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厄利特里亞首都阿斯馬拉來到一個叫提奧的村莊。小村是座狹長的半島,住的全是阿法爾人,信仰伊斯蘭教,在厄立特里亞屬于少數(shù)民族。
艾莎·依德瑞斯(Aisha Idris)長得不同于其他非洲女人。她身材窈窕、高鼻梁、薄嘴唇,還有一頭波浪式黑發(fā)。我為她拍照,她不僅沒有躲閃,還把阿卜德拉(我在當?shù)氐姆g兼向導)的表姐一起拉到鏡頭前,兩人用手搭著肩,一副親密的表情。
她倆咧開嘴笑的瞬間,我看見她倆鑲的金牙,連部位都一樣,就對阿卜德拉開玩笑說:“她倆不會是同一個丈夫吧,怎么連鑲金牙的部位都商量好了?”阿卜德拉說:“阿法爾女人都鑲第二顆牙,這是我們的習俗。”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一個小伙子跑來告訴我,艾莎的大兒子回來看她了,希望我去她家做客。艾莎的兩個兒子在也門的漁船上捕魚,一兩年回來一次。
大兒子今年19歲,身材不算魁梧,但很健康。他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頭烏黑發(fā)亮的卷發(fā),是個富有朝氣的年輕人。艾莎打算用我們帶去的羊肉好好犒勞兒子。她開始著手準備。
奇怪的是,她手提一只穆斯林做禮拜前為自己清洗的塑料壺,坐在小凳上,伸出右腳,用塑料壺里的水洗起了腳趾頭。之后,她將一把長刀的刀把插在右腳大姆趾和食趾中間,刀刃朝外,拽著肉的兩頭,在刀上割了起來。肉切好后,卻遲遲不見她點灶火。
我跟著艾莎走出東邊院門,她突然蹲在了離院門大約兩三米的地上,用手刨起了沙子,地上很快露出了一個圓形鐵蓋。艾莎揭開鐵蓋讓我看,里面有個黑鐵桶,大小、形狀與家用油漆桶相差無幾。之后,她在鐵桶里點燃了幾根大約一尺長的劈柴,又找來一根一米長的鐵棍,根據風向,將鐵蓋支起來,與地面形成了三角。她說,這是為了避免大風把劈柴熄滅。不一會兒工夫,劈柴燒成了木炭。艾莎把撒了鹽的羊肉,放進了鐵桶里的木炭上,加上蓋,再鋪上布,把它們埋進沙子里。她告訴我,等上一兩個小時就能吃了。
“這叫堡非(Bopha),是阿法爾人的祖?zhèn)鳎瑤缀趺考叶加?,它還能做米飯、烤餅、烤魚?!?阿卜德拉說,只要走進阿法爾人的居住地,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有兩種地下火爐。一種是“堡非”,在屋外;另一種在里屋的角落,是已婚女人做身體煙熏用的。
等待了近兩個小時,羊肉總算熟了。艾莎刨開沙子,掀開鐵蓋,一股濃香的烤肉味兒頓時溢了出來。看著艾莎把正冒著油的嫩肉拾到大盤子中,我簡直有點急不可待了。
跟著艾莎進屋,我愣住了。屋里出現(xiàn)了八九個身壯如牛的男人,在地上圍坐成一圈,正翹首以待這頓美餐。艾莎剛把大盤子放在他們中間,八九只黑手就從四周同時伸了進去。沒人談笑,所有人都緊盯著手中的肉,吃得油花花的。再看看阿卜德拉,這家伙探著半個身子,一個勁兒地往盤子上湊,恨不得一頭扎進肉里。眨眼的工夫,盤子就見了底。
最后,這幫饑餓的漢子舔著油嘴,意猶未盡地邁著四方步走了。
“他們是什么人?憑什么來這兒大吃大喝?”我對阿卜德拉大聲吼著,把沒吃上肉窩的火,全撒到了他身上。
他一臉笑容地對我說:“大家能來這兒吃飯,不是壞事,這是我們的風俗。只要是阿法爾人,不論相識與否,可以隨意到任何一家吃飯。不論貧富,都不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