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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與狐女原型的探索與比較

2013-04-06 23:30:18
關(guān)鍵詞:狐貍精神話

梁 訊

(深圳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廣東 深圳 518060)

海妖與狐女原型的探索與比較

梁 訊

(深圳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廣東 深圳 518060)

海妖賽壬與狐女都是先民對魅人女性集體想象和創(chuàng)作的結(jié)晶。塞壬精通文藝,身體起伏,聽從生命本源的召喚;狐女們妖嬈美麗,秉夜而來自薦枕席,并且更加賢良淑德,她們與書生的故事往往類似完滿的現(xiàn)實喜劇。在西方文化體系的形成之初,并沒有強烈的是非道德標(biāo)準(zhǔn),充斥著美與恐怖的雜糅以及對世界超驗的理解與征服欲望;而中國文化中的重視道德倫常和追尋現(xiàn)世安穩(wěn)也在數(shù)千年的狐女故事中逐漸地浮現(xiàn)和清晰。

神話;原型;海妖;賽壬;狐貍精

海妖賽壬與狐女(或稱狐貍精)在東西方文學(xué)中分別是起源極早、并且在漫長的歷史時期被反復(fù)描述的形象。而且同樣作為誘惑男性的代表,我們不難看出兩者之間相同相類的地方。她們都擁有美貌,具有男性難以抵御的魅力,并且常常與性愛想象聯(lián)系在一起。依照卡爾·榮格的解釋,所謂“原型”指經(jīng)常反復(fù)出現(xiàn)于歷史、宗教、文學(xué)作品或民俗習(xí)慣之中,以致獲得顯著象征力的一種意象、題旨或主題模式。海妖賽壬與狐女這兩個神話原型至今依然在文學(xué)藝術(shù)領(lǐng)域具有強大的生命力與感召力,可以說她們是“一種記憶蘊藏,一種印痕或者記憶痕跡”,她們身上有著“人類精神和人類命運的一塊碎片”,深深地植根于我們的種族記憶里[1]。

我們討論這兩個原型既非求同,也非求異,而在彰顯歷史:對于了解以男性作家為主導(dǎo)的先民筆下迷人女性的集體想象,對于了解人類遭遇現(xiàn)實做出的普遍反應(yīng)、文學(xué)現(xiàn)象背后深層的人類共有的審美程序,以及東西方歷史早期在尋求意義的過程中所作的努力,都具有相當(dāng)?shù)囊饬x。

一、神話原型的起源

根據(jù)威廉莫維茲 (Ulrich von Wiliamowitz-Moellendorff)與庫蒙特(Voir Cumont)的研究[2][3],塞壬的形象在最初相當(dāng)于陰界的繆斯,在冥界她們用歌聲吸引死者的靈魂,然后陪伴護送他們從這一世轉(zhuǎn)入下一世。布舍(Ernst Buschor)同樣認(rèn)為塞壬最早的來源并非人們通常所以為的荷馬所描述的近似于希臘海洋傳說中的妖怪,而是冥府里繆斯的形象,同為迷人的勾魂女歌手[4]。

但賽壬與繆斯兩者的形象,在荷馬以及其它希臘詩人——如赫西奧德——的作品里已經(jīng)全然分開??娝乖谖乃嚪矫媸羌ぐl(fā)詩情的神祗,而賽壬已經(jīng)是與毀滅相聯(lián)系的誘惑者了,并且兩者也具有了各不相同的家族譜系。在之后的傳說中她們成為了音樂比賽的競爭對手。另外還有的傳說把一位繆斯描述成賽壬們的母親。最終的結(jié)果,也即被普遍理解和認(rèn)同的是繆斯作為神人同形同性(anthropomorphic)的藝術(shù)女神和賽壬人頭鳥身的蠱惑者形象[5]。

雖然有幾個不同版本,海妖賽壬的故事最為廣泛傳播和接受的依然當(dāng)屬《荷馬史詩》,創(chuàng)作時間約為公元前9到8世紀(jì)之間。在海上航行的人,聽到塞壬的歌聲就會為它著迷,引起種種愁緒,寧愿投海也要尋覓她們,最后將命喪于遼闊的大海無法返回故鄉(xiāng)。英雄奧德賽得到了巫師的預(yù)警,于是命令水手用蠟封住耳朵,并讓士兵把他本人綁在桅桿上,這樣才抵御了致命的歌聲,渡過了堆積著尸體和骸骨的塞壬島[6]。這就是神話里最著名的對海妖賽壬的描述。這個故事還有著名的出土陶器作為佐證(雅典古甕,英國不列顛博物館Cat.Vases E 440),在這公元前480年左右的陶罐上,奧德賽被綁在了桅桿上,船員們在努力劃船,而賽壬的形象正是人頭鳥身的動物。

在古希臘神話中,塞壬是水中的女妖,是海神佛西斯(Phorcys)或者河神阿科洛厄斯(Achelous)的女兒。水的意象與象征意義包括:創(chuàng)造的神秘性、誕生—死亡—復(fù)活、凈化與贖救、繁殖與生長。按照容格的看法,水也是無意識的最普通的象征。而海洋則象征一切生命之母,精神的神秘性與無限性、死亡與再生、永恒、無意識;江河同樣象征死亡與再生(基督教洗禮),時間向永恒的流動,生命循環(huán)的過渡階段,神靈的體現(xiàn)[7]。

早期的人類神話之中,敘說的往往不是對水的利用,而是對水的畏懼與恐慌。塞壬住在海上被峭壁和巖石包圍的島嶼上。根據(jù)荷馬的說法,有兩個賽壬住在埃埃亞島(Aeaea)和錫拉巖礁(Scylla:靠近意大利一邊的危險巖石)之間的西部海域。此后在傳說中塞壬的數(shù)量增至三個,在意大利的西海岸,靠近那不勒斯的海域。這一帶海域地形復(fù)雜,密布火山、海底礁石和漩渦,是航海中的危險所在。然而此地景色異常迷人,交替著出現(xiàn)藍綠色的海灣、峭壁和長灘。另外,這一帶海域也常有“海牛”即“美人魚”出沒??梢婈P(guān)于塞壬神話的建構(gòu)是依照希臘真實的歷史 (荷馬所描述的特洛伊戰(zhàn)爭的真實性已為史學(xué)家所證實)以及地理環(huán)境為基礎(chǔ)的。而塞壬的形象也與這一帶充滿魅力然而暗藏兇險的地貌十分契合。

“靈狐”乃至“狐女”、“狐貍精”,在中國的史籍、神話、志怪、傳奇小說中都曾反復(fù)地出現(xiàn)。關(guān)于“靈狐”最早出現(xiàn)的記載應(yīng)屬《竹書紀(jì)年》:“(帝杼)八年征于東海,及三壽,得一狐九尾?!薄抖Y記·檀弓上》曰:“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首丘,仁也?!边@里是說狐貍死時也不忘故鄉(xiāng) (相傳狐貍死時總把頭枕在所穴居的山丘上),代表了守禮、仁德的涵義。但狐貍通靈的形象,也有忠誠祥瑞外的一面,如《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中即有怪獸九尾狐的記載:“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這里說九尾狐的叫聲,像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它們能夠吃人,不過人如果反過來吃了它們的肉,就能抵抗蠱毒。

至于“靈狐”可以幻化為人形出現(xiàn)是在漢朝。六朝志怪《搜神記》“王靈孝”一則,說后漢建安中人王靈孝為狐所惑而出逃,自云:“狐始來時,于屋曲角雞棲間,作好婦形,自稱‘阿紫’,招我?!睹接洝吩唬汉?,先古之淫婦也,其名曰‘阿紫’,化而為狐。故其怪多自稱‘阿紫’。”至此,狐貍變身為人、誘惑男性的形象已經(jīng)相當(dāng)完整,并且具有了美麗與淫蕩的顯著特質(zhì)。這些特質(zhì)在此后的傳奇小說中都得到了相當(dāng)程度的保留與發(fā)揮?!昂偩边@一形象的描述,更在以《聊齋志異》為代表的明清小說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人狐相戀的內(nèi)容具有了相對固定的程式。這個時候早期附載于靈狐的仁德、祥瑞等涵義逐步消逝,而情愛、蠱惑的內(nèi)容經(jīng)過數(shù)十代文人的認(rèn)可和發(fā)展被最終被保留了下來。

狐貍在《山海經(jīng)》中出現(xiàn)在“青丘之山”,《吳越春秋》中促成大禹娶親的白狐是居住在涂山。在傳說志怪中,狐貍精出現(xiàn)的地方也通常在山林、荒宅、野寺之類。山林荒郊,或者破敗寺院,首先與狐貍作為動物在山上穴居的習(xí)性一脈相承;其次進京趕考的落拓書生也常寄居于此,這樣安排就使得情愛故事有了相對獨立的發(fā)生場所;另外,山在中國文化中自古是修仙養(yǎng)性的地方,是靈狐修行為人的理想所在。

荒山和海洋都遠離日常生活,是妖怪及其它超現(xiàn)實事件可能發(fā)生的地方,是我們在潛意識里有所期待,但又在內(nèi)心深處隱隱懷有恐懼的地方。塞壬和狐貍精就是先祖?zhèn)兺瑫r懷有希望和恐懼創(chuàng)造出來的形象。根據(jù)馬奎茲(Romero Marquez)的說法,帶著波浪和泡沫圍繞我們的海洋引起了一種對遙遠事物的模糊渴望,引起了對未知事物的惶恐不安,并且把我們提出的問題帶回給我們——就是我們自身的奧秘的問題。讓我們終于開放地漂浮在我們自己的整個寂靜的內(nèi)在[8]。塞壬的形象代表了我們在茫遠的大海上,所面對的自身的奧秘——由欲望和恐懼共同構(gòu)筑起來的不安。并且這種不安根本無法到達(希臘水手們沒有看到塞壬的樣子,也只有奧德賽一個人聽到了她們的歌聲)也無法解脫,只能靠用臘封住雙耳,或者把自己綁在桅桿上以求一時的逃避。但是無論在東方西方,山的意象與海相比都要更溫和、仁慈和靜謐,遠沒有海洋的那種強大的摧毀的力量。由于山是神或仙居住的地方,它帶有某種崇高感,但它并非如海洋一般遙不可及。與西方神話不同的是,由期待與恐懼帶來的妖怪狐貍精最后不僅被凡人書生輕易獲得,并且在許多故事中雙方都得到了和平與安寧。在早期的中國神話之中,人與他們所想像的種種神力以及與神力相聯(lián)系的不可知的命運之間有著更圓融和諧的關(guān)系。與西方種種波瀾壯闊的對天神的詰問和抗?fàn)幭啾?,中國的神話在探尋自身奧秘時更傾向于遠山式的靜思和自省。

黑格爾說“古人在創(chuàng)造神話的時代,就生活在詩的氣氛里,所以他們不用抽象思考的方式而用憑想象創(chuàng)造形象的方式,把他們最內(nèi)在最深刻的內(nèi)心生活變成認(rèn)識的對象,他們還沒有把抽象的普遍觀念和具體的形象分割開來?!盵9]這也是為什么神話的故事永遠離不開風(fēng)火山林這些原始的意象。古時或艱險或幽僻的自然環(huán)境,在東方和西方都不約而同的投射到了蠱惑多變的女子身上。對于男性而言,女子身上曼妙的體征,生命孕育的神奇過程,以及性愛的隱秘歡樂,都使他們既心馳神往又略帶恐懼無從把握。古代的男性在她們身上體會到了那種面對大自然時同樣的“變異不?!?,以及同樣的試圖征服又難以征服。按榮格的說法,原始意象是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碰到問題時相對應(yīng)的平衡和補償因素。征服自然與走進女性——我們古老男性先輩面臨的可能是人生最重要的兩個問題,就這樣在海妖和狐女身上有意味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成為了人類先輩最深刻內(nèi)心生活的具象表征。

二、賽壬與狐女的外貌及變化

在《奧德賽》中海妖的外形其實無跡可考。她們并沒有真正出現(xiàn),奧德賽只是聽到了她們的歌聲。我們對她們的了解也不過是她們所唱的歌詞。在早期的藝術(shù)品里——如此前提到的雅典古甕——塞壬只有頭是人類的,剩下整個身體都是鳥的形態(tài),身上還長滿了羽毛,有的時候在她身上也會出現(xiàn)女人的胸部。在公元3世紀(jì)的《生理學(xué)》里,她們從頭到肚子是女體,其余部分依然是鳥身。再后來的作品中她們被描繪成女人的形態(tài),只是長著鳥的雙腳,此時翅膀有時也被省去了,偶爾她們的形象也會混同于美人魚(半人半魚)。16世紀(jì)之后,塞壬常被形容為美麗的女子,她們誘惑人的部分已經(jīng)不只是聲音而已了。比如詩人海涅的 《羅雷萊》中就不只提到了美妙的歌聲,還有直接的形貌描寫:“不知是什么道理,/我是這樣的憂愁。/一段古老的神話,/老縈系在我的心頭。/萊茵河靜靜地流著,/暮色昏暗,微風(fēng)清涼。/在傍晚的斜陽里,/山峰閃耀著霞光。/一位絕色的女郎,/神奇地坐在山頂上。/她梳著金黃的秀發(fā),/金首飾發(fā)出金光。/她一面用金梳梳頭,/一面送出了歌聲。/那調(diào)子非常奇妙,/而且非常感人。/坐在小船里的船夫,/勾引起無限憂傷。/他不看前面的暗礁,/他只向著高處仰望。/我想那小舟和舟子,/結(jié)局都在波中葬身?!盵10]海涅的詩歌保留了海妖美妙的歌聲,歌聲里的悲懷和憂傷,還有由歌聲引起的毀滅。到了20世紀(jì),在卡夫卡的小說中塞壬們不再唱歌,但她們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了:“……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美麗的賽壬們,卻伸展著、轉(zhuǎn)動著身體,任海風(fēng)吹著她們令人生畏的松散的長發(fā)……只想盡可能多地捕捉一些從奧德賽巨目中射出的光芒。”這里不只是迷人的樣貌,還有動人的身姿,并且飽含了人世的感情:“……她們轉(zhuǎn)動粉頸,深呼淺吸,眼里含淚,朱唇半啟……”[11]

賽壬和狐貍精的形象都是人與動物的結(jié)合。原始人類在進入種植階段之前,主要靠狩獵和采集為生,與動物建立了一種相互依存的緊密關(guān)系。為此早期的人類對動物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和神秘認(rèn)識。事實上很多民族都相信有半人半獸的存在,但來源與內(nèi)涵各不相同。一種說法是半人半獸屬于文化英雄的范疇,屬于圖騰崇拜的遺跡;另外的說法是這種人獸混合的形象源于對遠方民族的荒唐想象,如希羅多德說米底人和波斯人把他們自己看成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民族,離他們越遠的便是越差的,甚至處于半人半獸狀態(tài),所以這些半人半獸也可能是古人對遠方民族荒唐想象習(xí)慣下的產(chǎn)物。賽壬與狐貍精的傳說形象所不同的是,前者一直以半人半獸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和演進;而狐貍精則可以完全徹底地變身為人,一出場即是完整的美貌女子,并且“姿容絕代”、“人間無其麗”等等,不一而足。而且男作者們更偏重于嫵媚柔弱的審美取向,比如白居易詩里描述的狐仙:“翠眉不舉花顏低,忽然一笑千萬態(tài),見者十人八九迷?!敝皇钱?dāng)有禁忌之物——比如獵犬或者千年古木,或者有道高人出現(xiàn)的時候,她們才會顯出本來的狐貍之身。變身的想象首先與晉代道教的興盛有相當(dāng)?shù)年P(guān)聯(lián),其次它也為狐女與書生相戀,此后為人妻人母真正的定居人境打下了基礎(chǔ)。

在希臘神話中,奧林匹斯山的主神基本都具有與人類同樣的形象。雖然根據(jù)神話,賽壬同樣是神的后代,然而卻并未擁有人的身體。甚至她有否主觀意識都未嘗有肯定的答案——荷馬在《奧德賽》里沒有說明這一點,卡夫卡的小說里則明確地說道賽壬是沒有意識的。在中國神話傳統(tǒng)中,作為動物的狐貍,是需要多年修煉,積累道行,才能成“精”,具有靈氣,從而可以化身為人。修煉根基淺的狐貍總是很容易被人看穿,現(xiàn)出原形,而只有道行很深的狐貍才能維持相對穩(wěn)定的人的形象。坎貝爾說宇宙演化的神話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典籍中“表現(xiàn)得驚人一致”,而作為引起欲望、蠱惑男性的代表,賽壬和狐貍精也“驚人一致”地被賦予了與動物混雜的形象。尤其在賽壬的方面,我們在開篇講到她本來與繆斯的形象并無二致,都是擅長歌唱的女神,具有完整的女性身體。然而隨著她所承載的文化特質(zhì)發(fā)生了改變,她的身形也發(fā)生了變化。

希臘人在公元前五千年已經(jīng)放棄了狩獵而開始了養(yǎng)殖的生活方式,故而很早超越了動物崇拜的階段。對人類理性和美的推崇使得在希臘神話之中,俊朗的男神與秀美的女神都與人類自身同形同性,而動物的形體在神話中已經(jīng)并非受敬仰的形象。中國神話雖然因為形成時間較希臘更早而帶有動物圖騰的痕跡,但到發(fā)展后期,天神們同樣具有了高度擬人化傾向,而動植物(包括神的坐騎等)如修煉得道則謂之妖,與神之間有明顯的高下之分。對于賽壬來說,雖然鳥的身體與她在神話中的海島礁石上生活這一自然條件要求有關(guān),然而這是否也意味著她們作為勾起男女情愛欲望的象征在人類的潛意識里都必須以低等生物的形象出現(xiàn),是否人類的先民們已經(jīng)認(rèn)為只有這些與鳥獸混雜的人,才會不具備控制情愛欲望的理性?抑或是我們的前人正試圖通過講述這樣一些傳說故事,異化賽壬和狐貍精這些蠱惑者的形象,來告誡警醒世人、提示自己不能一味地追隨歌聲或者色相,奔向茫茫不可知的欲望。

隨著時間的推演,她們身上動物的特征在文學(xué)作品里不斷變化。這些變化都與人類文化在發(fā)展過程中,對于情欲艱難而波折的認(rèn)識、認(rèn)可和接受程度有關(guān)。隨古典時期的結(jié)束,教會對神話的詮釋使賽壬成為淫蕩、欺騙、奢靡的象征,用來反襯奧德賽模范基督徒的偉岸形象。她們被寫入教會的咨文,甚至出現(xiàn)在柱頭和十字架上,有神父祈禱說:讓我們遠離陋習(xí),像遠離神話中的海妖一般……[12]在黑暗陰沉的中世紀(jì),海妖多以丑惡的樣子出現(xiàn),她們手持鏡子和梳子,形象類似娼妓。到了文藝復(fù)興之后,人的欲望、人的尊嚴(yán),人追求自由與快樂的權(quán)利得到了認(rèn)可和尊重,與人的欲求相聯(lián)系的如魅人女妖這樣的形象也逐漸以一種大家都能接受甚至喜愛的樣貌出現(xiàn)了。比如海涅的詩歌里完全展現(xiàn)的是健康的女性美,在濟慈的詩歌里她們甚至成了浪漫愛情的代名詞:“美麗羽毛的塞壬,遙遠的皇后”,“哦金色舌頭的浪漫,帶著塞壬的韻律……”[13]。在狐貍精方面,到清代的《聊齋志異》里,大部分篇章已經(jīng)是在描述他們作為尋常美貌女子的生活了,除了偶爾必須變成狐貍(作為狐貍,她們的如何生活起居,身形外貌如何,作者根本都不甚關(guān)心),已經(jīng)沒有什么獸的痕跡。而且關(guān)于她們的美麗,也逐漸由詭異的魅力,過渡到可愛可親的美了。

三、塞壬與狐女的女性魅力

我們都知道賽壬最初對人的誘惑來自于她們美麗的聲線,這當(dāng)然也與遠離故鄉(xiāng)的寂寞水手對于海風(fēng)吹過礁石、水鳥在天空嗚咽的叫聲所引起的浪漫想象有關(guān)。在此后的加工改寫之中,后世的作者加入了更多的特征,使她們形象更豐富和具有魅力。有傳說提到她們在海岸上裸露著美麗的雙乳結(jié)伴而行,在波濤中歌唱和嬉戲,目前留存的繪畫作品也不乏這樣的題材,比如19世紀(jì)畫家波提卜(Charles-E-douard Boutibonne)的畫作“賽壬”。

海涅的詩歌提到了在傍晚的斜陽和山峰的霞光里她們金黃的頭發(fā),有趣的是卡夫卡也專門提到了她們駭人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自由地飄拂,還有她們美麗地舒展四肢,旋轉(zhuǎn)起來,這一切都充滿了線條的美和躍動。當(dāng)然這與她們的出身——波濤洶涌的大海緊密相關(guān)。水波一般的頭發(fā)和身體體現(xiàn)了流動不穩(wěn)定的感受,是一種動感的富有想象力的美,它們與在海面飄蕩的音符一起,構(gòu)筑了塞壬難以抵御的吸引力。無論在文學(xué)作品還是繪畫作品之中,這種充滿誘惑力的線條美,或者說女性的曲線美都獲得了西方藝術(shù)家不約而同的關(guān)注。另外對于她們的描述,如裸露的雙乳、舒展的四肢,起伏的脖頸,沉重的呼吸,微張的嘴等等都不能說不帶有明顯的情欲暗示。

另外一方面,也有人認(rèn)為賽壬擁有的不只是聲音形貌方面的吸引力,作為藝術(shù)與靈感化身的繆斯女神的女兒,她們知曉過去與未來之事,她們的歌聲能使人增廣見聞、增長智慧。在《奧德賽》里,賽壬的歌聲是這樣的:“那些聆聽我們歌聲的人離開的時候變得更幸福更有智慧/我們知曉所有的事/在廣闊的的特洛伊土地上阿爾戈斯人和特洛伊人按神的意愿承受著痛苦和掙扎/我們知曉豐饒大地上的每一件細(xì)小的事?!盵6]賽壬允諾給水手們的其實是知識,讓奧德賽和水手們難以抵御的除了聲色之外,還有她們預(yù)言式的知識和智慧。同樣也出于對她們智慧的贊賞,在拜占庭時期,學(xué)者間常常以“海妖賽壬”互相稱呼,類似博士的頭銜。另外還有思考更深刻的畢達哥拉斯和弟子們,他們認(rèn)為音樂是指導(dǎo)靈魂從物質(zhì)里解放出來的最理想的方法,海妖們豎琴的七弦能制造出宇宙七重天的和諧。她們的音樂能使游蕩的靈魂掙脫世俗的羈絆,以死亡的代價進入天上永恒的歡樂之境[12]。

同樣體態(tài)婀娜的狐女們常常在書生清夜獨坐的時候不召而至,她們越墻而來,推門而入,更常常多情主動地“自薦枕席”。尤其不一樣的是她們“賢德”的方面特別受到了中國作家的關(guān)注?!昂偩背3T谀行砸换I莫展時挺身而出,為他遮風(fēng)擋雨,幫助他考取功名,有時還能給對方生一個孩子,為他傳宗接代;甚至還能治病療傷,起死回生。此外,她們不論是對男女之事也好,對孩子和名分也好,都不對男性做道德上責(zé)任上的任何要求,一朝不合就飄然而去并不計較得失。所謂“春風(fēng)一度,即別東西,何勞深究,豈將留名作貞坊耶?”[14]她們不只滿足了男性的情色欲望,同時也滿足著男性的權(quán)力欲望,還自動自覺地承擔(dān)了社會給予男性的各種壓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們能“識英雄于塵?!保诟F困潦倒的書生身上看到可貴之處。充分撫慰了在現(xiàn)實中郁郁不得志的書生受創(chuàng)的心靈[14]??芍^從身體到精神全方位地滿足了男性的需求。

與塞壬在藝術(shù)上的吸引力不同,狐女們的才華更多植根于真實的生活。她們從多方面為男性著想,而且具備各種各樣過人的能力,同時還明艷照人、巧笑嫣然。這是中國男性集體認(rèn)同以及想象出來的理想女性的化身,她們身上既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女性的要求(德言容工一類),同時又寄托了男性的情色幻想,并且她們竟然又同時以狐貍精這種帶有禁忌意義的意象迎合了文人學(xué)者在內(nèi)心深處的反傳統(tǒng)精神。如果說賽壬這一形象的創(chuàng)造以及發(fā)展演進最主要的層面就是體現(xiàn)了西方男性對于愛的激情的幻想,那么中國式的狐貍精在情色幻想之外又加入了更多的現(xiàn)實需求。看起來似乎在中國現(xiàn)實主義的理性與想入非非的非理性精神之間并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即使是在談?wù)摮F(xiàn)實的神鬼故事的時候,也仍然存在著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和功利主義的印記。

四、結(jié) 語

海德格爾說:神話具有比邏輯理念更接近真理的特性。然而任何研究方法都有它的局限性,對于原型模式在中國的應(yīng)用,夏志清提出過自己的懷疑,他說:關(guān)于神話,中國古代神話是些零篇斷簡,常見的是形象模糊的如女媧和伏羲類的人物。如果像西方對待史詩那樣對待歷史,則可能將對中華文明的看法簡單化[15]。對于原型批評的應(yīng)用,西方學(xué)者也有類似看法:神話原型批評既然強調(diào)普遍與一致,就容易忽略作品的多種意義,或者抹煞優(yōu)等與劣等作品的界線[16]。故此我們在選取文本的時候,特別注意了他們的影響力和普及性,尤其對于略顯零碎的中國古代神話志怪,更做出了比較細(xì)致全面的考察。

在西方男性的漫長的歷史想象之中,塞壬是以精通文藝、聲線迷人、身體起伏、裸露雙乳的形象作為集體欲望的體現(xiàn)。她們無拘無束,聽從生命本能的呼喚,而不具備任何的使命感。反觀中國男性的集體創(chuàng)作,狐女們雖然同樣貌美如花身形妖嬈,這個形象在身體裸露方面,要含蓄溫和得多;而在賢良淑德等道德情感奉獻方面——這與人妖戀這一本身反道德的行為形成一組悖論——則不僅遠超越愛琴海的塞壬,連相對人類賢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海妖與狐女作為人類意識長河里的魅惑符號,形象漸由恐怖變?yōu)榭蓯?。然而從總體看,她們在神話或后來的文學(xué)作品中甚少被作為描寫的中心,她們的情感和處境鮮有男性敘述者關(guān)注,她們常常是作為男性生活空間的介入者進入我們的視線。她們優(yōu)美柔媚也好,妖冶蠱惑也罷,都是男性作家為解釋自然或自我慰藉在現(xiàn)實生活中碰到問題時相對應(yīng)的平衡和補償。這也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自人類的神話時代,即意識或無意識形成與流傳的初期,女性在東方與西方同樣被邊緣化的社會文化地位。

她們都來源于荒僻不可解之地,美麗之下暗藏兇險。這種兇險在中國的故事里往往得到調(diào)和,有時甚至最后達成一種人境與妖境的現(xiàn)實喜劇似的皆大歡喜:書生心滿意足,狐仙們也無怨無悔。而塞壬這一形象終于停留在想象之境,停留在由歌聲、嬉鬧、探險與自然風(fēng)景構(gòu)筑的“他處”,并沒有融入我們除情欲外尚且紛繁蕪雜諸多其它現(xiàn)實欲求的人之社會。這一起初類似于文藝女神繆斯的無辜形象,因為糅合了男性的情欲想象,在西方數(shù)十代人反復(fù)的描畫之下成為欲望之無可宣泄無可到達的表征,與皆大歡喜的書生狐女故事相映照,成為了永遠停留在他處的悲哀歌者??梢钥吹皆谖鞣轿幕w系的形成之初,并沒有強烈的是非道德標(biāo)準(zhǔn),而充斥著美與恐怖的雜糅以及對世界超驗的理解與征服欲望;而中國文化中的重視道德倫常和追尋現(xiàn)世安穩(wěn),也在數(shù)千年的狐女故事中逐漸地浮現(xiàn)和清晰。

[1][瑞士]容格.心理學(xué)與文學(xué)[M].馮川等譯.臺北:久大文化股份有限公司,1990.6.

[2]Ulrich von Wiliamowitz-Moellendorff.Glaube der Hellenen[M].Berlin:Weidmannsche buchhand lung,1931.

[3]Voir Cumont.Le symbolisme fune'raire chez les Romains[M].Paris:Paul Geuthner,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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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Alex Preminger.et.al.The New Princeton Encyclopedia of Poetry and Poetics[Z].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95.

Sirens and Fox-spirits Archetypes:Exploration and Com parison

LIANG Xun
(Shenzhen University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Shenzhen,Guangdong 518060)

Sirens in the Greek myth and fox-spirits in Chinese fantasy tales are two archetypes of bewitching women arising from the collective imagination and creation of our ancestors.Sirens are artistic with curved bodies;they live in the unfathomable seas following the primordial calls from life.The enchanting fox-spirits arrive unsolicited atmidnight,offering themselves for lovemaking.Besides exterior goodliness,it ismoral virtue of the fox-spirits that gets emphasized,and stories between them and young scholars are often realist comedies with happy endings.Sirens,on the other hand,from young goddess Muses to the lone seaside singers,have never really entered the complicate and disciplined human world.Instead ofmoral standards,itwas the entanglement of beauty and horror,and the desire to understand and conquer the world transcendently that prevailed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western mythological system;while in the long tradition of Chinese fox-spirit stories,the emphasis onmoral principles and ethics,and the pursuit for real life happiness also emerged gradually.

mythology; archetype; siren; fox-spirit

I 106

A

1000-260X(2013)02-0121-06

2013-02-10

深圳大學(xué)人文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目:“海妖與狐女的神話原型比較研究(09QNCG19)

梁訊(1978—),女,廣東梅州人,深圳大學(xué)副教授,從事比較文學(xué)與文化研究。

【責(zé)任編輯:向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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