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欣

晚上，Toastmaster英語俱樂部的朋友Robert 發(fā)信息來：Our freind Arthur passed away on 22，F(xiàn)eb.very sad！ （我們的朋友阿瑟2月22號去世了，非常難過?。┛吹叫畔?，心里猛然一驚，隨即給Robert打電話，他說他是今天收到一個郵件才知道的。

Arthur，阿瑟，是我在英語俱樂部的朋友，省工業(yè)大學的外教，美國人，在法國呆20年，在中國呆了7年，一輩子沒有結婚，今年64歲，單純、可愛、孤單的老頭。

2月2號，我曾收到他在國外旅游發(fā)來的郵件，說是身體不舒服檢查出來是肝癌。之后，我曾給他打過電話，但手機一直沒有開機，我以為他在國外治療。昨天，我還給他打電話，想到學校已經(jīng)開學，他應該回學校了。沒想到他那么快就離開了我們，而且沒有見上最后一面。

這么個朋友，孤單的外國人，就這么悄悄地走了，哀傷不禁襲來。

過去的一幕幕都浮現(xiàn)。

在俱樂部時，我常常把我的發(fā)言稿寫出來，阿瑟在的時候，就請他幫我修改，總是改得非常地道又有文采。

記得大約是兩年前。俱樂部的朋友們曾經(jīng)想給孤單的阿瑟找個女朋友，他對我們說：“國外有句諺語，結婚的人活著像條狗，死了像皇帝；單身的人，活著像皇帝，死了像條狗。”大概這句話是對他的孤單生活的寬慰，然而，看著他那么孤單地一個人在遙遠的他鄉(xiāng)生活，就對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心疼，想到他生病了怎么辦？誰照顧他？他說他很喜歡中國，將永遠在中國呆下去。大家想給他找個伴，但是他不懂漢語，懂英語又符合條件的真不好遇到。

有一次，我和大妖還有明基去他住的地方看他，大概是明基出國辦理一些手續(xù)請他幫忙翻譯，大妖發(fā)現(xiàn)阿瑟文字很好。租住的房屋離他學校較近，屋里很簡單冷清，好像沒有什么家具物品，仿佛是一個在路上的行人的歇腳地似的，打掃得很干凈：一張床，一臺電腦。墻上掛著老毛的頭像，他說他很崇拜老毛。給我們看他翻譯的書，他懂法語，可以英語法語互譯。那天，他請我們在隴海路上的火鍋店里吃火鍋。

孤單的阿瑟還十分幽默。一年的夏天，俱樂部結束后幾個朋友經(jīng)常一起吃晚餐，阿瑟總是一直抽煙，只喝啤酒，很少吃菜。一次吃飯時，我對依舊一直抽煙不吃菜的阿瑟說：“阿瑟，你不是單身，你有兩個老婆！”他聽了眼睛瞪得老大地看著我，“一個是你的煙，一個是啤酒！”他聽完，立即說：“No，不是兩個，是3個，還有電腦！”的確，每次來俱樂部，他都會帶著他的手提電腦。

有一年元旦，我請幾個朋友去鄭州市藝術宮聽新年音樂會，也叫上阿瑟。音樂會中間休息時，他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吸煙，回到座位上時，還咳嗽得厲害，我就對他說：“阿瑟，看你咳嗽得那么厲害還抽煙，以后不要抽煙了?！彼⒓椿卮鹞遥骸癘K，Mother！”聽到這位老先生竟然叫我媽媽，很是吃驚，接著他告訴我，活在這個世上，只有他的媽媽這么對他說過，不要他抽煙。原來如此。

“你還和你媽媽聯(lián)系嗎？”

“不知道她的聯(lián)系方式?！?/p>

“嗯？”

“她去了天國了，1984年就走了?！?/p>

“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p>

“你父親呢？”

“好多年前就失去聯(lián)系了?！?/p>

就那次對話，知道了他的孤單，也或許因為他的那一句Mother，讓我在潛意識當中真的把他當作我的孩子了。后來，看演出或朋友聚會時，我就會叫上他，他也像個孩子似的，不論多遠多晚，都會打車趕過來。春節(jié)前一次朋友聚會，也叫他來了，知道他每逢放假就會出去旅游，就告訴他我春節(jié)時將帶團去臺灣演出，問他是否也去。他問我們怎么辦手續(xù)，大家想到，我們?nèi)ヅ_灣辦手續(xù)非常麻煩且耗時長，而他是個美國人，大概不需要辦手續(xù)。后來他發(fā)信息問我們是否還去臺灣，認為我們可能是隨便說說而已，而那段時間我大抵是忙得焦頭爛額，好像也沒有給他回信。

元月6號，我去安陽審查春節(jié)去臺灣的節(jié)目，從安陽回來就病倒住院至今，臺灣當然也沒有去成，并因為沒有去臺灣，我想今年過年讓他到我們家來一起過。而阿瑟卻去了天國，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他的手機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

愿他在天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