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領(lǐng)妹,陳恒新
(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 曲阜273165)
故事題材一旦進入文化消費領(lǐng)域,其娛人特質(zhì)勢必突出,但是,能夠使作品和人物不朽的,不只是娛樂,更是超出娛樂之上的精神?!笆加诒呓K于歡,始于離者終于合,始于困者終于亨”[1]480對“悲”、“離”、“困”的摒棄,正是對現(xiàn)狀的不滿、對束縛的反抗、對環(huán)境的征服,對“歡”、“合”、“亨”的實現(xiàn),正是對幸福生活的追求,是實現(xiàn)全面而自由發(fā)展的一部分。這種精神又是通過娛樂的方式,給讀者積極的引導或啟示,使娛樂具有鮮明的積極傾向,這種灌注了具有積極傾向精神的娛樂即積極娛樂。積極娛樂的要求將影響作品的改編,讀者的積極娛樂要求通過審美和消費過程反映出來,民間藝人和文人作家等創(chuàng)作者恰當把握這種要求,抑或融入個體情志,通過對故事安排和人物形象的改造更充分地實現(xiàn)積極娛樂。因此,積極娛樂的要求一定程度上影響故事和人物形象的形成。作品對這種要求的實現(xiàn)程度,將影響作品的流傳。對積極娛樂的充分實現(xiàn),在帶給讀者娛樂的同時,讓他們感受到追求自由的信念和實現(xiàn)理想的希望,這種深層次的情感交流和共鳴,是作品和其中的人物得以廣遠流傳所不可或缺的?!耳L鶯傳》、“董西廂”和“王西廂”?王實甫《西廂記》采用王季思先生校注、張人和先生集評的《集評校注西廂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4月版;董解元《西廂記》采用凌景埏先生校注《董解元西廂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1月第1版;《鶯鶯傳》采用《集評校注西廂記》第259~264頁《附錄一·鶯鶯傳》。折目多采用金評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8月版,亦有以金評本的折目代指“董西廂”和“王西廂”相應(yīng)情節(jié)的情況,不一一注出。文中“《西廂記》”特指“王西廂”。三部作品中,崔、張故事從文人傳奇進入民間流傳系統(tǒng),故事結(jié)構(gòu)和人物形象都發(fā)生了變化,從積極娛樂視角探討這些變化產(chǎn)生的原因和意義,將有助于更全面準確地認識作品。
《鶯鶯傳》中,老夫人不僅出現(xiàn)得次數(shù)少,而且對鶯、生的情感生活并沒有過多的干預(yù)和影響,人物也只是模糊的背景而非鮮活的面容?!岸鲙敝?,老夫人的分量明顯加重,而且作為反面力量直接干預(yù)崔、張的愛情婚姻。至“王西廂”則參與到崔、張愛情婚姻發(fā)展的全過程,成為更加獨立鮮明的形象。當代學者對老夫人形象的研究相當全面深入,但是對同一情節(jié)的理解又往往見仁見智,比如,就遣紅娘伴鶯鶯佛殿閑散心之舉,戴不凡先生看到的是老夫人對女兒的疼愛[2]36,張人和先生看到的是封建家長的愛的階級性[3]365;就應(yīng)允搭齋、留請書院等做法,蔣星煜先生認為這個老夫人愚蠢無比、處處被動而無主見[4]192-197,吳國欽先生則認為上述種種加上遣紅問藥可見她對崔、張的關(guān)懷備至,認為這是封建家長的偽善表現(xiàn)[5]30-31。對人物形象的認識亦同中有異,比如,張人和先生認為老夫人形象“揭露了封建家長的狠毒、專橫,封建禮教、封建道德的虛偽、冷酷和封建勢力的罪惡”[3]367;戴不凡先生指出老夫人的自私心理[2]40,張燕瑾先生則認為她既不自私也不虛偽[6]103-114。上述各家論述從不同的角度發(fā)掘由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分析人物的性格特征以及蘊含的社會思想內(nèi)容,但是較少結(jié)合《西廂記》的娛人文學特質(zhì)將這些動作串聯(lián)起來,放到整個劇情發(fā)展過程中考察它們產(chǎn)生的動因和存在的意義。那么,對《西廂記》中老夫人形象到底該如何理解?從《鶯鶯傳》到《西廂記》,老夫人形象變化的動因何在?其生命力又何在?
“王西廂”中的老夫人成為劇中諸惡所歸,對鶯鶯行監(jiān)坐守、無夜無明并女紅,口口聲聲以家譜門第為念,賴婚,逼試,悔婚,但是,這位諸惡所歸的老夫人,對鶯鶯、張生的愛情婚姻百般阻撓的同時又有一系列溫和慈善的言行。
她遣紅娘伴鶯鶯佛殿上閑散心,“董西廂”未交待鶯鶯緣何出得閨門使張生得見,“王西廂”中則是因為老夫人感覺“今日暮春天氣,好生困人”,所以分付紅娘“和小姐閑散心耍一回去來”。她應(yīng)允張生搭齋,“董西廂”中是法本應(yīng)允張生搭齋,無干老夫人事。“王西廂”中則是先得法本的應(yīng)允,后安排法本請求老夫人,而老夫人爽快答應(yīng)。她在白馬解圍后留請張生家內(nèi)書院安歇,《鶯鶯傳》中是張生與崔氏共寓普救,“董西廂”中張生為接近鶯鶯借廂普救,都沒有張生移居崔家書院的安排,“王西廂”中,白馬解圍之后老夫人即請張生來家內(nèi)書院里安歇。她得知張生病重后遣紅問藥。她做主葬了鄭恒,安排鶯鶯、張生的婚慶,“董西廂”中鄭恒投階而死,結(jié)果太守僅僅是令手下拽尸于門外便退廳張宴。如此處理不免草草,何況還是當朝鄭相之子、老夫人之侄,而且崔、張之結(jié)合只是杜確一人做主,沒有顯示老夫人知曉此事,“王西廂”則安排老夫人做主葬了鄭恒,并張羅喜慶茶飯,著鶯鶯張生成合。
從《鶯鶯傳》到《西廂記》,老夫人已經(jīng)成為諸惡所歸和溫和慈善的矛盾集合,老夫人既有作為相國夫人所不當有的做法,也有作為一個母親所當有的做法;既有具有控制力的一面,也有失去控制的一面;既有對崔、張的阻撓和破壞,也有對崔、張的助力和成就。論者著眼于人物形象的不同,于是得出不同的結(jié)論,而將這矛盾的方面綜合起來才是完整的老夫人。
無論是諸惡所歸的老夫人還是溫和慈善的老夫人,其形象設(shè)計和動作安排與觀眾讀者的娛樂需要有關(guān),于娛樂效果的實現(xiàn)有重要意義。無論是賴婚、逼試、悔婚還是口口聲聲相國家譜門第,都是《鶯鶯傳》和“董西廂”中所沒有的,加強了矛盾沖突,使故事更“新”更“奇”,更加曲折好看,從而具有更好的娛樂效果。通觀全劇,賴婚、逼試、悔婚的情節(jié)安排,每每出現(xiàn)在崔、張愛情婚姻勝利在望的時候,臨危許婚,崔、張、紅皆大喜過望,賴婚卻讓這千萬般好的暢想瞬間破裂;待到幽會已然有日,拷紅有驚無險,既得老夫人允婚,看看接近苦盡甘來的歡喜極致,卻急轉(zhuǎn)直下緊跟逼試,頓時跌入離淚別酒的悲傷低谷;張生奪魁榮歸,迎娶鶯鶯是眾望所歸,似乎可以歡笑一場收鑼罷鼓,偏偏老夫人先起悔婚之心,后堅更婚之意,使得奪魁完配之喜轉(zhuǎn)而成為再次失婚之虞。老夫人賴婚、逼試、悔婚的安排,使故事發(fā)展由歡而悲,由合而離,波瀾突起,一折之中,七情具備,既盡悲歡離合之情,又極美滿團圓之趣。
至于相國家譜門第之所以從開始就反復(fù)強調(diào),正是為老夫人的諸多障礙行徑提供足夠多的根據(jù),這樣的安排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因為合乎劇中老夫人治家作風,也合乎讀者的生活經(jīng)驗和想象中的相國夫人形象。老夫人的確有時候以相國家譜門第阻撓生、鶯結(jié)合,比如逼試和悔婚,但是也不盡然?!端戮氛郏戏蛉斯倘粚Σ皇情T當戶對感到遺憾,但是畢竟許婚了;《拷艷》折,老夫人是諸般不樂意將鶯鶯與張生為妻,但是到底允婚了。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強調(diào)相國家譜門第的時候,其實也是老夫人讓步的時候。這時的強調(diào)不是為了堅持,而是為了放棄,這種言行方式可謂人之常情,因此能夠得到認同。另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老夫人的家譜門第原則并非始終如一,而是不時變化的。寺警時許婚,老夫人守住了“無犯法之男、再婚之女”,卻也放棄了門當戶對;拷紅后允婚是因為“無犯法之男、再婚之女”,但是為了不做次妻,又欲賴婚。這樣安排的根據(jù)正是劇情發(fā)展的需要,寺警之前,雖然崔、張彼此增強了了解、加深了感情,但是缺少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理由,許婚正好打破堅冰,將崔、張緊密聯(lián)系。允婚使崔、張在幾經(jīng)曲折之后終于結(jié)合,既是崔、張階段性的勝利,又是逼試送別等新一輪的悲歡離合的開始。安排許婚、允婚的讓步使劇情得以順利發(fā)展,而且給崔、張的愛情婚姻歷程帶來戲劇性的轉(zhuǎn)折,娛樂效果無疑是非常明顯的。
溫和慈善的老夫人也和娛樂密切相關(guān)。在崔、張的愛情歷程中,老夫人可謂貫徹始終,而溫和慈善的言行往往出現(xiàn)在崔、張愛情婚姻發(fā)展遇到困境的時候,讓似乎山窮水盡的崔、張愛情出現(xiàn)轉(zhuǎn)機。鶯鶯乃故相千金,張生是白衣書生,本無緣相關(guān),正是由于老夫人遣鶯、紅閑散心,才有佛殿一遇成就“《西廂》一部命脈”[7]7,悲歡離合的故事才得以展開。雖然張生一見之下便已鐘情,但是佛殿邂逅時一瞥匆匆,隔墻酬和時月色朦朧,鶯鶯張生并沒有很多能夠互相交流的機會,甚至都還看不清彼此真模樣,正是由于老夫人準許搭齋,使生、鶯道場互窺彼此知意,崔、張故事于是進一步發(fā)展。老夫人雖然賴婚,但是卻留請張生到家內(nèi)書院里安下,拉近了崔、張空間上的距離,實際上為以后的聽琴、傳簡、約會甚至佳期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在賴婚的陰霾里似乎又暗伏了崔、張情感繼續(xù)的契機。賴簡之后張生病重,“董西廂”中鶯鶯是借著兄妹之名當著老夫人的面提出“送藥”的,“王西廂”中,偏偏老夫人只安排了紅娘前去,不僅實現(xiàn)了生、紅、鶯之間的交流,而且就此定下佳期,使故事倏然進入新的境界。鄭恒身死,此事無論生、鶯、紅,抑或杜確、法本諸人,都難以收場,但是老夫人干脆地以親姑娘之身份做主葬了,結(jié)局更加美滿團圓,少不了老夫人此番做主。
總之,這些情節(jié)安排對故事發(fā)展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正是由于這一系列安排,崔、張相識、相處、相知,感情步步深厚最后終成眷屬,故事也幾多曲折回轉(zhuǎn),層層推進最后團圓收煞。而且這些情節(jié)往往為《鶯鶯傳》所無,“董西廂”中即使有,也是分別關(guān)乎老夫人、鶯鶯、法本、杜確諸人,失之散亂,“王西廂”中則集于老夫人一身,一方面,這種安排有利于故事發(fā)展一線到底[8]29,老夫人形象也更加鮮明突出;另一方面,老夫人費盡心機嚴加防范,實際上卻不斷為崔、張的結(jié)合制造轉(zhuǎn)機提供便利,甚至他們的相遇也是由老夫人的“嚴命”而來,他們的喜慶茶飯也是老夫人張羅,這種對比本身就具有相當多的娛樂因素。因此,諸惡所歸和溫和慈善都是必須的,矛盾集合的老夫人更好地實現(xiàn)了娛樂效果。
老夫人全新形象的形成不僅具有更好的娛樂效果,而且作為反面力量的存在,凸顯了作品反抗束縛、征服環(huán)境的精神?!耳L鶯傳》中,崔、張的情感悲劇和當時的社會規(guī)范密切相關(guān),張生屈從了那套規(guī)范所以始亂終棄,鶯鶯屈從了那套規(guī)范所以自言“固其宜也”,自始至終很難看到男女主人公反抗的火花?!岸鲙焙汀巴跷鲙敝校戏蛉诵蜗笞鳛榉疵媪α康拇?,對崔、張的愛情婚姻多加阻礙,鶯、生、紅的反抗也通過與老夫人的斗爭具體地呈現(xiàn)出來,而“王西廂”中的老夫人形象則使這種反抗精神更加凸顯。
“董西廂”中,老夫人只說繼親并未許婚,因此,謝宴之上是婉言謝絕張生的自媒而非賴婚,老夫人的言行既沒有不尊重張生,也沒有對他的婚事施加阻力,鶯鶯此時尚未對張生動心,因此也不會有太強烈的不滿。所以,崔、張都難能有更多的反抗?!巴跷鲙敝校戏蛉瞬粌H賴婚,而且聲言以金帛“補償”張生,還令鶯鶯不終席而去,正是她的這些做法,使張生怒發(fā)沖冠,讓紅娘義憤填膺,甚至鶯鶯也要埋怨母親“即即世世老婆婆”。席上張生的慷慨陳詞,事后紅娘的獻計獻策,以及之后鶯鶯對張生的鼓勵和追求,可以說都由賴婚激發(fā)而出。賴婚是老夫人對鶯鶯張生、對自由愛情的壓制和摧殘,而崔、張、紅對現(xiàn)狀的不滿、對束縛的反抗、對愛情的追求,卻也因之得到充分展現(xiàn)。
“董西廂”中張生是自請赴試,雖然也有離別的傷感、相思的痛苦,但是這是張生自己的選擇。沒有老夫人的壓力,也就看不到張生、鶯鶯為爭取愛情婚姻而與外在環(huán)境進行的斗爭,缺少震撼人心的力量?!巴跷鲙敝斜圃嚾鲇诶戏蛉耍粌H令張生“你明日便上朝取應(yīng)去”,而且放言“得官呵,來見我;駁落呵,休來見我”。逼試加深了衛(wèi)道者的冷酷殘忍,也凸顯了叛逆者的堅強可貴,長亭送別以及草橋驚夢、寄物緘愁,渲染了崔、張承受的痛苦,也突出了他們的重情輕名,突出了他們對愛情的堅貞不渝,而張生的慷慨赴試奪魁榮歸,也正是對外在環(huán)境的反抗和征服。
“董西廂”中老夫人是因為聽信了鄭恒的誣陷才有悔婚的打算,誤會的成分更多,崔、張面對的也只是鄭恒的誣陷,而張生“鄭公,賢相也,稍蒙見知。吾與其子爭一婦人,似涉非禮”的態(tài)度,則怯懦有余,剛強不足,更談不上反抗?!巴跷鲙敝?,老夫人在剛聞知鄭恒過來的時候已心生悔意,后來偏信誣陷,悔上添怒,所以決心更婚鄭恒。這樣,崔、張、紅面對的就不僅是鄭恒的誣陷,還有老夫人的阻撓。而在這雙重重壓下,張生據(jù)理力爭,鶯鶯建言求助杜將軍,紅娘則在痛斥鄭恒之外左右斡旋,勇于反抗、善于反抗的崔、張、紅,應(yīng)該可以給觀眾和讀者更強大的精神震撼和鼓舞。
自《鶯鶯傳》、“董西廂”至“王西廂”,老夫人變得時時強調(diào)相國家譜門第,對鶯鶯嚴加管束,對張生輕視有加,她賴婚、逼試、悔婚,對崔、張的愛情婚姻造成的阻力越來越大,老夫人越是集諸惡于一身,主人公所處的環(huán)境就越惡劣,其反抗精神就越突出。自《鶯鶯傳》、“董西廂”至“王西廂”,老夫人有時又變得溫和慈善,而正是這溫和慈善往往使得她的諸般防范功虧一簣,這在帶給觀眾娛樂的同時也給他們一種信念:禮教的羅網(wǎng)密而有疏,不但是有隙可乘,甚而是可以利用的。這個老夫人形象的設(shè)計其實正從另一個方面說明,外在環(huán)境是可以征服的,只要敢于反抗善于反抗,也可以像主人公那樣實現(xiàn)理想,這就在帶給讀者娛樂的同時給他們反抗的勇氣和勝利的信心。
張燕瑾先生指出:“指導老夫人行動的一條思想主線,就是對女兒、對家庭聲譽的愛?!保?]106戴不凡先生也論及老夫人的行動有一個總的打算,“那主要是確保崔相國的家風,以治家嚴肅而聞名朝野,竭力防止和避免破壞她家門風的‘丑事’發(fā)生?!保?]39這可以說是揭示了人物行動的內(nèi)在邏輯,即老夫人的這一系列動作于她在劇中的身份和性格而言是合情合理的,而將老夫人的形象設(shè)計和動作安排放到全劇中進行整體考察的話,老夫人這一系列動作的安排和全新形象的形成與積極娛樂的要求有密切關(guān)系?!巴跷鲙钡膭?chuàng)作,迎合了讀者積極娛樂的需求,并通過對人物形象的改造得以實現(xiàn),一方面使作品的人物形象具有更好的娛樂效果,另一方面既讓讀者看到外在環(huán)境的束縛和重壓,也讓他們看到反抗的力量和勝利的希望,在給讀者帶來娛樂的同時滿足了他們深層次的精神需要,人物形象因此也獲得了持久的魅力和生命力。
[1]陳多,葉長海.中國歷代劇論選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2]戴不凡.論崔鶯鶯[M].上海: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1.
[3]《社會科學戰(zhàn)線》編輯部.古典文學論叢[C].濟南:齊魯書社,1981.
[4]蔣星煜.《西廂記》研究與欣賞[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5]吳國欽.《西廂記》藝術(shù)談[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3.
[6]張燕瑾.張燕瑾講《西廂記》[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
[7]張人和,王季思.集評校注《西廂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8]李漁.李笠翁曲話[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