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梅

通感又稱通覺、聯(lián)覺、移覺或連帶感覺，是指從感知、表象到意象形成過程中的各種感覺挪移、轉化、滲透、互通的心理過程。藝術通感是通感在藝術制作中的具體體現(xiàn)，指的是能對各種藝術觸類旁通，甚至融會貫通。筆者在對1～3歲幼兒早期玩泥與涂鴉造型的同步觀察與分析中，發(fā)現(xiàn)了這兩種本來就有著親姻關系的造型語言競表達出了幼兒對藝術的通感。在對比中，無論是造型對象的自由選擇還是表現(xiàn)效果、細節(jié)的關注角度都有相似相通的地方，對物體結構的理解方式、表達的難度遞進等都有很多相近性，甚至出現(xiàn)了同步發(fā)展的現(xiàn)象，它體現(xiàn)出幼兒對造型方式方法的理解過程。聯(lián)系涂鴉與玩泥的共通性，能幫助我們更深入地解密幼兒最初的、稚拙的、蒙昧的造型語言。

一、玩泥與涂鴉的相近性表達語言

在幼兒早期玩泥造型與涂鴉造型的對比中我們發(fā)現(xiàn)，玩泥與涂鴉有著很多相近的表達語言：

1.玩泥與涂鴉都是因結構構建造型。

幼兒是在對物體外形或內在結構的認識基礎上，用自己獨特的理解表達造型的，如：幼兒在同一天畫蘿卜和捏泥蘿卜，在涂鴉蘿卜中幼兒表現(xiàn)出了葉子、身體、根，還表現(xiàn)出了蘿卜的內部結構——蘿卜芯；而在十幾個泥蘿卜中，有一個蘿卜也被幼兒做出立體的葉子、身體、根，還有一個泥形也做出了蘿卜芯（圖1）。這樣的表達不只是一次的偶然，很多造型幼兒都能夠用對結構理解的方式構建。

又如對“人撒尿”這個動作的理解中，幼兒在一周時間內先后用玩泥和涂鴉兩種語言表現(xiàn)出了人撒尿的造型。在涂鴉的形里，幼兒把人物分成頭、胳膊、身體、腿幾個部分，尿用一條線來表示；在泥形里，幼兒把人分成頭、胳膊、身體、腿四個部分，尿用牙簽代替。它們的結構非常相似。

2.玩泥與涂鴉都用細節(jié)印象表現(xiàn)造型。

幼兒對造型的認識是從局部結構或細節(jié)的認識開始的，如幼兒最早開始做泥人物時，先是模仿做圓形的頭，或用一個類似圓形的體積來代表整個人物，涂鴉人物也是先用圓形代替整個人，此時的畫和泥人物都只是一個頭。然后幼兒發(fā)現(xiàn)頭部的主要特征是眼和嘴，于是在泥形中用小豆子或壓印代替眼睛、嘴，在涂鴉里用圓或是點代表眼睛，用一小條線代表嘴，此時的泥和畫便只是有五官的“頭人”（圖2）。隨后幼兒又觀察到了人物的身體、胳膊、腿，于是泥里有了泥條形的身體、胳膊、腿，畫里有了橢圓的身體，線條狀的胳膊、腿，此時的泥和畫便是有了身體和四肢的人（圖3）。隨后幼兒開始觀察到手、腳、鞋、頭發(fā)這些細節(jié)，在泥形里，幼兒把胳膊和腿末端掰分開表示人物的手指和腳趾，在頭上粘小泥條做頭發(fā)；在畫里，幼兒用很多短線畫在頭頂、胳膊末端、腿末端來表示人物頭發(fā)、手、腳的細節(jié)。于是此時的泥和畫都有了手指、腳趾的細節(jié)（圖4）。這樣由簡單到復雜、由細節(jié)到整體的過渡，在幼兒的玩泥與涂鴉造型表達進展過程中出現(xiàn)了驚人的同步，有些造型甚至完全同步發(fā)展。

又如幼兒對魚造型的表達，在繪畫中先是一條小線代表魚，在泥中也是一個小泥條或小泥塊代表魚（圖5）。隨后畫中的魚出現(xiàn)了眼睛、嘴、尾巴，泥中的魚也出現(xiàn)了眼睛、嘴、尾巴（圖6）。之后畫中的魚有了魚鰭和鱗之類的細節(jié)，泥中的魚也開始出現(xiàn)魚鰭和鱗之類的細節(jié)（圖7）。

二、玩泥與涂鴉的同步發(fā)展規(guī)律

在泥與畫中，幼兒對表現(xiàn)對象的選擇，以及對象的形象特征、細節(jié)表達方面有著驚人的同步發(fā)展步驟，它揭示出了幼兒是基于對事物的感知和印象內容來選取組建對象的規(guī)律：

1.題材選擇的同步。

幼兒喜歡重復性地玩玩具，用重復動作研究玩具，在涂鴉與玩泥中幼兒也常常會重復制作同一題材的物體造型，甚至有60%的造型是幼兒玩泥與涂鴉同步表現(xiàn)的，這也就導致了涂鴉與玩泥造型會有很多重復性題材。如在剛剛開始涂鴉階段，幼兒反復地用涂鴉和玩泥的方法畫蛇、做蛇，蛇是幼兒在這一階段能夠掌控又很感興趣的動物形象（圖8、圖9）。在2～3歲年齡段里，幼兒反復用涂鴉和泥做超人，是因為幼兒對動畫片中的超人產生了興趣（圖10）。

2.造型理解的同步。

當幼兒的涂鴉中出現(xiàn)了物體的細節(jié)，他的泥工中也會出現(xiàn)該物體的細節(jié)，如樹葉（圖1 1）；當幼兒的涂鴉中開始給動物人物添加五官，他的泥工中也會開始給動物人物添加五官；當幼兒的涂鴉中出現(xiàn)有體積感的動物，他的泥造型中也會表現(xiàn)出有三維立體感的動物（圖12）。這說明幼兒用同樣的造型理解方式、角度塑造對象，這兩種造型語言的轉換對于他來說并不難。

3.難度同步遞進。

幼兒的涂鴉與玩泥幾乎都是從單體簡單的形象開始的，如幼兒先涂鴉的是魚、蛇，用簡單的點線代表其形象，在泥工中幼兒也是先做單體形象的蟲子、魚、蛇；然后幼兒開始關注簡單的組合生活形象，如涂鴉水果，玩泥糕點、大餅、漢堡（圖13）；之后幼兒開始畫簡單的小動物，如蝸牛、魚、蜘蛛、怪獸，在玩泥中也做出了魚、蝸牛、怪獸等（圖14）；再往后幼兒開始描繪人物和復雜的動物，如長頸鹿、女孩。在玩泥中也就出現(xiàn)了老虎、長頸鹿、大象、人物等（圖15、圖16）。有時候玩泥造型會比涂鴉造型晚1～5個月，但難度遞進順序幾乎同步。

玩泥與涂鴉兩種藝術表達語言在幼兒的手里、眼里像是一個家庭的兩兄弟。幼兒身上顯現(xiàn)的人類對藝術的最初敏感與靈性不是教化出來的，而是純樸的詩性智慧結晶與顯現(xiàn)，是人類原本就有的“慧根”，這無疑讓我們進一步思考對幼兒乃至成人進行藝術教育的尺度把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