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荻

游走于世界各地眾多知名博物館，都能領略到中國瓷器的誘人光彩，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釉色青潤、身姿典雅的龍泉青瓷。

在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有一個專門陳列中國青瓷的展室，其中龍泉青瓷就占據了展室的一半空間；而以富藏中國瓷器聞名的土耳其托普卡帕皇宮，更是收藏了1300多件龍泉青瓷，其中大多數是元代和明初的制品；甚至到了巴西里約熱內盧的舊王宮國立博物館，在青瓷館里也可看到整整兩大玻璃柜的龍泉青瓷，無疑，這是當年葡萄牙商人遠涉重洋帶到這里的。英國、法國、印度、埃及……龍泉青瓷的足跡早已遍布世界各地，它們的美令世界為之動容。

而將這些坐標一個個連接起來，我們就能構筑起當年龍泉青瓷外銷世界的龐大網絡。這是一條名副其實的“青瓷之路”，路的一端就在八百里甌江，當時幾乎所有的大小青瓷窯場都設立在甌江及其支流的懷抱里，窯火不息的龍泉就是它的源頭；另一端則聯(lián)通著世界，龍泉青瓷的美在這條路上不斷向遠方遞延。

著名的歷史地理學家、原杭州大學教授陳橋驛在《龍泉縣地名志·序》中說：“一千多年以來，就是這個縣份，以它品質優(yōu)異的大量青瓷器，在世界各地為我們換回了巨額財富，贏得了莫大的榮譽……從中國東南沿海各港口起，循海道一直到印度洋沿岸的波斯灣、阿拉伯海、紅海和東非沿?！瓱o處沒有龍泉青瓷的蹤跡，這條漫長的‘陶瓷之路，實際上就是中國陶瓷特別是青瓷開拓出來的。”

龍泉青瓷在北宋時就開始對外輸出了，上世紀末菲律賓出土了大約4萬件中國瓷器，其中就有北宋時期的龍泉窯多管瓶、梅瓶和水注等物。同樣，日本福岡大宰府等遺址出土的龍泉窯刻花碗也是很好的例證。

南宋時龍泉窯迅速發(fā)展，形成一個龐大的窯系，產品輸出到亞洲、非洲許多國家。到了南宋中期，隨著白胎厚釉精美青瓷的燒成，龍泉青瓷深受人們的喜愛，紛紛爭購，當作珍貴的禮品和日用瓷，外銷量進一步增加。明陸容在《菽園雜志》中說：“然上等價高，皆轉貨他處，縣官未嘗見也?！?/p>

當元朝建立了橫跨亞洲、東歐的大帝國后，繼續(xù)重視對外貿易，龍泉青瓷作為重要商品之一大量外銷，數量比以前大大增加。在日本、菲律賓、印度尼西亞、越南、柬埔寨、泰國、馬來西亞、緬甸、印度、斯里蘭卡等國都發(fā)現(xiàn)有大量元代龍泉青瓷。1976年在韓國新安海底發(fā)現(xiàn)一艘沉船，9年間共打撈了各類文物22000多件，其中龍泉青瓷就有12000多件，數量驚人，可見當時龍泉青瓷在世界范圍內影響之廣泛、出口量之大。

明代雖有海禁，但龍泉青瓷仍通過各種途徑源源不斷地出口。隨著新航路的開辟，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葡萄牙商船第一次駛入廣州灣便販運了大批龍泉青瓷到歐洲，獲利頗豐。崇禎十四年（1641年），由福州運往日本的大小97艘船舶，也運出了3萬件龍泉青瓷。

龍泉青瓷在明代傳入歐洲，價與黃金同，普通人很難問津。薩克森國王奧古斯特二世，不惜重金購買龍泉青瓷，還為它們建造了一座宮殿。歐洲的文獻中則稱龍泉青瓷為“雪拉同”，因為它們被首次運到法國時，法國人為龍泉青瓷翠綠迷人的青色所傾倒，認為這種釉色只有杜爾夫所著的《牧羊女雅思泰來》舞臺劇中牧羊人雪拉同所穿的服裝顏色才能比擬，于是以“雪拉同”一詞稱呼龍泉青瓷，并沿用至今。記錄西方對中國瓷器貿易情況的《葡萄牙王國記述》一書中更贊美龍泉青瓷“是人們所發(fā)明的最美麗的東西，看起來要比所有的金、銀或水晶都更可愛”。

元明時期的龍泉青瓷為了適應蒙古貴族以及歐亞地區(qū)不同民族的生活習俗，其形制與南宋時期已經有了很大的區(qū)別，器型變得高大渾厚，也更加盛行刻花裝飾。比如英國大英博物館中最大的一件餐盤就出自明代龍泉窯，直徑達到了63.5厘米，這種超大規(guī)格的瓷盤就是當年按中東客戶的需求燒制的。中國人的餐桌上往往擺放許多小的杯、碗、盤，而在奧斯曼、波斯、敘利亞等阿拉伯國家，大多情況下是多人共享一道菜及主食，所以進菜及進主食時須用大盤、大碗盛裝食物上桌，置于中央，周圍的人全部從大盤子中取食。

同樣，土耳其托普卡帕皇宮珍藏的眾多元明時期的龍泉青瓷，盤的口徑也多有四五十厘米左右的，花瓶與碗、缽也很大，許多花瓶的高度都超過了40厘米。這些龍泉青瓷在奧斯曼人的生活中，始終是權勢和財富的象征。早期流入奧斯曼皇宮中的中國青瓷大抵多是戰(zhàn)利品和禮品、貢品，以后隨著路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的商路不斷開拓和暢通，則以珍貴的商品形式進入皇家。所以這些精致、典雅、碩大的龍泉青瓷深得奧斯曼人的珍愛。據托普卡帕皇宮檔案記載，這些珍貴的龍泉青瓷珍品并不是隨便使用的，只有在登基、壽辰、大婚及其他重要慶典時才能動用。

龍泉青瓷以它的美麗、它的神韻、它的珍貴觸動了世界，而旺盛的海外市場需求也在推動著龍泉制瓷技藝的不斷變革。雖然我們無法詳細知道哪一個國家到底曾經擁有過多少件龍泉青瓷，但靜列于眾多博物館、古代王宮中的龍泉青瓷以及那些于世界各地遺跡中發(fā)掘出土的成堆的龍泉青瓷碎片，無不在訴說著龍泉與世界曾經不休不息的聯(lián)絡。龍泉青瓷的美沒有深藏于青山綠水間，它也裝點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正如大英博物館中展示的這些精美絕倫的龍泉青瓷一樣，游走于世界各地眾多知名博物館，我們都能領略到龍泉青瓷那青潤的釉色和典雅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