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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配送兄弟(短篇小說)

2012-11-24 05:43夏漢青
文藝論壇 2012年2期
關(guān)鍵詞:王經(jīng)理阿文副總

■ 夏漢青

老婆發(fā)信息給我:你怎么還不過來,我都有點熬不住了。

老婆在一小日本企業(yè)做工,一個人苦打苦拼,一個月近兩千大鈔,我在家鄉(xiāng)農(nóng)民的干活。

我不知我能做什么,空有一些紙上談兵,在有些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廢人。

看到這多少有點酸溜溜的短信,我打點行李,來到離家一千多公里的東江市,想要有番作為。下火車,老婆在車站接我,在出站的地方,老婆一臉的紅暈,像個新婚的小女人。

老婆租了個小旅館,當(dāng)然租的是其中一間。那旅館叫嶺梅,比陳毅元帥的梅嶺就反了個個。讓我有一種干革命,豪氣沖天的勁頭。

老婆本來是晚班,為了陪我,換了白班。良宵苦短,天一下子就亮了。老婆說,你好好休息,下班了我就過來。

我一下子覺得老婆蠻辛苦。

老婆去上班,我卻怎么也睡不著。擔(dān)心自己來是來了,能做什么呢。

打開房間里的電視機,將頻道調(diào)到本地臺,正播放本地的一些招工啟事,我記住了一個叫東江人才市場的地方。

我草草地吃了點東西,出門,看了下站牌,一個叫118的線路車是去人才市場。

車上雜七雜八的語言,湖北的湖南的廣東的廣西的河南的河北的齊齊地向普通話靠,靠的光怪陸離,稀奇古怪。

售票員問我哪里下,我本地人樣說,人才市場下。說出來那味道還是家鄉(xiāng)話。

進入人才市場,我估計中國的人只怕有一半已經(jīng)到了人才市場。每個大廳都是人。好多人手上拿一些自我介紹,忙忙地問這問那,一個勁頭地想把自己推銷。誰都想把自己放在一個好點的平臺,誰都想遇到一個好伯樂。希望賺一個盆滿缽滿。

我也拿了一支筆,還用一個煙盒記下自己以為有用的信息。

在一個不起眼的招聘欄角落,有一個招聘采購員的信息,我立馬記下,心里說,就這家吧。

我馬上給那家公司打了電話,喂,你是陳小姐嗎?對方說我不是陳小姐。我愣了愣,那是不是木氏公司呢?對方說,是的,先生你有什么事嗎?我說,當(dāng)然有事,要不我打你電話干嘛。

我決定還是親自出馬去一趟木氏,這么多人,說不定很快就讓人家把那職位給搶了,現(xiàn)在是上午11點,我給老婆打了電話,說我晚上回旅館,我在外面有點事。

4元的一個蛋炒飯,我三下五除二就干完,還咕噥噥喝下一瓶礦泉水,出門,我還把自己身上灰塵彈了彈??磿r間還早,就買了份當(dāng)?shù)氐貓D,細細地看,我要不走彎路地到達目的地。

他們是下午兩點上班,我希望自己在下午一點半到。

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我還是比預(yù)想的要慢了好久才到木氏公司。我是在轉(zhuǎn)了好幾趟車還是一頭霧水后,只好租一個單摩把我送到。

已經(jīng)是快下午三點。我進門,看到有好幾個人在那家公司,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是要結(jié)工資走人。

這樣的事見怪不怪,哪家公司不是人進人出的。我走到前臺,一個女孩子在那里打電話,聲音嘰里哇啦像鳥語,可能是剛來不久的一個前臺文員。

我問你們這里是不是招采購員,她看了我一下,有氣無力地說,對不起,我不太清楚。之后又說,我去問一下蔡總。我見她打了一下電話,好像沒有人接,她便走到辦公室門前,也不進,隔門問,蔡總,這里來了一個應(yīng)聘采購員的,要不要。我覺得有點好笑,但沒有笑,只是好奇地看墻上的宣傳資料。資料上有很漂亮的白菜,芹菜,還有一些我們家里沒有的蔬菜,圖像還蠻好看。

那些先我而去的人像打量一個怪物似的盯著我,還有一個人走到我身邊,兄弟,你來這樣的鳥公司應(yīng)聘,你會后悔的。

我說謝謝吶,到后悔的時候再說吧。那個人丟給我一句他的家鄉(xiāng)話,丟你老姆嘿,沒治。

前臺文員叫我進蔡總辦公室,我進去,一個矮矮的黑黑的人沖出來,后面那個叫蔡總的伸出一只手,我說張副總,不要激動嘛,你沖動干嘛呢。

我很禮貌地叫了聲蔡總,蔡總哦了一下,問,你就是那個應(yīng)聘采購員的?

我點了點頭,蔡總說,坐,給我一杯茶,又加一句,不要緊張。我當(dāng)然不緊張,我緊張干嘛,但我的樣子還是顯得有點緊張。

蔡總喝了口茶,看了我有一二分鐘吧,我覺得我有點像被估價的牲口。

蔡總用手摸了摸下巴,其實他下巴什么也沒有,光光的,他像征詢我:我們,現(xiàn)在,采購員,還在。你,能不能,先干一下,配送員。

我說,干什么不是干。蔡總很高興樣,好的,我就喜歡痛快人。你,明天來上班。

搞定。我高興,原來找工作就這么回事。

是那個張副總用電動車載我去的倉庫。原來我應(yīng)聘的那個地方是公司門面,公司真正做事在另外的地方。是一間四層的樓,有一個老頭在那里守門,張副總對那人拍拍肩,就把我?guī)У饺龑拥囊粋€房間,我放下行李。張副總說,你就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的。

張副總走的時候,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說有什么事就給他打電話。還說不要屌那個蔡總,遲早老子叫他滾蛋。

上班還早,要到晚上八點。我把鋪蓋弄好,走出倉庫,想到四周看看,也算熟悉下環(huán)境吧。

這時有一輛車開進來,下來兩個人,一陣噼噼啪啪,把好些膠筐扔下,膠筐里有一些菜,就扔在倉庫里,他們對司機叫一聲,好了。司機就開車出門。下來的兩人就上樓,到我睡覺的地方,拿衣服,去沖涼,很快就完了,就倒頭睡覺。

我本來以為他們會同我說點什么,有點遺憾,很快我又釋然,人家不認識你,說什么?好,你們睡我也睡。睡前,我給老婆發(fā)了信息,說自己已經(jīng)安頓好了,一切會好起來的。

說實在的,白天睡覺真還有點不適應(yīng),但晚上要做事,加上昨晚與老婆的纏綿也耗了我不少力氣,就命令自己休息好,再說,第一天要表現(xiàn)好點。

八點上班,我七點多就來到了一樓生產(chǎn)間,還沒有人。八點已經(jīng)過去了,來了一個戴鴨舌帽的小伙子,他看了我一眼,遞給我一張卡,上面有我名字,說,先打卡吧,快上班了。

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個人,都懶洋洋的樣子,像沒有睡醒,大部分的人找了個凳子,坐在一邊,聊閑篇。

最后來了兩女的,四五十歲的樣子,說著她們的家鄉(xiāng)話,見到她們,其他的人才慢慢地起來,像要做事的樣。那鴨舌帽聲音大大的,上班了,上班了。就見幾個人去打開凍庫的門,一筐一筐地往外面搬東西。我也加入進去,并不重的幾筐菜,看他們好像很吃力,有的還兩個人抬,依舊懶洋洋。

戴鴨舌帽的遞給我一把小刀,還有一個綁菜的機子,要我自己找條凳子,他說,你認識這些菜吧,照他們的樣綁起來。我從來沒有干過,哪里知道怎么做,好些人就笑,尤其后來的兩個女的,更是笑的厲害,像看到了外星人。

我像吃了蒼蠅樣,心里很不舒服。阿佳走過來,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他蹲在我前面,把一顆大白菜拿著,然后,用綁機上面的綠色繩子緊緊地綁住。他說,很簡單的,不要急,很快就會了。之后,他指著有顆白菜的頭對我說,削掉一點點,你看過超市里面的菜沒有?我們這些就是給超市的。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忙著去做事。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挺無能的。也難怪被人家笑話。

不久,來了一輛車,滿滿一車的菜,什么蘿卜,什么青菜,什么淮山,什么芋頭,等等,我同幾個男的搬下車,一身的臭汗。

這就是生活,我苦笑了笑,說實在的,真還一下子進入不了角色。

鴨舌帽是我們的主管,他要我跟車到一個叫太陽鳥的超市交貨。同車的還有一個叫老張的,我隨車先到,司機同另外的人去了其他的地方,我同好多菜就在太陽鳥的收貨區(qū)等,還早,老張還沒有來,我一步不敢離開那些菜,怕其他交貨的人拿去一部分。六點,老張騎一輛摩托車來了,他后架上一個大大的工具箱,他下車,丟給我兩包子,還加一瓶豆?jié){。

收貨了,老張同那些收貨的嘻嘻哈哈,開一些文明不文明的玩笑,他還指著我,這是我兄弟,以后照應(yīng)著。他們瞄我一眼,點點頭,好說,好說。我一下也以為是他們兄弟了。

老張安排我到超市里面,我拉了滿滿一車菜進入超市,一個女人叫我把那些菜擺在菜架上,忙乎間,我胡亂地擺了一些,走過來一穿制服的:傻逼,你這樣擺,誰要,你不是砸我們的招牌嗎?幸好老張過來,他三下兩下就整得哨兵一樣,好看多了,我對他感激地笑笑,算是謝過。

老張還是下去交貨,等到超市開門,我還沒有將貨擺好。我覺得自己特笨。真不是一般的笨。

好多好多的人跑進我擺菜的區(qū)域,他們像一群瘋子,拼命地搶菜,好像不要錢一樣。我暈暈乎乎,最后,還是老張趕過來,三下五除二搞定。老張說,兄弟,你還要學(xué)快點,我送你回去,明天你就搭323路車回倉庫。

頭有點大,我只想睡覺。涼也沒有沖,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下午三點,打開手機,有兩條信息:一條是老婆的,問我怎么樣,還一些想念的話,不用細說。另一條是張副總的,讓我把倉庫里人的動向隨時告訴他,還說不會虧待我。我這人不喜歡在背后說人什么,覺得不厚道,便只回了兩字:謝謝。

上班的時候,張副總來了,他叫我們排成三縱隊,搖頭晃腦地訓(xùn)話,鴨舌帽走了,還欠了公司兩千元,更可恨的是把倉庫的好多膠筐給賣了,很不地道。下面的人表情各不相同,那兩個我進來時唧唧歪歪的女人表現(xiàn)得最氣憤,原來她們是木老板的兩個姐姐。

現(xiàn)在我們的頭是阿佳,他做臨時主管,小伙子發(fā)表演說,要按時上班,要愛惜公司財產(chǎn)。我們鼓掌,叫阿佳請客,阿佳說行,先上班。他帶頭,我們開始做事,好像比昨天做得快了許多。

我被安排分菜,就是把幾個大姐做出來的菜按訂單過稱,不要多也不要少,然后放在膠筐里,比昨天輕松多了。

晚些的時候,老張叫上我:兄弟,我們?nèi)ズ缺啤_@個時候是晚間休息時間。

我倆在倉庫旁邊的一家小店,買了點花生,還有幾包干魚條子,我們喝啤酒。

老張很氣憤,說他媽的我也是元老了,武大郎(就是說的張副總,因為長的矮,很多人這樣叫,背地里)安排阿佳當(dāng)主管,小東西做得什么?

我說,張哥,喝酒。

我先喝開了,老張只好喝酒,還說,兄弟,你不要怕,我?guī)湍?,不要老實,老實人吃虧?/p>

我只有點頭的份,聽他嘮嘮叨叨,心里有點同情他。

再上班的時候,老張在一邊指點,我又學(xué)到了好多。

阿佳還算是會安排,二十多個人各有事情做。發(fā)貨時,我被安排到家家樂超市的一個分店,好在貨物不是很多,只是要跟車一個多小時,同我去的有個叫阿文的,他負責(zé)另一家分店,共一臺車。阿文還帶了個幫手,他們貨要多點。

阿文一直叫我大哥。他遞了一支煙給我,大哥,到了就叫我。我點點頭。

明龍司機看看在睡覺的阿文,對我搖搖頭,我笑笑,加了一句:也不知他怎么這么要睡。

明龍司機也叫我大哥,他把車開得飛快,我怕他寂寞,沒有睡覺,陪他說話。

明龍司機就天南地北地說起來,一般是公司的事情,他告訴我,木老板其實也沒有什么本事,找了幾個女人,那些女人也不知怎么回事,都對他挺好,還為他倒貼錢,我不敢附和,只是聽,點頭或嗯嗯。

我關(guān)心的是交貨的事情,果不其然,到阿文把貨搞定后,我還沒有交完。還是阿文來幫忙交好,那個收貨的小崽子說你們公司老是換人,弄得他們很被動,阿文說,你以后不要難為我大哥,他可不是一般的人。說得我好像真有什么高明之處一樣,心里很受用。

在回來的路上,阿文問同去的小弟,我們退貨一百斤玉米怎么辦?明龍司機不做聲,瞇著眼睛摳耳朵。那小弟興沖沖,我們賣了買早點吃。

我說,不行吧,倉庫有賬的,做什么最好不要讓我知道。

阿文哈哈一笑,大哥就是大哥,聽到?jīng)]有?我們要向他學(xué)習(xí)。旁邊的司機也笑,笑得怪怪的,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我想起媽媽對我說的,在外少說多做呢。

一路無話。

阿文把他的行李拿到我房間,他要與我睡在一起,他說同我睡在一起心里踏實。

他其實沒有睡覺,他說他要去一個朋友那兒看看,說時,他像變戲法樣拿出一個蘋果,丟給我后,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明龍司機在駕駛室招兵買馬:有一起去理發(fā)的沒有?

阿佳,阿文,我,還有另外兩個一起上車。

我們來到東江橋下,那里有好多理發(fā)的,有男有女。以四川人居多,他們每人一個理發(fā)挑子,一條凳子,還在兩個樹之間系一個吊籃,沒顧客的時候,他們就在吊籃上閉目養(yǎng)神,好悠閑的。

這里理發(fā)特便宜,四元理一個頭,一律的平頭。我在一個胖胖的男人那里理,他很會說,手腳也麻利,很快弄好。

阿佳提議去河里游泳,好把頭上的碎頭發(fā)洗一洗。我們都贊成。

我下水,馬上發(fā)現(xiàn)犯了個錯誤:沒有將眼鏡取下。小時候愛看小說,家里人不同意,我便自己做了個手電筒,就是把一些沒有多少用的舊電池,用一個長的鐵筒子連起來,一手按住燈泡,躲在被子里看。這一看,就把眼睛給看近視了。

我一抹頭,想把那碎發(fā)抹掉,一下子,眼鏡就掉河里了,一個猛子扎下去,我的天,哪里夠得到底。

我只有上來,世界一片模糊,阿佳帶我去買眼鏡。

我們配了眼鏡回來,不見了阿文。明龍司機解釋,阿文本來上岸了,他又想去游,這一下去,來了兩個青年哥哥,把他的衣服給偷走了,他去追,哪里還能找到?果然不久阿文一個人穿條短褲衩,氣喘吁吁回來,他說還丟了有好幾百元。

我們一人脫件衣服給阿文,對他說些安慰的話?;貍}庫。

只有睡覺。

剛睡下,張副總就來了,聲音大大的:你們聽好了,我們發(fā)現(xiàn)這一段時間公司虧損,什么原因,我們在查。你們小心點。木總今晚來視察。

我還沒有見過木總,我昏昏糊糊地睡下,也不知自己睡著沒有?迷迷糊糊中聽到阿文在罵,罵那天殺的,怎么就向他下手呢。

做事的人都很安靜,沒有往日的熱鬧。張副總早早地來了,他在倉庫里游來游去,像幽靈。門口來了一輛車,下來好些人,走在前面的一個,精精干干的,三四十歲樣子,黑著臉。我想那定是木總了。老張站起來同他打招呼,木總站在老張的身邊,看我們做事。

我在收集負責(zé)那家店的貨,還差個淮山。看見墻角落有些剩下的淮山,以前基本上是報廢了,我覺得還有好多可以用,便耐心地找。我總覺得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做事,總要對那個事有點責(zé)任心,要不人家請你干嘛。

不知木總是什么時候來到我身邊的,他遞給我一支煙,我接過,沒有抽,夾在耳朵上,只是點點頭,表示感謝。

木總沒有離開,他問我:你覺得還有什么沒有做好嗎?

我也不知是哪門子邪氣,竟然反問了一句:你知道大蒜的凈菜率是多少嗎?

木總一臉的茫然,想了一下,回答,大概百分之九十吧。

我告訴他,沒有那么高,頂多八十,有時七十還不到,今天來的貨,就頂多七十五。

木總叫我一聲大哥,辛苦你了。之后,他們就走了。

走時,木總把他的電話號碼給了我,還要走了我的。

阿佳走到我旁邊:你真膽大。

張副總也起身要走,走時也來到我身邊:好好干,有機會我讓你去做采購。

我們還是做事,老張在中間休息時候,拍拍我肩膀,兄弟,哪天我對木總說說,讓你做主管。

我不想做什么主管,我只想就這么干下去,離老婆近點,有時間聚聚。老婆說,禮拜天他們公司有個去深圳旅游的名額,我也可以去,他們公司有這個福利,不去白不去。這天,我向阿佳請假。阿佳爽快地答應(yīng),他說禮拜天我可以不去交貨,他頂我。

我覺得一切都那么好,來這里算是來對了。

十一

按書面語言,我這個人有點不修邊幅的,一般的俗話,那就是有點邋遢。同老婆在一起,很多人以為是父女。老婆有點不滿意我的打扮,老婆今天穿得好,我同她一起去旅游。我上車,同她坐在一起,我又一次感覺到了這種差距。

我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看我,老婆說你干嘛老是左看右看的,以為人家沒有看到你嗎?我說,不是的,我感覺有人在看我,我看看到底是誰。

老婆說是不是最后面那個人。我就注意到最后面確實有個人有意又好像無意地在注意我。

老婆告訴我,那是一個老鄉(xiāng),同她一個公司上班。老鄉(xiāng)比我洋氣多了,頭發(fā)長長的,白面書生的樣子,年齡比我要小。我沖他笑笑,叫了一聲老鄉(xiāng),老鄉(xiāng)卻沒有搭腔,眼睛看著窗外,也許,他沒有聽到。

整個旅游,我沒有同老鄉(xiāng)打照面,心里一直納悶。但我也沒有更多地去想,陪老婆就好好地陪,我們要去看很多景點,尤其一個過云梯的地方,我們排了近兩個小時的隊才輪到。其實我有恐高癥,但老婆興致高,我就舍命陪君子。在那個索道上,坐在幾千米的山與山之間,我的心跳得好厲害,老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一聲聲地尖叫,我說,不要怕,不要怕。其實是鬼話,不怕才怪呢。

回來很晚了,老婆說,今晚你就陪一整天吧,晚上我們還是去嶺梅。我也有點饞老婆了,給阿佳打了個電話,阿佳說大哥你就好好陪嫂子吧。

俗話說,狗急跳墻,人急要上床。我有點猴急,老婆就罵我沒有出息,我不知這跟出息有什么關(guān)系,但也沒有深究。老婆說,你總得有點前奏吧,像個動物似的。

我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老婆突然說,你看清楚了那個老鄉(xiāng)嗎?我覺得這個時候說老鄉(xiāng)有點不合時宜,老婆卻不依不饒,對我說,親愛的,我不說出來心里不舒服。我覺得有點煞風(fēng)景,一腔熱血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我仰面躺下,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個小小的蜘蛛,我覺得這小家伙好可憐,忙忙碌碌,還以為它擁有了整個世界。

我在聽老婆說話,老婆說,老鄉(xiāng)對她好,要不是他的關(guān)照老婆會吃更多的苦,但老鄉(xiāng)對老婆有意思,男女間的那層意思。我相信,像老婆這樣的女人,要是男人沒有點非分之想,那也叫不正常。

問題是后面的話。老婆說,有次她覺得好寂寞,老鄉(xiāng)就陪她說話,沒有地方可以去,他們就去開了一間房。我的天,我有點受不了,我聽到自己的牙齒在吱吱響。好久好久,我沒有做聲。作為男人,我覺得我夠難受了。我心里說,老婆,你對我說這些干嘛,不是在刺激我嗎?

老婆最后說,我們什么也沒有干,我一直衣不解帶,我還是你的,完完全全是你的。我之所以說出來,是因為我不想欺騙你,你能理解吧。

我很難理解。但我什么也沒有說,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我只是把老婆緊緊地抱在懷里,緊緊地。心里卻是那么的別扭。要是老婆不出來打工該多好呀。

十二

回到倉庫,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頭。感覺空氣中有一種不平常的氣息。進入房間,我看到阿文床上很亂,那被子上還有一些血印。

阿文出事了。

公司來電話,叫我去趟公司。我趕到公司,公司的人很好奇地看我??吹梦倚睦锲呱习讼隆D究傄荒樀膰?yán)肅,在辦公室還有好些人。我不知哪里做錯了。

你說,你做了什么?旁邊有人開始拍桌子,用一雙雙嚴(yán)厲的眼睛審視著我。

我沒有做什么。我有點氣憤,站了起來:兇什么?我做錯了什么說出來,不要像審壞人一樣。

有人說,我們昨天把阿文抓起來了,他這個雜種偷了公司兩件金針菇,你同他同車,你也是同伙。

不知道我昨天沒有上班嗎?是同伙我還會乖乖地來這里嗎?我理直氣壯。

木總揮揮手,叫他們統(tǒng)統(tǒng)出去,聲音明顯地有點放緩:你就沒有一點發(fā)覺嗎?

我是真不知道,自從那次玉米事情后,阿文就有點防著我,也不知道他會動偷竊的念頭。

我不在的那個晚上,阿文把倉庫里的兩箱金針菇準(zhǔn)備裝車,也許是要拿去賣吧。被阿佳發(fā)現(xiàn)了,阿佳將情況報告了木總,阿文被狠狠地挨了打,阿佳在旁邊,他都嚇哭了。

聽說明龍司機也有份,現(xiàn)在,明龍司機在派出所。阿文已不知去向,我后來也沒有見到阿文,他的行李還是他一個老鄉(xiāng)幫他拿走的。

我被帶到派出所,有人讓我作證,明龍司機是偷竊者。我在派出所看到了明龍司機,他說他一天沒有吃飯了,我給他買了個盒飯,他絮絮叨叨地說,也不知他說的什么。我問警察叔叔,我們要做些什么,警察叔叔說,錄個口供吧。我說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說你就說什么也不知道。

我?guī)е鼾埶緳C回來,他說什么也不敢回公司,他去了他一個老鄉(xiāng)家。

文員告知我,公司馬上辭退你。我也就收拾行李,然后到公司去結(jié)工資。

財務(wù)人員說,木總不在。木總晚上才回來。那天是公司成立一周年。我回到倉庫,想想自己有點冤,但又有什么辦法呢?

只有等明天。

晚上的時候,公司員工去一個叫水上魚莊的地方聚餐。老張硬把我?guī)?,兄弟,吃飽了明天好離開。

十三

水上魚莊在一個水泊上,有微風(fēng)吹過,身上感覺有絲絲涼意。老張給我倒?jié)M一杯啤酒,我一口喝下,沒有同誰碰杯。老張又給我倒?jié)M。

等木總和一班人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喝得有點高了,有人給他倒?jié)M一杯啤酒,木總站起來,特意走到我前面,卻是面對所有人:大家盡興。后,他對我酒杯碰了碰。

作為回報,也是出于一種禮貌,在大家都熱火朝天的時候,我向木總回了一杯酒。我說,祝你事業(yè)有成。之后,我又加了一句,讓你的手下把我工資結(jié)了。明天我就走。

木總看著我的眼睛,他說了一句叫在場的人都奇怪的話,我之所以叫財務(wù)不結(jié)你的工資,是想留下你。你先把酒喝好,等會我們再聊。

后面無非是些高聲喧嘩,觥籌交錯。

在倉庫辦公室,木總把我喊進去。

他說他是如何艱辛才有今天,說的時候,我看見了木總流的眼淚。

我說什么?我什么也沒有說。最后,木總說,我希望你能做下去。我會給你名分的。

接下來,木總挽著我的手來到工作區(qū)。他說,大家停一下,我宣布一件事。我宣布冬雨來同志為生產(chǎn)經(jīng)理。希望大家支持他。他還指著他那兩姐姐,你們也要聽他的安排。同時他還任命老張為生產(chǎn)主管,協(xié)助我工作。

木總還叫人買來幾條煙,每人一盒,說是公司代我發(fā)的。

十四

我又開始上崗了,我說了一句話:原來干嘛的還干嘛吧。

我把那些報表看了看,各個門店反饋來的信息基本上大同小異,說加工的菜質(zhì)量不好,沒有賣相,顧客投訴很多。在太陽鳥超市還有一份關(guān)于農(nóng)藥超標(biāo)的事。

人員有點少,我寫了個要求增加人員的報告,順便把一些情況寫在后面。

我還是去做事,要不明天交不了貨。

阿佳有點不自然,我理解,我拍拍他的肩膀,這么小的孩子,都是在讀書的年齡呢。老張的嗓門大了好多,他興致勃勃地告訴人家要怎樣,怎樣。我隱隱有一些擔(dān)心,邊做邊想該怎樣把人員再組合一下。

好在一切還是過去了,早上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還是做完了,我們依時發(fā)車。

我也跟車交貨,我覺得我還是老樣子好。在車上,我接了一個電話,是公司要我去開會。我說行,但我可能趕不回。

十五

到公司的時候,會已經(jīng)差不多要完了。張副總同采購阿建在吵架。阿建對張副總滿臉的不屑:你是什么東西?你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張副總氣不打一處來,現(xiàn)在他是實質(zhì)上的總經(jīng)理,因為蔡總已經(jīng)被老板炒了魷魚了。合上他的文件夾,說了一聲散會。之后叫我進了他的辦公室。

張副總說,你留意一下公司的流程,什么時候,讓你干采購。我說,不是才讓我干生產(chǎn)嗎,怎么就有這個想法?張副總說,你不知道,這個鳥人太氣人,我要干掉他。做采購有油水,你不就是要多賺錢嗎?

我覺得沒有那么簡單,就把話題轉(zhuǎn)開。我希望能加幾個人,張副總說沒有問題。他會抓緊招人的。

阿建是不能干掉的,這個小伙子有頭腦,他以前同他表哥做事,是木總把他挖過來的。他天生是干采購的料,公司有很多地方仰著他,他市場熟,公司運作靠他支撐。最主要的原因是公司資金流轉(zhuǎn)不暢,要一個月結(jié)一次賬,市場上賒賬要靠他。關(guān)鍵他還是木總的外甥女婿,準(zhǔn)外甥女婿。前幾個月,公司想下了他,他閃電般把木總大姐的女兒搞定,讓那幫子單身小子羨慕不已。

但生產(chǎn)要上去,就不得不同阿建有沖突。他的貨直接影響生產(chǎn)。他要是采購來的貨質(zhì)量不好,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效益上不去。

我說了這個擔(dān)心。張副總給我寫了一句話:堅決不要讓不合格產(chǎn)品進入生產(chǎn)線。不管誰采購來的貨,不合格一律拒收。

其實,我站在了風(fēng)口浪尖。

偷閑我給老婆發(fā)了個信息:這段時間有點忙,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沒有時間陪。發(fā)完,我心里覺得怪怪的,不好受。朦朦朧朧中,我看到了家鄉(xiāng)綠色的田野,一片金黃的水稻在我面前迎風(fēng)招展。

十六

阿建下車,大大咧咧的:老冬,收貨。

我打開一個包裝箱,里面裝的是香菜,樣子還蠻好看,還新鮮。我從下面掏出好幾瓶保鮮水,不少于3公斤。我讓收貨員過稱,讓他扣3公斤。

阿建不干,說以前都不扣,為什么你要扣?我沒有回答,讓他圍著我轉(zhuǎn)。

阿建有點氣急,一把搶過收貨員的筆,要改。我說了一聲:放下。改了也沒有用,收貨單上我不會簽字。

阿建老實了許多:老冬,我賠不起的。

你賠不起,公司就賠得起了?你自己算算,這樣公司每天損失多少?

阿建在一邊狠狠地吸煙,氣得牙癢癢。我也不理他。

老張跑過來打圓場,我多少得給他面子,最后,我留下一箱沒有過稱,讓他去找進貨商,該扣多少,我等他的消息。

一屋子的人看著我,我笑笑,對阿建:不是我無情,是不得已而為之,希望你理解。

阿建告辭,他要去善后,我也不留他,我們開始加工。

我知道明天就會有很多對我不利的話在公司流傳,那又有什么呢?我突然想起一句話:無欲則剛。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公司已經(jīng)決定讓阿佳去新開發(fā)的一個地方,我讓他再培養(yǎng)幾個熟手,他倒沒有說什么,小伙子去告訴打包臺的幾個生手,忙去了。

我在倉庫轉(zhuǎn)了一圈,同老張交流了一點看法。我來到新買來的一臺儀器前,那是一臺檢測農(nóng)藥殘留的儀器,我要在出庫之前把所有貨物進行檢測,這段時間有幾個超市已經(jīng)投訴我們有農(nóng)藥超標(biāo)。

還有報表,本來是老張做的,他要帶人做事,就這么一些人,互相諒解點吧。

十七

明龍司機一定要我去見他一面。

我有點不想去,人有時就是奇怪,明明不想去,卻還是去了。

在一個茶樓。這個地方的人喜歡喝茶,用一個茶壺把水燒開,然后用一有蓋茶缸,里面好多茶葉,一般是鐵觀音,開水倒進去,第一道水灑在好幾個茶杯里,茶杯很小,一口就能喝干。然后,不停地倒水,不停地喝。我覺得有點麻煩。想起在老家,渴了,提起一包壺涼水,一氣猛喝,痛快。但當(dāng)?shù)厝藰反瞬黄?。到了這里的人也就入鄉(xiāng)隨俗了。

同明龍司機來的還有兩個人。我們喝了三道茶后,明龍司機說話了:大哥,我一直很敬重你,你就同我們兄弟幾個干吧。兄弟我們決不虧待。

我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真的,就是這種感覺。我說:謝謝你們看得我起,但我不能丟下現(xiàn)在的事不做呀。

其中一個人臉上有點不好看:是明龍大哥看重你才找你的,你要知道,你們那個鳥毛公司遲早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那我就回去。我站起來,謝謝你們的茶。

明龍司機把我送出來,我補充了一句話,希望你們有大的發(fā)展。

我看見他眼睛里有惋惜。

我想起公司水果部的業(yè)務(wù)已經(jīng)停了,現(xiàn)在改為另外一家在送。那天水果部的王經(jīng)理在公司例會抱怨,說現(xiàn)在生意難做。

我隱隱地感覺有點情況不妙。

配送員現(xiàn)在明顯不足,我只有多找?guī)讉€加工阿姨幫忙,勉強把每天的任務(wù)完成。

晚上,阿建把我叫上,讓我同他一起去進貨。

阿建先在市場前面那家好再來餐館定了一桌飯,他說是木總讓他這么做的,要他好好陪我吃一頓。

阿建述說他的難處,他是外地來的打工仔,一直同表哥干,市場里的人哪個不認識?一來二去的就被木總看上,那個武大郎,其實是嫉妒他,他就憑著幫木總打入一家超市有些功勞,其實,他就一個炒菜的,現(xiàn)在倒人模狗樣的了。

我不好評論,只有喝酒。

我們回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阿建把八毛錢一斤的香蔥開單為一塊五。我感覺心里涼絲絲的。

十八

水果部名存實亡了,木總同一些人去外地開發(fā)新市場。水果部王經(jīng)理被公司安排到我們蔬菜部協(xié)助我工作。

我真不知讓王經(jīng)理做什么,讓他在倉庫晃來晃去也不好,我讓他在二樓的監(jiān)控室,可以看到我們做事,順便,做做報表。

王經(jīng)理卻坐不住,不到一個小時,就來到下面,指著那幾個綁菜的阿姨,你們怎么不能快一點啊。

阿姨們來自五湖四海,什么風(fēng)浪沒有見過,當(dāng)下就對他開火了:你站著不腰痛,你來試試?

王經(jīng)理倒好,把我叫上:看看,看看,你怎么管理的。簡直是個工地。

老張可沒有我那耐性,一路跑過來:王經(jīng)理,你不懂的,你還是回監(jiān)控室吧,要是出不了貨你擔(dān)待不起。

王經(jīng)理咕咕噥噥往樓上走。

這里剛消停,兩個倒垃圾的員工回來一個,說他們被當(dāng)?shù)氐拇迕褡プ×?,說是那地方不讓倒,要求負責(zé)的去人。

我說不是說好了要倒在那里的嗎?他回答,本來是倒在以前那地方,王經(jīng)理說我們倒的地方太遠,要我們就近倒。

我本想說,你們怎么就聽了他的,他都不熟悉這里的情況呢。但還有什么意義呢。我只好同他一起去看看。

好多村民圍在裝垃圾的車旁邊,聲音囔囔的,我聽到有個聲音說,以為我們這里是垃圾廠呀,打。

打誰呢,對象就是我羅,躲是躲不開了,我只好走上前:朋友,打能解決問題嗎?要是能,打我就可以了。見我這么說,他們倒沒有動手,只是說,那就賠錢。有說3千的有說5千的。

還是老張比較靈變,正僵持著,老張帶了兩個派出所的警察來。

在派出所的調(diào)解下,我們負責(zé)把垃圾清除,不管是不是我們倒的。外帶出一千元環(huán)境費。

王經(jīng)理有點不好意思,我也沒有說什么,我看見他把幾頁稿子揉碎,丟進了廢紙簍。那一定是他的施政綱要吧。

我噓了口氣,感覺像被掏空了一樣。

十九

王經(jīng)理神秘地告訴我:老張把太陽鳥退回的菜帶回了家,就放在他的摩托車后箱。

我覺得我進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我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告發(fā),反正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但也有責(zé)任。一個是找老張說出來。但一定很尷尬。

我還沒有決定怎么辦,輪到我休息了。我不想想太多,我要到老婆那兒去。

我對王經(jīng)理說,我晚上不在,請你同老張一起把明天的出貨搞定。

王經(jīng)理答應(yīng)得很干脆,我又給老張打了電話,我沒有說他拿菜的事。

我顯得高高興興的樣子到了老婆的地方,老婆還在上班,我在嶺梅定了一個房間。我打開電視,電視里老是一些愛情劇,你愛她,她愛他,愛個沒完沒了。看得人以為滿世界是愛情。

最后,我選了個動物世界的臺,看動物們自由泛濫。

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時間,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難得的清靜。

老婆來了,我發(fā)現(xiàn)老婆興致蠻高,我們就先去一個小吃店,老婆好打發(fā),她隨便什么就可以了,她不喜歡肉食,就個茄子,幾片香干子解決了,我要了個東坡肉,外加一瓶啤酒。

我們來到房間的時候,也是我們那個做事地方開始上班的時候。

我沒有關(guān)機,以前同老婆在一起我基本關(guān)機,但今天沒有,我隱隱的覺得有什么事發(fā)生。

不知你們相不相信,一些事情總是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xiàn)。夫妻兩個正要進入一個美妙的時刻,電話響起來了。

電話是王經(jīng)理來的,他說,大家都在磨洋工,老張也不管。

這個時候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可憐的男人,也是最糟糕的男人。那一刻,我像個斗敗的公雞。

我在老婆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老婆避開。我說了聲對不起后就開始穿衣服。

我離開了嶺梅,我收到老婆的一個短信:你是個混蛋。

我自己認定自己比混蛋還混蛋。

二十

我趕到倉庫的時候,倉庫里有點沉悶。一些人在綁菜,老張一個人悶頭悶?zāi)X在干活。王經(jīng)理前后左右地忙乎。王經(jīng)理訴苦,沒有一個人聽話,老張也不管。

我要他將報表給我看看,貨不多,出貨應(yīng)該沒有問題。又讓他去把新進的菜化驗一下,看有沒有農(nóng)藥超標(biāo)。

我來到老張旁邊,和他一起做事,老張還是不做聲。

老張綁完一把菜,丟給我一句話,我最看不慣王經(jīng)理那個樣,像是個人物似的,吆五喝六,沒有人買他的賬。

就這個原因呀,我當(dāng)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覺得有點好笑,但我絕對不敢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也許還有更深的東西在里面呢。

果然不久,老張又丟過來一句話,我不想干了。

我想起王經(jīng)理說老張在他的后備箱里帶菜回去的事。

這是在試探我。

我覺得是個棘手的事,說不定現(xiàn)在公司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了,大家在看我怎么處理。

王經(jīng)理跑過來,說農(nóng)藥超標(biāo),怎么辦?

怎么辦?寫個意見給采購部,我想了想,超標(biāo)多少?

王經(jīng)理說非常嚴(yán)重。我在檢測報告上寫了以下的意見:封存,請采購部重新采購。王經(jīng)理同去市場,隨樣檢測。

我對老張說,你把出貨的事情弄好,做不做明天我們兄弟再聊。

老張去安排,我覺得有點冷,沒來由的冷。

又收到老婆的短信:同你在一起,沒有什么意思。

我沒有回信,我心里說,我沒有來的時候就有意思呀?

二十一

我把老張叫到一個小酒館。

老張這個人喜歡酒,他可以在晚間休息很舒心地喝杯酒,還不會出事,喝酒后他做事的興致更高。

我對酒沒有研究,但有三兩好友在一起,我還是喜歡喝幾杯。酒被提到一種文化的高度,一定有它的魅力所在,我喜歡那種暈暈的感覺,體味平時體味不到的境界。

三杯酒下肚,老張的臉紅了起來,嗓門也有點大,他又給我倒?jié)M一杯:兄弟,干了它。

我一口干了。我們開始抽煙。煙酒真是一對雙胞胎兄弟,煙借酒性,酒助煙情。吞云吐霧間,醉眼朦朧。

老張狠狠地吐了個煙圈,兄弟,我想我還是走好了,雖然我舍不得你。

老張已經(jīng)知道我要說什么,老張又說,兄弟,我不想為難你。

你也不容易。老張眼睛有點紅,我是本地人,到哪里都有事做,我之所以要拿些菜回去,是木總同意了的,以前我們沒有這么多制度。

我不好說什么了,我也一時理解不了木總的做法。

等下我就去辦離職手續(xù),老張說,只是要辛苦你了,我們兄弟還會見面的。

我喝得有點醉,但心里沒有一點點高興的滋味。真是人生無常呀。

一時間我很茫然,我想起好多的人好多的事,卻怎么也想不出個頭緒。

我好想休息,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我感覺我好累的。

我想到了回家,老婆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我很遠了。我一時又想起了兒時的小伙伴,在家鄉(xiāng)的那個歪脖子樹下捉迷藏。又想起現(xiàn)在家里一定是秋收的時候了,那金黃的一片又浮現(xiàn)在我眼前。

我望望窗外,不見天,只有一片黑色的混沌。我心里發(fā)虛,虛得飄渺,像懸在半空中,隨時會摔下來。

是的,我得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了。

二十二

家家樂的4個分店,同時叫配送員帶來他們的最后通牒,3天之后,我們在家家樂的所有業(yè)務(wù)都將停止。

從水果部在家家樂下柜,我就意識到遲早有這么一天,可沒有想到有這么快。

木總還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我給他打了個電話,在電話里,他聲音有些沙啞,他說他會明天回來。最后,木總說了一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我對老張說,三天后,你走吧。

我現(xiàn)在要做的是在家家樂有多少沒有結(jié)的單,還有我們在那里的所有物品。

在家家樂最近的一家店,我?guī)Я藘蓚€配送員去盤點,在超市的倉庫,我碰到了明龍司機。

明龍司機丟給我一支煙,說,大哥,三十年河?xùn)|四十年河西,以后你就同我一起干吧。

我謝謝了一聲,就去倉庫看我們的東西。

里面我們的東西已經(jīng)不多,就一些膠筐而已,其他供應(yīng)商的東西已經(jīng)占了大部分,我們不知不覺中被踢出局了。

木總卻在那里感覺良好地發(fā)展新的市場。

我覺得有點黑色幽默的味道。我想得最多的是這樣下來,我們的配送員要多出10來個,他們又要開始尋找新的工作。

我不敢把這些消息告訴我的兄弟們,他們之所以選擇這個工作,主要原因是他們在這個城市很難找到其他的事情做。

在等待木總回來的那一天一晚,我不敢讓自己休息,我有意地讓王經(jīng)理帶剩下那兩個超市的配送員,希望他能與他們有好的溝通和默契的工作。

要是公司裁員,我做好了第一個被裁的準(zhǔn)備。

我接到木總的通知,說他明天一早就回公司,我們將開一個碰頭會。

二十三

張副總主持會議。

張副總說我們遇到了一個問題,問題的主要原因是冬經(jīng)理帶來的。他說完這一句,全部的目光轉(zhuǎn)向我。

老張呼地站起來,我連忙把他按住。我理解他的意思,他想為我打抱不平,但我覺得一切都是多余。

會議室很安靜,張副總要我把這一段的工作做下解釋。

我不知從何說起,我站了起來,喝了一杯水。

我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從東江市的市場里退出來。

張副總馬上插言:這不是你要考慮的,你只說你的責(zé)任。

我覺得我的責(zé)任是對不住我的配送兄弟們,但我沒有說,我說,我請求公司對我處罰。

你應(yīng)該引咎辭職,張副總狠狠地說,你同老張都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老張站了起來:老子早就不想干了,老子馬上走人。

老張丟下這話就走出了會議室。張副總好尷尬,氣得把他的筆記本狠狠地摔在會議桌上,還一疊連聲地說:簡直就是土匪。

木總在這個時候進來了,他看了一下現(xiàn)場,就宣布散會。

木總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把門關(guān)上,他給我倒了杯茶。

他說,其實公司早半年就想過要撤下來,但為了在其他地方打開局面,所以就不得不苦撐?,F(xiàn)在好了,公司已經(jīng)在珠海那邊開始了新的市場,那邊比這里情況要好。

說到這兒,木總拿眼睛望著我:我希望你到那邊,完完全全地負責(zé)一個市場,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有一種云里霧里的感覺,我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再說什么,我從木總的辦公室出來,我出了門又折回去:我想休息一天。木總答應(yīng)了。

我想去東江市的一個叫西湖的地方看看,我怕自己再沒有時間去看了。

現(xiàn)在我還是生產(chǎn)經(jīng)理,我給老張電話,讓他明天同我一起去西湖,我告訴他,他的三天期限還有兩天,明天我放他的假。

二十四

我同老張來到西湖,說實在的,這不是杭州的西湖,但一樣的行人如織。很多年前,蘇東坡被貶到這個地方,他在這西湖一個叫孤山的山上,同一些朋友憂國憂民,留下好些故事。

我只記住了一個叫子霞的女子,她是蘇先生的侍妾,陪老先生來到這里,留下了她才三十四歲的生命。老張要去看東坡紀(jì)念館,我沒有去,讓他一人去欣賞。我留在子霞的墓前,倚在子霞雕像旁邊,感受古時的風(fēng)。

在一側(cè),有一屏風(fēng),上面有子霞感悟的《金剛經(jīng)》里的人生如夢。

我仿佛看到了滾滾紅塵,又仿佛看到了電閃雷鳴。

我又想到回家了。

我有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同老張,今天,我們來個不醉不休。

二十五

我拿著一紙離職申請來到木總的辦公室。

木總愕然:你沒有考慮我說的嗎?

我說:對不起,木總,我已經(jīng)不適應(yīng)在公司發(fā)展了。

木總愕然:你沒有考慮我說的嗎?

考慮了。我想回去。我的幾個朋友叫我一起干點什么。他們承包了有一千多畝湖泊,要我去入伙。

我知道那個叫蓮湖的湖,我小時候在蓮湖里捉魚,采蓮蓬。那一個個青嫩的蓮蓬,一咬一口清香,那種愜意,別提有多爽了。

朋友們在蓮湖里有了發(fā)展的項目,養(yǎng)魚,養(yǎng)那種沒有污染的魚,種蓮,種那種讓人陶醉的蓮。

木總沒有再說,他很艱難地在我的申請上簽字。

我彎腰謝謝。我在臨出門的時候,寫了個條:讓公司的所有管理人員看一下李踐博士的演講《財務(wù)12把砍刀》。

我最后看了一眼公司,揮揮手離開。

老婆還留在東江市,她已經(jīng)在公司的培養(yǎng)下成了一名管理員。她舍不得她的工作,她要在小日本的天空下開創(chuàng)她的美好未來。

我一個人踏上了歸家的路,前路如何?我暫時不想,在我的心里,我想起的還是我的配送兄弟。我想,在什么時候,他們也會像我一樣,會在家鄉(xiāng)找到自己發(fā)揮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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