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懷軫

一

當物欲橫流，工具價值甚囂塵上，躲避崇高，嘲諷理想的今天，對精神價值的渴盼就成了有識之士孜孜探求的熱點。所謂民族精神、地域精神、區(qū)域精神、行業(yè)精神一時成為熱門話題。這不僅涉及歷史、文化、經(jīng)濟、乃至社會的發(fā)展，而且是關涉人生標的，民族賡續(xù)乃至精神家園建構的大問題;如何從器物、人、價值、意義，自形而下到形而上，由具體到抽象，層層蒸餾，逐級躍升，完成文化到精神的提純，確乎繁復駁雜，實在值得深究。

但由歷史到文化、再到社會人生、主流意識甚或時代風貌，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尤其是區(qū)域精神的發(fā)掘就不能不聯(lián)系民族精神的統(tǒng)攝性，這固然有一個“月映千川”的關系，但在“理一分殊”之際，如何既彰顯地域或區(qū)域特點，又不至流于千域一面凌虛蹈空之境，確非易事。具體說到淮北精神，誠然是一種既存的淮北人的心靈脈絡，至于如何表達，則或是見仁見智;之所以百喙爭鳴、聚訟不已，概緣于占有資料多寡，所據(jù)立場不同，所持方法有異，所倚角度顯差所致。筆者不揣粗陋，就此略陳己見，求教于方家。

二

從歷史上看，淮北歷史悠久，文化博雅，多元同構，曾是華夏高級文化形態(tài)的發(fā)祥地。且不說顓頊、相土與大火歷使用之爭訟(參見王紅五《古睢渙水考古之迷》，中國文化出版社2011年版)，考古發(fā)現(xiàn)業(yè)已證明，早在新石器時代中后期，此地就有先民耕耘、稼穡(約7200至7400年前);現(xiàn)市政府所在地相山不僅曾是契的孫子，第三代商部落的首領商湯的十一世祖相土的居所，積淀著先商文化的沃土，且又是宋公共的移都并一直作為其陪都的所在地。武王伐紂大勝，迨其歿后，其弟管叔、蔡叔、霍叔聯(lián)合武庚叛京畿，周公三年平之;為嚴防殷人再復辟，令其民分治，指派周貴族監(jiān)國。然蚌病生珠，而統(tǒng)治的全覆蓋，反倒形成了文化之廣傳遠播。貴族流布，文化散播，文脈東遷;東亞三圣(老、孔、釋)并出;中土老、管(鮑叔牙)、孔、墨、莊(惠施)并起，構筑了文化東移，易地繁花似錦的局面。僅以淮北為軸心，環(huán)而論之，撇開婁頂山巖畫、石山子石刻不談，僅先秦，就有老、孔、墨、宋()、韓(非子)、孟、莊、惠(施)、荀、管(鮑)、蹇叔、百里奚、李斯或出或游此域。自春秋前后始，來自以淮北地區(qū)為中心的東方學者周游列國，縱橫捭闔，呼風喚雨。他們背井離鄉(xiāng)，遍布各大邦國，甚至包括西北邊陲的秦(墨之徒孟勝等事簡公、獻公，蹇叔、百里奚事穆公，李斯事秦王贏正等);不僅主宰著這些國家的政治命運，竟至用他們偉大的思想框架了中國文化的基本模式，原創(chuàng)性的主流意識鑄就了當時的高級文化形態(tài)，使華夏文化發(fā)展到一個更高的水平，致使周邊諸蠻夷之國在幾千年內都無法企及。這些確確然是大淮北境域內的歷史事實。權且以殷商文化為源，道家文化、齊魯文化、豪強(盜賊、兵匪)文化、宋襄文化、兩漢文化(乃至玄學余韻)、運河文化……等等，前銜后繼，橫連并結，形成了獨具特色且又多元并出的淮北文化景觀。殷商以降，老、孔、墨、韓、管、莊、孟環(huán)衛(wèi)，迨至秦漢后，釋家雜糅。此域代代名人秀挺、文化璀璨、英雄輩出、群星薈萃，竟不讓帝都日月;豪杰斗爭，英雄革命，柳陳雄風、佛光道氣、儒魂縈懷，真郁郁乎文哉!宋都秦郡、古沛首府、漢墓唐船、柳江碼頭，遺跡斑駁;古濉、渙、渦接傍古黃河，溝通中原阡陌……閔子騫、蔡順之孝舉，顓孫子張“士見危致命”之論，子路“結纓”之儀(參見丁懷軫《貫通文化血脈、構建精神家園———淮北歷史文化研究之我見》，《淮北煤炭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4期)……如此等等?？傊?，博雅兼豪俠，仁愛且堅韌，舍生取義，利群濟公是其歷史性的特點。

從現(xiàn)實上看，中國共產(chǎn)黨執(zhí)政以來，淮北人民群體拼搏，“烏金”奉獻，“好人”蜂起 ，文明重構，正再造皖北“江南”。作為古戰(zhàn)場的淮北，在儒釋道為底色，中、西、馬為文化背景的前提下，不僅奉奴隸起義英雄柳下跖為神靈，更尊農(nóng)民起義首領陳勝、吳廣為先賢。草莽揭桿、英雄拔劍、王冠踢飛，戮萬戶侯以彰庶民雄氣;戰(zhàn)馬嘶鳴、炮聲震天、決戰(zhàn)淮海，滅舊王朝而立人民圣殿;數(shù)千年之滄桑，究其脈實一源!此豪氣雄風，竟一以貫之(參見丁懷軫《貫通文化血脈、構建精神家園———淮北歷史文化研究之我見》，《淮北煤炭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4期);由戰(zhàn)爭轉而建設、生產(chǎn)，光復舊物、鑄我家園:供烏金，獻能源，輸人才，文化璀璨，確確然已改地換天(參見紀健生《淮北賦》，《光明日報·百城賦·淮北賦》2007年9月6日)。一個由五湖四海集聚，廿六個民族匯合的現(xiàn)代移民城市，經(jīng)五十年的奮斗，已贏得國家園林城市，全國國土綠化先進單位，全國土地復墾示范城市，全國無障礙建設先進城市，全國無償獻血先進城市，全國科技進步先進城市，蟬聯(lián)三屆全國創(chuàng)建文明城市工作先進城市，全國文明城市提名獎，全國創(chuàng)業(yè)工作先進城市如此等等諸多榮譽稱號，倘無一以貫之的精神支撐，何來如此輝煌之業(yè)績?簡言之，尚文崇德，急公濟義，拼搏奉獻，堅韌不拔，求善趨美，實乃淮北人之本色。

三

從歷史與現(xiàn)實統(tǒng)一的角度，結合時代的風韻，針對淮北建設與發(fā)展的實際以及數(shù)次淮北精神的諸種表述，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一旦涉及到每個本土的個體淮北人，你都分不清他將在何時、何地、何境中表現(xiàn)出殷人的典雅、神秘;儒家的勤奮、執(zhí)著;道家的自足、曠達;豪強的血性、雄風;漢子的豪邁、大氣;魏晉名士的風流、飄逸;紈绔少年的淺薄、輕浮……事功與逍遙;敢為“天下先”與寧為“曳尾龜”;“敞亮胸襟”式全方位開放與“夜郎自大”型抱殘守缺式自我封閉……古韻與時風，科學與迷信，歷史與現(xiàn)代，儒釋道與馬列主義，這一切又是如此奇妙地、矛盾地，竟能統(tǒng)一在一個活生生的淮北人身上……循與史偕行，與時俱進之規(guī)，推陳出新，筆者竊以為可否將淮北精神概括為:尚文崇德，博雅豪俠，堅韌不拔，拼搏奉獻，求善趨美。不知諸君以為然否?(作者為淮北市委黨校教授)