個勝負(fù),何以見得下次輸?shù)娜耘f是王爺?”

多么奇怪,所有亂世的臣子都對梟雄這個角色有天然的興趣,包括顧東漢他爹。就是懷著這樣的憧憬,藺子的父親一腳踏上謀權(quán)篡位的路。在顧父輔佐下,從關(guān)外起事,一路趁興殺到上京,逼得當(dāng)今在位的皇帝自縊,陰差陽錯將藺子的父親推向他本以為無緣的帝王之位。

而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那個慫恿他篡位,在奪嗣之爭中表現(xiàn)異常優(yōu)秀的顧父。給出的理由是,“庶子無狀,他今日可這樣對我,必有一日可這樣待他?!?/p>

當(dāng)顧父斬首的消息傳到父親所居凝華殿時,藺子親眼見著父親翻身跪倒,面朝午門方向忽然嚎啕大哭。那年藺子十歲,她知道,父親之所以哭并不是因為他后悔,而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在這個無所事事的午后,他原本是可以拉著女兒去顧家蹭一壺好茶,閑話家常。

就這一生而言,他們的錯誤對各自的人生來說都無法彌補,而且極其主觀。藺子也知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顧東漢。

而他出現(xiàn)了,像只雕像只豹像只窺伺的野獸。他的雙眼是一團(tuán)火,燃燒數(shù)年?;鸸獗艦R,攜裹一柄亮可逼人的寶劍,劃裂空氣向她急速逼近,這次她沒有躲。

她喃喃說:“好多年了,讓我看看你。”

眼中火焰猝然一暗,取而代之是胸口從容潛入的一抹幽涼,血液濺上匕首,隨后浮起的痛苦像漁網(wǎng)一樣將她溫柔地裹住。這窮途的貴族,末路的英雄,在時隔八年后,他來報父親當(dāng)年一劍之仇。

登基大典因他刺殺被迫終結(jié),顧東漢也在這一擊之后力竭而衰,束手就擒被關(guān)入刑部死牢,待藺子清醒后親自判決。

她在三天后某個幽冷的黃昏清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見被鎖在地宮的東漢。他端坐在最深最暗的角落,以至于她唯一能辨認(rèn)他方位的,是此刻他輕微到幾不可聞的呼吸。

“你沒有死?!毖蝸淼姆曳?,顧東漢尋到來人所在的方向。

她在黑暗里,夾雜著力衰時的微嗽:“是的,東漢,所以我親自來放你走?!?/p>

“不,”他素來平穩(wěn)的音質(zhì)忽然變得異常急促,似辯解又似強求,“我怎么能走?怎么能夠這么輕易的……”

“那么,”藺子微微笑了,“留下來,你有足夠的時間將我殺死?!?/p>

費勁多少力氣才能成全少年時某一瞬的意愿,藺子直視他波可照人的雙目,忽然覺得輕松異常,是的,這從頭至尾都是她一人的掙扎而已,跟他毫無關(guān)系。

于是在這清明冷寂的深夜里,她聽見自己幽涼的聲音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句子:“那么留下來陪我吧東漢,我等著你將我殺死的那一天來臨。”

二:

他恨她。對一個失手就擒的刺客來講,被敵人豢養(yǎng),不諦于奇恥大辱。他時刻謀逆著她的意思。賞賜的華服被他用匕首割裂,再親自送回她面前,只為一睹她臉上崩裂卻又強忍的哀絕;他拒絕學(xué)習(xí)一切宮廷的禮儀,努力以污言穢語摧毀她所接受的道德和教育,而她從來不去在意。

就是抱著類似報復(fù)的心態(tài),他也從未放棄刺殺她的初衷。藺子中過三次毒,一次接近垂危。因為這毒是他親手下在他端來的茶水里,眼神一錯她已覺察企圖。她沒有拒絕。

她微笑飲盡他奉上的毒,在他愕然注視下,以一種決意赴死的語氣忽然開口:“記得么?那年顧家后院大樹下,我從樹上掉下來,你一伸手,就接住了我。”

她開始咳嗽,起先只是輕咳,后來就是大團(tuán)大團(tuán)血液。他表情瞬息轉(zhuǎn)變,自憐憫悲哀忽至決絕憤怒,他怒而站起,冷笑著深看她一眼,拂袖離開。藺子沒有死,想要殺她的人是她掙扎清醒的原因,倘若顧父在天有靈,大約也會因此嘆一聲氣。

但有些超越生死的改變,她卻無能為力——在她昏迷期間顧東漢遇見她的妹妹阿蘇。

有時候愛情總生長在讓人覺得尷尬的地點,比如她的病榻前。兩人頻繁幽會,公然出雙入對,起初藺子當(dāng)他是報復(fù),但是久了卻發(fā)現(xiàn),這一次感情里他投入全部熱情,甚至超乎他們年幼時在顧家相處的,那些讓藺子動用前半生想念的記憶。

直至某天深夜內(nèi)臣倉皇回稟才徹底佐證了她隱約的忐忑。她起身直奔阿蘇寢殿,拂開阻攔的宮人,她看到了今晚至為恥辱的畫面——絲質(zhì)的羅幕背后,她的妹妹羅衣半褪,輕浮地依在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懷中。隨她走近,那背對她的男子的容顏逐漸清晰,是顧東漢。

空落落的心事忽有驚雷炸裂。她后退數(shù)步,一下呆坐在凳上。

“為什么?”她悲哀地喃喃,“那年顧家后院大樹下,我跌下來……”

顧東漢忽的惱怒,不悅打斷她回憶往事的意圖:“我忘了,我全忘了?!?/p>

藺子恍惚走至門邊卻忽然站直,回首,適才茫然失措的表情通通褪去:“你說的對。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事情,我不要你記得,我只要你在這里。”

顧東漢愣了愣,在她轉(zhuǎn)身遠(yuǎn)離的背后,才有苦澀自嘴角浮起。

阿蘇被藺子迅速下嫁給一位常年駐守邊疆的將領(lǐng),在得知自己命運后,阿蘇大哭著闖到她寢殿,泣求成全她和顧東漢的愛情。而藺子自始至終不曾看她一眼,任由她氣力衰竭暈倒在自己面前。

顧東漢進(jìn)來抱起阿蘇,冷冷掃一眼高位上氣定神閑的藺子,嘴際是一絲分明的鄙夷:“你的陰毒和你父親如出一轍,而你的自私卻遠(yuǎn)比他更甚,我會看著,看著有朝一日你眾叛親離,遭受你此刻刻薄的反噬。”

她靜默地聽,待他講完才問了一個誰都意料不到的問題:“這些年,你過得好么?”

“從前無論我多惹你生氣,你頂多只是無奈地沖我笑,笑過之后還是會替我完成任何事情?!币詾樗龝淮笈瑓s未料到會迎來這樣的反應(yīng)。他垂下眼睛,忽然覺得有些無力。“但是東漢,我不恨你,是真的。即便你想致我于死地?!?/p>

顧東漢背對她,遺下一句:“那些事情,我已忘記。以后也不要再提。”

她眼睫一垂,這才有淚轟然墜下。

三:

阿蘇出嫁當(dāng)夜,顧東漢大醉一場。她沉默地看他反復(fù)痛飲,忽的像是下定決心,她猛然站起,一拉他的手腕快步往外奔去。

第一次,顧東漢沒有試圖掙開這個微帶涼意的手心。一路喊著免禮,她奔跑著帶他穿過一道道深鎖宮門,援階奔上此行的目的地——城墻?;食莾?nèi)外盡收眼底,包括送阿蘇出城的隊伍。

他忽然有些明白她意圖,蕭條夜風(fēng)里,那點酒意也被盡數(shù)吹去。他沉默地立在那里。藺子雙眸異常明亮,此刻她被風(fēng)吹紅的頰艷若紅霞。熟悉的無力感再度升起,當(dāng)她微笑著告訴自己:“從前我在顧家的時候,你就經(jīng)常對我說,越高的地方風(fēng)景越美麗,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站在這里是什么感受么?”

顧東漢沉默。她面朝萬千漁火,喜悅地答:“那時我就在心里想,有一天遇到東漢,我一定要告訴他,這里的風(fēng)景真好看?!?/p>

他神色猛地一沉,意外惱羞成怒:“我顧東漢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為什么你總要跟我提過去的事?”

藺子不知哪里觸到他痛腳,語氣變得惴惴:“可是,我對你所有的認(rèn)知,你的快樂你的哀傷都是從那時開始,我認(rèn)識的東漢,是那個伸手接住我的少年?!?/p>

他胸口劇烈起伏,源于一種無名怒火,那怒火太過龐大無端,讓他終于喪失面對這一切真相的勇氣。他突然轉(zhuǎn)身狂奔,倉皇逃離這片由她帶來的風(fēng)景絕佳的天地。

顧東漢的荒誕始于那天起,他將全部的精力投入美色,連仇恨都被他暫時拋在腦后。藺子知道,他心里有團(tuán)火,如果那團(tuán)火無法痛快地宣泄,遲早有一天會將自己燒死。

她縱容他,任由他目中無人出入朝堂,隨他左擁右抱荒唐無稽。他就像天際的月光,在她以為唾手可及時,又淡漠地被云影遮蔽。

可藺子覺得,就算那些明知無望的守候,對她而言都是另一重隱秘的甜蜜。

但她不知道,她才是顧東漢試圖躲避的全部。從見到她第一面起就決定用冷漠來懲罰她父親的錯誤,而她從來只是默默承受,因為她愛他,她竟然愛他,一個試圖取她性命的仇人。

他迷茫,困惑,直至最后恍然大悟的恐懼。那一刻他終于自己無可救藥的未來,顧東漢知道,他在仇恨中撕扯的,是他即將淪陷的另一半心。

他也知道,他的冷酷只是為了掩飾他的心虛,他寧可一輩子孰若無睹她的愛情,也絕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曾有過的無數(shù)次心動。那將是對死去父親最大的背叛。

而喜悅來得太短暫,痛苦又猝不及防。邊關(guān)再起摩擦,阿蘇的夫君,擔(dān)任邊關(guān)調(diào)度頭目的少將領(lǐng)兵出戰(zhàn),意外慘死在敵酋鐵蹄之下。消息傳到上京,顧東漢對這件事表現(xiàn)的憤怒遠(yuǎn)甚于她想象,他提劍直奔她寢殿,一指她胸口:“為什么你這么怨毒?”

藺子直視他:“因為她出身皇室,因為她擔(dān)負(fù)著的是與社稷相關(guān)的職責(zé)?!?/p>

顧東漢冷冷笑了:“不,是因為你自私,你自私地擺布任何人的感情,你自私地以為可以憑借過去支離破碎的記憶,換取我對你一時的憐憫。我告訴你,這樣只會讓我更恨你的自私自利?!?/p>

她永遠(yuǎn)想不到的是,她視作珠寶一般的回憶,在他看來不過厭惡的談資。她一步步逼近他的人和他的劍,縈繞在她眼底璀璨的薄光是施于他心底又一重浩劫。

藺子伸手握住他手中長劍,將其拉向胸口的位置,“刺進(jìn)去,”她雙目明亮異常,仿佛死亡是她盛情期待的一件禮物,“只有你才能將我從過去的記憶里解救出來。我求你。”

雙眸中有痛苦一閃而過,他抽身回劍,背對她,不讓顫抖的雙手泄露此刻崩潰的情緒:“別讓我更恨你。”

藺子不堪重負(fù),淚流滿面跪倒在他不思回顧的過去里。

四:

她親自出城迎回阿蘇。安慰的話無從說出口,回宮的路卻變得分外漫長。目光投向窗外,兩邊民眾山呼萬歲,這景象與她之前登基大典時無甚差別,除去沒了當(dāng)日明朗的心境。正欲收回目光,卻又被另一重奇異的景象捕捉。

她心一凜,霍然掉頭。顧東漢騎馬跟在隊伍最尾,察覺到她注視,他抬頭看去,目中帶著不解。心狂跳,她強自按捺卻仍舊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適才所見,她看見東漢,不不不,是一個酷似東漢的人,正追逐她馬車駛過的痕跡。

是誰究竟是誰,喃喃追問幾度將她肺腑敲碎,同時又有一重鬼魅的猜想令她悚然無比。不顧還在行進(jìn)的隊列,她從車上一躍而下,倉皇四顧。聽到動靜顧東漢快馬趕來,順著她目光方向,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他來了。真正讓顧東漢恐懼的并不是這個認(rèn)知,而是他發(fā)現(xiàn),那是一段他無比介意的過去,而他,這一生都無法參與。

回宮后,阿蘇時刻慫恿著顧東漢和她原本就如履薄冰的關(guān)系,在她刻意制造的曖昧里,兩人重又回到情人的狀態(tài)去。

但藺子對此表現(xiàn)地格外漫不經(jīng)心,或者說,她飄渺的心思壓根不在這里。這讓顧東漢莫名地焦慮,他試圖這樣安慰自己,他的焦慮源自無法迅速而有效地使敵人感受到相同痛苦。

而他無法說服自己的是,他總在回神瞬間意識到,他出神的目光落在藺子身上。他開始恐懼。他想,是不是只有娶了阿蘇才能證明他根本不愛她,不愛她……肺腑似有千浪翻滾萬刀割攪,他猛然舉起杯中酒,連同恐懼一同痛苦地飲下。

將杯子擲向地面,他跌跌撞撞往藺子的凝華殿走去。他要清清楚楚告訴她,他不愛她,讓那些她引以為資本的過去徹底從他世界抹去。

誰都知道顧東漢在藺子心中的地位,即便是在女帝入睡的深夜,也沒有人阻止他闖入她的宮殿。藺子有些睡糊涂了,好一會才認(rèn)出眼前醉意熏熏的人。她疲倦地問:“什么事?”

他端詳著她在月光下發(fā)亮的粉色的頰,忽地笑了:“我不喜歡你,從前沒有,現(xiàn)在不會,我喜歡的是阿蘇,我要娶她。”

她如常地聽:“我從開始就知道?!?/p>

“不,你不知道?!彼讲骄o逼,一瞬不瞬盯住她眼睛,“這是不是你報復(fù)我的手段?告訴我藺子,你用過去的記憶誘惑我,引誘我放棄仇恨,讓我靠近你,讓我被你吸引,讓我以為你真的愛我時你才明白無誤地讓我知道——我,顧東漢其實一無所有,我顧東漢有的,只是昔年片羽吉光的殘骸而已?!?/p>

她強忍住淚流的沖動,哽咽著悲呼:“不,你還有我,在顧家……”

他憤而甩開她手臂:“別跟我提顧家……你不就是報復(fù)我根本沒有參與,你不就是欺我不是第一個遇見你么……”

藺子一愣,“你是誰?”日間景象奇異地闖入心間,她忽然意識到,“你根本就不是顧東漢,你是冒充的,你不是……”

她一躍而起正欲往殿外奔去,這舉動奇異地將他刺痛。他伸手抓住她,猛然將她拉回懷抱,月光下她驚慌恐懼的雙眼是摧毀他一切偽裝的利器。

他忍不下去。從知道真相起,他就已經(jīng)忍無可忍。

五:

“我是?!彼煨炖湫χ平鄄皇┑念a,“這是你勾引我付出的代價?!?/p>

不費吹灰之力,綢質(zhì)睡衣在他手下被裂成兩幅,他低頭吻上她鎖骨。

所謂的反抗根本可以略去不計,她的呼救,她的捶打,她痛極時無意識咬在他肩背的傷口于他而言不過是等待的微殤,那些綻放在他寂寂生涯里,由她帶來的花開。

“你不是東漢,”她灼灼盯著他,“你不是,東漢從來不會逼我,”胸口急促起伏,她越說越痛,越想越深,按捺不住一口鮮血急速噴出,力竭伏倒在他懷內(nèi)。

他茫然伸手抱住了她,察覺到那血液殘留在他手背的體溫,他愣了愣,忽的朝空無一人的宮殿外聲嘶力竭道:“來人,快來人啊,”

御醫(yī)退出,給了等在門口的顧東漢一個意料不到的答案:“陛下中的是毒藥,加上以往心虛郁結(jié),氣極之下才加速毒性發(fā)作?!?/p>

他心一沉,又問:“可有方子解毒?”

對方搖頭:“需找到施毒的人,又或者,一個能解開她多年郁結(jié)心事的人?!?/p>

沉吟良久,迅速于腦中鎖定一人,他起身直奔阿蘇宮殿。

“解藥?!?/p>

阿蘇仿佛已知發(fā)生在凝華殿的事,專候他來興師問罪:“我不知道你說什么?!?/p>

“我沒心情跟你多廢話,”他冷冷道,“把解藥給我?!?/p>

“你想救她?”她打量的目光一點點變得困惑,“我認(rèn)識的顧東漢何曾心慈手軟過。還是,你喜歡了她?”

在她太過直白的質(zhì)問里,他沉默著,無力辯駁。阿蘇挑逗的目光于他五官曖昧游走,笑得卻有些勉強:“不,不是的,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喜歡她,你只是恨你自己,恨你無法親手殺了她,但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輕浮地偎進(jìn)他懷中,“她死了,天下就是我的。這與你殺了她又有什么區(qū)別?!?/p>

他無法說服阿蘇錯了,他也無法勸慰自己的良心和九泉下的父親。他的痛苦源自于作繭自縛的喜歡,他悄然而起的貪欲讓他品嘗到隱秘的喜悅卻異??謶?。凝視著夜色霧氣中崔巍的皇城,顧東漢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置身于藺子的夢境,但遲早有會有另一個人出現(xiàn)將她帶走。

而他做的,恰是找到那個正確的人。心緒漸平,他抬頭望了眼藺子宮殿所在的方位,然后掉頭往宮外走去。

六:

藺子做了一個夢,夢到六歲第一次去顧家,她立在一堆大人中間,環(huán)伺的皆是她陌生的面孔,她恐懼哀求哭泣卻無人搭理,這時有個少年沖破人群闖了進(jìn)來,一牽她的手,帶她奔入門外絢爛光影中。

這光影刺得她眼睛一痛,面前少年模糊的人影漸趨清晰,她赫然睜大眼睛。多日相處的經(jīng)驗準(zhǔn)確地告訴她,此刻坐在對面輪椅上,微笑注視自己的不是東漢,只是個與東漢酷似,卻異常溫和的男子。

見她清醒,他從服侍的宮人手中接過湯藥:“該喝藥了?!?/p>

藺子茫然:“你是誰?”

他的雙眸波動著讓她幾乎心碎的溫柔:“你忘了么,那年顧家后院,你從樹上掉下來,有人伸手就接住了你,”他凝視著她,“當(dāng)時我說我叫東漢,其實我騙了你,我是顧家隱藏起來的另一個兒子,只為哪天謀反失敗,為顧家留下一點僅存的血脈。

他伸手握住她手,放到自己雙膝處,帶著點不期的酸楚,“我叫西決,后來因為一場病,再也沒站起來。”

他說:“我不敢用這樣一副殘缺的身體,來見你?!?/p>

她眼中迸發(fā)的凄厲光亮讓他無法直視,她抱住他的力量是她前半生所有思念的宣泄,她的身體迸發(fā)出一種與表情相異的決絕,仿佛在她面前的男子只是過往歲月篩下的光影,冥冥上蒼仍會在不經(jīng)意中將他奪去,然后永不相見。

西決同樣酸楚地伸手,摟住于自己懷中傷心痛哭的少女。

聽到哭泣聲,東漢僵立門口,扶門的手不自覺緊握。而后默然走開。他找到阿蘇,直截了當(dāng)告訴她:“藺子醒了,趁她查明之前,你必須離開這里?!?/p>

她冷冷道:“她中的毒是我從關(guān)外帶來的,無藥可解。”

顧東漢臉色幾乎驚痛地一變。阿蘇不以為意,漫笑著打量他,“倒是你,她遲早會懷疑到你身上,不如在她死之前跟我一起走。”

他竭力遏制發(fā)抖的身體,盡可能若無其事道:“我送你走。”

“為什么?”阿蘇忽然有些困惑,“你根本不喜歡我,何苦來救我?!?/p>

他躲避著她刻毒的視線。阿蘇心一沉,緩緩說出此刻心中成形的答案:“你對我好,其實是怕藺子有天知道真相承受不起,是么?”話至此,她忽然放聲大笑,眼角笑出淚來,“滑天下之大稽,你別太天真,我姐姐才是天底下最無情的人?!?/p>

“她會動用全部感情來懷念一個人,用皇族少見的真誠去感化一個殺手。但她同時也冷酷地像個殺手,”阿蘇幽幽掃視著眼前英俊的男子,“當(dāng)她決定不愛你時?!?/p>

顧東漢沉默無言,那是因為他心里清楚,阿蘇說得沒有錯。但他沒有流露一絲一毫的認(rèn)同:“你走吧,趁天還沒黑?!?/p>

這次阿蘇放棄堅持。她端詳著顧東漢,忽然輕輕嘆氣,“如果來世讓我先遇到你,請你不要再和她相遇。如果,”她不無凄楚地笑了笑,“如果那時你已愛上了她,那么請千萬千萬別再騙我愛你。”

七:

確定阿蘇平安離開后,他走回凝華殿,卻意外在荷花池邊聽到他從不曾聽過的清脆笑聲。他止步,在稍遠(yuǎn)處觀看這美麗畫面。藺子裹著厚厚狐裘站在湖邊喂魚,西決在她對面煮茶,但凡兩人目光相觸,他會對她笑一笑,而低頭時,眼底心間卻又增一重哀愁。

東漢正要走開,突然聽到藺子興致勃勃的聲音:“西決,晚上我?guī)闳コ巧习桑f家漁火,千帳如燈,好看極了。上次我跟……”似想起什么,她神情一黯,對關(guān)心她的西決勉強一笑,“風(fēng)景很好,我總想有一天能和你去看看。”

舉目望天際流云,努力將眼底酸意倒流回心里。那一刻東漢無比清晰意識到,他已喪失許多與她相處的機會,而有些風(fēng)景,他可能此生再也無法參與。

他們來到城下時天已徹底暗透,宮人抬著西決的輪椅,東漢悄悄追上。沒有月光,連綿的陰雨使皇城內(nèi)外顯得格外暗淡,兩人默然看著城下,而他在稍遠(yuǎn)處看著他們。

下城的時候,宮人先抬著西決,藺子低頭跟在最后,身體忽然一軟。在所有人做出反應(yīng)以前,動作先于理智讓東漢沖過去扶住她,二話不說俯身將她從地上抱起。轉(zhuǎn)頭一看幾乎嚇傻了的侍女,聲音變得與表情一樣銳利:“瞎了么?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叫太醫(yī)。”

那是皇城最危險的一個夜晚,她突然病發(f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聲勢浩大。毒入骨髓,太醫(yī)恐懼推測出,她有可能熬不過這幾天。

吩咐侍女好生照料,東漢面無表情走出房間找到同樣等在門口的西決。沒有任何先兆,他抬手狠狠給了對方一巴掌,語氣卻很無力:“明知道她等你等了一輩子,為何還要讓我來見她?”

西決慣性一偏,有血跡順?biāo)旖腔?。“我怎么能夠忍心告訴她,她持續(xù)數(shù)年思念的對象如今是個殘廢?!彼嘈χ?,看了東漢一眼,“況且那時你報仇心切,我根本無力阻攔?!?/p>

西決沒有錯,藺子也沒有錯,錯的只是他貪圖太多,他想要一個不參雜任何思念,純粹為他顧東漢喜怒哀樂的藺子而已。事實也證明,他一開始的拒絕只是因為膽怯——明知道自己不是西決,但仍舊恐懼藺子知道真相那一刻。

他心緒萬端茫然坐下,忽的又從凳子上跳起,信誓旦旦望著西決:“我不信,若這次真的是命,我偏偏就要逆天行事一次?!?/p>

他連夜草擬告示,詳述藺子毒發(fā)情形,命人在皇城內(nèi)外到處張貼,求能人異士為女帝治病。來應(yīng)征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但一大半純屬招搖撞騙,另一些則在親自替藺子診脈后表示無能為力。

這期間藺子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有時候是幾個時辰,有時候卻只是睜眼看看身邊環(huán)伺的人,然后又合眼繼續(xù)睡去。

唯一不曾放棄的只剩東漢,他搜羅全國上下但凡有些聲望的大夫,甚至不惜夜行數(shù)十公里,請回一個有可能對藺子病情毫無價值的人物。

他一次次承受打擊,一次次繼續(xù)找下去。西決時常覺得,燃燒在他眼底那些源源不絕的精力,是他提前向鬼神預(yù)支的生命。倘若藺子無法救活,他便會力不能支,立時死去。

東漢在第九天時終于找到一個從關(guān)外入京的術(shù)士。在替藺子診脈后很快斷言:“這哪是毒,分明是種了苗疆的盅而無人知?!?/p>

兩人無聲對望,東漢將術(shù)士請到殿外,掀袍于他面前一跪,抬頭鄭重道:“請問先生是否有醫(yī)治辦法?”

術(shù)士并不急著攔他,撫了撫胡子,提到一些他們并不知道的事情:“當(dāng)年我在關(guān)外游歷的時候遇到一女子,曾受她恩惠,見她氣質(zhì)清貴卻生活潦倒,想贈她財寶卻被她婉拒。聽說我來自苗疆,便向我索要了這盅?!彼L嘆一聲,“老朽只當(dāng)她好奇,哪只她竟是用來害中原的皇帝?!?/p>

東漢很快意識到他說的女子是誰,并不點破,而是問了一個此刻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先生可有解盅的方法?”

“有,”術(shù)士肯定地答,“這盅依附人身以吸取宿主精血為生,倘宿主至親,或者是深愛的人愿以身代之,將盅從陛下身體內(nèi)引出,陛下便可無恙,”他搖頭,似也覺得這方法實在過于殘忍,“但引盅的那人,便會代替她死去?!?/p>

藺子至親就是阿蘇,深愛之人……東漢闔眼,聽到有人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睜開時,見到對面坐在輪椅上的西決目光平和,同樣看著自己,他說:“我已殘廢,留著這條命,只為再見藺子一面,除此之外,它對我來說毫無意義?!?/p>

八:

東漢沒有表態(tài)。他無權(quán)插足任何一個人對自己生命的判斷。

很快一切就緒,侍女拉起藺子的袖子,在她手臂劃出傷口。西決同樣伸手,將自己的傷口與她的緊貼。

眾人屏息,術(shù)士一瞬不瞬盯著兩人血液肆流的地方,忽的大喝一聲,上前挑開他手臂,氣喘吁吁對東漢道:“不,不是,陛下的盅對這人并不熟悉。”

東漢臉色一變。無視心底某一瞬輕微的悸動,他取過匕首狠狠劃過自己一臂,然后大步上前扶起藺子,他的傷口貼上去。一切變化不過轉(zhuǎn)瞬之間,術(shù)士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藺子體內(nèi)游走的盅,驚喜轉(zhuǎn)頭對他道:“可以?!?/p>

他想,他這輩子都沒聽過比這更動聽的詞語。身上的痛楚忽然異常清晰,似有萬劍破腹而入,而他不去在意。凝視懷中安眠的藺子,他只覺一生得償所愿,就算自此死去,也值得珍惜。

一直沉默旁觀的西決忽然奪過匕首,于東漢另一只手臂再劃一道傷口,在眾人瞠目之下,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舉動,他將自己傷口與東漢相接,鮮血流成一脈,逐漸在地面積成一個淺灘。

東漢一愣,忽然意識到什么,竭力掙脫想擺脫他束縛,卻因為一手抱著藺子力有不逮。西決望著他的表情有種決意赴死的暢快,“大哥,”他直視東漢,平靜地說,“我現(xiàn)在不過更清楚,對我們?nèi)藖碚f,我的死更有意義?!?/p>

西決輕輕又一笑:“讓我死吧,不要讓我覺得活在這里如此尷尬?!?/p>

東漢原本還在反抗,卻在聽到他最后一句話時怔了怔,于心底陣痛中忽聽術(shù)士驚喜道:“成了成了……”他眼前一黑,跌入眩暈。

醒來是在一個深夜,他的寢殿。四顧無人,唯有桌上一盞紅燭幽幽閃爍。這讓東漢想起他和藺子第一次相見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她緩步走入他的世界,撲面而來的容顏是一朵讓人心驚的艷色牡丹。

心底忽然一痛,他想起西決。撐著尚未復(fù)原的身體,他匆匆趕去凝華殿。并不意外地得知,西決已經(jīng)出宮,不知去向。有些人即便知道死期將至,他們也希望生者留存的是他們活著的姿態(tài)。

比如西決。比如他。

西決沒有帶走他的輪椅,放在藺子床頭,東漢坐上去。閉眼不知不覺睡過去。醒來已是清晨,大片光亮自窗欞撒入,細(xì)微塵埃于空中飛舞,周遭所見是一種接近溫暖的明黃。

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躺在床上,此刻凝視著自己的藺子。心中一松,他正想站起來叫太醫(yī)進(jìn)來探看。她先一步按住了他,看著他此刻穿著,問得有些困惑,“西決,你怎么穿成這樣?”轉(zhuǎn)頭四顧,她又問了一句,“東漢呢,睡著的時候我一直聽到他說話?!?/p>

似有利刃悄然潛入,從容劃開肺腑,卻在他心底掙扎出兩三朵不期然的,怦然花朵。最后他這樣解釋:“東漢走了?!?/p>

她漫應(yīng)低頭,掩不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神傷。竭力忽視此刻心底蓬勃而起的酸痛喜悅,他努力對她微笑:“那年顧家后院大樹下,你從樹上掉下來,我一伸手,就接住了你。”

冥冥之中似有別的聲音同時響起,與此刻他的句子悄然重疊。

“記得么?那年顧家后院大樹下,你從樹上掉下來,我一伸手,就接住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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