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偉

這是東北腌酸菜的季節(jié)。早上剛下完沒用的秋雨，路上很泥濘。劉傳統(tǒng)趕著一匹高大的棗紅馬膠輪車，起早從18里外的孟家村拉著滿滿一車大白菜進城，在南山棚戶區(qū)叫賣。

賣白菜 ， 賣白菜 ，沒上化肥的大白菜……

唉——哎我買白菜。有人招手在喊。

劉傳統(tǒng)急忙把沒抽到半截的旱煙扔掉，揮起鞭子喊了一聲：駕，馬車就向前方奔去。

當馬車走到準備買菜人、大家管他叫韓低保的舊平房門口時，突然馬不是一嘶好叫，接二連三抬蹄、尥蹶子后，瞬間倒在地上，車轅子挫地，白菜撒了一半。劉傳統(tǒng)急忙一看，馬死了。劉傳統(tǒng)感到奇怪。我的寶貝“追風”馬，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沒氣了？得病也不能這么快呀！頓時放聲大哭，引來好多人圍觀。大家紛紛議論起馬的死因。怎么說的都有。

韓低保說：“剛才一個人騎摩托車大聲按喇叭路過后，馬就躺在地上了。這馬肯定是驚嚇死的！”

另一個人補充說：“馬和人一樣，可能突發(fā)心臟病死的?！?/p>

劉傳統(tǒng)否定他們說：“我的馬膽子可大了，這絕對不可能?！?/p>

劉傳統(tǒng)手摸著馬臉，自言自語地說：“追風呀，你跟我9年啦！你為劉家出了大力，什么苦活累活你都干了，我車上給你帶的草料和水你一口都沒吃沒喝，你就這么空肚子不明不白地走了，我對不起你呀，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死的，追風呀?！闭f著哭得更傷心了，可憐他的人勸他別哭了，讓他趕快處理現場吧。

劉傳統(tǒng)一邊掉淚一邊拿著小靈通給惟一的家里親人——主心骨，在外地打工的女兒劉麗打電話。

女兒在電話里說：“爸，馬死了就死了吧，你千萬別上火，我早就和你說把馬車糶了吧，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可你還養(yǎng)馬車，難怪村里人都管你叫——劉傳統(tǒng)，你的思想也太落后了！我馬上回去給你送錢，幫你買個四輪子開吧?！?/p>

劉傳統(tǒng)說：“不，姑娘你要給我錢我還買馬。你不懂，現在買四輪柴油老貴了，有時油還供應不上，特別是一開到市里，不是這不讓停，就是那不讓站，城管、交警都管，不是扣車就是被罰款。馬車沒人管?！?/p>

“爸，那你就還買馬吧?！惫媚镎f。

“那姑娘你把錢郵回來就行，我自己能買?！?/p>

姑娘說：“爸，我在東莞處個對象，他家也是咱那的，我們一起回順便讓你看看人怎么樣?！?/p>

劉傳統(tǒng)一聽姑娘有對象了連忙說：“好好，行行。”

劉傳統(tǒng)打完電話，心情似乎比剛才敞亮多了，這時有好幾個人吵吵要買白菜和買死馬。

劉傳統(tǒng)對他們說：“白菜我賣，誰全包了我還可以賤賣，但是馬我不能賣，我得拉回村給它埋葬了，我和它有感情??！”

“這年頭連死個人都沒人稀管，一個畜牲死就死了唄，你還真當回事呀，你把死馬賣給我吧，你說值多少錢？”韓低保對劉傳統(tǒng)陰陽怪氣。

韓低?？磩鹘y(tǒng)半天沒回話，以為他在尋思價格，馬上說了一句：“我給你800元你看怎樣？”

劉傳統(tǒng)還是沒出聲。韓低保又說：“你嫌價低我再給你漲200元，湊個整1000這回該行了吧？”

劉傳統(tǒng)說：“我不是說了嗎，就是給多少錢我也不賣。”

韓低保接著說：“我看你們農村人現在都挺能裝的，都是國家給你們點好政策把你們慣的，你不差錢是不是？”圍觀人哈哈大笑。

韓低?？此礼R真的買不到手了，算計好的小財發(fā)不了啦，氣得原準備買劉傳統(tǒng)的白菜也不買啦，還立刻攆劉傳統(tǒng)走，說馬死在他家門口犯膈應，賣菜擋他家道了，誰買菜上誰家門口去賣。

正在買菜的鄰居金師傅對韓低保不滿地說：“你也太欺負農村人啦，是你招呼要買菜，馬車才趕到你家門口的，如果馬車不到你家門口，興許馬還不能死呢，你死馬沒買成，就攆人走，你這是什么人哪？”

韓低?；鹆苏f：“老金，你算干什么吃的，管你屁事，馬死在我家門口，你就賴我家呀，你他媽的欠揍！”

正在這時，一輛警車嗷嗷叫著停在馬車旁，下來兩位警察和五位穿供電局服裝的人，原來有電話舉報，這地方有人偷電把馬電死了。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經調查，韓低保，馬杰，趙四，三家合伙長期盜電，趁后半夜，將電線從25米高的廢棄煙筒里穿下而過做隱蔽，挖溝埋在過橫道的道板下面，引進各自家中。因電線磨損有一接頭漏電，趕上下雨路面濕，掛鐵掌的馬蹄子正好踩到漏電處，馬被電死。

當工作人員揭開馬死之謎后，在場的人紛紛譴責韓低保等人的行為，都說：這只是電死一匹馬，如果電死人后果不堪設想。

就在韓低保等盜電人被帶走第2天，劉麗回家給爸爸送錢來了，還領來對象韓軍讓爸爸看看人是否行，相沒相中。

但讓劉傳統(tǒng)和劉麗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韓軍竟然是韓低保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