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棗莊

（四川師范大學(xué) 文理學(xué)院，四川 成都610041）

蘇軾與江蘇有較特殊的關(guān)系，他一生八典名郡（密、徐、湖、登、杭、潁、揚(yáng)、定），徐州、揚(yáng)州在宋代雖屬不同路，而都在今江蘇境內(nèi)；杭州雖屬浙江，但他在通判杭州和知杭州期間，經(jīng)常往來于今天的江蘇境內(nèi)。他在《常、潤道中有懷錢塘寄述古》中說：“惠山泉下土如濡，陽羨（今江蘇常州宜興）溪頭米勝珠?！保?］卷六《東坡詞·菩薩蠻》說：“買田陽羨吾將老，從來只為溪山好?！笨梢娝麑﹃柫w物產(chǎn)豐富、生活優(yōu)裕、山水美麗的喜愛，并決心買田陽羨，以此為家。其《登州謝上表》說：“買田陽羨，誓畢此生”［1］卷六七；《揚(yáng)州上呂相書》說：“軾已買田陽羨，歸計已成”［1］卷七六。因此，他貶官廣東惠州時，除幼子蘇過隨其南遷外，長子蘇邁、次子蘇迨皆留居陽羨。其《答陳季常書》說：“自當(dāng)涂聞命（謫惠州），便遣骨肉還陽羨，獨(dú)與幼子過及老云（侍妾朝云）并二老婢共吾過嶺到恵?！保?］卷七五其《游羅浮道院及棲禪精舍，過作詩，和其韻寄邁、迨》說：“寄書陽羨兒（蘇邁），并語長頭弟（蘇迨）。門戶各努力，先期畢租稅?！保?］卷二三蘇軾自海南貶所北歸得到“任便居住”之命時，對究竟“居住”哪里很費(fèi)了一番斟酌。其《與謝民師推官》說：“此去不住許下（今河南許昌），則歸陽羨?！保?］卷七七《答蘇伯固書》中說：“住處非舒（舒州，今安徽安慶）則常，老病惟退為上策?！保?］卷八五但不久得到弟弟蘇轍的信，要他去許昌同住，特別是讀到信中的“桑榆末影，復(fù)忍離別”一語時，蘇軾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到潁昌與弟弟同住。建中靖國元年（1101）當(dāng)他到達(dá)虔州（今江西贛州）后，曾準(zhǔn)備住在常州、舒州或真州（今江蘇儀征）。總之，住在江南，離京城遠(yuǎn)些，以免再次卷入政治漩渦。到達(dá)真州時，他又改變了主意，“決計居常州”。他在《與子由書》中詳盡敘述了他不能歸許的原因：“行計南北，凡幾變矣。遭值如此，可嘆可笑。兄近已決計從弟之言，同居潁昌，行有日矣。適值程德孺過金山，往會之，并一二親故皆在坐。頗聞北方事，有決不可往潁昌近地居者。事皆可信人所報，大抵相忌，安排攻擊者眾。北行漸近，決不靜爾。今已決計居常州，借得一孫家宅，極佳。浙人相喜，決不失所也。更留真（州）十?dāng)?shù)日，便渡江往常（州）。逾年行役，且此休息。恨不得老境兄弟相聚，此天也，吾其如天何！”［1］卷八五并于建中靖國元年（1101）七月卒于常州。

蘇軾一生與江蘇關(guān)系這樣密切，因此在他交往的人中也以江浙一帶的人為多，這里不能盡述。我正在撰寫《三蘇交游考》，現(xiàn)在僅就已寫部分，擇蘇軾與江蘇士人的交游，以其生年和大體生年為序，略述如下。

孫洙

孫洙 （1031－1079）字巨源，先世為廣陵（今江蘇揚(yáng)州）人，曾祖時徙真州揚(yáng)子縣 （今江蘇儀征）。年十九登進(jìn)士第，補(bǔ)秀州司法參軍，調(diào)杭州於潛令。包拯、歐陽修、吳奎舉薦應(yīng)制科試，進(jìn)策論五十篇，指陳政事，推往較今，明白剴切，一時傳寫摹印，稱為《經(jīng)緯集》，韓琦比之為漢代賈誼。改館閣校勘，遷集賢校理，知太常禮院。治平三年又應(yīng)詔上疏，論時務(wù)十七事。熙寧三年，兼史館檢討，同知諫院。因不滿王安石變法，求補(bǔ)外，出知海州（今江蘇省連云港市），干當(dāng)三班院，同修起居注，進(jìn)知制誥。元豐初，兼直學(xué)士院，擢翰林學(xué)士。元豐二年卒，年四十九。事跡見《名臣碑傳琬琰集》中卷二五李清臣《孫學(xué)士洙墓志銘》、《宋史》卷三二一本傳。著有文集二十卷、奏議五卷、《三史刊誤》四十卷，《宋史·藝文志八》著錄有《褒題集》三十卷、《褒恤雜錄》三卷、《張氏詩傳》一卷，均已佚。

孫洙博聞強(qiáng)記，明練典故，文詞典麗，甚有條理，有西漢古文風(fēng)格。其詞《河滿子》抒寫秋景秋思，有“黃葉無風(fēng)自落，秋云不雨長陰”句，思致綿綿，為人稱道。孫洙與蘇轍兄弟相厚善，蘇軾通判杭州時有《廣陵會三同舍各以其字為韻，仍邀同賦》［1］卷一七詩，孫洙即三同舍之一。

蘇軾《孫巨源》稱孫洙為“平生友”：“三年客京輦，憔悴難具論。揮汗紅塵中，但隨馬蹄翻。人情貴往返，不報生禍根。坐令平生友，終歲不及門。南來實(shí)清曠，但恨無與言。不謂廣陵城，得逢劉與孫。異趣不兩立，譬如王孫猿。吾儕久相聚，恐見疑排拫。我褊類中散（嵇康），子通真巨源（山濤）。絕交固未敢（嵇康有《與山巨源絕交書》），且復(fù)東南奔。”［1］卷三蘇轍有次韻詩，稱“巨源學(xué)從橫，世事夙討論。著書十萬字，辯如白波翻。諫垣適多事，憂心生病根?！薄傲⒄勑艧o補(bǔ)，閉口出國門。棄置臥江海，閔嘿寧復(fù)言。朝行共長嘆，逐客繼二孫。南方固鄉(xiāng)黨，謫官侶鶴猿。風(fēng)俗未寧靜，朋黨爭排跟。引去良自得，濁清在澄源。往者未可招，冠蓋方駿奔?！保?］巻四蘇轍自齊州返京時，孫洙亦在京，同飲于王鞏西堂。蘇轍《雪中會孫洙舍人，飲王氏西堂，戲成三絕》，其二云：“南國高人真巨源，華堂邂逅接清樽。十年一見都如夢，莫怪終宵語笑喧?！保?］卷六蘇轍還有《讀孫巨源經(jīng)緯集》：“等閑咳唾爛成文，奏牘三千世共珍。不向人間調(diào)鼎鼐，郄歸天上作麒麟。侍游曲水歡何在，敷奏延英跡已陳。四輔當(dāng)時曾避柱，熙寧天子屬詞臣?！保?］卷一六蘇軾與孫的唱和尤多，如《次韻孫巨源寄漣水李、盛二著作并以見寄五絕》、《臺頭寺雨中送李邦直赴史館，分韻得憶字、人字，兼寄孫巨源二首》、《興龍節(jié)侍宴前一日微雪，與子由同訪王定國，小飲清虛堂。定國出數(shù)詩皆佳，而五言尤竒。子由又言昔與孫巨源同過定國，感念存沒，悲嘆久之。夜歸稍醒，各賦一篇，明日朝中以示定國也》等，茲不一一。

蔣之奇

蔣之奇（1031－1104）字穎叔，常州宜興（今屬江蘇無錫）人。初以伯父蔣堂蔭得官，嘉祐二年中《春秋》三傳科，官太常博士。治平間，應(yīng)賢良方正科試，擢監(jiān)察御史。神宗立，轉(zhuǎn)殿中侍御史。以劾歐陽修不實(shí)，貶監(jiān)道州酒稅，改監(jiān)宣州稅。王安石新法行，為福建轉(zhuǎn)運(yùn)判官，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官至翰林學(xué)士，知樞密院事。事跡見《東都事略》卷九七、《宋史》卷三四三本傳。著有《華嚴(yán)經(jīng)解》三十篇、《荊溪前集》《后集》八十九卷、《別集》九卷、《北扉集》九卷、《西樞集》四卷、《巵言集》五卷、《芻言》五十篇，已佚。《兩宋名賢小集》收錄其《三徑集》一卷。治平年間，蔣之奇應(yīng)賢良方正科，有《制舉投獻(xiàn)第一書》。這是一篇重要文論，縱論歷代取人之得失，認(rèn)為“三代取士之法，本于行而不本于言。士之出于其時，能有所立于下，則上必莫之遺。于是勉勵激率，以篤于行義之習(xí)，而華言枝辭無所用于天下。及其有言，亦皆近于可用。蓋其非有要利之欲撓于其心，則凡其所以言者，皆以情自竭，無所文飾，以求合于上，而必切于利害之際”。而到了戰(zhàn)國，張儀、蘇秦等游說之士，“言縱則天下合，言橫則天下散”，“不出于誠信，而用之于詭譎”，但因“其言之切于事”，故“六國之君皆聳動振懾，改容加禮”。而自漢以來，“設(shè)科舉以待天下文學(xué)之士，而求其直言極諫，以究于天下之治亂”，而“應(yīng)詔之士承問進(jìn)退，類皆以射策決科為利，而其意不主于言，是以虛詞濫說多近于迂闊而無用，其間可稱者才一二而已”，如“漢之董仲舒、公孫弘、晁錯，唐之裴度、元稹、劉蕡之徒”。而現(xiàn)在的制科、秘閣之試，只不過“于百家箋傳隱僻之說，度人之所不能及者出而為論，以觀其記否。及大庭之問，則又及于區(qū)區(qū)之名數(shù)”，應(yīng)試之士“未嘗措一毫之思慮以及于天下治亂……是以今之學(xué)者不能望于漢唐之盛”［3］卷九八。其《都官集序》不僅批評宋之制舉，更批評廢除制舉：“蓋漢之舉賢良方正之士，本以延問災(zāi)異，使朝廷由此警戒，以恐懼修省，思過而改之，求善而為之，則不為無益。而比年乃先試三千言于秘閣，中者乃得奉對于大廷，則有言之士或不得以自見，此固在所應(yīng)改；而遂廢其科，則朝廷因復(fù)不得以聞直言為可惜也?！保?］卷首其《北游賦》作于知廣州時，序云：“潮陽吳先生子野，有道之士也，自少好游，凡四方幽遐瑰詭之觀，無不至也。過余于南海，留與語數(shù)日，復(fù)告予將北游也，作《北游賦》以送之?！保?］卷五三四五

蔣之奇亦能詩，《全宋詩》收其詩二卷。其《梅花》云：“昨夜雪初霽，寒梅破蕾新。滿頭雖白發(fā)，聊挿一枝春?！保?］前集卷二蘇軾與蔣之奇頗多唱和，不下十首。如《和蔣發(fā)運(yùn)》、《送蔣颕叔帥熙河并引》、《次韻颕叔觀燈》之類。蘇軾有關(guān)蔣的命官制對他給予了很高評價，其《蔣之奇天章閣待制知潭州制》云：“蔣之奇少以異材，輔之博學(xué)，藝于從政，敏而有功。使之治劇于一方，固當(dāng)坐嘯以終日。勿謂湖湘之遠(yuǎn)，在余庭戸之間，務(wù)安斯民，以稱朕意?！保?］卷一0七《蔣之奇可集賢殿修撰知廣州制》云：“具官蔣之奇按治嶺海，統(tǒng)制南極，聲教所暨，聳聞風(fēng)采。自唐以來不輕付予，朕既擇其人，復(fù)寵以秘殿之職，使民夷縱觀，知其輟自禁嚴(yán)，以見朝廷重遠(yuǎn)之意。其于服從畏信，豈不有助也哉。”［1］卷一0八

單錫

單錫字君貺（一作君賜，生卒年不詳），宜興（今屬江蘇）人，嘉祐二年與蘇軾同科進(jìn)士及第。軾愛其賢，以女兄子妻之。軾來宜興，毎過其家必訪。元豐七年為徳興縣令，《江西通志》卷四一載：“聚遠(yuǎn)樓，在江西徳興縣東南。宋熙寧間余士隆建，據(jù)邑最髙處?？h令單錫扁曰聚遠(yuǎn)樓。”單錫“博學(xué)工詩”，道光《德興縣志》卷一二載其《聚遠(yuǎn)樓》詩，極寫其樓之高：“井邑銀山匝畫屏，層檐飛翼入蒼冥。曉穿簾幕扶桑日，夜浸欄干紫漢星。春水漲來斜澗白，爐煙抹去半峰青。無邊光景歸吟日，莫向樽前辨醉醒。”蘇軾《單同年求德興俞氏聚遠(yuǎn)樓詩三首》云：“云山煙水苦難親，野草幽花各自春。賴有髙樓能聚遠(yuǎn)，一時收拾與閑人”；“無限青山散不收，云奔浪巻入簾鉤。直將眼力為疆界，何啻人間萬戶侯”；“聞?wù)f樓居似地仙，不知門外有塵寰。幽人隱幾寂無語，心在飛鴻滅沒間。”［1］卷六單詩及蘇軾的《聚遠(yuǎn)樓詩》都表現(xiàn)了單錫的閑適情趣。錫卒，蘇軾有《祭單君貺文》：“嗚呼維君，篤孝自天。展如閔子，人莫間言。內(nèi)齊于家，外敏于官。民謂父兄，吏莫容奸。信于朋友，人得其歡。博學(xué)工詩，數(shù)術(shù)精研。人涉其一，君有其全。壽考富貴，人誰不然。君獨(dú)何辜，所向奇偏。志不一遂，悵莫?dú)w怨。念我孤甥，生逢百艱。既嬪于君，謂永百年。云何不吊，銜痛重泉。何以慰君?！保?］卷六三

單鍔

單鍔（1031－1110）字季隱，單錫弟。少有志操，從胡翼之先生肄業(yè)，頗見推重。長益邃于學(xué)，著《詩》《易》《春秋》義解，博覽諸家之說，斷以胸臆。他經(jīng)及子史，皆手自鈔纂，篇帙盈庋，筆札細(xì)楷，幾若摹印。其為文務(wù)辭達(dá)事舉，不喜浮靡，論議袞袞可聽。嘉祐四年進(jìn)士及第，不就官。獨(dú)留心于吳中水利，嘗獨(dú)乘小舟往來于蘇州、常州、湖州之間，經(jīng)三十年，凡一溝一瀆，無不周覽其源流，考其形勢，因以所閱歷，著為《吳中水利書》一卷（存）。鍔性樂易，遇人傾蓋如故。客至，無疏戚皆留飲，醉輒假寐，頃刻已醒，未嘗為酒困。間有所感，賦詩見意，可傳錄者積數(shù)百篇。大觀四年卒，年八十。事跡見慕容彥逢《摛文堂集》卷一五《單季隱墓志銘》。

元祐六年，蘇軾知杭州，獻(xiàn)其書于朝，其《進(jìn)單鍔吳中水利書狀》云：“舊聞常州宜興縣進(jìn)士單鍔，有水學(xué)，故召問之，出所著《吳中水利書》一卷，且口陳其曲折，則臣言止得十二三耳。臣與知水者考論其書，疑可施用，謹(jǐn)繕寫一本，繳連進(jìn)上。伏望圣慈深念兩浙之富，國用所恃，歲漕都下米百五十萬石，其他財賦供饋不可悉數(shù)，而十年九澇，公私凋弊，深可愍惜。乞下臣言與鍔書，委本路監(jiān)司躬親按行，或差強(qiáng)干知水官吏考實(shí)其言，圖上利害?！保?］卷五九

邵迎

邵迎（？——1073）字茂誠，高郵（今屬江蘇）人，嘉祐二年進(jìn)士。歷仕州縣，精于律令，熙寧六年窮厄而卒，無嗣。著有詩文數(shù)百篇，次年蘇軾集其文，為作《邵茂誠詩集敘》，首先感慨理想同現(xiàn)實(shí)往往矛盾：“貴、賤、壽、夭，天也。賢者必貴，仁者必壽，人之所欲也。人之所欲，適與天相值（相當(dāng)、一致）實(shí)難，譬如匠慶之山而得成鐻，豈可常也哉！因其適相值，而責(zé)之以常然，此人之所以多怨而不通也?！蔽娜擞绕淙绱耍骸爸劣谖娜耍涓F也固宜。勞心以耗神，盛氣以忤物，未老而衰病，無惡而得罪，鮮不以文者。天人之相值既難，而人又自賊如此，雖欲不困，得乎？”而邵迎更是如此：“茂誠諱迎，姓邵氏，與余同年登進(jìn)士第。十有五年，而見之于吳興孫莘老之座上，出其詩數(shù)百篇，余讀之彌月不厭。其文清和妙麗如晉、宋間人。而詩尤可愛，咀嚼有味，雜以江左唐人之風(fēng)。其為人篤學(xué)強(qiáng)記，恭儉孝友，而貫穿法律，敏于吏事。其狀若不勝衣，語言氣息僅屬。余固哀其任眾難以瘁其身，且疑其將病也。逾年而茂誠卒。又明年，余過高郵，則其喪在焉。入哭之，敗幃瓦燈，塵埃蕭然，為之出涕太息。夫原憲之貧，顏回之短命，揚(yáng)雄之無子，馮衍之不遇，皇甫士安之篤疾，彼遇其一，而人哀之至今，而茂誠兼之，豈非命也哉？余是以錄其文，哀而不怨，亦茂誠之意也?！保?］卷三四現(xiàn)在還可以再補(bǔ)充說，邵迎死后的遭遇亦如此，“其文清和妙麗如晉、宋間人”，竟無只字存世；“詩尤可愛，咀嚼有味”，僅宋人高似的《蟹略》卷三殘存其兩句十四字：“鹽豉調(diào)羮金液膩，橙韲薦鲙玉絲肥?！碑?dāng)時蘇軾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合，出任地方官，郁郁不得志。文章雖為朋友的不幸而發(fā)，實(shí)則包含作者自己的辛酸和不幸，特別是“盛氣以忤物”、“無惡而得罪”二語，正好是蘇軾自己個性和命運(yùn)的概括。

蘇舜舉

蘇舜舉（生卒年不詳）字世茂，武進(jìn)（今屬江蘇）人。與蘇軾同科進(jìn)士及第，蘇軾通判杭州，舜舉知臨安縣，軾有《與同安令宗人同年劇飲》，感嘆時光易逝：“我雖不解飲，把盞歡意足。試呼白發(fā)感秋人，令唱黃雞催曉曲。與君登科如隔晨，敝袍霜葉空殘綠。如今莫問老與少，兒子森森如立竹。黃雞催曉不須愁，老盡世人非我獨(dú)?！保?］卷四又有《徑山道中次韻答周長官兼贈蘇寺丞》則勸與之同游：“吾宗古遺直，窮達(dá)付前定。酺糟醉方熟，灑面呼不醒。奈何效燕蝠，屢欲爭晨暝。不如從我游，髙論發(fā)犀柄。溪南渡橫木，山寺稱小徑。幽尋自茲始。歸路微月映。”［1］卷五《咸淳臨安志》卷九一引《烏臺詩案》蘇軾供詞，論及此詩背景云：“熙寧六年因往諸縣提點(diǎn)，臨安縣有知縣、大理寺丞蘇舜舉來本縣界外太平寺相接，軾與本人（指舜舉）為同年，自來相知。本人見軾后，言舜舉數(shù)日前入州，卻被訓(xùn)狐押出。軾問其故，舜舉言我擘劃得人戶供通家業(yè)役鈔規(guī)例一本，甚簡。前日將去呈本州諸官，皆不以為然。呈轉(zhuǎn)運(yùn)副使王庭老等，不喜，差急足押出城來。軾取其規(guī)例看詳，委是簡便，因問訓(xùn)狐事。舜舉言，自來聞人說一小話云：燕以日出為旦，日入為夕；蝙蝠以日入為旦，日出為夕。爭之不決，訴于鳳凰。鳳凰是百鳥之王。至路次，逢一禽，謂燕不須往訴，鳳凰在假，或云鳳凰渇睡，今不記其詳，卻是訓(xùn)狐權(quán)攝。舜舉意以此譏笑王庭老等不知是非。隔得一兩日，周邠、李行中二人亦來臨安，與軾同游徑山。蘇舜舉亦來山中相見，周邠作詩一首與軾，即無譏諷。軾次韻和答兼贈舜舉云：‘餔糟醉方熟，灑面喚不醒。奈何效燕蝠，屢欲爭晨暝?！湟庖宰I諷王庭老等如訓(xùn)狐不分別是非也?！?/p>

顏太初及其子顏復(fù)

顏太初 （生卒年不詳）字醇之，又號鳧繹先生，徐州彭城 （今江蘇徐州）人，一作魯 （今山東）人，顏淵四十七世孫。第進(jìn)士，為莒縣尉，補(bǔ)閬中主簿。以蔡齊與孔道輔薦，召試中書，改臨晉主簿。移應(yīng)天府戶曹參軍、南京國子監(jiān)說書。事跡見《宋史》卷四四二本傳。著有《顏太初集》十卷（《宋史·藝文志七》），又有《淳曜聯(lián)英》二十卷（《宋史》本傳），今已佚。

顏太初博學(xué)能文，喜為詩。熙寧七年，蘇軾知密州，為其作《鳧繹先生詩集敘》，首記蘇洵之言：“昔吾先君適京師，與卿士大夫游，歸以語軾曰：‘自今以往，文章其日工，而道將散矣。士慕遠(yuǎn)而忽近，貴華而賤實(shí)，吾已見其兆矣。’以魯人鳧繹先生之詩文十余篇示軾曰：‘小子識之。后數(shù)十年，天下無復(fù)為斯文者也?！贝螌懽约簩︻佋姷目捶ǎ骸跋壬娢模杂袨槎?，精悍確苦，言必中當(dāng)世之過，鑿鑿乎如五谷必可以療饑，斷斷乎如藥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談以為高，枝詞以為觀美者，先生無一言焉。”末嘆宋代文風(fēng)之變化：“其后二十余年，先君既沒，而其言存。士之為文者，莫不超然出於形器之表，微言高論，既已鄙陋漢、唐，而其反復(fù)論難，正言不諱，如先生之文者，世莫之貴矣。軾是以悲于孔子之言（指孔子“吾猶及史之闕文”語），而懷先君之遺訓(xùn)，益求先生之文，而得之于其子復(fù)，乃錄而藏之。先生諱太初，字醇之，姓顏氏，先師兗公之四十七世孫云。”［1］卷三四又有《書諸公送鳧繹先生詩后》：“鳧繹先生既歿三十余年，軾始從其子復(fù)游，雖不識其人，而得其為人。先生為閬中主簿，以詩餞行者，凡二十余人，皆一時豪杰名勝之流。自景祐至今，凡四十余年，而凋喪殆盡，獨(dú)張君宗益在耳。懷先生之盛德，想諸賢之遺烈，悼歲月之不居，感人事之屢變。故書其末，使后生想見其風(fēng)流韻耳?！保?］卷六八

顏復(fù) （1034－1090）字長道，顏淵四十八代孫，顏太初子。嘉祐六年試于中書，為第一，賜進(jìn)士，為校書郎，知永寧縣。熙寧中，為國子監(jiān)直講。元祐初，擢太常博士，遷禮部員外郎，兼崇政殿說書，進(jìn)起居舍人兼侍講，轉(zhuǎn)起居郎。四年，拜中書舍人兼國子監(jiān)祭酒。五年，改天章閣待制，未拜而卒，年五十七。

顏復(fù)喜為詩，蘇軾兄弟與之頗多唱和，軾有《和子由與顏長道同游百步洪相地筑亭種柳》、《與舒教授、張山人、參寥師同游戲馬臺，書西軒壁，兼簡顏長道二首》、《次顏長道韻送傅倅》等，其《百步洪二首》生動描述了他們的相游之樂：“王定國訪余于彭城，一日棹小舟與顏長道攜盼、英、卿三子游泗水，北上圣女山，南下百步洪，吹笛飲酒，乘月而歸。余時以事不得往，夜著羽衣佇立于黃樓上，相視而笑，以為李太白死，世間無此樂三百余年矣。定國既去逾月，復(fù)與參寥師放舟洪下，追懷曩游，已為陳跡，喟然而嘆，故作二詩，一以遺參寥，一以寄定國，且示顏長道、舒堯文，邀同賦云?！保?］卷一五蘇轍有《雨中陪子瞻同顏復(fù)長官送梁燾學(xué)士舟行歸汶上》、《答顏復(fù)國博》等，其《送顏復(fù)赴闕》云：“簞瓢未改安貧性，鳬繹猶傳直道余。不見失官愁戚戚，但聞高起臥徐徐。居中舊厭軍容講，補(bǔ)外仍遭城旦書。此去將身置何許，秋風(fēng)未免憶鱸魚。”［2］卷七

張?zhí)祗K

張?zhí)祗K（生卒年不詳）字圣涂，號云龍山人，是一位退隱的官吏。蘇軾知徐州時，蘇軾兄弟曾多次訪他。

元豐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蘇軾為其作《放鶴亭記》：

熙寧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龍山人張君天驥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遷于故居之東，東山之麓。升高而望，得異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岡嶺四合，隱然如大環(huán)，獨(dú)缺其西南面，而山人之亭適當(dāng)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際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風(fēng)雨晦明之間，俯仰百變。山人有二鶴，甚馴而善飛。旦則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縱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則傃（向）東山而歸。故名之曰放鶴亭。郡守蘇軾，時從賓客僚吏往見山人，飲酒于斯亭而樂之，揖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隱居之樂乎？雖南面之君，未可與易也?！兑住吩唬骸Q鶴在陰，其子和之?！对姟吩唬骸Q鳴于九皋，聲聞于天?！w其為物，清遠(yuǎn)閑放，超然于塵垢之外。故《易》、《詩》人以比賢人君子隱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無損者。然衛(wèi)懿公好鶴則亡其國。周公作《酒誥》，衛(wèi)武公作《抑戒》，以為荒惑敗亂無若酒者，而劉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嗟夫，南面之君，雖清遠(yuǎn)閑放如鶴者猶不得好，好之則亡其國。而山林遁世之士，雖荒惑敗亂如酒者猶不能為害，而況于鶴乎？由此觀之，其為樂未可以同日而語也。”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蹦俗鞣批Q招鶴之歌。［1］卷三六

又有《過云龍山人張?zhí)祗K》，首點(diǎn)題：“郊原雨初足，風(fēng)日清且好。病守亦欣然，肩輿白門道?；奶镅黍蓑荆逑飸依鏃?。下有幽人居，閉門空雀噪。西風(fēng)高正厲，落葉紛可掃。孤童臥斜日，病馬放秋草。墟里通有無，垣墻任摧倒?！贝螌憦垪壒匐[居于此：“君家本冠蓋，絲竹鬧鄰保。脫身聲利中，道徳自濯澡。躬耕抱羸疾，奉養(yǎng)百歲老。詩書膏吻頰，菽水媚翁媼。饑寒天隨子（唐陸龜蒙），杞菊自擷芼。慈孝董邵南，雞狗相乳抱?！蹦┮耘螝w隱作結(jié)：“吾生如寄耳，歸計失不早。故山豈敢忘，但恐迫華皓。從君好種秫，斗酒時自勞。”［1］卷八

邵博《聞見后錄》卷一五：“或問東坡云：‘云龍山人張?zhí)祗K者一無知村夫耳，公為作《放鶴亭記》，以比古隱者，又遺以詩，有‘脫身聲利中，道徳自濯澡’，過矣。東坡笑曰：‘裝鋪席耳?！瘱|坡之門稍上者不敢言，如琴聰、蜜殊（釋仲殊好蜜）之流，皆鋪席中物也?！彼^“鋪席中物”，即借以自抒己意。此外蘇軾還有《行宿泗間見徐州張?zhí)祗K次舊韻》、《題云龍草堂石磬》等詩。蘇轍也有《過張?zhí)祗K山人郊居》，稱其不出門而名滿朝市：“南山莫將歸，下訪張夫子。黍稷滿秋風(fēng)，蓬麻翳鄰里。君年三十八，三十有歸意。躬耕奉慈親，未覺鉏耰鄙。讀書北窗竹，釀酒南園水。松菊半成陰，日有幽居喜?？蛠頃r借問，問子何年起。新求西溪石，更筑茅堂址。但令三歲熟，此計行亦遂。堂成不出門，清名滿朝市。”［2］卷七

秦觀

秦觀（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虛，號邗溝居士、淮海居士，揚(yáng)州高郵（今屬江蘇）人。自幼性豪雋，喜讀兵書，文辭慷慨。以《黃樓賦》贄見蘇軾，軾大加稱賞，以為有屈、宋之才，并向王安石舉薦。元豐元年、五年，兩次應(yīng)進(jìn)士試，皆不中第。八年，再試，進(jìn)士及第，授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三年，蘇軾、鮮于侁等舉薦應(yīng)賢良方正科試，進(jìn)策論，不第，斥回蔡州。五年，經(jīng)范純?nèi)仕]，召為太學(xué)博士，校正秘閣書籍。八年，遷秘書省正字，兼國史院編修官。紹圣初，入黨籍，出為杭州通判，貶監(jiān)處州鹽酒稅，削秩徙郴州，編管橫州，除名徙雷州?；兆诩次?，復(fù)宣德郎，放還，行至藤州卒。事跡見《東都事略》卷一一六、《宋史》卷四四四本傳。秦觀的著述，其自編者有《淮海逆旅集》、《淮海閑居集》十卷。南宋乾道間刻《淮海居士文集》四十九卷，含前集四十卷、后集六卷、長短句三卷。

秦觀為“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詩、詞、文創(chuàng)作都有很高成就。詞尤有名，陳師道《后山詩話》譽(yù)為“當(dāng)代詞手”。他仍以婉約詞為宗，被后世視為正宗婉約詞派的第一流詞人。南宋張炎《詞源》卷下云：“秦少游詞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彼朴诎涯信畱偾楹妥约旱牟恍以庥鋈诤掀饋?，借助幽冷的意境，以含蓄的手法抒發(fā)感傷的情懷。秦觀亦能詩。秦觀文的成就絕不亞于詞，可惜為其詞名所掩。

秦觀有《和東坡紅鞓帶》、《次韻東坡上元扈從三絕》詩。蘇軾有關(guān)秦觀的詩文尤多，如《次韻秦觀秀才見贈，秦與孫莘老、李公擇甚熟，將入京應(yīng)舉》、《秦太虛題名記》、《秦少游夢發(fā)殯而葬之者，云是劉發(fā)之柩，是歲發(fā)首薦。秦以詩賀之，劉涇亦作，因次其韻》、《次秦少韻贈姚安世》、《次韻秦少游王仲至元日立春三首》、《揚(yáng)州以土物寄少游》、《次韻參寥寄少游》、《秦少游真贊》等等。蘇轍也有《次韻秦觀秀才攜李公擇書相訪》、《次韻秦觀見寄》、《高郵別秦觀三首》、《次韻秦觀梅花》等詩。

秦觀《好事近·夢中作》云：“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處，有黃鸝千百。飛云當(dāng)面化龍蛇，夭矯轉(zhuǎn)空碧。醉臥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7］巻下秦即卒于藤州，成為讖詞。同卷附《東坡跋少游〈好事近〉》云：“供奉官莫君沔官湖南，喜從遷客游，尤為呂元鈞所稱。又能誦少游事甚詳，為予誦此詞，至流涕?！碧K軾對秦之死尤為傷感，《與李方叔》：“淳甫（祖禹）、少游又安所獲罪？遂斷棄其命，言之何益，付之清議而已。”［1］卷七七《與歐陽晦夫》：“聞少游惡耗，兩日為之食不下?！保?］卷八五《答錢濟(jì)明》：“途中見秦少游奄忽，為天下惜此人物，哀痛至今?！保?］卷八五《答蘇伯固》：“得來示，又知少游乃至如此。某全軀得還。非天幸而何。但益痛少游無窮巳也。同貶死去大半，最可惜者范純父及少游，當(dāng)為天下惜之，奈何奈何！”［1］卷八五

張耒

張耒（1054－1114）字文潛，號柯山，人稱宛丘先生，楚州淮陰（今屬江蘇）人。幼穎悟能文，游學(xué)陳州，蘇轍時為陳州學(xué)官，器重之，遂得從蘇軾游。熙寧六年進(jìn)士及第，授臨淮主簿。哲宗繼位，入為太學(xué)錄。范純?nèi)仕]試館閣，遷秘書省正字、秘書丞、著作郎、史館檢討。八年，遷起居舍人。紹圣元年，出知潤州，入黨籍，徙宣州。四年，謫監(jiān)黃州酒稅務(wù)。元符二年，徙復(fù)州?；兆诩次?，起為黃州通判，知兗州。建中靖國元年，召為太常少卿，旋出知潁、汝二州。崇寧元年，復(fù)坐黨籍落職，管勾亳州明道宮。在潁州時聞蘇軾訃訊，為蘇軾舉哀行服，言者劾之，復(fù)貶房州別駕，黃州安置。大觀二年，居陳州。政和四年卒。事跡見《東都事略》卷一一六、《宋史》卷四四四本傳。著有《宛丘先生文集》七十六卷，中華書局1999年出版有校點(diǎn)本《張耒集》，較為完備精審。張耒還撰有《明道雜志》一卷。

張耒是北宋中晚期重要的文學(xué)家，為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其文論源于三蘇，提倡文理并重。張耒的詩文正是其創(chuàng)作理論的具體體現(xiàn)，長短利弊皆本于此。其文風(fēng)近似蘇轍。他又擅長辭賦，在蘇門四學(xué)士中，以張耒存賦最多。他的散文立意警辟，文筆高奇。其詩歌創(chuàng)作成就較高，以平易流麗明快見長，很少使用硬語僻典。詞作不多，詞風(fēng)柔情深婉，與秦觀詞相近。

張耒有《和定州端明雪浪齋》、《聞子瞻嶺外歸贈邠老》、《次韻蘇公武昌西山》、《東坡書巻》、《書東坡先生贈孫君剛說后》、《子由先生示東坡公所和陶靖節(jié)〈歸去來詞〉及侍郎先生之作，命之同賦。耒輒自憫其仕之不偶，又以吊東坡先生之亡，終有以自廣也》等詩文。而有關(guān)蘇轍者更多，如《和登城依子由韻》、《泊南京登岸有作，呈子由、子中、子敏、逸民》、《歲暮即事寄子由先生》、《寄子由二首》、《再寄》、《臥病月余呈子由二首》、《次韻子由舍人先生追讀邇英絕句四首》?！都淖佑上壬肥菑堮绯跤翁K轍之門時作，時蘇轍為南都教授，與蘇軾《戲子由》嘆蘇轍家貧官卑的主旨相同：“先生四十猶不遇，獨(dú)坐南都誰與語？青衫弟子天下窮，饑走京城困羈旅。高門得飯暫見肉，敝筐無實(shí)惟巢鼠。樓頭酒貴不敢沽，三百青銅輸杜甫。強(qiáng)顏講學(xué)昧?xí)r宜，漫自吟詩愁肺腑。平生不解謁貴人，況乃令嚴(yán)門者拒。此生自料應(yīng)常爾，但愿流年醉中度。又思人世樂乃已，此外紛紛何足數(shù)。豫期歸日在涼秋，想見西風(fēng)蕩煩暑。區(qū)區(qū)懷抱冀披豁，一尊愿駐東歸櫓?！保?］巻一二

蘇軾除《答張文潛書》外，還有《和張耒高麗松扇》、《桄榔杖寄張文潛》。后一首云：“睡起風(fēng)清酒在亡，身隨殘夢兩茫茫。江邊曵杖桄榔瘦，林下尋苖蓽撥香。獨(dú)歩儻逢勾漏令（晉葛洪），遠(yuǎn)來莫恨曲江張（唐張九齡）。遙知魯國真男子（孔融），獨(dú)憶平生盛孝章（漢末名士）?！保?］卷二三前四句寫桄榔杖，后四句抒慨，表明不以遠(yuǎn)謫嶺南為意。其《答張文潛》云：“屏居荒服，真無一物為信。有桄榔方杖一枚，前此土人不知以為杖也。勿誚微陋，收其遠(yuǎn)意爾?！保?］卷五二

蘇轍有《次韻答張耒》、《次王適韻送張耒赴壽安尉二首》、《次韻張耒見寄》：“相逢十年驚我老，雙鬢蕭蕭似秋草。壺將未洗兩腳泥，南轅已向淮陽道。我家初無負(fù)郭田，茅廬半破蜀江邊。生計長隨五斗米，飄搖不定風(fēng)中煙。茹蔬飯糗不愿余，茫茫海內(nèi)無安居。此身長似伏轅馬，何日還為縱壑魚。憐君與我同一手，微官骯臟羞牛后。請看挿版趨府門。何似曲肱眠甕牖。中流千金買一壺，櫝中美玉不須沽。洛陽搉酒味如水，百錢一角空滿盂?？h前女幾翠欲滴，吏稀人少無晨集。到官惟有懶相宜，臥看南山春雨濕?！保?］卷九這些詩都體現(xiàn)了二蘇及其門人一貫的寧窮也不趨走權(quán)門的節(jié)操。

從上可見，所謂蘇門四學(xué)士或六君子有一半都是江蘇人，其他如丁寶臣、丁逢、丁偃、刁衎、刁湛、王令、王觀、葉清臣、朱長文、華直溫、劉庠以及陳師道也是江蘇人。限于篇幅，暫述及此。

［1］ 蘇軾《東坡全集》，四庫全書本．

［2］ 蘇轍《欒城集》，四庫全書本．

［3］ 《國朝二百家名賢文粹》，四庫全書本．

［4］ 陳舜俞《都官集》，四庫全書本．

［5］ 《永樂大典》

［6］ 陳景沂《全芳備祖》，四庫全書本．

［7］ 秦觀《淮海長短句》，四庫全書本．

［8］ 張耒《柯山集》，四庫全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