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予暄

楊婆婆人為兇悍，我經(jīng)常聽到她與左鄰右舍吵架，她老是懷疑別人偷她的菜，所以她要指桑罵槐，把垃圾扔在別人家門口……漸漸地所有人都鄙視她，遠(yuǎn)離她……我從未和她講過話，看著她兇神惡煞的眼神，我毛骨悚然，所以每次在路上遇見，我都會低頭走開。

那是夏季的一個午后，剛才還烈日當(dāng)空，一會兒卻烏云密布。我匆匆跑回家，開門時無意間瞥見楊婆婆曬的菜還沒收，而她好像不在家。我也沒有多想，趕緊跑進(jìn)家門?？墒俏业男耐蝗徊话财饋?，眼看著就要傾盆大雨，一下子好像舍不得那菜了。我不由自主地沖出去，在點點小雨中搶回了菜。我在家門口一直留意著楊婆婆的身影，以便在她咆哮之前可完好無損地歸還。當(dāng)楊婆婆從我手中接過菜時，她滿臉錯愕，不知所措，繼而臉上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笑意，臨走時還不忘低低地對我說了聲“謝謝”。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竟能因為一件小事，換來這樣孤僻的人的微笑。

隔了幾天，楊婆婆竟然到我家來，一改往日的兇悍，笑瞇瞇地對我說：“妹兒，這是自家田里種的瓜，甜著呢，嘗嘗吧?！闭f著雙手遞過來一個白白凈凈的瓜，我無法拒絕，伸手去接，卻摸到了一雙蒼老的手！這是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黑黝黝的皮膚上到處裂著紅紅的口子，青筋爬滿了手背，手掌心里都起滿了老繭。她的指甲都?xì)埲辈蝗?！花白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亂舞。常年的勞作使她的背也駝了，五十出頭的婦人看起來像已步入七十。我的心靈猛烈震撼著，忽然同情起她來，覺得她是那么的可憐。我不清楚她的經(jīng)歷，只看到她每天和孫子為伴。

我決定要與她為友，走進(jìn)她的世界，分擔(dān)她的孤苦與無助，同時也改變她的生活方式和對人的態(tài)度，讓她感受到人間溫暖。

第二天放學(xué)回家，見到她，我由衷地喊了她一聲“阿婆”。楊婆婆驚愕極了，不知所措地定定看著我，我又朝她揮了揮手，又大聲地喊了聲“阿婆”。楊婆婆忽然眼中滿是淚，她蹲下，最后竟嗚嗚哭起來。我嚇壞了，連忙將她扶起，沒想到一聲普普通通的“阿婆”竟能引起這位老人如此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我越發(fā)同情起她來。

我堅持天天喊她，也經(jīng)常陪她說說話，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多起來，話也多了，開始與我暢談。在與她的交流中，我漸漸了解到她凄慘的身世：多年前她的丈夫先她而去，她迫于生計扛起了整個家，卻疏忽了對兒子的教育，兒子后來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媳婦也走了，留下一個牙牙學(xué)語的孫子。她又得重新扛起整個家。她告訴我，怕別人欺負(fù)他們祖孫倆，她只得硬著頭皮兇起來，這樣別人就不敢惹他們了。聽罷，我的心像刀絞似的痛，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說：“婆婆，相信我，相信大家都會幫你的。”

從此婆婆再也沒有亂扔過垃圾，試著和鄰居們講話，有時也會把自己視如“命根子”的菜分點給鄰居，當(dāng)然鄰居們更是給了她無盡的關(guān)心，還幫她照顧小孫子。現(xiàn)在楊婆婆越來越開朗了，樓道里不時傳來她爽朗的笑聲。

有次在我家談起楊婆婆的家事，我當(dāng)面表示同情，沒想到她卻一笑而過，揮揮手說：“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只想好好把孫子撫養(yǎng)成人，希望他有出息?！闭f著，她輕輕撫摸著小孫子的頭，滿面笑容。

走出我家時已是夕陽西下，余暉下祖孫倆一高一低的身影令人特別感動，堅強(qiáng)、樂觀、天真寫在其中。指導(dǎo)老師/劉志萍

發(fā)稿/沙群shaqun2009@yahoo.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