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浩

2003年11月18 日,國家體育總局正式宣布電子競技運動為我國第99個體育競賽項目，電子競技運動項目作為體育“家庭”新成員的消息剛剛發(fā)布，立即引起廣大體育理論工作者的關注。因為電子競技運動項目不同于其他一般的體育運動項目[1]，而是“另類體育運動項目”。這種“另類體育運動項目”的出現(xiàn)，是對現(xiàn)有體育理論的一次沖擊和挑戰(zhàn)，因為我們從理論上無論是接納還是排斥，是承認還是否認電子競技運動都不是一件易事，而首當其沖就是對體育學元概念——“體育”等基本范疇的發(fā)難。目前我國有關“體育的定義”、“體育的分類”等體育理論內(nèi)容，要回答上述問題尚不能自圓其說。顯然，迎接電子競技運動的挑戰(zhàn)，對體育學元概念等理論問題進行再討論的必要性已經(jīng)凸現(xiàn)。

1 體育概念開發(fā)

“體育（廣義，以下同）”是體育學的最基本范疇，也是其元概念。如何對體育進行定義，一直是體育理論界討論的熱點問題，國內(nèi)外眾多專家學者都從不同角度對體育進行了定義，闡釋了各自對體育的理解和認識[2-3]?，F(xiàn)在看來，這些定義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糾其原因，無外乎是由于體育的普遍性和一般性，給我們把握體育的矛盾特殊性造成了極大的困難，使人們很難準確地揭示出體育的本質(zhì)。

體育的本質(zhì)到底是什么呢？毛澤東早在1917年就對體育的本質(zhì)進行了討論：“動以營生也，此淺言之也，動以衛(wèi)國也，此大言之也；皆非本義。動也者，蓋養(yǎng)乎吾生、樂乎吾心而已。由此言之，體育者，人類自養(yǎng)其生之道，使身體平均發(fā)達，而有規(guī)則次序之可言者也?！盵4]

袁旦認為：“概括地說，被我們今日稱作體育的這種客觀存在，本質(zhì)上乃是人們?yōu)閵蕵废硎芎痛龠M身心健全發(fā)展而創(chuàng)造的，以自覺意識支配的身體運動作為主要手段對自己的身心進行改造并使之臻于完善的實踐?！盵5]

上述的討論似乎都告訴我們，體育的目的是“人類自養(yǎng)其生之道”、“對自己的身心進行改造”，筆者認為這并不是體育的目的，而是體育的功能。如果在這一點取得共識，那么，體育的本質(zhì)特征主要有二。

（1）體育的手段是身體（的）運動，但這里所講的身體運動是指身體的所有運動，既包括人的運動系統(tǒng)的運動（肢體和軀干的運動），也包括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運動。前者是我們傳統(tǒng)所講的“身體練習”，而后者是指人的思維活動。眾所周知，既然我們能夠承認勞動包括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那為什么不能接納“腦力運動（思維運動）”呢？而且，將思維運動（腦力運動）納入體育，是使體育能夠接納所有運動項目的突破口。

（2）體育的目的依然是身體運動（身體進行了運動），這一點至關重要，這正是體育最特殊的本質(zhì)所在。正如袁旦指出：體育又是一種實現(xiàn)目的與手段同一的實踐?！盵5]可以講，體育能夠區(qū)別于一切非體育事物的根本標志不是別的，就是其“手段（身體‘的’運動）亦目的（身體‘進行了’運動）”這一特殊性。

根據(jù)以上的討論，我們只要抓住體育這兩個重要的本質(zhì)特性，將其合二為一，即可劃定“體育”的邊界，廓清“體育”的內(nèi)涵和外延。因此，可以將體育定義為，人們以身體運動為手段，達到身體運動這一目的的實踐活動。

2 體育釋義

體育的目的手段都是身體運動，但是身體運動并不一定是體育，體育是以身體運動為目的的身體運動的“過程”，為了適應約定俗成的習慣稱謂，我們把這種身體運動稱為“體育運動”。由于人類的所有實踐活動都伴有身體運動，所以，只有為達到身體運動目的的身體運動才是體育運動。基于這樣的認識，我們認為體育運動不是體育，而是體育的手段，體育運動的過程才是體育。

我們在體育的定義中并沒有提及體育的目的是為了滿足參加者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可以說，體育具有可以滿足參加者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功能，但這是體育的自然功能，而不是體育的直接目的。換句話講，滿足參加者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功能是實現(xiàn)體育目的的必然結果，而且滿足參加者的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功能也不是體育獨有的“專利”，因此也就不屬于體育的本質(zhì)特性。

我們必須承認，前人將體育翻譯成“體育”給我們認識和研究體育造成了極大的困難。一方面，我們需要用廣義和狹義區(qū)分體育；另一方面，誤導我們把體育和教育聯(lián)系在一起，使我們很難擺脫“育”字對認識體育造成的干擾。如果我們將體育譯為“斯搏特（sport）”，可能會減少許多麻煩，而且，歷史上也曾經(jīng)有過類似的譯法。

我們一旦自覺地排除這種干擾，就不難發(fā)現(xiàn)體育的自然功能并不是教育，也沒有任何理由說體育屬于教育活動。分析表明，這可能是人們把體育的結構功能（通過組織體育的教學、訓練或競賽等活動而產(chǎn)生的功能）誤看成是體育自然功能的結果。的確，有時候體育的3種功能（自然功能、結構功能和系統(tǒng)功能）極其容易混淆，這樣的混淆對我們正確認識和理解體育是十分不利的。

現(xiàn)在看來，體育應該屬于文化范疇。正如毛澤東在論及體育的起源時指出：“有圣人者出，于是乎有禮，飲食起居有節(jié)度，人則以節(jié)度制其生，愈降于后面愈明，于是乎有體育?！盵4]“體育是一種身體文化現(xiàn)象，而在人類各種以自覺的身體運動創(chuàng)造價值的身體文化現(xiàn)象（如體育、舞蹈、雜技、唱歌等）之中，唯有體育，它所創(chuàng)造的乃是身體運動本身內(nèi)在的價值?！盵5]由此可見，體育是人類文明的標志，理所當然地應該與教育一樣同屬于文化范疇，體育是人類文化大系統(tǒng)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即身體文化（physical culture）。

3 體育概念辨析

我們判斷體育概念正確與否，關鍵看其是否劃定了“體育系統(tǒng)（概念系統(tǒng)）”的邊界，是否廓清了“體育的內(nèi)涵和外延”。換句話講，關鍵看其是否既能夠接納所有的體育事物，又能夠排斥所有的非體育事物，同時還能夠自圓其說和邏輯一貫。

（1）本文對體育的定義劃清了勞動與體育的界限。勞動也包括身體運動（人體運動系統(tǒng)的運動〈體力勞動〉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運動〈腦力勞動〉），但是勞動過程的身體運動不是目的，而僅是手段。

（2）本文對體育的定義能夠接納棋牌類和電子競技運動項目成為體育系統(tǒng)的成員,因為這些運動項目都是以人體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運動為主要手段的，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本質(zhì)區(qū)別。

（3）舞蹈算不算體育的問題也迎刃而解。舞蹈的手段是身體運動，但舞蹈的身體運動主要是為了表現(xiàn)一定的意義，抒發(fā)一定的情感，而不是為了達到身體運動的目的。體育舞蹈則不同，它是為達到身體運動目的的身體（體育）運動，所以體育舞蹈應該屬于體育。

（4）本文對體育的定義還可以回答奧林匹克數(shù)學（物理、化學）競賽等活動是否屬于體育的問題。我們認為，此類競賽活動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身體（思維）運動，而是為了提高參加者運用某門學科知識解決該門學科問題的能力而組織的競賽活動。我們應該注意，競賽、比賽不等于體育，體育加上競賽是體育競賽，而數(shù)學（物理、化學）、文藝、軍事、烹飪等加上競賽就構成相應的某某競賽。

（5）可以肯定地講，雜技當然不屬于體育。原因十分清楚，因為雜技的目的是為了表演，其手段雖然與體育幾乎完全一樣，但由于其目的不同，使得雜技歸屬于藝術。

4 體育相關問題的思考

4.1 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運動訓練、體育競賽和體育游戲

過去，我們一直習慣將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運動訓練和體育競賽視為實現(xiàn)我國體育目的的基本途徑。我國體育的目的，實質(zhì)上是指體育工作的目的或者體育事業(yè)發(fā)展的目的，而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運動訓練和運動競賽并不是隨我國體育（工作或事業(yè)）的目的而產(chǎn)生或變化。因此，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運動訓練和體育競賽應該屬于開展體育的基本途徑。

概括地講，開展體育的基本途徑除了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運動訓練和體育競賽外，還應該包括體育游戲。人們?yōu)榱诉_到不同目的而選擇不同的途徑。需要再次強調(diào)的是，這里所講的目的不是體育的目的，體育也不具備實現(xiàn)這一目的的自然功能。

人們?yōu)榱诉_到向體育教學對象傳授體育知識、技能的主要目的，就選擇了體育教學這一途徑，體育教學實際上是體育與教學的有機結合所構成的一個新的系統(tǒng)。由于這一新系統(tǒng)不是體育與教學的簡單疊加，那么，它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體育，也不再是單純的教學，而是一個具有新功能的新系統(tǒng)（其他基本途徑相同）。因此，體育教學是指通過向體育教學對象傳授體育知識、技能等活動，達到使體育教學對象能夠在學習掌握體育知識、技能的同時，接受全面發(fā)展教育目的的雙邊教育活動。

體育鍛煉是指參加者通過反復的重復性身體運動，達到增強參加者的體質(zhì)，增進參加者健康（三維系統(tǒng)健康）目的的文化活動。

體育游戲是指通過游戲參加者以娛樂的方式進行體育運動的社會活動。體育游戲是我們過去忽略了的一條基本途徑，當我們討論它的歸屬時，就會發(fā)現(xiàn)體育游戲與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運動訓練和體育競賽有著明顯的區(qū)別，將其劃歸到任何一個途徑中都不合適。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給體育游戲基本途徑這個“名分”。而且，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體育游戲越來越成為人們閑暇生活中參與體育的重要途徑。

運動訓練（業(yè)余）是指運動訓練主體通過對運動訓練客體進行生物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的改造，達到使運動訓練客體的競技能力得到提高的實踐活動。

運動訓練（職業(yè)或?qū)I(yè)）是指運動訓練主體通過對運動訓練客體（職業(yè)運動員）最大限度地進行生物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的系統(tǒng)改造，達到使運動訓練客體的競技能力得到提高并取得最佳運動成績的實踐活動。需要說明的是，運動訓練（職業(yè)或?qū)I(yè)）與運動訓練（業(yè)余）的主要區(qū)別有二，一是參加者是否以此為生；二是看其是否將運動訓練目標作為運動訓練的發(fā)端。

體育競賽是指通過參加者之間所進行的體育競技，使參加者最充分地展示和錘煉其競技能力，接受強烈心理體驗的實踐活動。

從上述定義我們不難看出，在體育教學、體育鍛煉、體育游戲、運動訓練和體育競賽的概念中，體育僅僅是定語，都是限定教學、鍛煉、游戲訓練和競賽的。換句話講，體育教學的關鍵詞應該是教學，體育鍛煉的關鍵詞是鍛煉。這種認識對于研究體育至關重要。

4.2 體育（狹義）的新理念

我們界定體育屬于文化活動，那么，體育與西方文化怎樣實現(xiàn)對接呢？我們認為，體育應該使用Sport（“Sport means all forms of physical activity”[6]），體育歸屬于Physical culture，體育（狹義）對應Physicaleducation，應該將體育（狹義）理解為通過Sport對教育對象進行教育，或理解為運用Sport對教育對象進行教育。

根據(jù)這種認識，我們順乎邏輯地可以推論，體育（狹義）決不是對應智育（智力的教育）、德育（思想品德的教育）中的一育。筆者認為，體育（狹義）除包括傳授體育知識、技能，培養(yǎng)體育鍛煉習慣以及進行健康教育的同時之外，還使受教育者接受智育和德育。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講，體育（狹義）既具有全面發(fā)展教育的功能，又是對人進行全面發(fā)展教育的有效途徑。體育（狹義）的地位不僅是三育（德智體）之一，而且是具有三育（德智體）功能的全面發(fā)展教育?！按罅康难芯砍晒呀?jīng)證明，體育不僅為載知識之車，寓道德之舍，有助于增進知識，提高道德水準，而且可以開發(fā)智力、提高智力水平，調(diào)解心理，有助于健康、文明人類之精神”[7]?，F(xiàn)在看來，重新認識體育（狹義），能更好地發(fā)揮體育（狹義）在人才培養(yǎng)中的重要作用，是我國實施人才強國戰(zhàn)略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

4.3 體育與勞動、雜技、舞蹈等非體育的關系

前面我們已經(jīng)討論了體育與勞動、雜技等實踐活動的區(qū)別，人們也對“勞動不能代替體育”形成了“共識”。那么，我們是否認真分析過“勞動不能代替體育”的原因呢？難道郵遞員在鄉(xiāng)間小路的快走或騎行，真的與競走或自行車運動水火不相容嗎？雜技更是如此。根據(jù)本文對體育的定義可知，體育與勞動、雜技、舞蹈等非體育之間的唯一區(qū)別是目的不同，但手段是相同的。因此，我們可以通過調(diào)整行為的目的，使勞動、雜技、舞蹈等非體育活動兼有體育的功能。看來，“勞動不能代替體育”不是絕對的，從功能角度分析，在一定條件下勞動與體育是否可以（可能）相互轉化呢？

4.4 關于體育的分類

我們一直將體育分為競技體育、學校體育、群眾體育或社會體育等，其實，這樣按不同標準進行的分類，背離了科學分類的基本原則。這樣的分類不但無助于我們認識體育，而且還會誤導我們曲解體育,如學校體育與群眾體育之間有無本質(zhì)區(qū)別，他們的本質(zhì)區(qū)別又是什么。我們認為，學校體育與群眾體育都是通過體育的基本途徑開展的，雖然側重點有所不同，但是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而學校體育工作與群眾體育工作之間的差異則很大，且學校體育與群眾體育也不是兩個對等的概念。再如，競技體育的本質(zhì)是什么呢，只要有體育比賽，就有競技，從事競技運動就離不開競賽。認真推敲一下我們所講的競技體育是什么呢，看來，用職業(yè)體育替代競技體育可能更為準確。

如果我們確定按照參加者是否將體育作為職業(yè)的標準對體育進行分類，可以將體育分為職業(yè)體育與非職業(yè)體育兩類（專業(yè)體育實質(zhì)上是不存在的，其實質(zhì)是計劃經(jīng)濟體制運作的職業(yè)體育，因此，專業(yè)體育的本質(zhì)也是職業(yè)體育）；按照開展體育的范圍不同，可以將體育分為學校體育、社區(qū)體育、俱樂部體育、軍隊體育等；按照參加體育的群體不同，可以將體育分為農(nóng)民體育、市民體育、殘疾人體育、學生體育等。

[1]李宗浩，梁進.體育者，養(yǎng)乎吾生，樂乎吾心也——《體育之研究》闡釋[J].天津體育學院學報 ，1996，11（2）：13-15.

[2]席玉寶.從體育的歷史沿革和結構及整體性談體育的概念與分類——兼評“競技不是體育”、“競技與體育分開”[J].天津體育學院學報，2002，17（2）：22-25.

[3]董杰.對近25年來中外體育概念研究的比較[J].體育與科學，2001，22（2）：31-35.

[4]毛澤東.體育之研究[M].北京：人民體育出版社，1979.

[5]中國群眾體育現(xiàn)狀調(diào)查課題組.中國群眾體育現(xiàn)狀調(diào)查與研究[M].北京：北京體育大學出版社，1998.

[6]CHRISG，PETER T.Economics of Sport and Recreation[M].London：Spon Press，2000.

[7]李宗浩，王健，李柏.電子競技運動的概念、分類及其發(fā)展脈絡研究[J].天津體育學院學報，2004，1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