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

林孫珍所著的《苦樂留痕》為我們已漸行漸遠的生活留下了一份難以抹去的情感記憶。文集以翔實的生活、真實的情感、樸實的語言，不僅給我們留下了許多溫馨的回憶，更引起許多過來人強烈的共鳴。

《苦樂留痕》猶如一本情感備忘錄，正如一位評論家所說，閱讀《苦樂留痕》，就像在照鏡子，能從作者的記憶里看到自己早年的生活；又像是聽留聲機，心靈的指針沿著文字的韻腳慢慢回溯，播放出那些業(yè)已消散的時代跫音。我們能從字里行間讀到生活中的美麗和不堪，重拾業(yè)已忘卻的真實與苦難，并尋找到烙在作者記憶深處的生活印記。

如果你對那些“80后”“90后”的孩子說起過去人們打電話的種種趣事，他們會以為那是天方夜譚。散文《電話》講述了電話在我們生活中的變遷。這種變遷不單單是一種文字記錄符號，更是通過電話勾勒出了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生活發(fā)生翻天覆地變化的軌跡。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絕大多數(shù)的中國鄉(xiāng)村都沒有通電，家家戶戶還是用煤油燈照明，汽燈是公家才用得起的奢侈品。作者在《燈》中對“燈”的描述，那份細膩與真實瞬間點燃了人們遺失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今天，當人們看到城市里華麗的燈飾、美麗的夜景，看到“村村通”亮化工程惠及農(nóng)村的千家萬戶時，有幾個人能記起煤油燈和汽燈呢？而存在于作者記憶深處的小油燈、汽燈，不僅承載了作者對過去生活的留念，更表達了作者對今日變化的歡欣。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我們生活中最為顯著的變化是居住條件的改善。如今的人們買了新房，就要考慮裝修和買家具，可在流水線上生產(chǎn)出來的家具已經(jīng)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純手工制作的家具的風味了。木匠完全蛻變成了裝卸工，他們把成品搬進家里，用螺絲擰緊結(jié)合部，就“打造”好了一件家具。在《木匠那些事兒》中，作者為我們描述道：“木匠分為大木和小木，擅長大木的以建房為主，擅長小木的以做家具為主……小木也分幾等，手藝一般的，做家具不敢用半榫。半榫指的是榫頭不能穿過木料……一般人以為用出榫做的家具更牢固，其實這是不敢做半榫家具的木匠忽悠人的。半榫工藝因為密封好，木料不容易腐蝕和霉爛，才真正經(jīng)久耐用。不信，你看保存下來能賣到大價錢的老家具，沒有一件不是半榫的?！笨戳怂拿枋?，我委實不敢恭維今天“木匠”所干的活兒了。說一句悲哀的話，也許過不了多久，木匠這個行當就真的成了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了。從改革開放到今天，時光才流逝了三十多年，原來我們生活中的尋常事，有的已經(jīng)淡出了我們的生活，有的完全消失于我們的視野。然而，“記憶需要喚醒，能夠喚醒記憶的力量是對現(xiàn)實、對人生的思考，是理解歷史、熱愛生活的襟抱?！备兄x《木匠那些事兒》給我們備忘了即將忘卻的記憶。

魯迅先生有句名言：“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绷謱O珍是父母的養(yǎng)子，讀過《母親還在》《難言的隱痛》，你會被作者孝敬父母的真情所感動。人生風雨幾十年，無論他是生活在養(yǎng)父母的身邊，還是離家在外地工作，他對養(yǎng)父母的衣食起居，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最令我感動的是他對養(yǎng)母的孝敬所獲得的饋贈，那就是養(yǎng)母對他的教誨，讓他終身受益，也使他在“仕途”上腳踏實地地一路走來。所以，他會說：“母親在世時，我從來沒有說過祝母親快樂的話，好像鄉(xiāng)下人也不會這樣說。再過一個多小時就是‘三八婦女節(jié)了，此時此刻，我只想對九泉之下的母親，真心地問候一聲：‘媽媽，節(jié)日快樂！”讀到此，恐怕心腸再硬的人也會潸然淚下。

我們經(jīng)常說，生活要儉樸，過日子要節(jié)儉。只有經(jīng)歷過計劃經(jīng)濟時代的人們，才能體會到物質(zhì)匱乏給生活帶來的窘迫?！霸诹謱O珍筆下，腳踏車、電話、取暖器、憑票年代的各種票據(jù)、煤印子、柴火間、燈等微小的事物都具有各自的‘情史，凌亂的記憶因此有了秩序，平靜的歷史也因此出現(xiàn)了涌動?！薄赌_踏車》《煤印子，柴火間》《“蒲城擔，崇安擔”》《消失的補丁》《憑票年代》等散文，為我們保留了發(fā)生在那個特殊年代普通百姓的種種生活印記?，F(xiàn)如今，糧票、油票、布票、豆腐票、糖票等票證只能在博物館看見了。而在三十多年前，它們卻有著許多優(yōu)越的象征：只有吃國家糧的城鎮(zhèn)居民，才享有憑票購買生活必需品的特權(quán)，生活在農(nóng)村的人們就沒有這些榮幸了。在當時，穿上打補丁的衣服是一種很平常的現(xiàn)象，現(xiàn)在卻成了前衛(wèi)的裝扮；挑肩、磨擔在過去是生活來源的基礎，現(xiàn)在已完全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作者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讓今天的人們不要忘記過去，忘卻了過去，也就丟棄了做人的根基。

《苦樂留痕》備忘了我們逐漸遺忘的生活。正如周圣偉先生所說，《苦樂留痕》像一幅幅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南方鄉(xiāng)村風俗畫。幾十年后，如果有人把它匯編成書，可以取名為《百年前中國老百姓生活現(xiàn)狀》，說不定也是非常有價值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確實，作者寫出了自己對生活的獨到理解和感受。這種感受沒有任何的矯飾和煽情，只有留存在讀者記憶中的溫馨和親切，他以質(zhì)樸的文字抒寫了沒有任何偽造的原生態(tài)。盡管過去的生活非常艱苦，但在林孫珍筆下流淌出來的文字是如此干凈、樸實，沒有絲毫怨氣?！斑@種熱愛生活的態(tài)度，其實是對生命的尊重，是一種人生的境界。”這不僅體現(xiàn)了他的睿智，也反映出無論社會發(fā)生了什么變化，感恩的心一直珍藏在他的心底。我們?nèi)绻芟窳謱O珍那樣，多一些感恩、少一些怨艾，多一些熱愛、少一些冷淡，多一些寬容、少一些狹隘，多一些陽光、少一些陰影，我們就能活好生命中的每個階段，活好生命中的每一天。

參考文獻：

[1]劉華.個人記憶的時代紋理[N].光明日報，2013-4-14（5）.

[2]林孫珍.苦樂留痕[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3]文貴良.風物的情史——評《苦樂留痕》[N].文藝報·文學評論，2013.3.1（3）.

（作者單位：上饒師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