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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蛾不恨添香侯

2013-05-14 09:46則音
飛魔幻A 2013年12期
關(guān)鍵詞:賊人公子

則音

楔子

破城那一日,是臘月。逆賊的軍隊勢如破竹,禁軍還未來得及抵抗,城門便大開。之后,皇宮遭到鐵蹄踐踏,宮人四處奔逃,卻始終奔逃不出那亂軍的魔掌。

滿目的鮮血,以及滿耳的痛苦叫喊。火從宮殿群的那頭燒到這頭,一片的濃煙夾雜著飛雪,在天地間回旋。

我拉著昭寧爬上了正康樓的樓頂,憑欄而望,遠處盡是一片尸海。我捂住昭寧的眼睛,卻仍能感受到她小小身體的劇烈顫抖。

“煜成,我們活不了了!”昭寧哆嗦著將臉從我的手下躲開,抬起眼看著我。眼中無淚,亦無懼意。

我咬著牙,牙根緊得發(fā)疼。握著昭寧的手也禁不住慢慢收緊,緊到最后我聽到昭寧口中溢出了一絲痛苦的呻吟。

我望著昭寧的臉,她亦望著我,一雙美麗的眼黑白分明,倒映著飛雪。她是美的,若不美,又如何能做我三王子的未婚妻。

“昭寧……昭寧……”我撫摸著她的臉頰,看見她眼里漸漸露出困惑的神色。一滴淚從我眼角滾落下去,落在她的發(fā)間,剎那間就不見了蹤影。

“昭寧,若有來世,我定不會生在帝王家……若有來世……昭寧,你可愿與我許一個來世?”我恍恍惚惚的說著,心掙扎疼痛,痛的連話都難以出口。我聽到身后有人追來,那兵甲相擊的聲音撞的我耳膜幾欲迸裂。我伸出手,只是慢慢的伸出手,然后輕輕的推了昭寧一把。

我親手殺了昭寧,我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體如同柳絮一般飛出去,和著樓外純白的雪,隨著呼嘯的北風(fēng)旋轉(zhuǎn)。我甚至,看到她眼中的不敢置信,終究化成了一縷迷茫而絕望的笑意。

我閉上眼,轉(zhuǎn)過身已換了冷笑迎接來拿我的亂軍統(tǒng)帥。

我被囚禁在深宮已有月余。我是求命侯。一個亡了國,沒了家的求命侯。求命求命,只為求自己的一條賤命,便這樣活著,這樣屈辱的活著。我接受封侯之命時,挺直了背脊站在大殿中央看著那賊人,心中冷笑,口中卻道:“大王若真有誠意,不妨親自來為我頒這封侯令?!?/p>

那賊人瞪了我半響,終究站起身從隨從手中取過帛書,慢慢朝我走來。我聽到殿上有舊臣低低的哭泣聲,甚至已有人大呼一聲一頭撞死在了殿柱前。

我只掛了笑,看著賊人離我越來越近。身體里的某一處已經(jīng)緊繃成了一根弦,左手握著的匕首藏在袖中已有多時,我知,我茍活到現(xiàn)在,唯一的意義與目的便在此時了。

我彈跳起來,在那賊人措手不及時匕首已經(jīng)刺了出去,我知道我就要成功了。殺死他,才可寬慰那些死去的將士,才可寬慰那些無辜亡命的百姓。才可寬慰……寬慰我的昭寧。然而一切都難遂愿,難遂我這個亡國之人的愿。一把刀在我匕首出袖之時,便率先劃開了我左肩的血肉。我痛的眼前一花,匕首叮當(dāng)一聲落地,聲響鳴脆。

“哥哥!”我聽見那持刀之人的驚呼。接著便有更多的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抬起頭,看那賊人的妹妹。她扶著賊人,滿面焦急。方才傷我的刀就橫倒在她的腳邊,而我,卻已然沒了能力去撿起刀繼續(xù)反抗。

“你這人好生奸詐!我哥哥不計前嫌封你為侯,你卻想傷他性命!”那女子怒視著我,臉上神采驕傲飛揚,一雙眼黑白分明,帶了怒意更顯清亮?!澳憔褪沁@樣報恩的嗎?”

“報恩?”我冷哼一聲,牢牢盯著那賊人揚聲說道:“要殺要剮給個痛快!何必如此辱我!”

女子看我,沉默不語,顯出詫異的神色。

我得知這個女子的名字,是在七日之后。她名叫青燕,尋常名字,與她身份倒是極其相稱。

我看著這女子,她戴著紅蓋頭安靜的坐在床榻之上。雖是滿屋喜慶,可那喜燭的燭淚一顆接一顆滑落,硬生生蹉跎出悲傷的意味來。

我走入這間房,已有三炷香的時間。我就這樣冷眼看著床榻上的新嫁娘,想看她能這樣沉著到什么時候。

“不知公主看上在下哪一點?”我冷笑一聲,挑了唇角玩味的看著她。我行刺不得成功,被軟禁起來。七日后便不得不奉旨取了這女子。我若不娶她,半朝舊臣全都會被那賊人殺死。他因這由頭,便將她妹妹強塞給我。倒是贏了個寬容大度,善待舊主的美名!

我咬了牙,灌一口烈酒。彼時的一切,倒與我夢中吻合。只是夢中的那個女子,是昭寧。我這一生,欠了昭寧太多。這一生,也因昭寧而從此不得安寧。我開口:“我亡了國,只是個小小的求命侯。死不得,活著苦。卻不知你為何會嫁我?”

她掀了蓋頭看我,一雙眼在燭火里瑩動,咬了唇對我道:“我……我并不知王室中會有你這樣的人物……”

“我這樣的人物?”我截斷了她的話,嘲諷的笑起來:“我又是個怎樣的人物?江山流落他人之手,如此屈辱而活。我這樣的人……我哪里算的上是人,不過是個行尸走肉罷了!”

“煜成!”她喚了我一聲。我心一痛,煜成,昭寧就愛這樣大喇喇的喚我,眨著眼笑,歪著頭看我。

“你不配喚我姓名!”我仰起頭飲盡了酒,睜大了雙目瞪著她,啞了嗓子說道:“你不過是那草寇的妹妹罷了!這樣的身份也敢直喚我公子成的姓名!莫要以為你兄長卑鄙奪了這天下,你便飛上枝頭變鳳凰。你終究只是個卑下的賤民而已!”我視線模糊,卻仍見著她的臉變得慘白,又剎那尷尬、羞辱。我頭痛欲裂,再懶理會她。上了外間的暖榻,倒頭便沉進了夢中。

我與青燕成親,已過去三個月與她之間,倒稱得上是相敬如冰。我每日流連花街,直到月上三更才會返回府邸。青燕并不多說什么,只是我每每回府,都會見她燃著一小簇燭火,眉目清淡的在燭光中看著我。

我并不覺得我負了她。若不是因為她,我大約早就死了,早就陪了昭寧去。也就不用痛苦屈辱的在這世上活著。我醉的厲害,回府之時玉兔西沉,已快天亮。我被隨從扛到臥房,仰面躺在床上,心中累得糊涂,腦中卻清醒的厲害。門被誰推開,我睜眼望去,卻見一素色人影在燭火中搖曳。她喚我“煜成”,聲音輕巧而低柔。

我睜大了雙眼想要看清來人,誰都糊弄不了我。我是公子成,得滿朝臣子敬仰的公子成。我是清醒的,昭寧已死,我是清醒的……不,且讓我醉一回,夢一回吧!我看著昭寧朝我走來,大顆的淚水從我眼眶中滑落。我半支撐起上身,張開雙臂擁住走到我榻前的人。我將她抱在懷里……昭寧,真真切切的昭寧!她身體如此柔軟,如此溫暖,我擁著她,一如從前。

“昭寧……你為何遲遲不入我夢中?”我壓抑著喉中的嗚咽,垂下頭看著懷中的人。她仰面望著我,美麗的臉上也布滿了大片水澤。“你可是恨我?恨我親手將你殺死?”

她不語,仍是睜大了一雙烏黑明亮的眼認(rèn)真的看著我。我頭痛欲裂,心沉沉欲墜。

“昭寧,我若不殺死你,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那賊人糟?!褜?,破城之日,這樣的事還發(fā)生的少嗎?你定然是理解我,是理解我的……對不對?”

昭寧沉默,只是流著眼淚伸出手撫摸著我的面頰,過了半響才聽她低低的喚我名字,百轉(zhuǎn)千回。我醉了睡了,昭寧未走。她拉著我的手走入了十三歲那年的春天。我看著她在柳霧中穿梭,翠綠的柳梢劃過她白皙的面頰,她回首望著我笑,日光璀璨的落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的笑容,點燃了我的心臟。

昭寧,我很想念你。昭寧,我何時才能去找你?

“煜成……煜成,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們終究會有相見的那一日?!彼站o了我的手,晶亮的眼里是單純無垢的笑意。

王都滿城風(fēng)雨,流言不知是從何處而起。我聽到這則傳言時,正與幾個所謂好友在花樓中品酒。窗外是一片梅雨季節(jié)的天空,昭寧曾同我說過,她不愛梅雨季節(jié),不愛這季節(jié)里一切都泛著潮濕。

“侯爺可聽到過這段傳言?”賈明握著酒杯,挑起眉頭看我,眼中滿是考量。

我飲了一口酒,笑道:“賈兄難道會將此流言當(dāng)真?我親受王上封侯,難不成有假?”

賈明搖頭道:“我們自然是不會懷疑你。只是那亂軍擁戴的三王子大約也是確有其人,不然又如何能得人擁戴,攻城略地,勢如破竹。”

我盯著賈明玩味的眼,心道,你不過是想替你的賊人王上來試探我罷了。念及此,不禁冷笑道:“賈兄難不成懷疑我?呵……賈兄放心,我與那些你所謂的亂軍無有一絲瓜葛!”

語罷,我擲了手中杯,灑了杯中酒,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離去。

我從不怕得罪誰,若真能得罪誰也就好了。愿能一死,卻難求得。

回府之時路過花園,卻見青燕正率著一眾下人采摘花上雨露。路過她身側(cè),我冷笑一聲:“粗鄙之人也敢附庸風(fēng)雅!”

視線里,青燕無措的看著我,她手中陶罐里的花露全灑了個干凈。我算是恨極了青燕,那一夜若非我醉酒,又怎會將她當(dāng)做是昭寧。她可恨,恨在明知我不清醒,卻依舊將錯就錯。

賊人召我入宮,乃是王都流言正盛時。大殿之上唯有銅壺漏刻在滴滴答答的發(fā)出聲響,我屏息凝神垂首做出一副臣子的姿態(tài)。賊人坐于王座許久都沒有言語。殿外原本稀疏的小雨漸漸轉(zhuǎn)大,在我耳中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鼓點。他終于開口,道:“朕命你去會會那亂軍賊首。”

我抬起頭看著他,嘴角噙了一絲冷笑:“王上口中所言亂軍,卻不知指誰?”

賊人的臉被九旒冕上十二道旒珠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我雖看不清他面容,卻能從他漸漸收緊的拳頭瞧出他的怒意。

“有人冒充你,你卻不在意嗎?”沉默半響,他才開口。

我笑了笑,道:“我如今只是求命侯,再不是天下百姓心中的三王子。所以王上,臣請你另派他人?!?/p>

“你也知,我是王?!彼嗬湫Γ骸澳愦朔妻o,不過是怕看見舊臣,更怕背負舊臣指責(zé)。你還知道你是求命侯,既是求命侯,就違不得王命!”

我咬了牙,朝他深深一禮:“如此,求命侯領(lǐng)命!”

我回府時,青燕倒是緊張的很,圍上前問她兄長為何召見我。我甩了她牽著的衣袖,垂眼看她,冷聲道:“你兄長召我,不過一如從前那般羞辱我。你如此問,難不成還想再讓我將你兄長所說的話重復(fù)一遍給你聽?!”

青燕的手僵在半空,抬著頭呆呆的望著我,片刻才小聲道:“我……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擔(dān)心你……”

“收起你的擔(dān)心!你的所作所為在我眼中不過是假慈悲罷了!你與你那王兄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厲聲朝她吼,心中怒氣燒的越來越旺。

青燕垂著頭不說話,過了片刻,她終于抬起手默默的將眼淚抹掉,才再度開口,聲音里夾雜著哽咽:“我知你心里不是這樣想我的,對不對?”

我身體一震,卻仍舊咬牙道:“我不知你哪兒來的自信,我累了,不愿同你多說?!?/p>

我轉(zhuǎn)身欲走,卻又聽得她在我背后夾雜著嗚咽喊我的名。

“煜成!”她說:“煜成,我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將你那顆心暖化,我也不知你何時能夠像對待你夢里的那個人一樣對我。煜成,我懷著這樣的希望,便不會放棄。不論你怎樣對我,于我來說,都不算什么!”

我沒有回頭看她,耳邊是她的話,可腦海里卻是昭寧的臉。她凄凄切切的看著我,最后終究化成城樓外的一片落雪,淡然一笑,飄旋而下。我不會忘記昭寧,她已不僅是我心念的女人,她更是懸在我心尖的一把利劍,時刻提醒著我:我是個亡國奴,是個求命侯。我只能日日夜夜受良心譴責(zé)。

我這樣的行尸走肉,早已沒了心。她又何談將我的心暖化。我也更不會對她如同對待昭寧一般。國只有一個,亡了就只剩下恨。昭寧也只有一個,沒了就只剩下悔。我這一輩子,都只能在悔恨中度過。

我出征那日,王都的落葉已經(jīng)落盡。青燕在我走時,只拉著我的衣袖,目光膽怯不舍,情意深深,她說:“煜成,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之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沒有答她,是無法答她。

賊人派給我的軍隊人數(shù)不多,且掌權(quán)者是另一人。也是,他如何能放心將兵權(quán)交給我。

兩軍對峙之時,我見彼方眾軍簇擁一身著黃金甲的將領(lǐng)。他帶著黃金面具,一桿長槍在手中挺立。這長槍怎的落到了此人手中?這長槍,明明是我曾經(jīng)用的最上手的兵器,如何,會落到他手中?

彼方有先鋒軍出來喊道:“爾等亂臣賊子,欺君罔上,殺忠臣,竊吾國!幸得天命垂憐,我王室正統(tǒng)公子成在此,身披黃金甲,手執(zhí)橫玉槍,更有傳國玉佩在身!天佑我朝,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我越發(fā)狐疑,不禁微微探身想要瞧個究竟。隔得有些遠,我在人群之后,見那身著黃金甲之人從腰間摘下一物,緩緩朝上舉起。這一瞧,卻讓我登時從馬背上滾落下去。心中的慌與亂,疑與驚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氣。我亦聽見軍隊中齊齊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那玉佩絕不會作假!玲瓏九曲璧,乃是前朝大師所刻,天下間絕無第二件,也更不會有人能將它仿制出來!

我明明將這塊玲瓏九曲璧交予了昭寧。我以為,將這傳國玉佩交給昭寧,讓它隨昭寧去了,消失在這世間,讓那賊人即使坐上了王位也言不正名不順。可為何,如今這玉佩卻又重現(xiàn)世間!彼方先鋒軍喊道:“你們以為封一個假王子做求命侯,就能折辱我朝威嚴(yán)嗎?!真是可笑之至!”

我抬起頭看過去,見對方軍隊中,那身披金甲的人緩緩的將橫玉槍橫在胸前,悶吼一聲。

心中的狐疑越來越深,然,已容不得我多想,箭矢如同陣雨一般朝這邊襲來。重甲軍舉起盾拼力阻擋。不過片刻間兩軍便混作一團。

沖殺聲馬嘶聲不絕于耳,我執(zhí)了槍卻微微有些慌亂。我不知自己該殺誰,也不知自己該幫誰。只能舉著槍抵擋他人的攻擊,掣肘頗深,令我進退兩難。

一聲劇烈的馬嘶突然炸響在我耳畔,扭過臉,卻見彼方黃金甲已躍入戰(zhàn)圈朝我奔來。他手中的長槍直指我面門,一雙隱在黃金面具下的眼沉沉的望著我,眸光令我靈光一現(xiàn)卻又突然消失,似乎是什么極重要的東西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從我手中溜走。

我惱恨起來,咬牙提起槍迎了上去。兩桿槍沖撞在一起,激起一片火光。對方似乎不敵我的力氣,被沖撞的身子一歪,險些從馬背上落下去。

我心中哼了一聲,道,如此弱不禁風(fēng),居然還敢冒充我!思罷,我又接連刺了兩槍,卻又都被他躲過。許是激了他,橫玉槍沖將過來,擦著的我的面頰長嘯而過。我偏首躲過,卻一鼓作氣挑了他的橫玉槍,又迅速回身給了他一槍。

槍尖刺中了他的黃金面具,碎裂聲破空傳來,我眼見著他面上的黃金面具自正中出現(xiàn)一條裂縫,接著半邊面具碎裂開去,他的真實面目也終于暴露在我眼前。

昭寧望著我,滿面的淚,滿眼的哀。她的臉變得清晰。長槍何時從手中脫落我已不知,我只知自己伸出手,卻夠不著她的臉。是夢,幸而,只是夢。我怎能將長槍指向我的昭寧,我又怎能傷害我的昭寧!

“煜成!”她卻松開唇,凄切的喚了我的名。眼中又有一串淚落下來,柔弱的聲音似乎被誰抓了一把,變得蹌蹌踉踉:“煜成,你終于來了!”

我如遭雷擊,只覺得這聲音真實的近乎虛幻。伸出的手被另一雙柔弱溫暖的手握住,她依著我的手跳到我的馬背上將我緊緊擁住,柔軟的身體埋在我的胸懷,瑟瑟發(fā)抖。

我無法開口說話,太多的話哽咽在喉中,最終成了一串淚從眼眶中滑落下去。我將她更緊的擁抱。

滿天滿地的廝殺聲已遠去,硝煙化成了暮春的柳絮。昭寧在柳簾中望著我笑,而我,也終于能夠與她重逢。

我被昭寧迎回軍隊,軍營中更多人的跪下來向我臣服,口中高呼:“恭迎公子回歸!”

我胸腔中有什么被填的太滿,幾乎要沸騰的炸裂。黃金甲披上身,橫玉槍握在手。我又成了當(dāng)年那個揮斥方遒可令風(fēng)云變色的公子成。

夜深人靜之時,昭寧依偎在我懷中,輕輕嘆息:“我不知自己還能撐到什么時候,幸而,你終于來了?!?/p>

我想要同她解釋,解釋我推她落下城門,解釋我娶青燕??晌覐埧?,卻只能無言的看著她。她卻一笑,埋首在我懷中靜靜道:“你不用同我解釋,我是信你的。我也知,你所做一切都有你的苦衷?!?/p>

苦衷?啊,是,我是有苦衷的。我茍延殘喘于世,不過舊時群臣之命全部懸于我一人之身。我娶青燕為妻,也是迫于賊人之令若是違抗會害死更多無辜之人。從頭至尾,我都是被逼,被迫。無可奈何。

“昭寧,我很想念你。我活著無時無刻都在想你?!蔽液薏荒軐⑺者M我骨髓中,從此再不分離。

昭寧亦抱著我,笑著流淚:“我也想念你。我撐得好累,煜成,我冒充你,只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只為了出師有名?,F(xiàn)在終于你回來了。”

我垂首望她,道:“當(dāng)初你是如何又活下來了?”

昭寧道:“我落下城樓,原也以為自己死了,可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被救。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旁人冒充你都不比我更真。所以秦將軍便讓我成為你?!?/p>

我訝然,我的昭寧連一把劍都提不起來,這樣短短的時間她又如何學(xué)會舞刀弄槍?更多的愧疚與心疼令我咬牙,只得抱緊她。我抱緊她入夢,夢里沒有昭寧的臉。依舊是雪,大雪。雪如鵝毛,輕飄覆蓋住整個世間。我撐著傘走在府內(nèi)的花園里。湖面結(jié)了冰,冰上的飛虹橋上也落滿雪。青燕立在橋上望著我,她未打傘,任雪花落了滿頭滿臉。我在橋下望著她,她垂目望著我,眼里的淚大顆大顆落下,落到我的臉上。

她哽咽著說:“煜成,你何時眼中才有我?我何時才能做你的心上人?

她垂下的眼睫上落了雪,睫毛變成了白色,她的發(fā)也變成了白色。她哭的厲害,期期艾艾,全然沒有當(dāng)初在大殿之上那副飛揚驕傲的神采。她乞求我,卑微而膽怯的乞求我。我只覺,青燕似乎也被我毀了。這認(rèn)知,居然令我心痛如絞。

我得知秦思所謂的復(fù)國計劃時,恨不能立時將案幾掀翻。方到今日我才知,秦思為復(fù)國,不惜與夷狄簽訂條約——國復(fù)之后,公子成會割讓半壁江山。

“絕無可能!讓我將江山拱手夷狄,簡直就是笑話!”我握緊了長槍,對秦思道:“當(dāng)年夷狄來犯,屠城十三座。此恨雖過二十年也未消弭。莫說割讓土地,就是靠他們的力量復(fù)國也是不該!”

我望著跪在堂中的人,恨恨道:“你難道不知,夷狄貪心殘忍,絕不可靠!你以為割讓江山便能息事寧人?你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秦思亦是咬牙切齒,忽的站起身逼近我,冷笑道:“公子說來輕巧!若不依靠夷狄,我們又如何復(fù)國?公子在王都醉生夢死時可曾想過,有多少將士為了復(fù)國戰(zhàn)死沙場!如今公子一句輕輕巧巧的‘全無可能便將這一切否決!公子,你可想過你是否有資格說這四個字?”

他抬起下巴睥睨著我,嘲諷道:“公子被封求命侯就以為,你的命是命,而那些士兵的命便不是命了么?”

這句話似是剝了我的面皮,又將一盆熱水對著我兜頭淋下,燙的我頭暈?zāi)垦!N业故峭?,我是求命侯,是茍且于世的求命侯?/p>

我離開時,是夜。

三日前,秦思不顧我阻攔,私自放夷狄入關(guān)。我得知時,夷狄已屠滅邊關(guān)四城百姓,燒殺掠奪,無惡不作。我不能為了復(fù)國而使族人死于他人之手,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害更多人死于非命。我做不到,公子成做不到!我已成了亡國的求命侯,再無法做出那出賣族人的事來!

我?guī)е矣谖业妮p騎趁著夜色離開,天狼星高懸,似一雙冷眼俯視藐瞰著我。我背叛了昭寧,我再次背叛了昭寧。

離開時,昭寧走向我,她抓著我的衣襟望著我,美麗的臉上盡是淚珠,她乞求我,讓我?guī)?。我卻拂開她的手,壓抑著悲傷靜靜道:“這種事本就不該你一個女子攙和,聽我的話,離開這里,好好活著,好好去過你的生活?!?/p>

“煜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嘴唇抖的厲害,身體已經(jīng)發(fā)軟,整個的顫抖起來。

我咬牙道:“我是罪人,日后史書中所記的那一筆,也不過是遺臭萬年。你何必同我一起攪進這樣的是非。昭寧,你活著,便是給我最大的慰藉?!?/p>

我抬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狠下心翻身上馬。我知昭寧一直跟在我身后,她跌跌撞撞的奔跑,悄無聲息的落淚。她如何又及得上馬兒的步伐,我回首往望時,卻見她跌倒在揚起的沙塵里,面目模糊,可她的淚水似乎被寒風(fēng)吹到我心上,凍成了要人性命的冷。

我趕回王都時,都城里已下過了冬季的最后一場雪。叛逃的求命侯回到王都,這消息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傳遍了整個城池。帝王命人押我上殿,我被逼跪下,膝蓋撞上冷硬的地磚激起一片顫抖的寒冷。

“我不同你多說,我只告訴你,夷狄已經(jīng)連破塞北十三城,若你還不采取行動,只怕半壁江山都要被異族染指!”

那帝王狐疑的望著我,臉上盡是不信。

“哼,你不信?那且等著,等那夷狄鐵騎踏平你半壁江山,倒那時,我待要看看你當(dāng)作何反應(yīng)!”

我冷冷的笑起來,突然滿心的悲涼。我已用“你的江山”……哈,原來打心底我便已經(jīng)承認(rèn),這江山早已不是我的。

“你快些派兵吧,秦思攻城,不過是替那夷狄掩人耳目。你只被他吸引麻痹,卻不知他背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蔽彝桓袩o力,沉沉嘆息一聲,再度轉(zhuǎn)目,卻見王座珠簾后,有女子正含著淚望著我。

是青燕。她穿著深色華服,整個人被層層錦緞包裹,就像是一只無知無覺的木偶。她拂開珠簾,滿面的淚,一雙明亮的眼一瞬不瞬的望著我,睫毛顫抖間淚珠滾落。

這淚似乎滾落到我心上,燙的我心尖一抖,脊梁一縮,恨不得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我狠狠偏過頭,再不愿看她。

帝王終是下旨,命兵馬大元帥馳援前線。而我被囚禁,囚禁之處卻是曾住過的府邸。這真真是厚待我了。青燕卻住進了宮中,我在府邸內(nèi)住了三日才見她一面。

她依舊是那身沉色華服,似乎只有用那一身暗色才能將她的靈魂鎮(zhèn)住。她的靈魂……她似乎已是丟了靈魂,望著我只是哭,兩只黑瞳深深的陷在眼窩里。

“我一直在等你,煜成,可你為什么一直都不回來?”她不敢走近我,表情怯懦,卻又滿是關(guān)心與著急,瑟縮著雙肩,哽著聲音對我說。

我不知該如何答她,只沉默著將目光投向別處。可即便如此,我身體上的每一處似乎都長了眼睛,都在看著她。我的雙耳能聽見她壓抑的抽泣,我的鼻子能聞到她身上那清冽如梅的氣息。

她拉住我的手,求我看著她。我卻覺得自己再無臉面迎接直視她的目光。當(dāng)初我視她為草芥,恨之入骨。可如今卻能在夢中見她。我無法回頭,兩邊都已是罪人。

“煜成,我知你心中的苦。我……我再不會逼迫你,你放心,等戰(zhàn)事停歇,我會求兄長放了你。你且去過你想要過得日子吧!”

她松開我的手,慢慢的轉(zhuǎn)過身,朝來時的路走去。我終于回過頭看著她,看她背脊彎曲,似乎瞬間蒼老,老到走路都走不靈便,蹌蹌踉踉跌倒數(shù)次。

我沒有等到青燕口中的那一日。我被押住帶往前線。

烏泱泱的軍隊立在離我十丈遠的地方,我被鎖上手銬腳鐐站在城樓之上。此方有人喊道:“亂賊且看,公子成已被擒住,爾等休要垂死掙扎,快快束手就擒!”

那城樓下的軍隊一陣騷動,不多時軍隊自動分開,從中走出一匹白馬。我瞧著那馬上之人,睚眥欲裂!昭寧啊昭寧,我不是讓你離開這些是非么!你又如何非要攪進來呢!

我死盯著她,她也望著我。一雙眼透過面具,透過彌漫的硝煙,靜靜地望著我。我耳邊沒了鼎沸人聲,尸骨遍野的沙場亦消失無蹤。她眼中滾落了一大滴淚,抬起手慢慢掀開面具。

她解開了發(fā),看著我對眾人道:“我非公子成!那城樓上的才是?!蓖A似?,她又道:“公子成已被擒住,爾等莫要掙扎,還是降了罷!”

她垂下頭,任烏黑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潑灑如墨。淚水一滴滴落下來,她抬手抹去,卻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

“降了罷!爾等難道想見族人全都死于外族之手嗎!降了罷!一起對抗外敵降了罷!”她大喊起來,聲音鏗鏘有力卻難掩嗚咽。

我心痛如絞,恨不能吶喊出來。昭寧,我如何能讓你同我一起受辱!軍隊的騷動越來越大,已有人躊躇放下兵器。沒有人會忘記被夷狄屠滅的城池,更沒有人忘記自己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賤人休得胡言!”

人群中爆發(fā)一聲厲喝,我抬目望去,見隊伍后的秦思策馬上前,鞍側(cè)長劍出鞘朝昭寧而去!

“不!”

腔子里的一聲吶喊似乎將心臟都震碎! 我?guī)子稊嗤箝g鐵鏈,飛身朝昭寧撲去??晌抑荒埽荒苎垡娭L劍透過昭寧的身體。她在城樓下深深地望著我,目光隔著煙霧卻如此清晰的迎上我的眼。

她眼里的淚干了,面上露出一絲笑,轉(zhuǎn)瞬即逝。艷紅的血似一道咒將我定住,我已看不見軍隊中越來越多的人放下兵器,更看不見青燕出現(xiàn)在我身邊將我扶住。

天不知何時下起了雪,輕輕悠悠的飄旋而下。我的昭寧也曾在這樣一個落雪的日子離開我,而如今,她又在這樣一個雪日與我永遠訣別。

我轉(zhuǎn)首看向青燕,她亦愣愣的望著我,淚蘊在眼里,害怕似的望著我。

“你要好好活著?!蔽覍λf。

她卻抓緊了我的手臂,急急問道:“那你呢?你該如何?”

“我?呵……青燕,你一直問我為何不能像對她那樣對待你。這就是你和她的區(qū)別。我要你活著,而我,卻要和她一起死去?!?/p>

“我死后,勞煩你將我同她葬在一處?!蔽疑斐鍪譃樗粼丛床槐M的淚水,柔聲道:“我對你,卻也曾有過一刻的動心。只是我這一生做的錯事實在太多,先是成了亡國的求命侯,后又成了賣國的賊人。又哪里能夠……能夠……我唯一做對的事,恐怕便是最終能和她在一起。生同寢,死同穴。”

我推開青燕,爬上城垛。我的昭寧就在樓下等我,她在沖我笑,喊我的名,明亮的眼里仍是天真污垢的笑意。從今以后,再也沒有別離與戰(zhàn)火,也沒有癡心與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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