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陽學院 外語系，貴陽550005)

一、?？思{及對其女性觀的研究

威廉福克納(1897—1962)是美國乃至世界文學史上最為著名的小說家之一。?？思{的創(chuàng)作生涯從年輕時即開始，他一生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19 部，短篇小說70余部、詩集兩部。?？思{的作品中反映出她關心全人類的生存與發(fā)展而并非只將眼光局限于南部。通過對生活的入微觀察發(fā)掘出人類內(nèi)心世界的掙扎與渴望。他筆下各個階層的小人物反映出他對奴隸制度和種族歧視的憎恨，警示人們要重視人類美好道德的保存，希望人們以追求人類精神美德為目標，體現(xiàn)出了一名偉大作家的責任感與情操。

福克納筆下的女性形象是其作品的一個重要元素，很多重要思想和信息都是以女性為載體來表達的。這樣一些性格各異、經(jīng)歷獨特的女性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著名文學評論家和傳記學者Maxwell Geismar 為代表的一派，認為?？思{是徹徹底底的厭女主義者。他尖銳指出:“對于?？思{來說，女性是無可爭辯的罪惡的源泉?！盵1]這一派的評論明顯指出?？思{對于女性具有強烈的歧視意味。通過他對年輕女性的鄙視，讀者感受到了他對女性的厭惡與怨恨。作為追隨者，Irving Howe 則指出“他很少賦予她們道德深度”[2]。

與這一系列的強烈指控相對應的是以著名?？思{研究者Olga Vickery 為代表的，稱?？思{為“親女代表者”的另一派思潮。這一派認為?？思{對女性是具有深切同情與關注的。他的后繼者們則繼續(xù)將這一觀點深入推進，她認為?？思{對于女性乃至于南方都表示了極大的關注，他們聲稱?？思{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跳出了慣有的模式，她們都具有自己的獨特個性，“?？思{對他們的需求很敏感，并且對其中的一些女性形象表示尊重?！盵3]

二、福克納的傳統(tǒng)女性觀

究其一生，?？思{創(chuàng)作的作品為讀者塑造出了各種各樣的女性形象。但這些形象大致可以分為兩類:維護南方陳舊的價值觀和傳統(tǒng)的固執(zhí)女性和背離傳統(tǒng)追求新生活的女性。前者以《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花》中的艾米麗等為代表人物?！缎鷩W與騷動》中的凱蒂·康普生、《押沙龍，押沙龍!》中的朱迪思·薩德則是反抗傳統(tǒng)、閃爍人性光輝的女性形象。

1.偏執(zhí)的傳統(tǒng)女性:艾米莉

《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花》中的艾米麗小姐是一位出生在沒落的南方貴族家庭的傳統(tǒng)女性。文學評論界多認為在這部短篇小說中，福克納展示了一個典型的舊南方女子的悲劇命運。?？思{成功地將艾米莉小姐塑造成了她父親的后繼者——一個舊南方價值體系的忠誠維護者?！鞍桌蛐〗阍谑赖臅r候，她曾經(jīng)是傳統(tǒng)和義務的化身，被照顧的對象，是全鎮(zhèn)應盡的傳統(tǒng)責任?！盵4]在這個頑固的老小姐身上人們看到了南方?jīng)]落貴族的掙扎和拼命抵抗。她的人生最大的轉折是在認識了一個北方的筑路工人后。盡管與此人的交往受到鎮(zhèn)上居民的嘲笑，但她孤傲的性格使得她既不解釋也不放棄，就在她義無反顧地投入愛情的時候，命運又給了她一個沉重的打擊:北方人只不過把她當作暫時的慰藉。面對隨時準備棄她而去的北方人，她并未哀求也未慌亂，而是采用了最為極端的方式留住了自己的愛情。福克納成功運用哥特式恐怖謀殺的敘事手法講述了這樣一個荒誕不稽的故事。故事的背后是?？思{對社會變化與發(fā)展的關注。他在艾米莉身上所傾注的心血正體現(xiàn)出他對這一時期女性生活的同情與思考。

2.?？思{對于艾米莉的態(tài)度:憐憫與憎恨

福克納自己曾說過自己:“只是在寫人，寫一個他認為是真實的可悲的故事，因為這個故事出自人心……”[5]很顯然，福克納認為艾米莉的故事具有一定的真實性。他希望借表達自己對于社會變革與轉型時期對南方女性的矛盾情緒。

?？思{對艾米莉充滿了憐憫與同情。但同時他又矛盾地對這個人物充滿了憎恨與厭惡。他始終把艾米莉視為南方守舊思想體系的維護者，是一個紀念碑似的人物。她既是受害者又是始作俑者。而實際上，福克納非常痛恨南方的那一套價值觀，它嚴重壓抑束縛人性。福克納安排艾米莉小姐從純真少女變成了體態(tài)臃腫、丑陋的毒婦，則深刻地印證了他對這一切的厭惡。北方佬的始亂終棄又使得福克納對北方新興資本主義的價值體系充滿了擔憂。?？思{讓艾米莉的變態(tài)自此達到極致。他安排她毒死情人并與尸體同床共枕長達四十年之久。對于艾米莉，?？思{也為她安排了最終的歸宿:無論怎樣掙扎反抗社會發(fā)展進步，死亡與坍塌是不可避免的最后結局。

三、福克納的反傳統(tǒng)女性觀

在部分作品中，?？思{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的反傳統(tǒng)女性形象。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則反映出了他對社會變革與人性善惡的深刻思考。

1.反抗傳統(tǒng)的女性:朱迪斯

《押沙龍，押沙龍!》是?？思{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系中的第六部作品。?？思{的這部小說寫出了斯潘特家族的傳說以及該家族最后走向沒落的悲劇命運。

故事中的朱迪思從小就顯示出了與眾不同的氣質與勇氣。小小年紀就敢命令莊園的黑奴策馬狂奔。而與之相對的是哥哥的怯懦和軟弱。長大成人的朱迪思又因機緣巧合、陰差陽錯地認識了哥哥的大學同學查爾斯并與之墜入愛河，而故事的高潮正在于亨利是她的父親——一位強硬的種族主義者與黑人婦女生下的混血兒子。怯懦的哥哥此時卻展現(xiàn)出了種族主義者兇殘的一面:婚禮當天殺死了亨利。

父親一直希望兒子能夠有足夠的勇氣毅力和力量來擔當自己的繼承人。而恰恰相反，亨利卻懦弱自私、缺乏勇氣。朱迪思卻完全不同。父親遠征時，她勇敢地承擔起照顧母親的重任，且毫無怨言。甚至于她對黑人也是從不加以歧視的，她善待自己同父異母的混血妹妹;她甚至接受查爾斯的混血兒子。這一切都是與南方的種族、階級、門第歧視觀念相沖突的。她的這一系列行為如同給予南方陳舊價值體系和淑女觀的沉重一擊，讓維護者們感覺到心悸忙亂。然而她卻最終因照顧別人染病死亡。她最終以生命救贖了家族男性所犯下的滔天罪惡。朱迪思偉大的人性光輝映襯出了傳統(tǒng)衛(wèi)道士的兇殘與罪惡。

2.?？思{對朱迪思的態(tài)度:尊重與迷惘

縱觀?？思{的作品，當中的女性大多數(shù)都被塑造成了引人爭議的形象，朱迪斯是例外。同其他大多數(shù)女性一樣，朱迪思也出生在舊南方的貴族家庭，深受男權主義、種族主義和陳舊淑女觀的控制。她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面對困境會采取極端的行為。唯有朱迪思在面臨如此艱難的局面之時依然能夠堅忍苦痛不向命運低頭。這贏得了?？思{乃至讀者的尊重。在?？思{的作品中，年輕女性成了克制、容忍和犧牲的典范。他對這樣一些典范女性懷著尊重與欽佩。

從表面看，朱迪思非常符合男權社會對女性的要求:孝順的女兒、慈愛的姐姐。但與傳統(tǒng)男權社會淑女觀所不同的是她的愛超越了人種和階級觀念，使得男人們不得不重新審視她以及長久以來對于女性的認識和界定。朱迪思的形象讓小說中的其他男性形象黯然失色，他將一切溢美之詞都滿含深情地送給了這位偉大的女性。

但同時，?？思{對于朱迪思這一形象的刻畫也充滿了矛盾與迷惘。朱迪思的死亡是?？思{對于社會歷史變革的深深憂慮。他對朱迪思的這種反抗表示欣賞與贊許，但也對這樣的反抗能夠持續(xù)多久表示了不確定與迷惘。然而，盡管?？思{致力于塑造這一位完美的女性形象，但是他還是沒能夠完全跳出傳統(tǒng)對女性要求的禁錮。?？思{認為自我克制和自我犧牲是女人應該擁有的品行。朱迪思身上被賦予的這些美好品德也符合傳統(tǒng)淑女觀的要求。因此，?？思{認為的完美女性的基礎還是南方淑女觀，她們只能在此基礎上有一些不同于傳統(tǒng)的靈魂的升華。社會歷史的變革給身處其中的人們帶來無所適從與不知所措，也深深地影響到了他。即便他同情這些受到壓迫的女性，他希望她們能夠從壓迫中解放出來，但他尚不能為她們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來幫助她們解決這樣的問題。

四、結論

作為一名深度關注美國南方普通婦女命運的偉大作家，福克納留給后人的是一系列性格鮮明、個性迥異的女性形象。這些女性無一例外地處于社會變革和價值體系沖突的旋渦之中。強加在她們身上的男權主義統(tǒng)治和南方淑女觀的雙重影響，使得他們中的有些人變成了這些傳統(tǒng)的守護者，有些成為這些腐朽氣息的抗爭者。?？思{對于他們常常處于愛恨交織的情緒中。

?？思{的女性觀較為復雜。對這一命題的研究應建立在美國南方的歷史背景和對他生長和生活環(huán)境的研究之上，任何將他簡單歸結為“親女者”或“厭女者”的結論都是有失公允的。對這位對人類命運高度關注的人道主義作家，研究者們應給予公正評判。

[1]Geismar Maxwell David.Writers in Crisis[M].Boston:Houghton Mifflin，1942.

[2]Howe Irving.William Faulkner:A Critical Study[M].New York:Random House，1952.

[3]Page Sally R.Faulkner's Women:Characterization and Meaning[M].Deland:Fla.:Everett/ Edwards，1972.

[4]Collected Stories of William Faulkner.Vintage Books，1997.

[5]Faulkner in the University Class Conference at the University of Virginia，1957—1958，The 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