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社會結構嬗變中的群眾工作*
——以鄉(xiāng)鎮(zhèn)基層群眾工作為中心

2013-01-30 05:59徐衛(wèi)華
中共南京市委黨校學報 2013年3期
關鍵詞:體制基層群眾

徐衛(wèi)華

(中共宜春市委黨?!『薄∫舜骸?36000)

在中共九十余年的革命、建設和改革歷程中,群眾路線可謂一條一以貫之的“生命線”,依循這一“生命線”,中共以其卓有成效的群眾工作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仡櫢锩⒔ㄔO與改革年代的不同階段和時期,可以發(fā)現,群眾路線的貫徹力度與施行方式因應不同形勢的需要,既呈現出一定的延續(xù)性,也具有鮮明的差異性。①這些差異在表明某種時勢限定下“不得不然”的一面時,也預示著后一個時期創(chuàng)新群眾工作的可能路徑。這就意味著,我們不僅要對群眾工作背后的限定性因素有深刻認識,而且要對當下群眾工作中那些所謂的“成功經驗與做法”保持必要的警惕,進而嚴格區(qū)分“群眾工作”與“做群眾的工作”兩種不同的實踐,從而在避免“偽創(chuàng)新”的同時,找到真正具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可行性路徑。

正是基于上述考慮,本文將以當下鄉(xiāng)鎮(zhèn)基層群眾工作為考察重心,著重剖析那些使之“不得不然”的結構性限定因素,在此基礎上,針對當下基層群眾工作中的一些所謂“創(chuàng)新性”做法予以評析,最后指出,這些所謂“創(chuàng)新性”做法給“群眾工作”制造的當代困境,并就如何擺脫困境嘗試提出一點建議。

一、“壓力型體制”、“懸浮型政權”與“個體化社會”:當代基層群眾工作的展開背景

“我們在受制約中創(chuàng)造了制約我們的世界”,社會結構就是這樣一個世界,即人具有其能動性的同時也受著客觀存在場景的制約。[1]同樣,任何時期的群眾工作都是在一定的社會結構中展開,對關涉群眾路線的貫徹及群眾工作的開展等問題的分析必然離不開對其所置身其間的社會結構的剖析。當然,這些具有制約作用的結構性因素存在于方方面面,限于篇幅與本文主旨,我們主要選取與群眾工作具有直接關聯(lián)的結構性因素予以重點分析。

(一)“壓力型體制”與群眾工作

按照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決定社會結構模式的最重要因素是經濟發(fā)展水平,這也同時意味著,社會結構轉型與經濟體制轉軌之間具有某種密切相關性。

建國初期確立的計劃經濟體制與國家權力對社會的全方位滲透塑造了一個社會主義的全能主義國家,這種全能主義體制的前身乃是中共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賴以實現民族獨立與國家統(tǒng)一的革命全能主義體制。兩種前后相繼的全能主義盡管各自擔負著不同時期的歷史使命,但二者間具有的共性也十分顯明,即都依托于強有力的意識形態(tài)與強大的列寧主義政黨的組織力量。若從20世紀20年代中共建黨時起算,直至20世紀70年代末,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歷程中,中共依靠強有力的意識形態(tài)宣傳同時輔之以學校教育、單位制、人民公社體制等一整套再生產機制,開展思想教育與群眾運動,從而塑造了一種對社會具有空前整合、組織、滲透、動員與控制能力的體制。這一體制極大地激發(fā)了廣大人民群眾集體主義與革命理想主義情感,這種情感對于中共奪取革命和建設年代的一個又一個重大勝利具有強大的精神支撐作用,同時也使得中共執(zhí)政的合法性資源即便在遭遇重大危機時也不至于流失。

今天,無論我們對建國以來歷次群眾運動給予何種評價,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當時群眾的主體性得到空前強調,群眾的集體情感得以空前強化。青年學者陳柏峰對群眾路線在80年代鄉(xiāng)村治安工作中的貫徹情況的研究表明,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鄉(xiāng)村治安工作正是依靠人民群眾的集體主義與革命理想主義情感,采取直接呼應群眾要求、依靠群眾并接近群眾來維護社會治安的治理方式,[2]較好地吻合了當時社會治安形勢的需要,為改革開放的艱難起步起到了保駕護航的重要作用。

及至國家主導的市場化進程開啟,經濟主義上升為主導性的國家戰(zhàn)略,當政權的合法性來自其發(fā)展經濟的能力而非人民的選票時,[3]一種所謂的“壓力型體制”應運而生,②它構成了當下基層群眾工作展開的體制性背景。在這一體制中,最為要害的制度設置在于其中一些主要任務與指標如計劃生育、社會治安、安全生產等采用了所謂“一票否決”制的評價方式。尤其是隨著中央將人事管理從“下管兩級”變?yōu)椤跋鹿芤患墶奔皪徫荒繕素熑沃圃谛姓^程中的廣泛推行,在政績至上的官員晉升體制中,一種將壓力層層向下滲透與擴散的行政決策和執(zhí)行模式便得以形成。[4]

與計劃經濟時代只能依靠意識形態(tài)與動員手段維系生產的“集中動員體制”相比,在“壓力型體制”中,政府日益“公司化”,上級與下級之間通過“橫向到邊、縱向到底”的任務分解方式,層層分包,直至具體到每個工作人員。這種體制在保障經濟建設的高效率與官員政績節(jié)節(jié)攀升的同時,在客觀上為群眾工作的開展制造了困境。

一方面,“壓力型體制”中的治理實踐背離了“一切為了人民群眾”這一群眾工作的根本宗旨。事實上,在“壓力型體制”中,基層鄉(xiāng)鎮(zhèn)干部習慣于將縣級主要領導視為“老板”,以“老板”的指示為行動指南,以取悅“老板”來獲得晉身之階。③在這種典型的委托——代理結構中,普通民眾在地方行政中處于被動地位,加之地方行政中普遍存在的“選擇式政策執(zhí)行”現象,使得群眾不得不隨時承受基層代理人因各種機會主義行為帶來的欺騙或損害,群眾利益難以得到根本保障;同時,由于鄉(xiāng)鎮(zhèn)政權在政治權力、權威來源、財政收入等方面均處于整個國家治理體系中最為弱勢的地位,鄉(xiāng)鎮(zhèn)在壓力驅動的困境中出現制度性說謊和短期行為便不可避免。于是,作為群眾工作出發(fā)點和落腳點的群眾利益往往不能得到應有的重視,干群關系的緊張導致有關群眾工作的官方表達與基層治理實踐呈現出明顯的悖離。

另一方面,“壓力型體制”中的治理實踐摒棄了“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一群眾工作的基本方法。詹姆斯·R·湯森和布蘭特利·沃馬克曾評論說,在中國,每一個官員都是他上司的鐵砧和他的下級的錘子。[5]如果說毛澤東當年形容中央與地方官員之間關系的“貓鼠論”主要反映了當時中央權力過分集中的問題,那么,湯森和沃馬克的說法則十分形象地揭示了上下級官員之間的命令—服從關系,在這種典型一邊倒式的單向屈從關系中,下級官員一切“惟上是從”。盡管在基層治理的實踐中,當年毛澤東大力提倡的調查研究、蹲點、抓典型、抓兩頭帶中間、一般號召與個別指導相結合、總結經驗等群眾工作方式方法受制于一定時期某種“形勢”的需要仍然在實踐中被適時運用,但實際已淪為為了完成某種任務與指標的一些“權宜性技術”。以至于以“ 集中民智、珍惜民力”為內涵的“從群眾中來”這一工作方法淪為搞形式與走過場,而以“了解民情、反映民意”為要旨的“到群眾中去”的工作方法在實踐中往往是民意的“被代表”。

(二)“懸浮型政權”與群眾工作

如果說“壓力型體制”是源起于經濟主義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之際,那么,“懸浮型政權”的出現則是肇始于新世紀的稅費改革啟動之時。[6]

一如學者周飛舟所言,“稅費改革表面上是國家與農民關系的改革,實際上是針對基層政府的改革。改革的結果是使得鄉(xiāng)鎮(zhèn)政府處于‘半癱瘓’狀態(tài),政府不是能夠更加完善、周密地提供公共服務、維持一方平安,而是在國家和農民中間造成一種“真空”狀態(tài),這是改革的意外后果。”[7]這主要是因為改革前的由鄉(xiāng)鎮(zhèn)政府承擔的“要錢、要糧、要命”(即收取稅費、訂購糧和施行計劃生育)三項職能中的前兩項“汲取性”職能逐步取消,即便連難度較大的計生工作,在當下也由于農民生育觀念的逐步轉變和“超生”問題的“貨幣化解決方案”(即超生者只需繳納社會撫養(yǎng)費即可)而不再需要付出過多的精力去做群眾工作。④這就意味著,稅費改革在為農民“減負松綁”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斬斷”了鄉(xiāng)鎮(zhèn)干部與村民之間“制度性紐帶”,加之現代通訊技術的發(fā)展,技術能力的提高使得過去的“身體治理”退場得以可能,國家開始有能力以“技術治理”的方式對鄉(xiāng)村社會進行治理,[8]干部有事打電話、無事不下鄉(xiāng),下鄉(xiāng)僅做“傳聲筒”。于是,群眾不知道政府在干什么,政府不了解群眾在盼什么,甚至有人將部分群眾對干部的態(tài)度總結為“有吃有喝不找你,不批不斗不怕你,要什么我不理你,有了問題要找你,解決不了要罵你。”干群關系由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魚水關系”變成了“蛙水關系”;干部何時“入水”要看形勢,瞅時機;即便“入水”也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作風漂浮。

值得一提的是,盡管在稅費改革前的“汲取型政權”時代,鄉(xiāng)鎮(zhèn)政府因“要錢、要糧、要命”而與群眾之間同樣出現過大量的矛盾沖突,一度惡化了干群關系,但那時的“身體治理”方式客觀上讓群眾從心里覺得干部離自己并不遙遠,即便“磕磕碰碰”也是一種情感交流,至少在這些“碰撞”中,干部對村民的家庭狀況、為人處世的方式與秉性有一定的了解,為后段開展有針對性的群眾工作做好了鋪墊,同樣,村民也基于過去與某某干部的交道或糾葛而同樣保有自己的評價,這種評價構成了一個干部在村莊中的“口碑”,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干部在村莊中的作為,特別是一些重視口碑的干部會有意識地在實施“身體治理”的同時自覺強化“德行治理”以緩和干群關系的緊張度。從這個意義上說,“汲取型政權”客觀上為群眾路線在鄉(xiāng)村的施行提供了制度性通道。

相比之下,稅費改革后形成的“懸浮型政權”一方面使鄉(xiāng)鎮(zhèn)干部失去了對群眾施行“身體治理”的制度性通道,另一方面,大公無私作為對干部道德情操與管理品行的要求,由于并非現行制度設計的理論基礎,因而,無視個體利益與局部利益的“德行治理”的退場成為必然。隨著市場化進程的日益推進,干部和群眾更多地是在“公而有私”的基礎上通過制度化與非制度化的渠道實現各自的經濟理性,“干群雙方對自身利益、社區(qū)利益以及雙方關系的發(fā)展都蘊含有經濟理性的考慮。”因此,在一種基于經濟理性的良性干群關系體制真正建立起來之前,“懸浮型政權”的形成之于群眾路線的實施所具有的負面意義仍然不容忽視。

(三)“個體化社會”與群眾工作

按照孫立平等人的說法,改革開放前的中國社會是一個“總體性社會”,一個“分化程度很低、分化速度緩慢、具有較強同質性的社會?!雹菰凇翱傮w性社會”中,個體意識被國家意識消解,個體主義受到集體主義、國家主義的抑制,個體將對家庭的忠誠轉移到集體和國家,個體喪失自主性。[9]這是一個幾乎“忘我”抑或“無我”的時代。這一時期的群眾工作一方面得益于當時的動員型體制本身,另一方面,群眾普遍保有的集體主義和革命理想主義情感從心理層面支撐著群眾路線的推行。撇開對集體化和大躍進等國家運動的功過是非不談,僅就廣泛發(fā)動群眾、依靠群眾來推行國家戰(zhàn)略這一點來說,當時的群眾工作是值得肯定的。

伴隨著20世紀90年代以來農民進城務工潮的興起、農業(yè)稅的取消及各種惠農補貼政策的實施,當下的農村已然不是昔日費孝通先生筆下的“鄉(xiāng)土中國”,“分散和封閉的鄉(xiāng)土社會已越來越深地進入或卷入到一個開放的、流動的、分工的社會化體系中,與傳統(tǒng)的封閉的小農經濟形態(tài)漸行漸遠?!盵10]當年的鄉(xiāng)村“熟人社會”已然演變?yōu)椤鞍胧烊松鐣保w社會結構日益復雜化、多元化,利益沖突的頻發(fā)與個體權利意識的增強將中國社會由總體性社會推向所謂的“個體化社會”(The Individualized Society)。[11]

“個體化社會”是一個以個體主義抵抗和消解集體主義、國家主義的社會,同時也是一個以“分化”為重要特征的社會,而社會的分化“造成了目前人類生活狀況的普遍的不穩(wěn)定和不確定性,從而引發(fā)了其他后現代特征,諸如矛盾重重、模棱兩可、模糊不清、毫無保障、道德淪喪以及原有價值觀念的徹底轉變”,[12]這些因“個體化時代”來臨而導致的種種“社會病”無疑給當下群眾工作的開展布置了新的課題。

烏爾里?!へ惪说热苏J為,至少到目前為止,中國社會經歷了一種有限的、國家認可的“個體化”過程,而中國個體化過程中最深層次的特點在于中國市場經濟個體化改革在適度開放經濟活動和私人生活領域的同時刪減了個體化進程對于民主政治參與的要求。[13]應該說,這一判斷大體是恰當的。特別是在經濟活動及私人生活領域,個體的崛起造就了一批強調權利而忽視義務和他人個體權利的“無公德個人”。在筆者看來,“個體化社會”的到來之于群眾工作的開展至少造成了兩個方面的困境:

一是群眾中的個體對于一己權利的空前強調與伸張及群眾內部的階層分化使得個體與個體之間、個體與群眾集體之間的矛盾沖突日漸增多;這些矛盾的產生既與社會結構要素的異質性增加直接相關,又與社會不平等程度加劇密不可分。官方對當前時期的一個慣用提法為“矛盾凸顯期”。就個體權利的強調與伸張方面來說,最為典型的表現莫過于拆遷過程中“釘子戶”的頻頻出現,以及由諸如土地等權益問題引發(fā)的各式上訪,如群體性上訪、越級上訪、重復上訪甚至纏訪、無理訪、賴皮訪等,這些都構成了新時期群眾工作的棘手環(huán)節(jié);而從群眾內部的階層分化方面來說,階層分化其實只是利益分化的結果和表征,表面上作為一個整體的農村群眾,在根本利益一致的前提下,同時又有著各自不同的利益訴求,這種分化既有往日城鄉(xiāng)身份差異的先賦性色彩,又是在市場化機制的催化下導致的一種所謂“自致性”分化。在一個涵括了農業(yè)勞動者、工業(yè)勞動者、農村知識分子、村辦企業(yè)管理者、農村管理者等不同階層的農民群體中,此時的群眾工作就是要在“眾口難調”之際“力調眾口”、在“眾聲喧嘩”中“唱響主旋律”,其難度不言而喻。

二是受當代消費主義浸染的“無公德個人”過于注重個人享樂而漠視政治生活的傾向使得群眾路線在村民自治中的推行流于形式。自1980年廣西宜州合寨村推選產生我國第一個村民委員會以來,這一組織模式便開始得以在全國推廣;1988年6月村委會組織法開始試行,10年之后的1998年11月正式頒行。村民自治作為一項實行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的并以“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jiān)督”為核心要素的基層政治制度,應該說在基層實踐中取得了長足進展。但同時我們又不得不承認,“四個民主”中,除“民主選舉”得以實施之外,其他三個“民主”還不同程度存在著不到位或走過場的現象,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于村民對政治生活的漠視,諸如“投票得給錢”、“開會管早餐,發(fā)袋洗衣粉或發(fā)條毛巾”、“花錢請人開會”、“先開會后吃飯”等現象在基層政治生活中見怪不怪,以至于“一切向錢看”成為基層政治生態(tài)的顯著特征。值此情形,群眾路線之于村民自治也只能是“戲娃子轉圈圈——走過場”了。

二、鄉(xiāng)鎮(zhèn)群眾工作中的運作策略:合法與非法之間

形成于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群眾路線,在建國后六十余年的中共治理實踐中,受制于前文論及的各種因素,雖歷經反復,但從未真正徹底放棄。在一些論者看來,盡管在和平建設時期群眾路線長期流于形式化和表面化乃是不爭的事實,并已陷入到“提倡——破壞——再提倡——再破壞”的循環(huán)圈中,但群眾路線本身所具有的凝聚和創(chuàng)造集體意志與補強執(zhí)政黨的合法性等多方面意義始終受到肯定。[14]

因此,當下從中央到各地方政府仍大力提倡走群眾路線。實踐中,一些鄉(xiāng)鎮(zhèn)基層政府積極響應上級號召,在踐行群眾路線的過程中可謂費盡心力。學者吳毅、應星等人的研究表明,基層鄉(xiāng)鎮(zhèn)熱衷于運用一些非正式的權力技術與策略,如擂、媒、示蠻、懷柔等及各類擺平術。有關這一點,一位鄉(xiāng)鎮(zhèn)黨委書記H(以下簡稱“H書記”)在黨校中青班學員論壇上所作的題為“新時期的基層群眾工作”的主題發(fā)言為我們提供了典型素材,根據他在發(fā)言中談及的所謂“情感運作方法”,筆者認為其大致采用了以下幾種策略:

(一)工具性個人關系策略:“請客”/“送禮”/“幫忙”

“工具性個人關系”是一種建立在利益至上基礎上的交往性關系,它在本質上有別于情感性個人關系。黃光國先生認為,在這種關系中,“個人與他人交往的目的,是要以這種關系作為手段或工具,來達到其個人目標,而不是和對方建立長期穩(wěn)定的關系?!盵15]當前,基層鄉(xiāng)鎮(zhèn)干部在處理與群眾的關系過程中,應該說大都屬于這一類型。實踐中,主要包括所謂“請客”、“送禮”、“幫忙”等形式。

所謂“請客”,簡言之,就是在酒桌上聯(lián)絡感情。具體說來,這里主要是指基層鄉(xiāng)鎮(zhèn)干部有目的性的邀請某位或某幾位普通群眾(多半為“釘子戶”或所謂“難纏的主兒”)喝上一頓“兄弟酒”,吃上一頓“感情飯”;當然,也包括基層鄉(xiāng)鎮(zhèn)干部自己主動放下身段,走進尋常百姓家,主動湊到百姓餐桌邊,與百姓一起“把酒話桑麻”;在喝酒、吃飯、嘮嗑中擺平“釘子戶”、搞定“難纏的主兒”。

所謂“送禮”,通常是指在群眾家里辦紅白喜事時,隨一份禮金,以示祝賀或慰問,俗稱“趕人情”。這一方式被一些地方視為基層黨組織溝通服務群眾的新途徑,名之曰“親情工作法”。在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解讀中,認為經由這一途徑,可以為百姓“送關愛”、為村莊“除陋習”、為群眾“解民困”、向群眾“宣傳政策法規(guī)”,從而可起到縮短干群間距離、加深干群間感情、贏得百姓民心的作用。

所謂“幫忙”,是指基層干部在群眾所急所難卻又束手無策、無能為力時,生產上幫一把、生活上扶一下,在群眾無法時出點子,在群眾無力時多著力,以此來拉近與群眾的距離。此外,“幫忙”還包括在特殊情況下,對特定群眾“開口子”。H書記就曾親口講述他在處理“農戶豬欄在拆遷時一律不予補償”的問題時,特別對一患癌農戶幾次探望后對該農戶“特事特辦”,另外為其安置養(yǎng)豬欄地點。在當下,“幫忙”作為一種群眾工作的方式,多少帶有一些“德行治理”的味道,或可說是“德行治理”在新時期的一種回歸。

(二)“中間人”策略:尋找“能說得上話的人”

所謂“中間人”策略,是指基層干部在做群眾工作的過程中遇到癥結或遭遇“釘子戶”而陷入僵局時,往往退而求其他,找到跟當事人“最能說得上話”的第三人,通過拉攏或拜托第三人,由第三人出面從中斡旋,從而消除工作障礙。

這是一種繞向“敵人”后方的“迂回戰(zhàn)略”,“中間人”提供了以一個談判緩沖帶,架起了一座輔助溝通的橋梁。一般情況下,“迂回戰(zhàn)略”的實施往往要借助于其他戰(zhàn)略(如前述的“工具性個人關系策略”),通過斷“敵”退路、阻“敵”進攻、協(xié)同正面進攻,以達克“敵”之效。

(三)“硬碰硬”策略:“找茬”與“黑吃黑”

“硬碰硬”策略往往是基層干部在前兩種策略均行不通時而“不得已”所采用的路徑。單從合法性方面而言,這是一種帶有較大“政治風險”的非法途徑。正所謂“打人不比嚇人強”。實踐中,基層干部往往能夠較好地“拿捏”好“碰硬”的尺度,采取一種“踩線不越線”的戰(zhàn)略,給對方造成一定威脅并施加壓力,從而取得解決問題的優(yōu)勢地位。

“找茬”是“硬碰硬”策略的實施方式之一,大體上是通過掌握當事人的把柄或弱點,然后由公安或司法機關“依法”予以打擊,最后由黨委或政府出面以取保候審或其他通融方式讓當事人得以恢復自由或減輕處罰,從而使其或心生畏懼、或萌發(fā)感恩之心而作出讓步。

H書記在主題發(fā)言中講述過一個以“找茬”方式成功制服某釘子戶Q的事件,最后還頗為得意地向我們展示了某釘子戶Q在當地林業(yè)公安拘留后(實際上是當地黨委示意林業(yè)公安“找茬”后依法拘留),黨委出面為其辦理取保候審重獲自由后給他發(fā)來的感謝信(手機短信)。短信內容如下:

H書記:你好!對不起!請原諒!我給你的工作帶來不便和阻力,我從內心向你懺悔,以后如有什么事,一定全力支持。

“黑吃黑”則是“硬碰硬”策略的另一種實施方式。這一方式的核心在于涉事領導干部自降身價,將自己視為群眾中的普通一員,“拋開”⑥一切身份上的束縛與顧慮,與對方站在同等地位,借此獲得“以暴制暴”的常識“合理”性,從而使對方心生顧慮甚至畏懼,以達致解決問題的優(yōu)勢地位。

H書記在發(fā)言中還講述了一件他所在鄉(xiāng)鎮(zhèn)的人大主任F(以下簡稱“F主任”)在鄉(xiāng)村遭遇一難纏的釘子戶G時“不得已”而采取“黑吃黑”方式解決問題的事情。大致情況是,鎮(zhèn)人大F主任在包點村因林地整改問題遭遇釘子戶G的刁難,釘子戶G憑借其家族在村中為大姓,人多勢眾,好幾次鼓動帶領其家族成員聚眾與F主任帶領的鎮(zhèn)干部對抗,幾番沖突之后,F主任在實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索性向釘子戶G“宣戰(zhàn)”,并明確告訴對方,“我現在不是什么人大主任,就是一個普通村民?!?由于F主任的家族在其村莊中的勢力更大,其中好幾個都是當地黑道上的頭面人物。當F主任“氣勢洶洶”帶領著他的“隊伍”出現在釘子戶G面前時,釘子戶G被徹底鎮(zhèn)住了。由此,先前的困境獲得了轉機。

事實上,“硬碰硬”策略真正成功的關鍵在于“踩線不越線”,而一旦越線,即告失敗,實際上就不成其為一種工作策略了。

三、策略主義:“群眾工作”抑或“做群眾的工作”

歐陽靜在對基層鄉(xiāng)鎮(zhèn)招商引資的運作過程進行考察后指出,“任何時期的基層政權均講‘策略’、講‘方法’,但不一定任何時期的基層政權均以‘策略主義’為運作邏輯?!呗灾髁x’是當前鄉(xiāng)鎮(zhèn)政權運作的獨特邏輯,受鄉(xiāng)鎮(zhèn)所處的壓力性體制的限定?!盵16]在她看來,“策略主義”既包括那些靈活的、因地制宜的合理的、合法策略,也包括那些不講原則、不顧戰(zhàn)略、不具合法性與正當性的策略,策略主義中的策略既可能與組織運作的目標相一致,也可能相背離。[17]對照前述鄉(xiāng)鎮(zhèn)群眾工作中的三大“策略”,這些分析誠為的論。

一如我們所知,中國共產黨的群眾工作理論乃是立足于人民群眾的理論,是為人民服務的理論,其中,群眾觀點成為群眾工作的思想基礎;群眾立場則是群眾工作的政治基礎,群眾路線是群眾工作的工作路線,而群眾利益則是一切群眾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18]易言之,只有真正將歷史唯物主義的群眾觀點與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有機統(tǒng)一起來,遵循“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去開展群眾工作,才是真正契合了中共“群眾工作”的真義。

但眼下的問題在于,基層鄉(xiāng)鎮(zhèn)乃是依循一種“策略主義”的運作邏輯,憑借“工具性個人關系”、“中間人”及“硬碰硬”等策略去消解干群之間一時的壓力和緊張,實為權宜之舉,或可稱之為一種“權宜性治理”。正因其“權宜性”,基層鄉(xiāng)鎮(zhèn)干部所慣常運用的諸如“工具性個人關系”、“中間人”及“硬碰硬”等之類的所謂“群眾工作”方式在筆者看來,僅僅只是表明他們在“做群眾的工作”。

首先,“做群眾的工作”是一種“任務導向”的行為,它服從于一時一地的“任務”或“指標”,關注的是基層領導干部自身利益。而“群眾工作”則是群眾利益導向的,它以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為旨歸。其次,與“任務導向”這一特點相應的是,“做群眾的工作”往往是一種局限于一時一地的短期行為,屬于典型的“短視癥”;而“群眾工作”既重視群眾的眼前利益,同時更是著眼于人民群眾的長遠利益。再次,在“做群眾的工作”過程中,并不關心其中的方式或路徑是否具有合法性與合理性,實踐中往往在所不問;而“群眾工作”的過程則須始終以合法性為原則,并力求合理性。最后,“做群眾的工作”基本是一種“權宜性的治理技術”,不可避免地帶有投機性和機會主義色彩;而“群眾工作”則始終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群眾觀點和辯證唯物主義的認識論。

由此看來,當下一些基層干部“做群眾的工作”與真正的“群眾工作”之間恰是背道而馳,南轅而北轍。尤其讓人感到遺憾的是,目前仍有不少基層鄉(xiāng)鎮(zhèn)干部對于何者謂“群眾工作”、何者只能謂“做群眾的工作”不甚了了,以至于習慣將“做群眾的工作”等同于真正的“群眾工作”。更有甚者,還將前述權宜性治理方式作為群眾工作在新形勢下的某種“創(chuàng)新”而津津樂道。凡此種種,恰是當下群眾工作的真正困境所在。

結語:基層群眾工作創(chuàng)新的可能路徑

經由上述分析,我們看到,“壓力型體制”不可避免地滋生了“策略主義邏輯”,“懸浮型政權”則在喪失了干群聯(lián)系的制度性通道之后卻尚未出現有效的替代性機制,而“個體化社會”的來臨讓我們感受到各類權益沖突日益頻繁的同時也看到了群眾路線在村民自治領域遭遇的困境。群眾工作的出路究竟何在?

當前首要的任務在于推動“壓力型體制”向“民主合作體制”的轉型。而轉型的關鍵則在于建立基層民眾政治參與的制度化機制,以改善目前單向驅動的壓力體制的種種弊端,特別是要逐步完善基層民主選舉制度,在村民自治領域切實貫徹落實群眾路線,在治理實踐中真正做到相信群眾并依靠群眾;其次,要引入“幸福指數”的多元化政績考核體系,徹底摒棄“唯GDP論”的評價機制,同時加大對群眾公認度的考核比重,解決“數字說了算”的問題;最后,必須建立完善的群眾監(jiān)督機制,群眾監(jiān)督是黨的群眾路線的內在要求,黨的群眾工作,需要在群眾監(jiān)督的實踐中不斷創(chuàng)新。而當務之急是要在充分保障群眾的知情權的基礎上,建立健全和完善人民群眾監(jiān)督、檢舉、揭發(fā)的保密保護機制,切實保障參與反腐敗監(jiān)督的群眾權益。

正如一位縣委書記在其《致基層領導干部的一封信》中所指出的,“身入才能心近,心近才能生情”,[19]你離群眾有多近,群眾對你就有多親?!扒樽衷谛闹?,萬事好溝通”,只要我們動了真心,付出了真情,真正把人民群眾當親人、當朋友,把群眾工作做到農民家里去,做到老百姓的心坎上,做到群眾最需要的地方,我們的群眾工作才是真正邁出了第一步。而群眾工作的創(chuàng)新則必須立足于群眾工作的真義、牢固樹立歷史唯物主義的群眾觀點并遵循辯證唯物主義的認識論,舍此,“群眾工作”將只會淪為“做群眾的工作”,從而背離了群眾工作的根本宗旨。

注釋:

①陳柏峰對1978——2008年間群眾路線在治安工作領域的貫徹情況所作的考察表明,改革初期的群眾路線延續(xù)了集體化時代的樣態(tài),直接呼應群眾的要求,依靠群眾維護社會治安,并通過接近群眾來維護群眾的安全感;但隨著集體主義和革命理想主義的逐步退潮,加之程序法治主義的限制,與群眾路線相伴的身體治理與德行治理方式逐漸衰落,而與專門工作相伴的技術治理方式卻未能有效替代,鄉(xiāng)村治安由此陷入困境。陳柏峰:《群眾路線三十年——以鄉(xiāng)村治安工作為中心》,載《北大法律評論》2010年第1輯。

②所謂“壓力型體制”,是指一級政治組織(縣、鄉(xiāng))為了實現經濟趕超,完成上級下達的各項指標而采取的數量化任務分解的管理方式和物質化的評價體系。這是由榮敬本、崔之元等人在對河南新密市的縣鄉(xiāng)兩級政治體制改革進行調研后提出的一個概念。參見榮敬本、崔之元等《從壓力型體制向民主合作體制的轉變》,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年版,第28頁。

③筆者在基層調研時,曾親見一鎮(zhèn)長口口聲聲呼“縣長”為“老板”,并向“老板”拍胸脯保證完成任務。

④在一些地方,當地政府對超生者故意睜只眼閉只眼,事后“繳錢了事”,最后形成超生者得償所愿、村干部落個人情、計生委經費充裕、當地政府收入增長的所謂“共贏”局面,從而導致當下的計生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流于形式,而受損的則是國家和人民群眾的長遠利益。參見劉鐵夯:《一罰了事等于變相鼓勵超生》,人民網:http://npmpc.people.com.cn/GB/9296721.html,2012年11月28日訪問。

⑤“總體性社會”是孫立平等人在上個世紀90年代針對中國社會結構變遷提出的一個解釋模式,其特點是社會的政治中心、意識形態(tài)中心、經濟中心重合為一,國家與社會合為一體以及資源和權力的高度集中,使國家具有很強的動員與組織能力,但結構較為僵硬、凝滯。孫立平:《轉型與斷裂:改革以來中國社會結構的變遷》,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5頁。

⑥必須指出,這里涉事干部所謂“拋開身份”的表達僅僅是向對方表明后面將要采取的“黑吃黑”行動的“合理”(不合法)性,心里其實從未真正敢“拋開”,畢竟這只是一種手段而已,它所利用的同樣是“打人不比嚇人強”的大眾心理。

參考文獻:

[1]周怡.社會結構:由“形構”到“解構”[J].社會學研究,2000,(3).

[2][8]陳柏峰.群眾路線三十年——以鄉(xiāng)村治安工作為中心[J].北大法律評論,2010,第1輯.

[3]鄭永年.保衛(wèi)社會[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1.3.

[4]唐海華.“壓力型體制”與中國政治的發(fā)展[J].寧波黨校學報,2006,(1).

[5][美]詹姆斯·R·湯森,布蘭特利·沃馬克.中國政治[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4.85.

[6][7]周飛舟.從汲取型政權到“懸浮型”政權——稅費改革對國家農民關系之影響[J].社會學研究,2006,(3).

[9][12]文軍.個體化社會的來臨與包容性社會政策的建構[J].社會科學,2012,(1).

[10]徐勇.“再識農戶”與社會化小農的建構[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6,(3).

[11][13][英]齊格蒙特·鮑曼.個體化社會[M].范祥濤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譯者序.

[14]楊成虎.群眾路線的邏輯、意義與限度[J].云南社會科學,2011,(4).

[15]周四丁.溝通的人性障礙及其克服[J].哈爾濱學院學報,2010,(10).

[16][17]歐陽靜.壓力型體制與鄉(xiāng)鎮(zhèn)的策略主義邏輯[J].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1,(3).

[18]李君如.論黨的群眾工作[J].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11,(6).

[19]余春存.致基層領導干部的一封信[EB/OL].http://www.zhuxi.gov.cn/E_ReadNews.asp?NewsId=28873.

猜你喜歡
體制基層群眾
基層為何總是栽同樣的跟頭?
試論烏俄案對多邊貿易體制的維護
多讓群眾咧嘴笑
基層在線
基層治理如何避免“空轉”
情牽群眾美好生活新期待
“群眾來求助”等十六則
為群眾美好生活執(zhí)著追求
建立“大健康”體制是當務之急
為“三醫(yī)聯(lián)動”提供體制保障
德州市| 石城县| 齐河县| 苍溪县| 乐亭县| 拜泉县| 灌云县| 井陉县| 龙州县| 满城县| 湖南省| 临邑县| 渭南市| 苏尼特右旗| 定结县| 蓬莱市| 门源| 凤庆县| 建湖县| 长泰县| 商河县| 黑河市| 泰兴市| 裕民县| 乌恰县| 靖西县| 郸城县| 临朐县| 安新县| 忻城县| 南和县| 贡山| 仁布县| 芜湖市| 佛坪县| 桦南县| 安陆市| 会宁县| 垣曲县| 溧水县| 虹口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