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燕芬 辛洪波 丁力
摘要:資源稅由從量計征轉為從價計征會對資源開采業(yè)產生經濟影響。但資源開采行業(yè)稅負轉嫁能力的理論分析和對11家煤炭開采行業(yè)上市公司的實證分析表明:我國資源開采行業(yè)具有很強的稅負轉嫁能力。因此,資源稅從價計征改革對資源開采業(yè)的經濟影響有限,但是很可能通過產業(yè)鏈向國民經濟其他部門傳導進而對其他行業(yè)以及宏觀經濟產生影響。
關鍵詞:資源稅;從價計征;稅負轉嫁;成本傳導能力模型
中圖分類號:F81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13)06-0005-04
一、引言
資源環(huán)境問題已成為我國面臨的最嚴峻的挑戰(zhàn)之一。為解決我國資源稅存在的從量計征、征稅范圍窄、稅率偏低、難以適應保護自然資源、提高資源利用效率的要求等問題,自2010年7月1日起,中央決定率先在新疆進行石油、天然氣資源稅由原來的從量計征改為從價計征的試點改革;當年12月1日,又把石油、天然氣資源稅從價計征改革試點擴大到西部地區(qū)的12個省、區(qū)、市;2011年11月1日起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資源稅暫行條例》的實施,標志著資源稅從價計征改革的全面推開。
資源稅的改革會面臨很多問題,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資源稅改革將會對資源開采業(yè)造成什么樣的影響,以及資源開采企業(yè)轉嫁成本的能力如何。針對這一問題,國內外許多學者都進行了有益的研究,但縱觀這些文獻,不難發(fā)現,在探討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業(yè)的經濟影響時,多數從稅收轉嫁理論出發(fā),以宏觀分析為主,如徐曉亮(2011、2012)[1] [2],郭菊娥等(2011)[3],林伯強等(2012)[4]。與這些文獻不同,本文重點從中觀和微觀角度對相關問題加以研究,以彌補以往研究的不足。
二、資源開采業(yè)的稅負轉嫁能力分析
資源稅由從量計征轉為從價計征會直接增加資源開采企業(yè)的稅負成本。我們首先以稅負轉嫁理論為指導,從理論上分析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行業(yè)的影響。隨后,引入成本傳導能力模型,定量測算資源開采行業(yè)的稅負轉嫁能力。
(一)資源開采行業(yè)稅負轉嫁能力的理論分析
所謂稅負轉嫁是指這樣一種經濟現象:作為商品交換者的納稅人利用調高商品銷售價格或者降低商品購進價格的手段來將稅負轉嫁給購買者或供應者。根據經典的稅負轉嫁理論,我們可以直接通過納稅人與負稅人是否保持一致來辨明稅負轉嫁的發(fā)生情況。簡言之,在一筆交易中,若納稅人與負稅人為同一主體,則稅負發(fā)生了轉嫁;反之,則沒有發(fā)生。當我們運用以上理論來分析企業(yè)的稅收轉嫁問題時,可將企業(yè)的稅后利潤水平是否發(fā)生變化作為判斷稅負轉嫁的標準。理由是,在企業(yè)追逐利潤的過程中,稅收額與稅后利潤在數量上呈負相關。
商品經濟與自由定價機制的存在是稅負轉嫁發(fā)生的前提條件。而供需彈性,則是影響稅負轉嫁的最直接原因。稅負轉嫁存在于商品交易之中,通過價格的變動而實現。課稅如不導致課稅商品價格的提高,就沒有轉嫁的可能。稅負究竟如何分配,要視買賣雙方的反應而定,并且這種反應能力的大小取決于商品的供求彈性。
就商品需求彈性而言,商品需求彈性越大,其稅負轉嫁越困難,且向前轉嫁給消費者的少,向后轉嫁給原供應者的多;需求彈性越小,則相反;需求完全無彈性,稅負將全部向前轉嫁給消費者;需求完全有彈性,稅負可能全部向后轉嫁給原供應者。從供給彈性來看,商品供給彈性越大,其稅負越不容易轉嫁,且向前轉嫁給消費者的大,向后轉嫁給原供應者的??;供給彈性越小,則相反;供給完全無彈性,其稅負只能向后轉嫁給原供應者;供給完全有彈性,稅負可以通過漲價向前全部轉嫁給消費者。
綜合來看,當某種商品的需求彈性大于供給彈性時,稅負前轉較困難,會更多地向后轉嫁或不能轉嫁,稅負會更多地由生產要素提供者或生產者自己承擔。當需求彈性小于供給彈性時,稅負前轉比較容易,會更多地由消費者(購買者)承擔??傊唐返墓┣髲椥允侵萍s稅負轉嫁的形式及規(guī)模的關鍵因素。
因篇幅所限,我們僅簡單地對幾種典型資源開采行業(yè)的稅負轉嫁能力進行理論分析:
煤炭行業(yè)在稅負轉嫁中占據有利地位。首先,從煤炭供給層面來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十二五”規(guī)劃鼓勵煤炭資源整合,提高行業(yè)集中度,這將減緩煤炭供給增速;其次,從煤炭需求層面來看,電力、鋼鐵、水泥化工等行業(yè)對煤炭需求仍舊強勁,并且保障房建設等新增需求因素將進一步拉動煤炭需求增長。根據稅負轉嫁理論,可以認為煤炭行業(yè)的供給彈性大于需求彈性,故煤炭行業(yè)將資源稅負向下游轉嫁的能力較強。
原油天然氣企業(yè)具有很強的稅負轉嫁能力。首先,石油天然氣的需求旺盛。隨著我國經濟總量的持續(xù)擴大,國民經濟對于成品油和石油化工產品的需求與日俱增;其次,石油天然氣的供給偏緊。從資源結構來看,我國的資源儲備呈現出“富煤貧油少氣”的特點,石油天然氣儲量較少。通過對比石油天然氣的供需情況,我們認為原油天然氣具有很強的稅負轉嫁能力,即如果資源稅從價計征在全國推行,對原油和天然氣增收的資源稅會向下游的石油天然氣煉化加工行業(yè)轉嫁。
此外,由于有色金屬資源的稀缺性和國內對有色金屬的強勁需求,有色金屬采選業(yè)也具備較強的稅負轉嫁能力,即有色金屬開采行業(yè)很容易將資源稅負向下轉嫁給有色金屬加工和冶煉企業(yè)。
(二)資源開采行業(yè)稅負轉嫁能力的實證分析
為了定量分析資源開采行業(yè)的稅負轉嫁能力,本文引入“成本傳導能力”模型進行實證研究。該模型首先由任澤平等(2008)[5]提出,通過設計成本傳導能力指數(CTC)等指標,較好地反映各個行業(yè)轉嫁成本的能力及其變動情況。由于資源稅負的增加可以視為是企業(yè)物耗成本的增加,因此成本傳導能力模型也可以用于衡量在資源稅負成本增加的環(huán)境下,相關行業(yè)向下轉嫁稅負能力的測量指標。
“成本傳導能力”模型主要通過對成本傳導能力指數(CTC)的計算來衡量各個行業(yè)轉嫁成本的能力。假設第j行業(yè)價格漲幅為RMj=?駐pj,生產單位第j類產品對第i類產品的投入消耗成本為aij,則第j行業(yè)的漲價壓力為:
MPj=■?駐piaij(1)
第j行業(yè)的成本傳導能力為:
CTCj=■=■(2)
當CTC>1時,說明該行業(yè)不僅能順利傳導成本漲價的壓力,甚至可以從中受益,這類行業(yè)在投入成本上行的環(huán)境下表現為“受益”或“景氣”;當CTC≈1時,說明該行業(yè)基本能夠傳導成本漲價的壓力,在投入成本上行的環(huán)境下表現為“中性”;當CTC<1時,說明該行業(yè)無法完全傳導(轉嫁)成本漲價的壓力,只能靠內部消化,在投入成本上行的環(huán)境下表現為“受損”或“不景氣”。
本文采用2007年IO表和分行業(yè)價格指數,根據上述公式得出各行業(yè)的CTC指數(如表1所示)。
從表1中可以看出,資源開采行業(yè)具有很強的稅負成本轉嫁能力。根據2010年和2011年1季度的CTC指數可知,資源開采類的“煤炭開采和洗選業(yè)”、“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yè)”、“金屬礦采選業(yè)”和“非金屬礦及其他礦采選業(yè)”的CTC指數值均遠大于1,其中2011年1季度石油天然氣開采業(yè)的CTC指數達6.2,為資源開采行業(yè)中最高。這說明如果資源稅改革增加資源稅負,資源開采行業(yè)具有較強的稅負成本轉嫁能力。同時,CTC指數大于1還說明,這些資源開采行業(yè)不僅能將稅負成本轉嫁出去,還可能在稅負轉嫁的過程中獲得額外的收益。
三、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企業(yè)的影響
上文主要從中觀的角度,分析了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行業(yè)的影響,結果表明:資源開采行業(yè)具有較強的稅負轉嫁能力。本部分在此基礎上,以煤炭開采行業(yè)上市公司為樣本,從微觀角度進一步研究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業(yè)的影響。
(一)數據來源及前提假設
數據來源:本部分的研究主要選取煤炭開采業(yè)上市公司年報數據,上市公司年報來源于Bloomberg、巨潮資訊網等。行業(yè)分類根據證監(jiān)會行業(yè)分類,煤炭開采業(yè)共包括11家上市公司。對于這11家上市公司,我們選取了2010年的年報數據,期望根據企業(yè)最新的經營數據模擬測算稅改后的影響。
轉嫁假設:根據上文的分析,“煤炭開采和洗選業(yè)”的CTC指數值在3以上,說明煤炭行業(yè)具有較強的稅負轉嫁能力,故在測算從價計征改革的影響時,我們分別設計了兩種稅負轉嫁情景,即稅負無轉嫁和稅負向下轉嫁80%。
(二)對煤炭開采行業(yè)上市公司的影響測算
表2列出了11家煤炭上市公司2010年的實際凈利潤、資源稅的從量征收標準、煤炭的平均售價和銷量,以及2010年實際繳納的資源稅額。數據表明,從量計征的標準下,11家煤炭上市公司中,單位稅額最高的是“煤氣化”公司,其單位稅額為8元/噸,最低的是“昊華能源”公司,其單位稅額為1.2元/噸。2010年繳納資源稅額最多的是“中國神華”公司,繳納煤炭資源稅7.57億元,繳納最少的公司為“安源股份”公司,繳納195.02萬元。
假設資源稅由從量計征改為從價計征,稅率為銷售額的5%,增加的稅負不能向下游轉嫁。則測算數據表明,噸煤資源稅成本有很大幅度增加,增幅從3.67元/噸到40.96元/噸不等,繳納稅額最多的公司仍然是“中國神華”公司,需繳納資源稅47.97億,將在2010年實際繳納的基礎上新增40.4億元;繳納稅額最少的公司仍然是“安源股份”公司,將繳納煤炭資源稅3 389.76萬元,增稅3 194.74萬元。在稅負不能轉嫁的假設下,11家煤炭上市公司中,凈利潤水平減少20%以上的有5家公司,凈利潤水平減少10%以上的有8家公司。其中,受影響最大的公司是“靖遠煤電”,其凈利潤將減少45.72%;受影響最小的公司是“上海能源”,凈利潤減少3.73%。因此,如果稅負不進行轉嫁,煤炭企業(yè)的經營狀況將受到很大的影響(詳細數據參見表3)。
假設煤炭資源稅負向下轉嫁80%,稅率仍為銷售額的5%,再次測算對煤炭上市公司的影響。在較強的稅負轉嫁能力假設下,有4家公司需繳納的資源稅發(fā)生了減少的情況,這表明部分公司會在轉嫁稅負的過程中受益,其他公司的噸煤新增資源稅成本也有較大幅度降低。噸煤增稅最多的是“安源股份”,噸煤增稅6.19元;凈利潤水平受影響最大的是“神火股份”公司,凈利潤將減少8.71%;10家公司的凈利潤影響水平已降至5%以內,3家公司的凈利潤還有小幅增加(詳細數據參見表4)。
四、結論
本文重點從中觀和微觀角度,對資源稅改革的經濟影響這一問題進行了研究。在分析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行業(yè)的影響時,我們引入成本傳導能力模型,測算結果表明:2010年和2011年第1季度,資源開采相關行業(yè)(包括煤炭開采和洗選業(yè)、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yè)、金屬礦采選業(yè)、非金屬礦及其他礦采選業(yè),等)的CTC指數均遠大于1,且相對較為穩(wěn)定。說明這些上游行業(yè)具有較強的稅負成本轉嫁能力。CTC指數大于1的情況還說明,這些上游資源的源頭行業(yè)不僅能將稅負成本轉嫁出去,還可能在漲價的過程中獲得額外的收益。在分析資源稅改革對資源開采企業(yè)的影響時,我們主要以11家煤炭開采行業(yè)上市公司為樣本加以說明。研究表明:在征收5%的從價稅,并有80%的稅負可以轉嫁的假設條件下,煤炭開采行業(yè)上市公司的凈利潤受損很小。在11個樣本中,10家公司的凈利潤影響水平降至5%以內,3家公司的凈利潤還有小幅增加。
上述實證研究表明,我國資源開采行業(yè)具有很強的稅負轉嫁能力,資源稅從價計征改革對資源開采業(yè)的經濟影響有限。但是,對于資源稅改革過程中帶來的資源稅負增加,資源開采行業(yè)很可能通過提高資源價格的方式轉移到下游行業(yè)中,由此資源價格波動將通過產業(yè)鏈傳導,滲透到其產業(yè)鏈上的其他行業(yè),使這些行業(yè)產品價格受到不同程度的成本推動,影響其產值和利潤,從而帶動一系列產品產量和價格的連鎖反應,引發(fā)成本推動型的通貨膨脹以及相應的產業(yè)結構變動。因此,在資源稅從價計征改革進程中,我們需要密切關注可能出現的、增加的資源稅負通過產業(yè)鏈向國民經濟其他部門傳導,進而對其他行業(yè)以及宏觀經濟所產生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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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關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